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破鏡重圓
算算時間，第二天便是碧青神君來接我的日子。我早早就出門，變成貓型藏了起來，免得被找到。
我挑選的地方是離那塊圓石大約五十米外的樹上，在碧青神君的教導下，我掩飾氣息的本事進步了許多，隔着這個距離，他不可能發現我的存在。
始終，我還是想見他一眼呢，可是見了又有什麼用？我不由苦笑，眼珠子卻不離天空雲端。
到了旁晚時分，夏末秋初的陽光漸漸柔和起來，極淺的嫣紅染上雲朵，過了不久，五色彩霞漸起，就和那天一模一樣。
踏白雲，披彩霞的男人向落英山飛來，他的銀亮鎧甲被夕陽染出淡淡血色，他的長長青絲在風中不停飄舞，五官精緻得無法描繪，右手按在劍上，讓儒雅姿態和戰慄的氣息融合在一起，偏偏有矛盾的迷人，讓所有人一看后再也忘不了。
他按下雲頭，停在那塊我曾經蹲過的圓石面前，伸手拂過石面，神情有些茫然。美麗的碧綠色眼睛不停左右轉動，似乎在急切地尋找什麼。可是他沒有找到，因此沮喪地垂下頭來，卻沒有離去，只是坐在石頭上發獃，一直坐了許久許久，怎麼也不肯離去。
我在樹叢里，心臟彷彿被揪住般，需要用盡全身氣力才能壓抑住喉嚨中的嗚咽聲。不敢出去，不敢見面，否則我怕再也無法回頭，重新走上原本的舊路。
夕陽完全落下，月亮漸漸升起，草叢中傳來沙沙細響，碧青神君突然跳起來，沖了過去，一把從草叢中將來人抓了出來。
那是銀子，他正瑟瑟發抖，害怕得不能自已。
碧青神君顯然非常失望，他將銀子放下。又突然問道：“這兒還有什麼妖怪居住？”
“沒有，這裏就我一隻妖怪！”銀子急忙叫道，“我從來不害人，請神君大人饒命。”
“是不是有隻貓妖？”碧青神君繼續追問。
銀子遲疑片刻。斬釘截鐵地說：“我們這兒沒有貓妖！絕對沒有！”
“不對……不是這樣地……”碧青神君放下銀子。伸手按住頭顱。彷彿無比疼痛和難受地樣子。他有些混亂地不停說。“一定有隻貓妖地。一隻藍色頭髮。金綠色眼睛地貓妖。對。我想起了。你叫銀子。是白色烏鴉精。快告訴我花苗苗在哪裏！”
無論他如何逼問。平日軟弱地銀子此刻卻抵死不招。
碧青神君大怒。他伸手想一掌拍落。卻硬生生收在半空。柔聲道：“傷了你……苗苗會難過地……”
銀子本來是閉目待死。聽見他地話。也有些吃驚：“你怎麼認識她……”
這句話已是招認。碧青神君聽完后頓時大喜，連忙拉着他說：“銀子兄弟。快帶我去找她，我有話要對她說。”
銀子轉轉眼珠，嘆氣道：“我怎麼知道她跑哪裏去了，那隻貓總是南北東西到處亂轉，動不動就是一年半載不回家。”
碧青神君非常失望，他向銀子鞠躬謝道：“多謝，我就在這兒等她回來好了。”
“你是天上神將。怎麼能在凡間等妖？”銀子幾乎嚇掉下
“我只等她。”碧青神君說完后。端正坐在圓石上，一動也不動。
我此時明白他也有過去的記憶。心裏更是糾結難當，不知是否要不要出去相見。又恐相見后再也無法舍下。
月亮漸漸移到中天，銀子見碧青神君沒有要殺他地意思，膽子也大了起來，於是偷偷摸摸地回洞穴睡覺，碧青神君原本想阻攔，可是想了會後，還是放他自由離去。
帶着寒氣的露水在風中漸漸生成，滴落我的鼻子上，讓我忍不住大大打了個噴嚏，想掩已是難了。碧青神君銳利的視線瞬間越過樹林，身形隨之發動，幾個兔起鶻落間，就到樹下，看着我藏身的地方柔聲說：“苗苗，出來吧。”
我縮成一個毛團，硬是不敢動。
“苗苗，你惱我？”碧青神君想了會後小心地問，“因為我沒來得及救小貓？”
“不是，我惱的是自己……”聽着他難過的聲音，我心裏一軟，終於忍不住開口。
