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陷入圈套
葉漢情緒沮喪地坐在舊椅上,沉默着,鄢之利開口說:“我知道葉先生這一輩子的願望是能夠主宰澳門賭業,並為此努力了幾十年。可是,‘時不濟兮奈若何’,葉先生,想開點,世上的路也不光就賭博這一條可以走,所謂進一步山窮水盡,退一步海闊天空,你還是跟我投資股票吧!”
葉漢是何等人物,自然從鄢之利的話語裏聽出了異味,他暗自冷笑一聲,然後試探道:“我們可不可以拉一位葡籍人入伙,以他的名義參加競投?”
鄢之利故做吃驚地敲着自己的頭皮,叫道:“呀,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葉先生,這辦法不錯,你考慮一下,看拉誰合適。”
葉漢不無譏諷地說:“這不用問我,之利應該早就成竹在胸。”
鄢之利意識到葉漢已開始懷疑自己,但此時最好的辦法是故作糊塗。他說:“嗯,在我認識的人當中,最合適的應首推賀明高!”
葉漢的懷疑總算證實了,冷笑道:“賀明高不是你的舅子么?”
“是的。”鄢之利點頭,“他在澳門有產業,加起來遠遠超過6000萬,最主要的是他的太太黎婉華是葡萄牙正式公民,完全符合競投賭牌的條件。”
“真乃是天造地設,再巧也沒有了。”
“當然,讓賀明高加入進來,也存在不少弊端,我和他是親戚關係,在感覺上就讓人感到不合理,葉先生能找到更合適的,那就再好沒有了。”
葉漢見鄢之利又虛晃了一槍,說道:“這事就先放一放吧——當然時間很緊迫,爭取能儘快做出決定。”
葉漢回到國際大酒店,立即把狗仔召來,問道:“羅治國你一定要幫我打聽一個情況——葡國這一次是不是真有規定非要葡籍人士才有資格競投賭牌。”
“這消息你是從哪裏聽到的?”
葉漢把鄢之利跟他說過的一五一十告訴狗仔,不無憂心道:“我懷疑鄢之利背着我搞鬼。”
“不會吧,他幹嗎要搞你的鬼,”狗仔說,“你們一直不是很要好的朋友么?”
“人生如賭,”葉漢嘆道,“賭博場上無父子,這是一條千古不變的真理,更何況朋友?在利益面前,越是要好的朋友到最後越是仇人。鄢之利很狡猾,和我合夥,擔心到最後我甩了他,因此才埋下這奸計,讓他的舅子入股,三足鼎立,穩定他自己的地位,我是不會上當的。因此,你務必幫我打探清楚,如是鄢之利耍的花招,我再破他!”
恰在此時,里斯本的批複已寄抵澳門,先是馬濟時打來電話,告訴葉漢表示雖然願意由葉漢持牌,但新的規章已將他排除在外。最後,馬濟時在電話里說:“我還是以前那句話,如果你能找一位適合投標的合作夥伴,還是可以為推動澳門賭業出力的。”
葉漢又陷入了新的困境中。
在他萬分苦惱的時候,狗仔告訴他一個新的消息:高可寧的心腹解典願意投靠他。
“這會不會是騙局?”葉漢幾乎跳了起來。
“是不是騙局我搞不清楚。”狗仔說,“他先找我,徵得你許可后再和你見面,他這樣做就是擔心你懷疑他。”
葉漢想了想說道:“不管他投靠我是真還是假,你先讓他來見我。”
解典趁着一個深夜來到葉漢房裏。葉漢劈頭問道:“解典,是不是高可寧又派你來監視我了?不然,作為他的心腹,你怎麼會背叛他?”
解典直視着葉漢,從容說道:“正因為我是他的心腹,才最容易背叛他!”
“為什麼?”
“為心理不平衡。”
葉漢從解典的神色看出有幾分不像詐降,口氣不再像剛才一樣敵視,但仍有幾分懷疑:“高可寧哪裏虧待你了?”
