黎明:《黑與白》
世間一切皆有緣由,不種下因,怎麼會有果。
我現在遇到的情況,用這一句話解釋再恰當不過。我本來是想去關門,原本來不想用手,可是考慮到禮貌和師親的問題,我只好用自己不太方便的左手去關門。誰成想,突然就出來一隻手。這個沒什麼,重要的是那隻手握住了我的手。事發太突然,我想都沒想,順勢握住那隻手就是一扭。
一聲驚呼將我跑遠的理智拉回,我在最後時刻將手鬆開,避免了給對方造成更嚴重的傷害。我對天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傷人,那真的只是條件反射而已。
鬧出這麼大的聲響,師帥姐弟兩人也被吸引過來。我還沒有來得及向對方道歉,師親先對我發起了脾氣。鑒於我是有錯在先,我也就不介意師親的借題發揮。
我剛才的魯莽行為很快就遭到了報應,尖銳的痛楚在皮膚表面迅速蔓延,而且有深入到皮下的趨勢。我忍着煎熬匆匆向對方說了一句抱歉,然後就躲進了衛生間。
因為有客人在場,師親沒有太為難我。我將衛生間門上鎖,然後將手上的手套脫下來。一番仔細檢查后確定沒有出現什麼嚴重情況,我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這傷口要是再裂了,那苦可就夠我受了。
等我忙完自己的事出來,師親已經不見了蹤影,房間裏只剩下師帥和剛才的兩位客人。一位是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一位是五十多歲的女人,被我誤傷的正是這個中年女人。兩個人從衣着舉止來開,應該是有身份的人,是很有修養的人。如果沒有修養,就我剛才那種舉動,不打我就算給我面子了。
“剛才實在抱歉,我不是故意想傷您。”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是我太唐突了,害的你被……”
“您不用介意,我這臉是面癱,不是對您有意見。兩位,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我也不想糾纏在誰對誰錯上,既然沒有惹對方不愉快,那事情就這樣過去得了,何必非要理清責任歸屬。將話題推回原位,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們。
三個人誰也不說話,只是時不時的看我一眼。師帥是等着對方說話,但是對方不開口,只是不時看我一眼,於是他也跟着湊熱鬧。最後還是師帥沒了耐心,伸手扯扯我的褲子,示意我坐下來。
“我站着就行了。”
“你的表情太嚴肅了……”
師帥小聲的抗議在我強大的眼神壓迫下被迫停止,不過他還是不忘用眼神控訴我的小暴虐。我抬手摸摸自己的臉皮,只能在心裏默默嘆息。這張臉現在這副德行,還真的不是我故意擺着嚇人的。我的情況已經改善了很多,三個多月前,我連說話都費勁。我現在能流利的說段子,你就知足吧。
“我就這麼一張臉,坐下我也輕鬆不下來。要不,我給你做個鬼臉瞧瞧?”
我也沒有等師帥同意,自作主張的做起了鬼臉。我的臉部肌肉僵硬,所以能做的動作很有限,於是我選了最簡單的動作。先是吐吐舌頭,然後將兩腮鼓起,就差最後翻白眼了,在座的三位已經笑了起來。我最後沒有做那個翻白眼的動作,我怕把好不容易搞好的氣氛又嚇沒了。
大家一放鬆,也不管我是站還是坐了,於是談話正式開始。其實事情也不太複雜,當然了,太複雜的事情人家也不會來找我們。
今天這兩位客人是婆媳關係,老太太姓潘,她的夫家姓袁,她的兒媳婦姓周,她們今天來是想請我們尋找老太太唯一的女兒。
說到這裏我想插句無關的話,這要是按舊社會的規矩,我們應該稱呼老太太為袁潘氏,她兒媳應該是袁周氏,別誤會,不是那個圓盤和圓周率。為了顯示對女性和長輩的尊重,那種沒有實際尊嚴的稱呼就算了,咱們就稱呼老太太為潘老太太,稱呼她的兒媳為袁太太。不要問我為什麼,不知道這樣好區分嘛。
言歸正傳,潘老太的丈夫死時正值壯年,一個人照顧一雙兒女還要維持龐大的家業,對於一個女人確實太吃力。而潘老太太沒有丟下丈夫的事業,同樣也沒有忽略了兒女的教育,不但企業越做越大,兩個孩子更是取得傲人的成績。由此可以看出,潘老太也是一個霸氣的女漢子。
女漢子不可怕,可怕的是霸氣的女漢子。先天因素和後天環境共同作用下,潘老太太強勢的性格暴露無遺。對待員工還好,對自己的兒女,要求甚嚴甚細。從小到大,上什麼學校,學什麼專業,都要由她來做決定。更甚者,孩子們交朋友這種事情她都要干涉。凡是她覺得不該交往的人,兩個孩子理都不能理對方。
我沒有媽媽,在這件事上我最沒有發言權。不過站在潘老太太的角度考慮,她的做法雖然有些過激,但她的用意終究是好的。天底下哪個做父母的不為自己孩子着想,不想他們順風順水順一輩子。當然,世界之大,什麼玩意兒都有。做人不要總是盯着不好的看,多接觸一些積極向上的東西,對大家都有好處。
