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子軒(上)1>

<番外――子軒(上)1>

在別人眼中我是高高在上的皇二子——端木朝的睿親王——端木子軒。

自小接受宮廷的教育父皇的言傳身教十二歲我便成為郡王在所有人眼中我是溫和順從的。一如三年前聽從了父皇的安排去各國遊歷鍛煉只為大哥做皇帝時可以幫他守住這片江山——可我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有我的夢。

父皇去世我結束了在外飄蕩的三年這三年的磨礪使我更加成熟也讓我知道大哥登基之後我們肩上的擔子到底有多重。也許這三年更加讓我堅定的是我的那個夢——等江山穩固之後我就要放棄一切去過那閑雲野鶴的日子。手捧一卷書書案置一杯香茗閑時看庭前花落花開雲捲雲舒夜晚看皓月當空繁星滿天。

只是尚缺一人夢中的那個人。

自小我就一直做一個夢夢中有個微笑的女孩兒她總是不說話只是在夢中對我笑着我說不出她到底是怎樣的模樣但每每夢到她心裏總是安靜夢也甜美。

身為皇子長在宮廷我身邊有許多女子她們個個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她們也對我笑只是我卻不知道這笑是對皇子的笑還是只是對我的一絲淺笑宮裏——連一個笑都好累。

當然這些都不包括秀兒——我的妹妹只有她的笑對我才是最真可我知道秀兒終會嫁給武襄而我依舊是一個人。

大哥登基成為新皇理所當然的我成了新朝的睿親王我不知道這個稱號背後的榮寵有多少只覺得漸漸地我離那個夢越來越遠。

新皇登基大開新政頭一把火只為殺雞儆猴——皇兄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除先帝在位時候未曾觸動過的相國一黨。當然現在他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有當年的狀元爺——相國的女婿——杭州總督岳百川。

這件事情皇兄交由我去辦。一則總督府的人並未見過我;二則睿親王的封號需要這樣的功績。也許這是父皇早就安排好的——有時候我會這樣想。雖然政務之事向來不喜參與不過這回我樂得出宮只為逃開母后的安排——賜婚。

母後為我指定的女人便是晟王爺的女兒——安安郡主。雖然自小便與安安相處一處雖然母後向來疼愛安安但母后看中的不是安安這個孩子我知道母后看中的是安安的父親——母后的表哥——晟王爺軒轅晟的兵權與財勢。端木家軒轅家共同打下的這片天母后是軒轅家的女兒自然希望軒轅家與端木家永結連理。

安安是個被人寵壞了的公主雖然安安在人前多驕縱但在我面前她卻收斂許多——我看得出她喜歡我。我知道安安不是個壞孩子我也明白自己只是把她當做妹妹——如同我的秀兒妹妹。最重要的她不是夢中的那個女孩我的路與她的定然不同。雖然我不知道那個女孩到底存不存在又或者一切只是個夢。

雖然從不願忤逆母后的意思但這一次我選擇逃避正好皇兄給了我很好的借口。

離開皇宮的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中的她對我笑得那樣燦爛這一次我彷彿看清她的容顏。不知道怎的離開宮的時候心裏有一絲絲期待有一絲絲竊喜。

現在想來也許那時的夢便是預兆或者我早有預感在那美麗的杭州我會邂逅夢中的女孩。

很順利地我有了新的身份——木子軒管家的遠方親戚我成為總督府新來的賬房先生。當然這一切都是木管家的安排——他便是我們早已安插在總督府的內線一如我們安排到其他官宦府中的暗眼。

其實早在父皇在位時他的密奏已然呈告朝廷只是時機未到。現在皇兄登基相國已逝時機已到恰好殺雞以儆猴。皇兄只是希望這件事情算是一個警鐘可以點醒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比如軒轅晟。

這些都是遇到筱言之前的事情我沒有告訴過她沒有告訴過她我的生活沒有告訴過她我的地位沒有告訴過她我的那個夢——只是現在我有些後悔或者以後再沒機會告訴她告訴她我的那個夢告訴她“你就是夢中的那個女孩”。

永遠不能忘記見她的那個午後。為了給我這新來的賬房先生選一個丫頭侍候總督府的管家婆帶我來到後院還未進院子便聽見一陣歌聲那聲音不似宮中的曲調婉轉悠揚有如天籟;也不似教坊女子百轉千回悅耳動聽;只有簡單隻是讓我覺得這歌聲的主人很快樂——老天搞不定命運我自己擺平善解人意百無禁忌愛只會麻痹不愛也沒有關係。稱兄道弟不傷感情。天不靈地不靈天下大亂神經你太入迷我太清醒十萬八千里。我乾杯你隨意管它野火燒不盡今夕何夕隨心所欲無事一身輕。雲淡風也輕花飛花落花滿天色不迷人人自迷——好有意思的小調怎麼我竟從未聽過。