解典抬起頭看了一眼天花板,氣憤道:“1958年高可寧和你競投賭牌,在探聽情報方面,我嘔心瀝血,為他立下汗馬功勞!誰想到,到頭來,他讓邱老六揭穿我的‘竊聽器’,把我當成邱老六的犧牲品。我的話,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時間會證明的。今天我要向你透露一個秘密——這一次邱老六去里斯本,暗中與鄢之利達成協議。”
葉漢眉頭一挑,望着解典。
“我話僅供參考,相信葉先生是有鑒別能力的。邱老六與鄢之利在里斯本達成協議,只要鄢之利協助高可寧擊敗葉先生,答應他入股泰興公司。”
葉漢倒抽一口涼氣。
“不過,據我分析,鄢之利不會真心入股‘泰興’。”解典說,“論交情和了解,鄢之利當然偏向葉先生,他不會隨意和不知底細的人合作。泰興公司目前有兩個主要股東,並且一直合作愉快,對新來的肯定持排擠態度。”
“如此說來,鄢之利還是誠心和我合作?”
“這問題葉先生比我更清楚。如果他從里斯本回來,把那邊的情況毫無保留地告訴你,說明他是誠心的。反之,就不能成立。”
“除了告訴新的競投規定,別的,他什麼也沒講。”
“說明他另有打算。”
“什麼打算?”
“只有他才知道。我不會追問你,否則,我真成了高可寧派來的姦細了。”
“那你向我透露這些內幕是什麼目的?”
“讓泰興公司在下一屆競投中失利。‘和尚沒老婆,大家沒老婆’,我就獲得心理平衡。”
送走解典,已是深夜12點,突然鄢之利打來電話,詢問葉漢找到合適夥伴沒有,並提醒,正式競投時間已經迫在眉睫。
很顯然,鄢之利的計劃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的目的再明確沒有了。但葉漢已經被逼入絕境,惟有依着他才能實現多年的意願,否則,鄢之利另組班子,把他棄之一旁。因此,在鄢之利沒放下電話之前,葉漢說道:“我已經考慮好了,讓賀明高進來,你儘快把他約到澳門來,我們一起研究競投方案!”
葉漢說完這番話,就像虛脫一般。他已經預感到,讓賀明高進來,日後將會發生一系列令他焦頭爛額的麻煩,但他別無選擇。
且說鄢之利此次里斯本之行,可謂色利雙收,不僅享盡了葡國美人安娜妮的溫柔,更獲取了一次千載難逢的良機。
人活在世上,機遇所起的作用是無法估量的。比如這一次,如果不是與安娜妮相識,他就發現不了邱老六;如果發現不了邱老六,他就不可能借白理覺之手在葉漢脖子上套一條解不開的繩子……
在回到澳門的飛機上,鄢之利就想好了自己的計劃,設下圈套,步步為營,他自信無論葉漢再怎麼難對付,終會束手就擒。
“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危險的敵人。”這次葉漢的受困正應了這句話。
鄢之利得意地對太太賀麗麗說:“葉漢不該拉我入伙,他辛辛苦苦守望大半生,我和明高一下子就搭上了順風船!”
賀麗麗撇撇嘴道:“你先別得意,明高願不願入伙還不一定呢。”
鄢之利自信道:“明高肯定會願意的,如果連這樣的發財機會他都放棄,說明他太傻了!我們還是趕緊回香港通知他吧。”
賀明高出身於豪門望族,家道中落。1947年,賀明高和傅老榕手下幹將鍾子光等人合作,開了一間煤油公司。這以後,賀明高遭到澳門黑勢力的沉重打擊,煤油倉庫被手榴彈炸壞,受傷的黑道人物竟強行向賀明高索賠。此事一直拖到1953年,在各方人士的規勸下,賀明高憋着滿腔怒火和仇恨,結束了澳門的生意,返回香港。
回到香港之後,賀明高致力於經營房地產,與人合股開辦了一間“利安建築公司”,興建了許多商業及住宅樓宇,還替香港三軍人員興建了大量宿舍。到1959年,時來運轉,他的身家已從原來的200多萬元升到數千萬元,成為當時香港的超級富豪。
且說鄢之利脅迫葉漢同意賀明高加盟,十分得意,偕妻子賀麗麗興高采烈地從澳門來香港“利安建築公司”找小舅子賀明高經營澳門賭業。
澳門是賀明高魂系夢繞的地方,1953年他飲恨離去,在他心裏,一直計劃着終有一天要殺回來。但他萬萬不曾料到,重返澳門是經營賭業。聽姐夫說明來意,賀明高確實感到意外,擔心地說道:“競投賭牌,有把握獲勝嗎?現有持牌人高可寧,在澳門可是很有勢力的。”
“他勢力再大,反正已經到了該改朝換代的時候了。我們的合伙人葉漢,為這件事準備了大半生,前一次泰興公司就差點被他拱倒,何況我們兩個現在又加盟,勢力就更大了。”
賀明高想了想,覺得姐夫專程來找他,肯定是有把握的,因而說道:“既然葉漢為此事努力了大半生,我半路參加進來,他可能不會同意。”
鄢之利得意道:“我不僅可以讓你加入,而且還有辦法要你領銜挂帥,擔任申請人和獲勝后的法定持牌人!”
