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娟】破繭成蝶【有更新,請重複看】
10.9/更新
洗盡鉛華,卸下過早疲倦的身軀,享受了5年愜意而有自在的時光,一望無邊的藍天白雲和綠草地,曾經用以結束自己生命的地方,我未曾想過會在這兒重生。無彈窗小說閱讀而更是沒有想過,5年之後我會重新回到了曾經讓我無比厭惡的世俗。
因為從拿起粉筆的時候,我就在心裏告訴了自己,我要留在這兒,為這群質樸的牧民和他們天真的孩子,傳授我在離開大學以前所學到的一切。我要用我心底最好的一面,教給他們草原上看不到的風景。
事實上我做到了,多吉在我離開之前,已經收到了卡孜縣中學的錄取通知書,他是草原上唯一一個能去縣城上中學的孩子。如果放在從前,他做牧民的父母一定不會答應,因為多吉的離開,會讓家裏的羊群丟了照顧它們的主人。
可是現在他父母卻滿是驕傲,因為草原上來了我這麼一個他們都不了解過去的“老師”。他們懷揣着對外面世界的渴望,和對未來生活的渴求,積極的去探尋着。
霍大哥陪我在草原呆了2天,隻字不提要帶我一塊離開的事兒。我一如既往的帶着孩子們上課,和霍大哥一塊兒吃着百家飯。
第3天一早,草原上來了很多車和很多人,他們是來自各大媒體的記者,還有卡孜縣教育局的領導。
他們佔據了我原本上課的地方,我只好躲在旁邊靜觀其變。多吉和其他的孩子們也跟着圍了出來,繞着記者的攝像機像是看新鮮的看個不停,而其他的牧民們,自覺的圍成了一團,嘰嘰咕咕的議論着怎麼來了這麼多領導?
教育局的領導站在圈子中間,沖我身邊的霍大哥微微笑着,對着記者的鏡頭簡明扼要的說了幾句。我才明白,霍大哥在來之前已經出資要在草原上設立學校,由教育局調派專門的老師過來授課。
也就是說,從這一刻開始,這片草原也被納入了九年義務教育的範疇。
在攝像機對準我之前,我逃離了人群默默的回到帳篷。很快,霍大哥也躲開人群進來,慈祥的看着我,“走吧,這兒已經不需要你了。”
我抬頭一愣,明白了霍大哥所有的用心。但隨即搖搖頭,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
“走吧,離開了這兒,你才能幫助到更多的人。”
霍大哥真切的語言,我沒辦法拒絕。眼前的他頭髮已經花白,比起5年前老得更歷害,卻更像是我從小夢裏隱約出現的父親的影子。
對這個從我最落魄和單純的時候就站在我身邊的男人,陪我經歷所有的事情我卻依然沒有半點動心的男人,我忽然之前有了一絲懊惱。如若他和我母親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我會不會因為他的呵護而愛上他?又會不會因為他這些年的不放棄而嫁給他?
顯然,即使5年後的自己比曾經淡然了許多,卻還是做不到讓自己愛上他,也不能讓自己背叛心裏。越是經歷過了傷過了,越是不想要再去傷害別人,亦如現在的霍大哥,我不能把他當成未來的伴侶。
他對我的意義,遠遠超過了這個詞。
離開的那天晚上,幾乎所有的牧民都拿出了家裏最好的美酒和食物招待我,多吉的家裏更是殺了一頭牛和羊。
多吉端着一大盤牛肉和一隻羊腿,站在我面前,卻不再像是5年前那般疏遠,用着標準的普通話說:“老師,謝謝你。”
我抱着多吉,泣不成聲。
這晚,我喝醉了。5年來第一次沾酒,還是喝多了。
霍大哥也醉了,帶我坐在草原上,大着舌頭說:“小娟,你想想,有多少人在迷路后,能跌跌撞撞回到原地?有多少人在步入歧途后,還能保持自我?有多少人在丟掉自己后,能重新找回?又有多少人,在作繭自縛之後還能破繭成蝶?但我相信,你可以的。”
霍大哥總是可以一語中的,短短的幾十個字,足以概括我所有。
直至此時,我才有種霍大哥從未離開過的感覺,我所思所想他全能明白。事實上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曾經的我勇往直前,為什麼現在要選擇逃避?即使曾經有選錯過路,為什麼我不能從頭來過?