話題跑偏了,接著說潘老太太找女兒的事情。她這個女兒是怎麼丟的呢?說是尋找女兒,其實這位姑奶奶不是被人拐賣或者綁架去了,她是和她的情哥哥私奔去了。她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連個音信都沒有給家裏捎過。這要是按潘老太太當年的脾氣,根本就不會主動找她。只是人老了,經歷了太多事情后,很多曾經固執不肯原諒的事情也想通了。那終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女兒再怎麼著當娘的也是心疼呀。
茫茫人海尋找一個失聯二十多年的人,沒有一點兒線索,那就等於大海撈針。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多年,想要得到線索,那就要從當年找線索了。說白了,就是研究一下這位姑奶奶當年轟轟烈烈的戀愛史。
如果將這位袁小姐的戀愛經過著成一部書,書名可以叫《我的黑道戀人》。想要文藝點兒、有內涵點兒,那就可以叫《黑與白》。狗血的名字也有,就叫《白富美與黑道高富帥不得不說的情史》。總結起來就一點,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自從古人開始明白要過一夫一妻的日子開始,他們就懂得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門當戶對。在現在多數妹子看來,“門當戶對”這個詞即俗不可耐又毫無意義,最令人氣憤的是,正是這個萬惡的詞彙將中一對對痴男怨女虐的體無完膚。鑒於個人觀點不同,我也就不說什麼了。我只想說,藝術只是藝術,雖然它的親媽確實是生活,可是它終究不是它媽,它媽比它更現實。
潘老太太在女兒的戀愛中強調門當戶對,其實也沒有錯。我之前說過,袁小姐是白富美,當然了,她媽媽的鈔票也就是她的,富家小姐,又加上母親的基因好,白富美這個稱呼絕對配得上。那對方呢,對方富不富我不知道,反正絕對是又高又帥,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背景顏色太深。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白永遠不能將黑污染。
咱們是正經商人,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百姓,那種有色人生不適合咱們。潘老太太不止一次的勸導女兒,最初真可謂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無奈自己女兒就是聽不進去,非要一條衚衕走到黑。袁小姐的做法,我也能理解,誰讓她有那麼一個強勢的老媽,所以青春叛逆期延遲也不稀罕。當然,也不能將真愛的成分排除。雖然,我無法明白真愛到底有何種魔力。
眼見女兒已經愛到無法自拔的地步,為了不讓女兒一錯再錯,潘老太太是想盡一切能想得辦法,把電視劇里俗到不能再俗的手段都用上。結果,任何成效都沒有。我個人認為,老太太失敗的原因就是太依賴電視劇。二十多年前的電視劇情,一年播齣電視劇的情節加到一起都沒有現在一部劇里的看頭多,想要借用它們解決問題,還是慎重一些的好。
潘老太太經歷屢次失敗后,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個男人主動找上了她。潘老太太原以為他是想威脅自己,讓她不要再干涉兩人的戀愛。事實證明她誤判了,那男人答應潘老太太離開她的女兒,最主要的是不需要任何回報。那男人說到做到,自那以後果然和自己女兒斷絕聯繫。
男方主動提出分手,於是袁小姐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分手了。這樣一來,潘老太太是高興了,可是袁小姐受不了了,她像多數失戀的女孩子一樣,一蹶不振到生無可戀。潘老太太一方面高興,另一方面又很擔心。自己女兒性子有多犟多死心眼,別人不清楚,她這個娘還不清楚。萬一想不開,自己的女兒可真的會自尋短見。最後,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袁小姐割腕了。
躺在病床上的袁小姐一言不發,怎麼看怎麼是一副哀大於心死的模樣,任憑家人如何勸說,就是不搭理他們。一家人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加強對她的看管,避免她再尋短見。事情遠沒有他們想的那麼複雜,沒過多久,袁小姐就自己想開了,不但不尋死覓活了,反而向家人一一道歉,說自己之前太幼稚,害他們為自己擔心,她以後再也不任性了。
