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紫雲庵

第三十七章 紫雲庵

於宇軒接過特務遞來的煙,淡淡問道:“副局長讓你們盯的是什麼人?”

“這個人我們已經盯好幾天了,他從鹽幫手裏購買了幾百支步槍,副局長讓我們密切監視此人的動向!”特務幫於宇軒大着了火,心裏也在奇怪,通常都是他們不清楚上峰的意圖,很少有上峰不知道他們行動的原因。

於宇軒皺着眉頭吸了口煙,平時有什麼行動副局長都會事先跟他知會一聲,這次卻是直接繞過了他在暗中部署,難道皇浦中正對自己已有所懷疑?

車裏的皇浦明月本來就已經等得很是焦急,見他久久沒有回來,居然和黃包車夫聊了起來,摁着喇叭不停地催促着他。

於宇軒向車內的皇浦明月看了一眼,扔掉只吸了一口的香煙,心情複雜地坐回車裏,行駛了四十幾分鐘后,汽車進了老城區,這裏的路況很差,許多路面都是坑窪不平,儘管車速已經降了下來,汽車還是在不停地顛簸着。

於宇軒透過車窗,望着街道兩邊破爛不堪的建築,隨處可見的流浪漢和棄兒,以及滿目蕭條的景象,心情變得格外沉重,久久無言。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皇浦明月微微一笑,輕聲道:“林軒,你說那位凌小姐和我比起來,哪個更漂亮!”

於宇軒像是被踩到了敏感的神經,敷衍着微笑道:“都漂亮!”

皇浦明月嘆了口氣,有些不開心地道:“你們男人為什麼總是這樣,吃着碗裏的,看着鍋里的,還要惦記人家盆里的!”

於宇軒笑笑,輕聲道:“是啊,男人都這樣,有本事你別喜歡男人啊!’”

皇浦明月輕笑了幾聲,意味深長地道:“別的男人我不管,你若敢背着我養外宅,就算我不計較,我爹他也不會饒你的,你是不是要考慮清楚在和我結婚?。”

於宇軒假意地一笑,便眯了眼睛,手握着方向盤,不再吭聲。

小車又開了十幾分鐘,來到了坐落在東郊的紫雲庵前,雖然午後,但庵堂沒有對外開放,門前也就顯得很是冷落,並沒有香客經過,門口處,除了幾個站在石獅子邊嬉戲玩耍的兒童外,再無別人。

皇浦明月引領着於宇軒走了進去,大殿外面,幾個女尼正在照常掃地,兩人經過時,幾人都只是抬頭一笑,並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計。

於宇軒見了,就對這座庵堂里的出家人又高看了一眼,心無牽挂,行事自然,不趨炎附勢,這才是出家人的本分,不管烽火燒到哪裏,這裏仍是一片凈土。

這座庵堂很是簡陋,正殿裏供奉的佛像也很少,體型也小,看起來雖是寒酸了些,卻都被精心擦拭,顯得極為潔凈,一塵不染。

經過功德箱邊,於宇軒停下腳步,從口袋裏摸出幾塊大洋,丟了進去,笑着道:“聊表寸心,意思意思。”

皇浦明月已經把手伸進了手包,見於宇軒丟了幾塊大洋狀,也摸出幾塊大洋丟了進去,兩人出了正殿,走到後院,就聽到一陣誦讀經文的聲音,伴着木魚聲飄了出來。

於宇軒立於禪堂之外,靜靜地聆聽半晌,只覺得那聲音竟有些許飄忽之感,過了許久,他才笑了笑,轉過頭去,望着皇浦明月,道:“看來我們又遇到一位不世出的高人了!”

皇浦明月微微一笑,點頭道:“你不是一直不肯相信迷信嗎?一會我不點明你的身份,讓她測試一番,怎麼樣?。”

於宇軒有些心虛,笑着擺了擺手,搖頭道:“明月,虧你想的出來,這種玩笑不太好,做人要厚道,不能存心戲弄人家,我們求個良辰吉日就走吧,不然天都黑了!”

皇浦明月卻笑着說:“沒關係,我這是對大師有信心,你若是見識了她的本事,只怕也會變得迷信起來的。”

“也許吧。”於宇軒嘆了口氣,此時卻想到了那個陰氣森森的“海叔叔”,只怕此人也不是易與之輩,要多加提防才好,但他仍相信,任何所謂的高手在子彈面前都是不堪一擊的。

“快進去吧,人家拂塵大師已經等了好久了!”皇浦明月見他興緻不高,眼珠一轉,就又笑着強拉着於宇軒走了進去。”

兩人品着茶,直到外面誦讀佛經的聲音停下來,沒一會,房門打開,一個滿臉皺紋的尼姑出現在面前,她只向屋子裏掃了一眼,目光就落在於宇軒的臉上,似笑非笑地道:“貴客駕到,有失遠迎,拂塵失禮了。”

見這尼姑走進屋后在上下打量着自己,於宇軒忙站了起來,溫文爾雅地道:“拂塵大師,久仰大名,今天特地前來拜訪。”

拂塵大師莞爾一笑,目光溫潤地落在於宇軒的臉上,注視良久,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道:“施主言重了,貧尼只是尋常的出家人,‘大師’兩個字着實當不起。”

拂塵大師再一笑,把目光轉向皇浦明月,輕聲道:“三格格,許久不見了,一切可好?”