賀明高望着姐夫,更不相信地搖頭。
鄢之利於是把經過如此這般說了一遍,最後道:“葉漢這個人不是一般的角色,如果從一開始就不能制伏他,日後更難對付。實不相瞞,從他邀我入伙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到要拉你進來,兩股勢力對付他一股,他若是明智的話,惟有老老實實管理賭場,大家和和氣氣分紅,否則我們就請他……”
賀明高沉思片刻,突然問道:“葡萄牙真的規定只能由葡籍人申請賭牌嗎?”
鄢之利點頭說:“能有假嗎?不是這樣,葉漢怎會同意你加盟?”
賀明高嘆道:“這一招也真夠絕的,好像是專門針對葉漢才加上這些條款。”
“本來就是針對葉漢的。”鄢之利詭笑道,“誰讓他鋒芒太露,既得罪了白理覺,還跟泰興公司過不去,他們肯定要聯合起來對付他。”
“之利,自己的弟弟你就不要隱瞞了,”賀麗麗插話道,“明高,別聽你姐夫瞎說,那些條款是你姐夫想出來的,再由邱老六轉告白理覺。”
賀明高點頭道:“葉漢也夠慘的了,敵人搞他,朋友也搞他……不是看在他可憐的份上,姐夫,其實我們完全可以另組班子,把他甩掉。”
鄢之利吃了一驚道:“明高,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賀明高搖搖頭,“姐夫,賭徒是最不擇手段的,葉漢單槍匹馬,居然能有本事把泰興公司拱得搖搖欲墜,和他合作,日後恐怕……”
鄢之利咽了咽口水:“擠掉他?可是我們不懂賭博呀!”
“不懂賭有什麼關係?只要有錢,我們可以請。為王者不一定他的文武之道比所有人強,只要他善於駕馭。比如宋江,論本事,手下的107員大將誰都比他強!”
“這道理倒是真的,可是,要甩掉葉漢一方面從道義上說不過去,二方面一旦得罪了他,日後專和我們做對,也是麻煩。我從一開始,就只存在套住他的想法,並不打算甩他。”
賀明高嘆道:“姐夫太優柔寡斷了,這樣是很難成氣候的。在生意場上,只要佔了上風,就不能心慈手軟,機會不可多得,輪到別人佔了上風,人家可不會仁慈。你想想看,葉漢如果不是感到勢單力薄,他會找你嗎?現在如果競投規章有變,他會同意我賀明高加盟嗎?當然,江湖道義也是需要的,正因為顧慮這一點,我才不勉強你甩掉葉漢,否則,你不同意,我一個人另組人馬也要去競投!”
鄢之利鬆了口氣:“既然你不準備甩掉葉漢,這問題就不必要談了,明高,你考慮一下,我們什麼時候回澳門和葉漢商量。”
“不,”賀明高搖頭,“我雖然決定暫不甩掉葉漢,但並不是就不對他採取措施。姐夫,憑我們兩個對付葉漢可能很吃力,是不是再拉一個進來?這樣對我們會更加有利些。”
鄢之利道:“我拉你進來,葉漢就猶豫了很久,如果再拉一個人進來,他萬萬不會答應的!”
