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章 交涉
一夜之間，整個外蒙已經化作一片白茫茫的雪原，積雪近尺許厚。這樣的場面在草原上不難看到。
往年這個時候，草原上的民眾此時正在帳篷里喝着馬奶酒，吃着牛羊肉。而此時整個草原都已經風聲鶴戾，四處皆兵。
“他媽的，給老子拖出去斃了，臨陣脫逃，晉軍丟不起這個人！”此時駐紮在庫倫的蔡榮壽暴跳如雷，一腳踢翻了眼前的矮桌下令道。
“蔡榮壽，你個王八蛋，你敢殺老子，你這團長還想不想幹了…..”張培蘭沒想到辛辛苦苦從恰克圖逃到庫倫，迎接他的還是好酒好肉，而是一粒花生米。還來得那麼快，來得那麼直接。
“管你有天大的後台，今天誰都救不了你，他媽的，天下人都盯着蒙古看，你不要臉，大帥和晉軍上下數萬人還要臉。”蔡榮壽破口大罵，有中央和閻錫山發來的電文他底氣十足。
“報告，團座，恩琴的軍隊出現在二十裡外。”外面士兵說話時嘴裏還冒着白氣。
蔡榮壽額頭上青筋一跳，提着手槍，將狗皮帽往頭上一套，便要出去。此時陳毅已經匆匆趕來。
“陳理事，又出什麼事了？”這兩天到處都是壞消息，就沒幾句話聽了能讓人順心的，張培蘭那貨雖然渾蛋了一些，不過有件事倒是說對了，來外蒙還真是一件苦差事。
“嚴式超在唐努烏梁海快馬來報，唐努烏梁海現在已經被白俄重新攻陷了，現在連嚴式超都受了槍傷，還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根據可靠情報。巴彥喇嘛已經跟白俄走到一塊去了。你這邊跟中央聯繫沒有，中央那邊什麼時候能再派援軍過來？”
陳毅紅着眼睛說道，在蔡榮壽來庫倫之前，嚴式超一直是他的秘書，才去唐努烏梁海沒多久，沒想到便碰上這事。民國-軍隊之前在庫倫一直只有一兩百人。只是象徵性的。蔡榮壽這個團一來，軍力便迅速接近三千人，實力算是有了極大的加強，可現在人多了，面臨的形勢卻更加嚴峻了。
“援軍？現在大雪封山，行軍不便，最近這一個月是別想了。”蔡榮壽苦笑一聲，這還是高看了如今的中央，若是換了以往的段祺瑞政府。還指不定是在什麼時候。
“報告，團座，城西數百蒙民暴動，約數十俄人亦摻雜在其中。”外面又有士兵報告着說道。
“他娘的，一個個都操傢伙，把炮營給老子拉上去，前幾日吃掉老子一個營，今天必須把場子找回來。什麼俄人蒙人，敢造反。先跟老子殺乾淨了再說，陳理事你再電中央，就說賊軍勢大，我蔡榮壽知死事小，蒙古失陷事大。”說完，蔡榮壽已經殺氣騰騰地沖了出去。顯然庫倫很快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了。
“理事，車林多爾濟，那林郡王求見。”
“他娘的，之前嫌中央派來的軍隊太多，現在老毛子跟巴顏喇嘛來了個裏應外合。知道怕了，中央軍又不是天兵天將插上翅膀就能飛過來，催催催，催命！”此時陳毅也沒了以前的好脾氣，任何人面對眼下這種狀況，脾氣都好不起來。
“殺光漢軍，把漢軍從蒙古趕出去，大蒙古國萬歲！”數百蒙人打了雞血地聚在一起，或提快槍，更有甚者提着祖傳下來打獵的弓箭。自從當年外蒙叛亂之後，叛軍被打斷了脊梁骨，撞了個頭破血流，退回來，外蒙平時根本養不起多少軍隊，隔了數年，之前那點好不容易訓練起來的軍事素養又還給了俄人老師傅，現在鬧僵起來，跟群亂民沒有區別。
“機槍手準備，射擊！”既然蒙人有着豬一樣的隊友，胡宥民便毫不猶豫地下令射擊，趁着白俄軍隊主力打倒之前，先滅了這股攪屎棍再說。順便也震懾一下庫倫的蒙人，讓這些人知道，就算白俄現在占兵力佔優勢，可要滅掉這些蒙人，對於民國-軍隊來說，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突突突……
馬克沁咆哮着響起，在那些蒙人還在肆無忌憚往前沖的時候，夾雜在其中的俄人此時已經滿臉驚恐，看來庫倫的黃皮猴子並沒有他們上官說的那麼軟弱可欺，他娘的，被騙了！
機槍的聲音不會因為敵人的恐懼而有絲毫停滯，正如在恰克圖，晉軍一個營在而臨數倍於己的兵力時，俄人的攻擊只會更加凌厲，難以招架。