所以,我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跟着霍大哥回去。
然而,霍大哥所安排的事情,遠比捐學校多得多。
房車停在了布達拉宮旁邊的紅賓館外面,霍大哥牽着我的手下了車,迎面走來一個和霍大哥年紀相仿的中年女人,一頭素潔的整齊黑髮,一襲青花瓷花紋的束身旗袍,款款向我們走來。在她的身後,還有丘栩。
看到丘栩,我愣了下。丘栩是我和尹梓的同學,我對他的印象並不深,因為他未到畢業轉學了。
還沒來得及開口,霍大哥就鬆開我的手攬過女人的肩膀,“小娟,這是丘栩的母親。”
我立馬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舒了口氣,心裏卻是由衷的為霍大哥感到高興。這麼多年,他終於肯微笑的攬着別人的肩膀,臉上也洋溢出從未有過的欣慰和深情。
晚飯的時侯,我話很少,大多是丘栩和霍大哥在侃侃而談。丘栩母親時不時的問我三言兩語,我的語言能力也退縮不少,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其實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
阿姨?可她現在的身份是霍大哥的女朋友。
丘姐?更是不行,她的兒子和我是同學。
快到晚飯結束的時侯,我忽然覺得自己曾經對霍大哥的稱謂是錯誤的。從一開始,我就把他定位在了大哥的層面,可他卻是我叔叔輩的?這樣想,心裏有些亂,覺得是因為自己,擾亂了很多關係。
晚飯後早早的去到了頂樓,霍大哥也沒多問我,聽到丘栩母親在後面交代卓瑪,別讓其他的客人上樓來。
於是,我自己就坐在頂樓的天台上,看着浩瀚的夜空發獃了很久。
夜初靜,人已寐。對面的布達拉宮燈光裝點的輪廓,不及白天那般偉岸,卻多了一份靜謐祥和。遙遠的雪山忽隱忽現,月光打在山頂上,像是夢境一般。
這是在草原上看不到的景色,卻如草原的夜晚那般恬靜,我依然享受。5年了,我早已習慣在夜晚坐在安靜的地方發著呆,讓自己達到放空的狀態,什麼也不去想。
周圍的寒氣時不時的逼近,我偶爾會哆嗦下,但卻已然習慣。
我漸漸愛上了一個人的生活,冷時添衣,餓時吃飯,都是自己。因為我不能病了,病了會難受,會脆弱,沒人能走得近我心裏。
我起身準備下樓加衣服,一轉身丘栩站在我身後,像是站了很久。我打了個噴嚏,尷尬的捂住嘴,對他還是有些生疏:“你什麼時侯上來了?”
“穿上吧,別涼了。”丘栩把早已準備好的衣服披在我身上,“這兒美吧?”
我點點頭,答非所問:“你後來轉去哪兒了?”
“就這兒。”
“你在這兒上學的?”
“是啊...”丘栩隨意的在我身邊坐了起來,像是老朋友一般和我拉起了家常:“我爸去世后,我媽就帶着我來了這兒。剛來的時侯特別不喜歡,覺得這兒窮鄉僻壤的,絲毫沒有生氣。不過這些年,倒是慢慢的理解了我母親,喜歡上了這座恬靜自在的城市了。”
丘栩說著,開了一瓶紅酒,倒在旁邊的高腳杯里遞給我:“喝嗎?”
我接過杯子點點頭,“這是你家開的?”
“算...是吧。”丘栩吞吞吐吐的說著,一口乾掉了杯中的酒,惆悵的看着遠方的雪山頂。
5年來我唯一沒變的,是對人那份特有的洞察力。丘栩這麼簡單的幾個字,加之隱諱的目光,我分明看到了這個男人背後的酸楚和秘密,卻不想要輕易去打破他。而是附和着他一同沉默,各自珍守着心中的秘密,獨自回味。
10/10更新
在拉薩呆了兩個月,除了沒有再為多結他們上課,其他的生活和我在草原並無異樣。每天依然生活在放空狀態下,多得是那份因為霍大哥收穫了幸福而有的欣慰。偶爾白天會獨自去布達拉宮周圍轉轉,買上一瓶山腳下的老酸奶,或是坐在廣場上喂着白鴿。晚上吃過飯,依然是坐在頂樓發獃,丘栩也會端着紅酒上來,陪我喝着一塊兒發獃,什麼也不說。
漸漸的,我也習慣了這樣的恬靜。
一天早上,霍大哥忽然敲開我房間的門,說是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上車,出發,到達目的地。
在市郊的一片林卡,一排整齊的房屋裏,傳來郎朗的讀書聲。
霍大哥停下車,站在屋外說:“裏面的孩子,都是來自偏遠的草原和山區。”
我愣住:“草原?你不是修學校了嗎?”
“這些孩子老家,是教育局不能審批下來修建學校的地方,但是不能讓他們沒學上不是?”霍大哥笑笑,牽着我的手走進一間辦公室:“這以後,你的工作地點就在這兒了。”
忍了十幾天的眼淚奪眶而出,霍大哥竟然連我的未來也一同安排好,只是讓我更意外的是他接下來說的另外一番話。
他說:“小娟,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想明白的事兒,也都想明白了吧?”
我點點頭:“霍...”