賀明高冷笑道:“如果是那樣,那就太好了!”
鄢之利望着賀明高,喃喃道:“原來你還是想擠他……”
“就算是吧,”賀明高平靜地說,“我對葉漢不甚了解,在這裏說一千道一萬也是沒用的。我明天跟你過去,看看葉漢到底是什麼態度,然後才能作出相應的舉措。”
次日,鄢之利帶着賀明高乘船回到澳門,在國際大酒店與葉漢見面。
賀明高與葉漢相見的剎那,雙方同時一驚,都感到十分熟,可事實確是第一次見面。都預感到這一生會與對方有一段無法扯清的恩怨。
仨人落座后,葉漢很快記起,這種感覺是他第二次與傅老榕見面時所有過的。
賀明高首先開口:“久仰葉先生大名,想當初葉先生在澳門也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只是不得相見,今日聚在一起,可算是機緣巧合。賀某是個直道人,說話辦事不會轉彎抹角,關於我們合作的事,鄢先生都跟我說過了,葉先生的眼光是看得很準的,澳門已闢為永久性博彩區,賭場將來勢必成為澳門經濟的拳頭產業,大有潛力可挖,所以,鄢先生一提起,我就一口答應下來。”
賀明高說話很有氣勢,葉漢初次接觸,就感覺到一種威嚴。他意識到,冥冥中,上蒼已安排好了一切,從現在起,就沒辦法與賀明高分開。
“既然鄢先生什麼話都跟你說了,”葉漢扯下一片衛生紙吐一口痰包好,“我就用不着解釋什麼了。競投日期快要到了,賀先生來得正好,眼下有許多工作都需要抓緊完成,千頭萬緒,第一件大事就是把競投方案拿出來,呈交給澳門政府。”
“不,”賀明高立即反對,“競投方案固然重要,但並非頭等大事,‘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們內部的事尚未確定,其他的問題從何談起?”
“這個問題我已經和之利談妥了。”葉漢十分不滿道,“你、我、之利各佔一份股,法定申請人由賀先生擔任,再明白也沒有了。”
“有一點我不明白。”賀明高用手絹揩了一下嘴角說,“既然我是法定申請人,你們要做出什麼決定,最起碼得由我參與。你們不徵得我的同意,擅自做主,請問,我算哪門的‘法定申請人’?”
葉漢噎住了,一腔的怒氣無法排泄,臉紅一陣、白一陣。
賀明高很快也感覺到自己的話太沖,不給葉漢留一點面子,但轉而又想到,第一次交鋒至關重要,不能給對方留下一個軟弱無能的印象,更何況是維護自己的正當權利。於是又釋然,目光直視着葉漢。
介在中間的鄢之利已明顯聞出了火藥味,但一方是舅子,另一方是多年的朋友,初次聚會,偏向誰都不好,惟一的辦法是裝聾作啞。
葉漢從賀明高咄咄逼人的攻勢中,已明顯感覺到今後的難堪,但現在已別無選擇,除非退出這個……這念頭一產生,葉漢立即明白賀明高所以這樣,目的或許正是要逼他說出這句話。
“哇吐”,葉漢把手中的衛生紙扔在地上,又吐了一口痰,以此表示他對賀明高的不滿。
賀明高目光避開地毯,按照他的計劃不亢不卑地往下說:“當然,葉先生的分配也是值得商榷的,我賀明高也不是個不好商量的人。今天第一次聚會,先把這個首要問題解決了,然後起草一份文書,大家簽了名,存放律師樓保管,葉先生,你認為呢?”
葉漢強忍着怒氣,說話道:“我的話已經吐明了,分三個股份,各占其一,你們還有什麼不同想法也可以提出來。”
賀明高這才露出笑臉,轉對鄢之利:“姐夫,你有沒有不同意見?”