數百蒙人倒了一撥又一撥，鮮血將範圍內的殘雪染得殷紅無比。
“走！”馬宥民冷冷地下令，算民恰克圖與另外兩地的損失，算上蒙人，此時能戰之兵也不超過兩千二百餘人，所幸來庫倫跑商的武裝商人不少，也有近兩千人，大多是東北的，東北民風彪悍，自從秦宇大力扶助國術以來，國術得到了極大的發展，敢來跑商的，都要帶些武器，練過功夫的更好。大股的蒙匪被剿了個乾淨，但自從俄國內戰開始，不時有白俄流躥到外蒙，帶槍對於武裝商人來說成了家常便飯，不少還是練家子。就算沒有白俄的關係，草原上動則幾條，十幾條，甚至更多的狼群，也是商人的一大隱患，沒幾把槍出門可沒法防身。
外蒙喇嘛集團叛亂，白俄大舉進攻外蒙，此時在庫倫沒有去處的武裝商人自然也就成了保衛庫倫的重要力量，陳毅沒有漏掉這點，早早地便將這些人組織起來了。
“他娘的，沒事造什麼反，難道添老毛子的腳丫。比呆在咱們民國治下要好，別做夢了。”負責收拾屍體的一個壯漢罵咧了幾句，渾然不顧腳下血紅的雪水。
“就是，要不是大帥入了關，借這些蒙人幾個膽子也不敢反叛，咱們東北軍隨便調點人出來。也能把外蒙平了，這老毛子在中東路吃了敗仗竟然還敢打蒙古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自從秦宇主持東北的軍政之後，東北民眾這幾年也算揚眉吐氣，沒怎麼再吃過日本人與老毛子的虧，相反還佔了不少便宜，打了幾次勝仗，這心氣自然也就起來了。
“你這話說得可就岔了，大帥現在入了關。當的可是國防部長，咱們之前奉天的田省長也做了總理。東北軍現在可是中央軍了，以咱們大帥的為人，斷然不會坐視俄人入侵蒙古的。”
幾人都是見過血的，收拾着屍體還有功夫閑聊。顯然對此時的中央都是十分信奉的。
不過相對他們幾人，此時已經與俄軍主力交上火的蔡榮壽團就沒有這麼輕鬆了。
“他娘的，騎兵了不起啊，跟老子拉兩個營出去。真刀真槍跟老毛子做一場，也讓這些蒙人看看。咱們這些南邊來的漢人打仗不孬！”蔡榮壽馬鞭子揮得噼啪作響，聽着前線不斷過來的報告冷着臉下令說道。
“蔡團長，俄人來勢洶洶，兵力雄厚，不如退入城中自守，以待援兵。現在冒然與俄人開戰，會不會有些孟浪了。”此時已經趕上來的陳毅擔心地說道。
“陳理事，戰事你就不用管了，安撫好車林多爾濟那幫蒙古郡王，親王便是。這裏咱們是客。蒙人是主。正是因為俄人來勢洶洶，所以開頭這一仗必須要打，而且要打好，提振一下士氣，讓蒙人看看咱們的實力，不要三心兩意。”蔡榮壽狠聲說道，“再說恰克圖連同武裝商人，六七百條人命，不向俄人討點彩頭，下面的將士們提不起氣來。現在只是俄軍先頭部隊，等主力一到，後面的仗就沒這麼好打了。”
“也好，我組織城內武裝商人，幫忙維持秩序，必要時刻可隨時上陣支援。進攻打不好，搞搞防禦還是沒問題的。打仗我是外行，蔡團長那邊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陳毅聽蔡榮壽分析得有道理，一咬牙也同意道。
“陳理事，蔡團長，中央急電！”
“中央說什麼了？”陳毅與蔡榮壽異口同聲地問道。
“大總統，國防部長聯名致電，蒙民，商人可後撤，着我部死守庫倫，援軍主力一月之內必至。”
“好，他娘的，豁出這條命，老子也要在庫倫釘一個月。”蔡榮壽大聲應喝，只要有援軍，便有希望，再說身後茫茫一片雪原，就算現在撤，能不能完好的撤回去，還是個未知數。
“打！”此時庫倫城外槍炮聲已經沸反盈天，雪沫伴隨着炮火濺射到空中。雪水與泥渣亂飛。
“該死的黃皮猴子，去死吧！”十數名俄人-大漢拖着步槍在雪地里艱辛的爬行，只要逮到機會，便會朝對面開上兩槍。不過對面的反擊比起在恰克圖要猛烈多了，這邊才打出幾發子彈，對面報復性的射擊立即打了過來。
轟轟….稀疏的火炮聲響起。俄軍先頭部隊一千三四百人攜帶的火炮不多，而蔡榮壽一個團也只有一個四門制的炮兵連。蔡榮壽此時既要出城迎敵，又要提防城內蒙人潛在的叛亂，分兵之下，在兵力也沒占太多的優勢。是以這場戰鬥打得雖不猛烈，但兇險比起國內地方軍閥之間的戰爭要險惡了數倍不止。
…………….
