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中原大戰(三十)
北津城一條運輸線上,十幾輛軍車在士兵的護衛下向天津開去,鳳岐煌在車座着顛簸着,漫不經心地道:“越接近南方,空氣就越清新啊!”
“這都是軒司令的功勞,僅憑着獨立軍五萬之眾,就為黨國開闢了一片肥沃的疆土!”龐文龍現在已經是中統局上校參謀,他升遷如此之快,完全是鳳岐煌看他是個可造之材,便將他推薦給了凌嘯川。
“我們中華有句老話,身懷異志,擁兵自重!”鳳岐煌隔着鏡片的眼中透出一絲陰沉。
“誰身懷異志?”龐文龍故意裝傻。
鳳岐煌陰柔地一笑,道:“你怎麼不問問,誰擁兵自重呢?”
龐文龍不動聲色地陪着笑臉,只聽鳳岐煌繼續道:“我看軒總長現在就擁兵自重了,他現在獨攬華北軍政大權,加上整合的川軍和不斷招募的新兵,手中握有二十五萬重兵,如果他真想另立山頭,委員長拿他也是沒有辦法的,只能讓我們做最壞的打算,爭取最好的結果!”
“不會吧,我前兩天還聽委員長誇讚過軒司令,說他帶兵治國都有兩把刷子,是黨國難得的棟樑!”龐文龍小心翼翼地捕捉着黨部對軒上將的態度。
鳳岐煌喟然道:“那是委員常對外人的說辭,軒總長親手執行的清黨行動留下了最大的敗筆,只抓了一個政治局長委,你不覺得這很可疑嗎?委員長自然不會為這事對獨立軍興師問罪,畢竟軒總長還是有功的,但往往有功之臣,也是最有可能作亂之人!”
鳳岐煌說道這裏,忽然壓低了聲音,道:“還有一事你也應該有所耳聞了,軒總長和葉軒轅關係非同一般,這是委員長最大的忌諱,非我血脈,其心必異啊,如果軒在這個節骨眼上向南京方面倒戈,或者.....”
鳳岐煌頓了一下,從牙縫中低低地,一字一狠厲地道:“他倒向日本人,後果是無法想像的”
龐文龍心下一緊,斷然道:“這明顯是日本人的陰謀,他們這是逼着軒司令獨立呢,委員長難道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鳳岐煌放緩了語氣,道:“你說的沒錯,事情沒調查清楚之前,誰也不能證實軒總長有投日跡象,委員長也是考慮到這點,才沒有立即對華北採取措施,不然,若是換做沈世章褚雲龍之流,早就被傳召回綏遠了!”
龐文龍茅塞頓開地點了點頭,心裏卻不這樣認為,現在軒上將所控擴編獨立軍已經超出綏遠總兵力,凌嘯川念及將帥之情是真,但恐怕更多的卻是對軒上將的忌憚,故而採取了懷柔政策,就是擔心怕把軒上將給逼急了。
在中統局車隊距離天津只剩半天車程的時候,板田馳二為進一步對軒上將施加壓力,於日租界內召開了一場盛大的關東軍總司令任職慶典,宴會廳中坐了一半的各國公使和記者,把這場自導自演的政治戲做得十分逼真。
軒公館,秦武手中端着一個鋪好紅布的托盤,上面擺了八枚獎章,其中有一枚德國十字勳章,是軒上將在挪威戰役中所獲,其他均是青天白鴿獎章。
“司令,中統局的車隊下午就會到,這種時候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秦武不贊同軒上將出席日本人的慶典,現場全是公使和記者,只要軒上將一露面,到時就真的跳河也洗不清了。
“日本人如此咄咄逼人,如果我閉門不出,豈不成了我們心虛!”軒上將把獎章一枚一枚地別好,他不但不避嫌,而且是盛裝出席。
秦武支吾了半天,覺得無法說服他,索性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清了清嗓子,聲音沙啞地道:“李偉的預備師再有半小時可以開進天津,老范他們都發電來詢問,是不是有城內要打仗了!”
“告訴他們,帶好自己的部隊,其他事不用他們操心!”軒上將倒是很能沉得住氣。
“你調預備師進津到底想做什麼,連我都不能說嗎?”秦武不禁大為疑惑。
“你很快會知道的!”軒上將有他自己的苦衷,和不得不去的苦衷!
軒上將正了正軍帽,着裝完畢后,在秦武和沐李等人的陪同下坐進了汽車,穆夕看着駛向日租界的軍車,對中統特務吩咐了一句:“這件事先不要對上面彙報!”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日本人撇不開關係了,你難道不想去租界現場看看嗎?”