雖然事情轉變快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到女兒真的走出了失戀的陰霾,潘老太太也不去細考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袁小姐出院后,在家裏調養了一段時間。潘老太太見女兒身心的傷口都癒合了,於是就張羅着給女兒找個如意郎君。對於潘老太太的安排,她女兒沒有提出異議,很配合的出席各種名義的相親聚會。
潘老太太說的頭頭是道,我們三個人只能默契的點頭稱是。不是我們故意敷衍,也不是刻意的奉承,主要是老太太講得實在太有道理。潘老太說,想要快速走出失戀的陰影,那就要儘快投入到下一場熱戀中。我不明白一個快八十的老太太,為什麼會有如此新潮的觀點,但是我不得不承認,說的確實有道理。
袁小姐見過幾個對象后,終於又開始了新的戀愛。這次的小夥子深得潘老太太喜歡,不論是人品學歷還是家室,那都是沒得挑。說到這裏,潘老太太忍不住一聲嘆息。
老太太的這聲嘆息太突然,讓人感覺很有深意。我看向師帥,發現他也在看我。對視只持續了片刻,我們有默契的將目光投向潘老太太。不需我們多言語,她想說什麼自然會說,催也沒有用。
一旁的袁太太見老太太不說話了,於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好像是在給她勇氣。潘老太太看了兒媳一眼,接着又是一聲嘆息。嘆息之後,事情從袁小姐的戀愛直接快進到袁小姐新婚前夜。
一直沒有異樣的袁小姐,在新婚之夜留書出走,理由是依然無法忘記她第一次愛着的男人,與其去騙一個不愛的好男人一輩子,不如早點結束這一切。潘老太太說到這來,我不得不在心裏嘮叨幾句,既然不愛,既然想結束,那你早幹嘛去了!愚弄感情也就算了,結婚頭一天晚上放人家鴿子,你以為每一個被拋棄的新郎背後都有一位備胎伴娘等着隨時上位呀!你留封信跑了,那麼一大群親朋好友誰去安撫呀!
要不說還是老太太的眼光好嘛,自己的新娘跑了,悲催的新郎不但沒有責備新娘一家,反而勸起他們。原來呀,他早就察覺到她的心中還有一個他,他大度的包容她的一切,只是希望她終有一天會真正愛上自己。可是事實證明,他的愛敗給了她的愛。這個愛情傻瓜將一切包攬,在處理完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后,一個人帶着所有的傷痛遠走他鄉。至於袁小姐,因為潘老太太實在太生氣,也就沒有再尋找過。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已過二十餘年。幾年前,自己的兒子因病去世。臨終前,兒子勸母親,放下包袱,把當年逃跑的妹妹找回來吧。老太太咬着牙就是不答應,最後兒子是睜着眼睛走的,那叫死不瞑目。又過了幾年,老太太自己的身體也不如以前了,終於看開一切,想要尋回自己的女兒。
往事回憶完畢,婆媳兩個就差沒有抱頭痛哭來舒緩自己的悲憤情緒。聽到這裏,我只能抬手做扶額狀,說了這麼多,真的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呀!袁小姐既然是和人私奔,你們至少要給我們講講那個男人的情況吧,除了他的背景,你們什麼都沒有說呀!
師帥起身離開了,再回來時手裏多了兩杯水。他從我身邊經過時,小聲說了一句,問那男人的具體情況。他將杯子交給兩人,接着坐在沙發上,一副“萬事你搞定,我信你”的表情。想想我現在的身份,我不得不乖乖聽話。
“如果要找人的話,我們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比如您女兒那個男朋友的一些情況,比如他叫什麼,多大了,哪裏人?”
“那個,我也不太清楚。”
潘老太太局促的握緊手裏的杯子,她眼睛毫不避諱的和我對視,應該不是在故意隱瞞什麼,她只是單純的為自己的一無所知而感到局促。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潘老太太之前說她用過很多辦法給女兒的愛情搞破壞,結果她竟然不了解自己女兒的男朋友是個什麼人!神呀,你在和我們開玩笑嘛!
儘管我的內心已經是波濤洶湧,不過我的臉上依然是那副德行。也多虧我這張臉,不然老太太會感覺更窘迫。我也只能安慰自己,老太太年紀大了,有些事情想不起來也不是沒有可能,要有耐心,要循循善誘。抱着這種心態,我開始了作用不大的詢問。
“您不是和他見過面嘛,您仔細回憶一下,他當時大概有多大?和您兒子女兒年齡差不多,還是比他們要大一些?”