“下來好嗎？”碧青神君問。
我搖搖腦袋：“如果這是重來的機會，我再不要和你一起。”
碧青神君沉默了：“對不起，我讓你受太多苦。”
“我們在一起，就如同敖雲說地那樣……造成了很多事情的變動，死了很多人，也傷了許多人的心，我不要這樣。”
“這不是你的錯。”
“是我！”
“連小貓都死了……一切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老老實實蹲着不去見你，你就不會愛上我，什麼都不會發生。”我的眼淚嘩啦啦地掉，如同數豆子般將所有的懊悔全部說出，“以前也是，如果我不跟你回玄青宮，你就不會被打落凡間，如果我不等你五百年，你就不會永墮輪迴，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就算你不來見我，我依舊愛你。”碧青神君淡淡地說，我忍不住回頭看去，他的神色里都是依戀，“縱使不打落凡塵，不永墮輪迴，我剩下一個沒有感情，不懂愛，不懂恨地軀殼，又有什麼用？活着嗎？只為了活着？”
“不是這樣的，從來就不懂，那就一直不會懂。我以前是那隻沒心肝的貓咪時，不也過得快快樂樂？”
“可是我寧願懂，所以我自私地將你帶上天界，捆在身邊，又自私地離你而去，讓你孤獨五百年，然後明知道人類的壽命有限，依舊自私地讓你陪我到老死那一刻，最後不管不顧地去海底找你，導致小貓身亡。我們是夫妻，就算有天大罪過也該一起承擔，你為什麼要將一切罪責都攬在頭上？”
我的眼淚穿過樹枝間隙，往地上落去，滴在碧青神君地手上。
“下來吧，我和你一樣記起了幾輩子的事情，就不可能回頭了。”碧青神君一直看着我，彷彿看穿了我地靈魂，“蛇性自私，我也不願意回頭，嘗過甜蜜怎可能再回苦境？”碧青神君有些遲疑，“除非你後悔和我一起，我害你受太多苦。”
“不是……我不後悔和你一起……”跳下枝頭，在空中變回人身，我撲入碧青神君懷中，不管鎧甲冰冷，也不管難看，就拉着他的衣襟擦起眼淚來，“我只後悔讓別人跟着我們倒霉……”
碧青神君沉默了，他靜靜地給我擦眼淚，好像在想什麼似的。
“天下間不會有第二個小貓了。”我喃喃道，心痛得難以自已，“他是那麼可愛……那麼聰明……”
碧青神君突然問：“如果我們避開原本的悲劇，重新開展一段故事的話，會如何？”
我不解為何他要如此問，只是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你真的想不認識我？重新開始嗎？”他的聲音有些傷痛。
我拚命地搖頭：“我只是怕自己害了你。”
“你從來沒有害過我，我得到地比失去更多。”碧青神君輕輕地說，“傻貓，敖雲是危言聳聽，或許我們改變了許多人地命運，但帶來的並不止是悲劇，也有幸福地一面。銀子娶了小茶，娃娃嫁於嘯天，錦紋和莫林，還有被救入龍宮的花容……無心之妖或許是因為魔界看守鬆了才出來，但最根本造成它入魔地原因不在你……”
碧青神君慢慢地述說著，我看着他的臉，腦中撥雲見日，亂七八糟的想法盡去，彷彿八月晴天，明朗了起來。
“心裏總覺得有些古怪，好像有什麼人在觀察我們似的，”碧青神君說完后，看看蒼穹，突然露出一個微笑，“心裏略略有底，或許我們應該去靈山找佛祖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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