皇浦明月點點頭,笑着說:“大師好,數月前,多虧了您的指點,才讓父親躲過一劫,還。。。”

她說到這裏,目光如水地望了眼於宇軒,繼續道:“這次過來,是專程致謝的。”

拂塵大師拉了椅子,坐在兩人對面,淡淡地道:“三格格長說笑了,那只是句玩笑話,當不得真的,貧尼也是一介凡夫俗子,哪裏會知曉過去未來,所謂指點,就更是無從說起了。”

皇浦明月卻不以為意,轉頭望了於宇軒一眼,遞了個眼神,笑着說:“拂塵大師,我來介紹,這位是我父親的警衛,想勞煩大師,幫忙測測運勢。”

拂塵大師靜靜地聽了,嘴邊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她摸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搖頭道:“三格格,您就不要欺瞞了,這位施主,面相奇佳,貴不可言,又得真龍信寵,將來必定是統領萬軍的將相!”

皇浦明月望著錶情愕然的於宇軒甜甜一笑,道:“我說什麼來着,這回你相信了吧,還不快讓大師測一測!”

拂塵大師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微微搖頭道:“三格格,亂世浮沉,最是難料,貧尼修為有限,不敢再露天機。”

於宇軒卻來了興緻,坐直了身子,笑着道:“拂塵大師,能夠相見,既是有緣,大師不妨隨意測試一番。”

有皇浦明月在旁邊央求,拂塵見推脫不過,就展顏一笑,站了起來,走到身側的香案旁,取了筆墨紙硯,放到茶几上,淡淡地道:“施主,請您把生辰八字寫上,我就勉為其難,試上一次,假如說的不準,也請施主莫怪。”

於宇軒點點頭,摸過狼毫筆,飽蘸墨汁,在紙上寫了生辰八字,把毛筆放在硯台上,捧紙遞了過去,微笑道:“拂塵大師,你只管放心去測,無論准與不準,我都不會計較。”

拂塵大師接了紙,定睛望了半晌,又蹙起眉頭,目光不斷地打量着於宇軒,沉吟良久,忽地轉頭道:“三格格,可否請您移步西廂房?”

皇浦明月立時會意,拂塵大師這是想讓她先行迴避,儘管有些不情願,她還是站了起來,笑着道:“好啊,我就在隔壁等一會好了。”

於宇軒望着她出了門,一顆心就變得忐忑不安起來,有些狐疑地望着拂塵大師,試探着問道:“拂塵大師,難道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

拂塵大師淡淡一笑,搖頭道:“施主不必多心,這是貧尼多年的習慣,在卜卦之時,不喜有外人在場,免得宣揚出去,對事主不利。”

於宇軒一愣,表情駭然,目光落在她發皺的手上,殺機一閃,不動聲色道:“還是拂塵大師細心,想得周到。”

拂塵大師把紙放回茶几,手指微動,半晌,才悠然道:“施主,你天魔亂相,又是破軍坐命,北津城乃天龍榻穴,若動干戈,必會觸動大凶極煞,引阿修羅王只手遮日,天地無光,屍骸成山,若能早日收手,蹋浮萍逐流於亂世,則可安享人間之天倫,施主今後的命相就全繫於煌煌北津之城了。”

於宇軒陡然一驚,手心裏捏了一把冷汗,定睛瞧着對面的老態尼姑,只覺得對方的一雙眸子深不可測,似乎能把自己的過去將來看得通透,他深吸了一口氣,死死盯着拂塵大師,冷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又是如何得知這些事的!”

拂塵大師雙手合十,慈悲道:“施主不必如此殺氣凌人,貧尼只是一介凡人,信口胡言罷了,若施主一意孤行,只希望有朝一日,施主念在蒼生疾苦,能放下心中業障,不要沉淪魔道,逆天下之法!”

“故弄玄虛!”

於宇軒不屑地一笑,收斂氣勢,吹了口茶花,淡淡道:“我也只是個凡夫俗子,又哪能逆天下之大趨,拂塵大師,你今天說的話我全當沒聽過,你年紀也大了,應該不會記得太久吧!”

拂塵大師低眉垂嘆,手指撥動着佛珠,口中低聲誦經,不肯再說一句話,手指撥動佛珠的速度卻是更快了。

於宇軒嘆了口氣,把玩着茶杯,言語中警告之意深長地道:“我道即是天道,大師在這小小紫雲庵中待得太久了,又豈知外面的世界都在拿槍說話,只要大師能本本分分念好你的經,我保證這紫雲庵還是一片凈土!”

言罷,他再不看老尼姑一眼,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皇浦明月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也跟着推開房門,挽着於宇軒,問道:“大師怎麼說?”

於宇軒很假地一笑,道:“大師說了,四天後舉行婚禮就是吉日,可保皇浦基業不倒!”

皇浦明月笑了笑,有些得意地道:“是了,我們就聽大師的!”

於宇軒自打出了屋子,神情就有些恍惚,在走出大殿的時候,他深深望了眼身後繚繞的香火,隨手關山了車門,調過車頭,一路向西北方向開去。

香堂內,不知何時出現的白衣女子手扶窗欞,眺望着遠方,只見殘陽西落,竟讓着昏黃的天際變得更加雲詭波譎,她眸中忽然閃過一絲痛楚之色,再回頭看時,拂塵大師已經閉了眼睛,手上的佛珠嘩啦一聲散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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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傷烽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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