鄢之利搖頭。
“那好。”賀明高用手絹抹了一下嘴,“我就說出我的不同想法。大家既然合作競投賭牌,第一件大事就是要精誠團結,盡心盡意地為著一個共同的目標奮鬥,這才是至關重要的,離開了這個最基本的出發點,一切都是空談!說到精誠團結,剛才的事提醒了我。目前我們三家合作關係,鄢先生是我姐夫,是葉先生的老友,按正常情況,如果我和葉先生出現了矛盾,起協調作用的是鄢先生,事實上鄢先生無法做到這一點,像剛才,他是該站在我的立場呢?還是站在葉先生的立場上?因此,我建議在我們中間再增加一位合作夥伴!”
賀明高口頭上是說“建議”,但語氣卻不由商量,葉漢本欲發作,但還是克制住了,問道:“賀先生準備增加誰?”
“霍英東。”
“他不是你的朋友么?”葉漢再也忍不住了,跳起來說,“你和之利是親戚關係,我本來就感到壓力,現在再加一位你的朋友,這是什麼意思?”
“就這意思。”賀明高說,“霍英東是我的朋友,合夥以後也可以是葉先生的朋友,這樣關係比較好處理。”
葉漢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很久才說:“不行,不能再增加任何人!”
“為什麼不能再增加?請說出理由來!”賀明高緊逼不讓。
“為什麼要增加,你也說出理由來!”
“理由有很多,”賀明高平靜地說,“除了好調節關係,另外傅、高家族在澳門幾十年,樹大根深,財大氣粗,勢力不可輕視,讓霍英東參加,可以增加我們的勢力!”
“什麼增加勢力,三個人難道還不夠嗎?過去我葉某一個人都敢和他們較量。先生,我們不是和人家比勢力,是競投賭牌!”
“既然是‘競投’,也就是勢力與勢力的較量。我佩服葉先生的勇氣,敢一個人與‘泰興’較量,可是,你獲勝了嗎?這正是葉先生失敗的原因!現在再增加霍英東,我們組成四人集團,就可能穩操勝券。還有,霍英東正氣凜然的人品和經營天才,也會給我們日後的生意帶來一派春風!”
葉漢冷笑道:“什麼經營天才,霍英東開過賭場嗎?先生,我們現在是準備開賭場,不是搞房地產,也不是和共產黨做生意!”
賀明高依然不急不躁:“要說經營賭場,我跟霍先生一樣,完全是外行。不過開賭場也同樣是商業經營,專業技術固然重要,但真正的領頭羊卻不一定要是一位職業賭客。葉先生,你認為呢?”
賀明高的話再明白沒有了——你葉漢充其量不過是一位職業賭徒,少了你,我們照樣可以競投賭牌並把賭場辦好,霍英東我是非要拉進來不可的,否則,請自動退出我們的圈子……
葉漢總算徹底明白了,賀明高的目的是逼他主動退出。
小客廳一下子顯得格外肅靜,主宰這一切的是牆上那口老式掛鐘,鐘聲“嘀噠”,悅耳的金屬聲令人迴腸盪氣……聽着這鐘聲,葉漢情不自禁地回到當年他在中央酒店與譚通的較量……冥冥中,那一幕場景又在今天重演,所不同者,對手不再是譚通,而是換了賀明高……
人生如賭,這一輩子葉漢一直都在與人較量——與譚通、與盧九、與傅老榕、與梁培、與高可寧、與鄢之利、賀明高……既然是賭博,每時每刻都是高度緊張都是驚心動魄都是危機四伏……輸就是輸,贏也是輸,在這輸輸贏贏的過程中,他已青春拋擲,華髮早生。此時此刻,他感到好累、好累。儘管他很累,命運卻並不放過他,只要他還有一刻生息,在他的前面總會安排一個接着一個的對手……
牆上的掛鐘“嘀噠”、“嘀噠”……當年他大破譚通,一夜間名噪濠江,有多少賭徒和靚女為他傾倒!那是他一生中最難忘、最輝煌的時刻,現在他也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賀明高——眼前這位對手,他練就的“賭技”是超越了“聽骰術”和“障眼術”的新品種。
這是一個超越了所有對手的對手。對手,如果沒有對手,賭博還有什麼意義!就在這一剎那,葉漢徹悟了,於是血液沸騰,全身亢奮,瞪望着賀明高,放聲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