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來兩瓶路易十三
這是一間不大的酒吧,十分幽靜典雅的酒吧。緊貼着牆壁生長着一排幾乎沒有縫隙的竹子,那翠綠的竹子使這間小小的酒吧在喧囂的都市裏顯得分外的寧靜。因為時間還早,只有十幾個座位的酒吧里現在還沒一名顧客,自然顯得十分安靜。
一般的酒吧里,通常情況下為了增加一些情調,都會放一些音樂,大多是現代的,或西洋的,可是這個酒吧里此時迴響着的音樂卻是一首古典的曲子,那曲子裏面的樂器大約是琵琶或古箏,隨着琴弦的每一次輕輕撥動,柔和舒緩的樂聲便在空氣里飛揚開來,讓這間有些古樸的酒吧充滿了說不出來的寧靜。
這時候,那個穿着極其普通,戴着極其貴重眼鏡的男人正在距離這間酒吧七八十米處的大街上走着。鱷魚皮的鞋底已經磨去了很多,已經走了不知道多遠的路,他卻還在不停地走着。一般說來,一個人從出發點開始走的時候,總是會知道自己的終點在哪裏,總是要有一個目標,可是這樣的一個男人,要走到哪裏去,他自己卻不知道,目標在哪裏,他也並不明確。
他只是這樣漫無邊際地隨意走着,無意間就走到了這裏。事實上,這座酒吧里的音樂聲音一點兒也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小,在車來車往人流不息喧嘩不止的大街上根本就不可能聽到。然而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裏,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絕對的,當那個男人在緩步行走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耳朵具有普通人所不具備的靈敏,還是他那不緊不慢、隨意舒緩的步調吻合了曲子的調子,反正他聽到了這樂聲。
聽到這樣的樂聲,那男人步子禁不住停了下來,他抬頭向著酒吧這邊望了一下,便看到了翠竹掩映之下的酒吧。這時候,他那淡然的眼睛裏便有了一些亮色,並不稜角分明的嘴角也現出了一閃而逝的淡淡笑意,然後他就在這樂聲的召喚之下,緩步向著這邊走了過來。
進了酒吧,那男人便徑直走到最裏面的一個位子上坐下。這樣的一個位子,後面是堅實的牆壁,不用擔心會有危險從身後而來,又能夠看得見酒吧里特備是門口的一切,他之所以會潛意識裏選擇這樣一個位子,原因也就在於此。多年的職業生涯總會讓人在自覺不自覺中選擇一個可以最大限度避開危險的位子,這個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衣着乾淨利落的侍者走到他面前,彬彬有禮地問道:“先生,請問您要什麼?”
男人的眼神顯得很空茫,淡淡說道:“路易十三!”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並不大,語調也很輕,可是那侍者聽了以後,本來並不大的眼睛瞬間便睜大了。他仔仔細細地看着那那男人的衣着,嘴角動了幾下,終於開口說道:“對不起先生,我們這裏沒有路易十三,你是不是要點別的?”
“馬爹利吧!男人的眼神不變,淡然說過以後,又補充說,“lorjeanmartell,水晶瓶的!”
可憐的侍者將男人重新又打量了幾遍,目光停留在他那幾十塊錢就可以買到的t裇和看上去和北京老布鞋沒什麼兩樣的布鞋上,費力地咽了一口唾液,艱難地說道:“實在對不起,先生!我們這裏也沒有馬爹利,您看是不是要點兒別的?”看面前的男人並不像壞人,還十分像他高中時候的班主任,好心的侍者覺得有必要提醒男人一下,“您剛才點的酒要幾萬元一瓶,實在是太貴了!”
對於侍者男人的好心提醒,那男人似乎沒有聽到,眼皮也沒有抬一下,只是毫無表情地說道:“有什麼就來什麼吧!”
對於男人的冷淡,侍者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鬱悶起來,心裏冷哼一聲以後,腦子裏突然起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便帶着一點兒不易覺察的壞笑說:“我們這裏有白蘭地,正宗的法國白蘭地,你要不要一杯?”
男人似乎沒有看出侍者眼角那一絲的壞笑,緩聲說道:“兩瓶!”
侍者的眼珠子差一點兒蹦出來,他看着男人,像是在看一個謎,因為他一直也看不出男人在喝過兩瓶空運過來的法國白蘭地以後,會從哪裏拿出錢來。男人的上身是一件t恤,連一隻口袋也沒有,褲子兩側的兜也平平的,根本就不像裝錢包的樣子。不過這看上去十分機靈的侍者也不敢斷定這男人身上就沒有足夠付兩瓶白蘭地的錢,因為男人屁股後面他看不到,說不定錢就在那裏的褲兜里獃著。
那侍者努力地壓住想讓那男人站起來看看他屁股後面的念頭,緩慢而清晰地說道:“先生,我們這裏的白蘭地是論杯賣的!”
男人的聲音依然沒有任何變化,淡淡說道:“十杯!”
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字,可是侍者的眼珠子差一點兒沒有爆出來。他在心裏算了算,十杯白蘭地加在一起,比兩瓶還多,這還不如要兩瓶呢!他努力地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緒,然後才慢慢說道:“對不起,先生,請問您幾個人?是不是要等一下其他客人?”他堅定地認為,面前的這個男人要兩瓶高度的白蘭地,一定還會有其他人來,說不定付賬的也是後面來的人呢!
不過,令自以為是的侍者大跌眼鏡的是,那男人回答他的話卻是:“我一個!”
侍者極度的震驚以後,終於又開口說道:“先生,我們這裏的酒是賣給在這裏喝的,並不對外出售,不讓客人帶走!”
男人說:“我知道!”
侍者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好心地說道:“先生,這白蘭地的度數很高,酒性很烈,您一個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男人已經打斷了他,“知道!”
這一下,侍者張了張嘴,終於不再說什麼了,轉身向吧枱走去。他走到吧枱邊的時候,向著那裏很漂亮的老闆娘看了看,似乎在問:“怎麼辦?”
酒吧並不大,也沒有其他人,剛才侍者和那男人的對話年輕的老闆娘都聽得一字不落,她心裏雖然也同樣十分震驚,可還是向著侍者點了點頭,低聲說:“給他!”畢竟這年頭,壯闊的窮人不少,裝窮的富人也不是沒有。也保不準這個男人就是一個不太注意衣着、行事低調的富人呢!雖然這樣的人比妓院裏一百零二歲的處女還少,可也不能絕對說沒有,不過,老闆娘的想法卻還是錯了,而且還錯得是那樣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