潘老太太眯着眼睛,無神的遙望着某次,認真的在腦海里收集着有關的信息。那麼記憶深刻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忘得連渣都不剩。不管怎麼說,潘老太太應該曾經對他恨之入骨,雖然不至於到化成灰都認得的地步。潘老太太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她想起來了。
“那年小菲二十歲,小輝二十四歲,那個男孩子,看樣子也就二十三四歲。”
老太太提到的小菲就是我們這一次要尋找的主角袁小姐袁小菲,那個小輝就是她的哥哥袁志輝。潘老太太不但為我們確定了那個男人的年齡,我們還發現了一個小問題,潘老太太稱呼他為男孩子,而不是之前講述中的男人。為什麼,在稱呼上發生改變呢?
我靠近師帥,很不客氣的輕輕踢了他一腳,示意他自己搞定接下來的事情。師帥原本還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我轉身背對婆媳兩人,然後對着師帥一個人瞪眼。不是我自誇,就我現在這張鬼氣森森的臉,再配上陰鬱憤怒的眼神,嚇人絕對管用。這不,師帥就乖乖不抵抗了。他妥協了,我也就從他眼前移開了。
“您當時和他見面時,他給您的印象是什麼樣的?是高大威猛,還是油頭粉面?”
“你怎麼不說他是一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要不你來!”
師帥小性子一使,直接準備撂挑子不幹。我偏頭瞥了他一眼,接着環視四周,沒有發現師親會突然出現的跡象,於是我的賊膽就肥了。我面無表情的將藏在口袋裏的手拿了出來,然後放慢動作準備脫手套。又一次,師帥乖乖就範,繼續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共同工作。至於我嘛,我本來就是想嚇嚇他,當然不會讓他看我手上不能直視的秘密,他都妥協了,我的手自然要放回口袋了。見我們兩個不鬧了,潘老太太才把我們拉回正題。
“我第一眼見他,真的有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錯覺。如果不是他的背景,我不會反對兩個人在一起。我是過來人,我也是一個商人,看人的本事還是有些。有句老話,麒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就算他當時只是個窮小子,我也相信他絕對能夠成就一番事業。只是,他身處在那種環境裏。可是不管他是何種身份,他當時的眼神告訴我,他的確愛小菲。正因為愛她,所以才要離開她。我們顧忌他的背景,他也顧忌,所以才選擇主動放棄。”
說完之後,潘老太太又是一聲嘆息。我大概能夠猜到,剛才那一聲嘆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乍聽老太太的敘述,總感覺這個人不像一個壞人,而且有一種迫不得已的感覺。還有就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氣質,這是怎麼跑出來的?我剛才那句話只不過是調侃,完全沒有深意好不好。
“您說您確定他愛您的女兒,您能不能具體形容一下?”
師帥抓住一個點循循善誘,希望可以從這個點發掘出更多信息。我對於這種事情一竅不通,只能站在一旁當擺設。
“他很有禮貌,也有些嚴肅,心思很重,臉上很少有情緒表露。只有在談及小菲時,他才難得有些表情。他看起來很幸福,很滿足,他的目光很溫柔。那種表情,我在我先生臉上經常看到,我明白那代表着什麼。”
“會笑,證明不是天生的面癱;有禮貌,證明家教不錯;給人第一印象好,證明外表不錯;心思重,說明有目的性;有自知之明,說明有目的性……我怎麼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這種人?”
“你見過他?在哪裏?”
袁太太情緒有些激動,急迫的追問我答案。我卻一時理不出頭緒,更無法回答她。手指輕撫着下巴,將我認識的人梳理一下,希望可以有些靈感。
不管是先天不足造成的面癱,還是後天形成的偽面癱,在我的記憶里就那麼幾個。首屈一指的就是我的徒弟小米,也就是師帥的三哥師君。他符合潘老太太提到的多數條件,可是那種沐浴愛河時的幸福和溫柔,我還真沒在他臉上見過。難道,是我記錯了,把師迪的表情強加到他的身上?也不對呀,我明明記得師迪的表情有賤賤的小人得志,不是暖男的表情好不好!
又或者,是我把師帥的表情強加到他的身上?說到溫柔,師帥還真的可以表現出來。可問題是,我確定看到過他露出那種表情嗎?我和他認識這麼久,還真沒發現他談過女朋友,會是他嗎?我回頭看向師帥,看着他那張年齡感相當模糊的臉,感覺是我多想了。我確實見過那種表情,而師帥面對的對象是他最愛的蛋糕,不是他最愛的女人。人不是物,所以感覺不對。
不是他們,而我可以肯定,我確實見到過那種人,那又是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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