“越飛先生，多謝貴國新任政府能慷慨大義，歸還前沙俄侵佔我的領土，對此我國人民與政府深表感謝，如果能就此事達成一致，我國願意恢復與貴國的友好邦交。”陳友仁微笑着向蘇聯駐化全權代表越飛說道。
“外長閣下，貴我兩國的領土邊界糾紛由來已久，我想是不是先商談一下恢復兩國邦交的事宜之後，再討論領土以及重新劃界的問題。”越飛眼中閃過一絲難堪之色，避重就輕地說道。
“越飛先生，我想你弄錯了一點，歸還前沙俄侵佔的我國領土是兩國恢復邦交的前提，另外貴國-軍隊近月以來，屢有越境進入唐努烏梁海與外蒙的行為，還請貴軍保持克制，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情。”陳友仁正色嚴肅地說道。
“外長閣下，你也知道白衛軍頭子謝米諾夫已經退至外蒙一帶，他們依據外蒙，不停地對我境內軍隊與居民進行襲擊，我國偶有越境，也是為了打擊白衛軍，並非克意冒犯貴國主權。”
越飛隱晦地點出此時民國尚自不能保證消滅入侵外蒙的白俄，更遑論接收前沙俄侵佔的廣褻土地，璦軍條約一刀便割去了黑龍江以北60餘萬平方公里，中俄西北界約太去了前清西北44萬多平方公里，單是這兩地的面積加起來便超過百萬。之前是因為俄國形勢還不明朗，現在已經打垮了鄧尼金，高爾察克，謝米諾夫等諸多白衛軍頭子。蘇聯紅軍更是發展到超過三百六十萬人，又豈能真的甘心將這麼大一片土地平白吐出去。
“是嗎？是不是我國有叛軍進入到貴國境內，我國也能隨意派軍隊進貴國清剿？”陳友仁冷笑着問了一句，早就看出蘇聯的第一次對華宣言不是真心實意，不然民國收復唐努烏梁海之後，蘇聯方面也不會猴急地發佈所謂尊重唐努烏梁海本地居間意願的電文。
說到底，不管是現在的老毛子，還是以前的老毛子，在領土的問題上恐怕都不會作讓步，若不是東北有先見之明的提前收回了中東路，恐怕此時中東路也會成為雙方爭議的主題。
“對於貴國越境的叛軍，我國方面會及時出兵幫助貴國消滅掉的。”越飛淡然一笑說道。
“越飛先生的意思是我國現在無力消滅掉侵入我國蒙古的白俄軍隊了？”陳友仁嘴角一蹺說道。
“不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貴國自然是有這個能力的，這次只是被謝米諾夫偷襲，在蒙古駐軍又不多的情況下，才導致了眼前的局面。”越飛連忙否認說道。
“好了，越飛先生遠道來華，我也有大量的事務等着處理，奉我國大總統與國防部長之命，我現在正式向貴國提出，及時按之前的約定退還前沙俄所侵佔的我國領土。至於入侵我國蒙古的白俄叛軍，我國即日出兵平叛。然後再接收貴國承諾退還的領土。如果貴國主動退還，我國方面會十分感謝，並且將貴國視為最堅定的盟國。當然，如果不能按約定退還，那便意味着貴我雙方之間的戰爭。”陳友仁生冷地說道，此時他也算看破了赤俄的會量，之前的第一次對華宣言，只是一個暫時拉攏民國的幌子而已，一旦赤俄政權穩固，面對還未崛起的民國，那一道宣言跟扔進糞坑的廁紙沒有任何區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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