“你...別叫我霍大哥了。”霍大哥打斷我:“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我願意代替你母親來照顧你。”
“那我....”
“叫我乾爹吧。”霍大哥點了支煙,如同第一次見面那般,沒有再遞煙給我。
忽然變了稱謂我有些不習慣,始終沒好意思叫出聲。
霍大哥笑笑:“明天,我和丘栩他媽媽就要去國外了,要不是因為你呀,我們可是早就離開了。”
“祝您和阿姨幸福。”
“可是真心的?”霍大哥像個老小孩似的俏皮的盯着我,吐出一圈濃濃的煙霧。
“真心的。”
“不過我在臨走前,還想要安排件事兒。”霍大哥露出從未有過的堅定:“你和丘栩相處也有一個月了,而我和他這幾年接觸下來,覺得他是個能靠得住的年輕人。以前我總是想要任着你的性子來,出了什麼事兒我能給你兜着。到後來我發現,我老啦,也兜不住了。所以這次無論如何你也要聽我的。”
我從來沒有見過霍大哥如此決絕的和我說話,那種堅定的目光和語氣,讓我根本不敢說個不字。但還是有些怯的問他:“您的意思是...”
“丘栩內地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你阿姨的意思是,紅賓館交給你來打理。而這以後...看你們的緣分吧。”
霍大哥始終還是遵循我內心的感受,沒有強制性的把他和丘栩母親的想法以命令的口吻告訴我。只是這樣的安排顯而易見,他們是想要我和丘栩走在一起。紅賓館是丘栩母親一手創辦起來的,她既然能願意交給我來打理,心裏的想法不言而喻。
“小娟,你好好想想。”霍大哥重重的捏在我肩膀上:“我也相信丘栩不會讓你失望的。”
後來霍大哥走了,他終於放心的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我鬆了口氣,心裏卻又落空了不少。霍大哥的離開,也就是從現在開始,我是真的沒有親人陪在我身邊了。
和霍大哥一同離開的,還有丘栩。只不過霍大哥他們是去國外,而丘栩是回A市。
不過丘栩沒告訴我他去做什麼,我也沒問。
我再次回到了獨自生活的狀態,我也已經習慣並且開始享受這樣的狀態,每天的生活照舊,多了一份對學校的牽絆。而紅賓館說是交給我來打理,事實上所有的事情已經有了成套的管理體系,我只需要每天和卓瑪簡單的交接些日常就好。
丘栩的突然回來是我始料不及的,而他帶回來的消息更是讓我驚訝。還是在頂樓的天台上,還是端着紅酒杯,很長時間沉默的丘栩,忽然開口說:“娟,我已經辦好霍叔叔交給我的所有事情了。”
“霍大...哦不,乾爹交給你的事?”
“嗯。”丘栩端着酒杯和我輕碰了下:“皇朝集團的法人,已經從左陌苒變更到你頭上了。”
我手中的酒杯應聲碎地,我驚得一身冷汗:“你說什麼?”
“這幾年霍叔叔一直在跑這件事,法院已經正式宣判下來了,還有千纖百貨。原本就是屬於你的,這是潘家欠你的。”
我大概明白了這些年霍大哥都在做些什麼,他在沒有放棄尋找我的同時,應該還在和左沖立打官司。當初和左陌苒離婚時侯簽訂的那些協議,按理說應該算是不平等條約,畢竟照實來算,潘家應有的資產遠不止岐山的那套別墅。
我擺着端酒杯的姿勢,手裏卻空無一物,面無表情的說:“丘栩,我們結婚吧。”
“好,結婚。”丘栩回答的乾淨利落,卻又好像沒有絲毫情感。
於是我們結婚了,在民政局辦理了婚姻登記,一同飛去了美國加州,和霍大哥還有丘栩母親一塊兒吃了頓飯,也就算是婚禮完成。在加州,他們倆比我們還要高興,也還要激動。
丘栩母親說:“凱南,這是最好的吧?”
霍大哥紅着臉和丘栩不停的喝酒,嚷嚷着要我們改口叫他們爸媽。
我和丘栩還有些拘謹,卻也一同端着酒杯,畢恭畢敬的喊着他倆爸媽。
我不明白丘栩為什麼也會答應和我結婚,畢竟婚後的這些天來,丘栩和我一直是相敬如賓,也不曾多說幾句。
而我主動開口說結婚,實則是因為被霍大哥感動到了。這些年他一直在安排,就連接我到拉薩和相處也是在安排我的未來。他老了,我應該讓他省心了,他看過的人和事都不會錯,既然他說丘栩好,我為什麼不能嫁?
我的生命里已經沒有了愛情和親情,唯獨剩下的,也就是霍大哥這份超越愛情和親情的,無法言說的情感。我結婚了,安定了,霍大哥也心安了。他被我們母女牽絆了大半輩子,是該安然的度過他的幸福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