穆夕倏地回頭,任逍遙正悠閑地靠在一棵樹榦上吸煙,對穆夕表現出的敵意視若無睹地道:“不要這樣嘛,我和你們中統局是有協議的!”
“協議?你個大騙子,今天算你自投羅網,準備在牢裏過完下半輩子吧!”穆夕咬牙切齒地說完,她身旁的倆名特務一招手,公館樓下的警衛全都包圍了上來,就算任逍遙長出一對翅膀,恐怕也插翅難飛了。
“住手!”
一名軍裝女子快跑幾步站定在任逍遙身邊,任逍遙更加有恃無恐地穆夕做了個鬼臉,穆夕一怔,隨即面帶訝異地喊出一聲:“知琴!你怎麼也來了!”
知琴,中校軍銜,中統局內設監察處處長,是鳳歧煌身邊的人,若非事態緊急,她不會輕易出面。
“鳳長官得知軒司令要參加日本人的關東軍總司令就任大典,特意讓我來探探虛實!”知琴此話一出,穆夕多少猜出了任逍遙口中所謂的"協議",看來鳳歧煌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不惜聯手青聯黨中央特科來應對即將發生的“華北政變”。
穆夕悲涼地一笑,冷嘲道:“連你都來了,我們黨國還有多少人願意相信軒司令的清白?”
知琴從未接觸過軒上將,她此次只是奉命來津監察,見穆夕對中統表現出不滿,而且還是當著任逍遙的面,立刻出言苛責道:“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別忘了,你可是中統的人!”
“我相信司令不會做出有違民族大義的事,就是在鳳長官面前,我也敢這麼說!”穆夕表情堅定地道。
“你不要天真了,兩黨內戰已經進入暫時休戰階段,現在不是你說誰清白大家就會信的!”任逍遙突然插話道。
“你閉嘴,這裏是共和黨的地盤,輪不到你說話!”穆夕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沒給他一絲好臉色。
知琴語氣一軟,拉着穆夕的手勸慰道:“好妹妹,我也希望軒司令是清白的,但我們不能意氣用事,尤其在對待黨國內部高層的監察態度上,更不能摻夾任何個人情緒,如果軒司令對黨國忠貞不二,鳳長官定會如實上報委員長!”
眼淚在穆夕眼中打轉,哽咽道:“我就不明白了,軒司令為黨國立下那麼多功勞,只憑日本人小小的一個離間,你們就認為他要背叛委員長,你們有沒有想過司令的感受!”
這時,跟知琴同來的特務掃了眼任逍遙,欲言又止道:“處座,借一步說話!”
“你直接說好了!”知琴索性也不避諱任逍遙,掏出手帕幫穆夕擦拭着眼淚,她們都是從同一座孤島上受訓出來的特工,姐妹情深。
“獨立軍李偉所部預備師一個小時前剛剛開進天津,現在正往日租界而去,軒司令恐怕要有一場大的動作!”特務彙報道。
這個時候軒上將調集一個師進駐天津,他想要幹什麼?一時間穆夕和知琴驚疑不定,任逍遙本着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心態,欠抽地一笑,道:“別想了,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閉嘴!”
穆夕狠狠瞪了他一眼,知琴也是瞧他很不順眼,在不經意間腳下用力,任逍遙“哎呀”一聲痛呼,低頭一看,腳上的皮鞋硬是被踩癟了一塊,疼的他連連吸氣。
日租界大酒店前熱鬧非凡,門前停滿了黑色轎車,數十名租界警察分立在紅地毯的兩旁,以防發生突髮狀況,或是有反日民眾擾亂慶典。
然而,很多人都感覺到,這場在華關東軍總司令的就職慶典還是顯得過於冷清,就連天空也有些陰鬱,氣壓很低,讓人喘不過氣來。
到了十點多鐘,酒店門口聚起了一群外圍記者,都站在台階上,翹首以盼,過了一會兒,在一隊警衛的護衛下,兩輛共和黨軍車同時停穩,旁邊忙有人點了鞭炮,在震耳欲聾的聲響里,軒上將剛從車上走下,一眾記者便圍了上來,四名警衛推搡着人群,秦武和沐李也幫忙上前去擋。
“軒司令,您公然出現在大典現場,是否證實外界傳言您準備就任在華關東軍總司令一事是真的?”
“軒司令,請問日本人給您開出了什麼條件,才使您決定背離共和政府?”
“您就任關東軍總司令之後,會立刻對綏遠共和政府採取軍事行動嗎?”
“.....”
記者們如同蒼蠅一般圍在軒上將身邊,照相機不時爆出“砰砰”地閃光燈響,面對記者們的提問,軒上將沉默的一言不發,他冷峻的神情忽然露出一絲微笑,朝着禮堂的街邊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