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對不起
那樣的情難自禁,究竟是源於藥物的作用,還是因為久別重逢后的相思,早就已經分不清楚。景焱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迫切和衝動。彷彿漫步雲端隨風飄蕩,又彷彿置身大海,乘風破浪。
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只想狠狠地、狠狠地,將這個原本就屬於他的女人揉進身體,融入血液。從此再不分開。
沈若初在半夢半醒間浮浮沉沉,似乎意識全無,又似乎在迷醉間留有一絲清明。她明顯承受不住景焱的力道。下意識地,她抬手攀附住他的雙臂。指尖微縮,在他堅實的肌肉上留下道道紅痕。
那個明媚靜謐的午後,對於景焱來說,是前所未有的酣暢和瘋狂。然而對於沈若初,其實並不曾在她的的腦海里留下太多的印象。她只記得巔峰到了前,有絢爛的白光閃過。耀眼之後,只餘下熾熱的溫度,燒灼熨燙,久久不去……
太陽落下再升起,漫長的黑夜也終於走完。
窗外天色放亮。晨光透過窗帘的縫隙照射進來,打在景焱臉上。濃密地眉皺了皺,他睜開眼率先醒了過來
深邃的眸子因為剛睡醒的緣故,略帶一絲迷濛,可轉瞬便恢復了清明。然後第一件事,便是看向懷中之人,確認她是否還在。
沈若初睡得深沉香甜。此刻埋首在景焱胸膛上,看不見面容。那嬌嬌小小的一枚,格外的安靜乖巧,脆弱得叫人疼惜。
看樣子他昨天把她累壞了!
一聲嘆息從薄唇中溢出,滿足中隱約又帶了絲酸澀。景焱輕動雙臂,將懷裏的人又勒緊了幾分。
這樣好的姑娘,他怎麼就差點把她弄丟了呢?!他當初真的是腦抽了,才會答應離婚。不過幸好,幸好又把她找了回來。
唇角在不自覺中微微上揚,淺淺的弧度里寫滿了愉悅。景焱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緩緩合上了眼帘。
昨日放縱的疲憊,早已在一夜休整后一掃而光。公司里有堆積如山文件等着他批示,還有幾個重大項目等着他去複議。可他就是不願意動彈。
他只想這麼一動不動地抱着她。只是這樣抱着,就能歲月靜好,天荒地老。
只是這份美好和滿足並沒有維持到天荒地老,甚至連中午都沒到,就隨着沈若初的醒來被徹底地打破了。
沈若初在朦朦朧朧間便感覺四肢酸痛,渾身無力。那是種彌散在骨頭縫兒間的不適,好像她整個人被拆卸又重新組裝后,卻忘記了上潤滑油。胸口那裏還有些發悶,呼吸不太順暢。
她煩躁地扭了兩下,卻沒能逃開那種桎梏般的沉重。便強撐着,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然後,只迷茫了一秒,瞬間驚得瞌睡全無,魂飛魄散。
這不是沈若初第一次在醒來時看見景焱的睡臉近在咫尺,眼前的情景也同從前的無數個清晨沒有太多兩樣。
若是時間能夠倒回數月,她一定會緊緊抱住自己喜歡的男人,死皮賴臉地鑽進他懷裏,不肯放手。那麼接下來也許是一室笑鬧,也許是一室旖旎。
然而許多事情就是這樣,毫釐之差便是千里之謬。
就如同他們兩個……曾經是最親密夫妻,可打從在那張薄薄的離婚證上籤了字起,就成了陌生人。
有所不同的是,她再也無法從陌生人和他從頭開始。
沈若初只覺得頭疼欲裂。她感覺心中某處剛剛填滿的空洞,開始慢慢坍塌,而她卻無法阻止。
景焱習慣了早起,也從來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他一直處於假寐的狀態,神思是清醒的。所以沈若初剛一動就知道了。
他睜眼便見她瞠目結舌地模樣,忍不住勾了勾唇。
“醒了?”這一聲問候微微嘶啞,略帶了幾分鼻音。卻成功的讓沈若初從震驚中回神。
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抬手在他赤裸硬實的胸膛上狠推了把。
憑藉這一推,沈若初成功的從景焱懷抱中掙脫出來。
只是對方人高馬大並無大礙,而她卻在反彈力的作用下直接滾到床邊。眼看人就要摔到地上,多虧他急忙出手相助才幸免於難。
可沈若初根本半點都不感激。
“你放開我!”她這一嗓子有些破音,緊接着像是瘋了一樣開始對着他又踢又撓。
男人在吃飽之後總會格外好脾氣。
景焱也不例外。他明顯在有意縱容着,任憑沈若初拳打腳踢也只招架不還手。胸口、脖子、肩膀都挨了無數下。連小腿脛骨都被她狠狠踢中,生疼生疼地。直到她尖利的指甲一晃,差點刮進眼睛裏。他才猛地出手,單掌鉗制住她胡亂揮舞的兩隻小細胳膊,再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徹底桎梏。
沈若初四肢不能動彈卻仍舊不甘示弱,只晃動着身體拚命掙扎。
只是兩人此刻的狀態似乎有些詭異……坦誠相見的男女,在床上進行近身肉搏。怎麼看都充滿了曖昧的緋色,引人遐思。
男女之間天生的差距。很快地,沈若初便沒了力氣,渾身酸軟地癱在那裏,氣喘吁吁。而景焱則紋絲不動,深沉的目光鎖定住她滿是汗濕的小臉兒,一瞬不瞬。
“鬧夠了么?”他低聲反問,嗓音暗啞。身體早在剛剛的“搏鬥”中悄悄起了變化。
沈若初對此絲毫未覺。她瞠圓了雙目怒瞪着他,咬牙切齒,“景焱,你可真他媽卑鄙!”
漆黑的目光一暗,他剛毅的面部線條略顯緊繃,“我卑鄙……”他低低地重複着那三個字,倏地嗤笑出來,“沈若初,你說說看,我哪裏卑鄙了?嗯?”
“景焱,你竟然對我下那種葯!你簡直不是人……”沈若初前半句說的兇狠,到了後來,聲音里已經隱約帶了哭腔。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天真小女孩兒,昨天因為藥效發作迷失了理智,可今天清醒了前後穿插在一起,稍一思索也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其實很多時候,男女之間的那道屏障一旦衝破,也就那麼回事兒了。更何況她和景焱曾經是最親密的夫妻,她人生中一切的熱情和美好都給了他。離婚證不過一張紙,就算兩個人如今已不是合法夫妻,但曾經有過的那些親密事實無法抹殺。
所以此時此刻,沈若初的心情很複雜。十分、非常,難以形容的複雜!
大費周章的和他離婚,轉身時高傲決絕。結果兜兜轉轉一圈兒,最後還是……
她承認,她的憤怒只是為了掩飾心中無邊無際的恐懼和茫然!他是她的毒,是她的劫。從遇見他的第一刻起就已經命中注定要栽到他手裏。她清楚的知道機會只有一次,拼勁全力才逃出升天,可老天爺為什麼還要再捉弄她一次!
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模糊了雙眼,沈若初“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頗有山崩地裂的洪流爆發的魄力。
景焱看着身下涕淚橫流的的女人愣了愣,隨即在她的哭聲里聽出一種絕望后的崩潰。彷彿一名白血病患者,被判了死刑后不甘願就此離世終於拚命努力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線生機,誰知道配型成功后,卻發現移植到自己體內的幹細胞竟然是一名愛滋病患者的!
前一秒天堂,后一秒地獄。萬劫不復,永不超生。
這樣的認知讓景焱忽然有些難過。這麼多年來,讓沈若初不斷在天堂和地獄間徘徊的,其實正是他自己……
心上某處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頓痛。他靜靜地俯視她許久,直到她已經哭的難以呼吸時,他緩緩低下頭,重重地吻上了她的雙唇。
“對不起……”模模糊糊地三個字渡到了沈若初口中,卻在她心底一遍遍迴響着,清晰無比。
還不等她感到震驚,他又輕輕重複了一遍“對不起”,聲音再次被她吞進肚子裏時,他放開了她的雙唇,轉而吻上了淚濕的眼角。
又是一聲“對不起”,嘶啞低沉,滿滿的愧疚,滿滿的歉意,還有滿滿的……心痛。然後,熾熱的唇每落在一處,便響起一聲“對不起”。
沈若初呆若木雞,躺在那裏任由他親吻道歉,一時忘記了流淚,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景焱說了無數聲對不起,虔誠溫柔地將她臉上淚的吻干。他撐死身子,稍微和她拉出一段距離,喉頭上下翻滾后啞聲開口,“若初,我……”然而後面的話不等出口,便被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
搞怪的音樂是逗比哥哥的專屬。沈若初被嚇得一個激靈,卻瞬間回歸了現實。她一把推開了他,單手裹着被去尋找聲源。景焱敏銳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逃避,臉色略微陰沉。卻到底沒有將她重新抓回來,只是抿着唇注視着她故作忙碌的身影。
可憐的手機一直在堅持不懈的叫喚着,最後在床頭櫃和床之間的夾縫裏被找到。沈若初急忙摁下通話鍵,一個“喂”字剛到嘴邊,就聽見沈行之焦急的聲音傳進耳中,“初初,快來市立醫院,媽媽被歹徒捅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