推開門去我看到了那個唱曲兒的女孩——她正忙於埋頭洗衣一邊唱着歌一邊忙着搓洗手中的衣服我從不知道有人可以這樣快樂的洗衣正覺得有意思她卻被那管家婆罵了。那女孩沒有理會無端的訓斥只是停住了歌聲——那快樂的歌聲繼續手中的活兒。彷彿一切與她無擾。

管家婆跟她們介紹我時旁邊的女孩子彷彿在意地看了我一眼可她卻依舊沒有理會。心下納悶這女孩好特別。邢大媽問我要誰侍候時沒有絲毫猶豫“就她吧。”我笑了笑手便指向了她。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雖然只是單薄的身姿、樸質的衣裝但閃動的雙眸卻充滿了靈氣她抬起頭微微蹙着眉疑惑地看着我依稀帶着一絲不樂意。她就那麼看着我我竟然被她看得心裏不踏實起來幸好旁邊那個女孩兒提醒她我才知她是看呆了——我笑了她也被我吸引住目光么了?

“那個木先生我的工錢是不是會漲啊?”那是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不覺有些無奈她的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麼呢?可旋即我立刻答應道“對姑娘若願意工錢是你現在工錢的三倍。”

“我願意!成交!”她乾脆地答道。

第一次看見她的笑那樣簡單單純雖然帶着一絲狡猾的小得意——但好熟悉。那一刻我有些怔住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離開京城時的我曾做過的那個夢。

筱言那是我們的初次相見你還記得么?那樣快樂的聲音我還聽得到么?

接下來的幾天我卻再沒見過她笑許多時候她總是安靜地獃著出神地望着窗外眉頭微蹙雙唇緊閉不復有那天的快樂。偶爾還會唉聲嘆氣好似心中有無限憂愁化不開抹不去。我不禁納悶難道那天我見到的是另外一個靈魂?

看着她的側臉我竟有些失神真想再看到那個快樂的她她為什麼不開心呢?我這是怎麼了?因為她的笑因為那個笑像極了夢中的女孩么?

望着窗外天色很藍一如碧藍的西湖水——今天是去趙府收賬的日子或者我可以趁着這機會再看一次西湖。

聽到可以出府的消息她竟然快樂得跳了起來看起來好似放飛的鳥兒。笑着看着眼前忽然靈動了起來的女孩兒心裏盤算着或者我做的另外一個決定會讓她欣喜若狂。

坐在馬車上看着傻乎乎的笑着的她“筱言上車了。”我適時地提醒着正神遊八方的她難道我在她面前如同空氣么?

從未想過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她看着馬車蹙起眉頭竟然沒有踩馬凳直接跳上馬車接下來預料中的她極為狼狽地摔倒下來我忙扶住她慌亂中她又踩到自己的裙角馬車裏好不忙亂。看着她這副樣子我笑開了她無辜地看着我呆住了一會兒我對她微微一笑她臉上竟然一紅。心下一顫我吩咐車夫趕路。

還記得那一刻我們彼此安靜好久沒有說話空氣里瀰漫著一絲尷尬混雜着微微的曖昧。再看她時她已經在看窗外的風景。

“在想什麼?”我打破尷尬問着這個把我當空氣的小丫頭。

“要是能去西湖就好了!”心中莫名地一盪——竟然不謀而合看着她再次雀躍的模樣我又笑了。雖然西湖是早已游過多次的但這次或者會不一樣。

那天我們看的是雷峰夕照那天我有了太多驚喜。

初見到那片碧水的時候她竟對着湖水大聲喊叫出心底的喜悅我訝異地看着她驚異於眼前如斯相似的場景。突然間想起多年前初次見到這片水還是父皇帶着我們來杭州的時候第一次見到這片水多麼想大聲呼喊大聲叫嚷出心底的喜悅我是如此中意這片碧水藍天——可惜那時的我只能偷偷在心裏默念從不能像她那般自在叫喊。

那一刻我真的想與她一起無忌的呼喊。

“你說白娘子還會在塔下壓着么?”記得這是她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我看着她又看看雷峰塔無奈地笑了她的問題難道都這般天馬行空么?

由白娘子的故事她說起緣法我問她何謂緣法記得她告訴我“有緣分的時候就是相聚緣分盡頭就必須分離凡事都無從強求。”

心下一顫又是不謀而合的契機。

記憶最深處的是她告訴我“既然活在當下那就珍惜當下的每天或者今天不太好但也許明天會好呢就算老天要跟我過不去但我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把握住每天開心過每天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總在想還是會有希望的。”

望着夕照中的雷峰塔我記得她說了好多我只是看着、聽着彷彿一切都靜止只有這片碧水、雷峰夕照、我和她。

可是筱言從未想過彼時的緣分竟會止於此刻從來不曾強求的我這一次好想強要這份緣再續既然一切已然開始又怎能讓我去接受這無盡的分離呢?

看着桌上那斷裂的鐲子長嘆一聲筱言你可知道沒有你今天的我又怎會開心?沒有了你的明天我根本無從期許?才知道沒有了你一切都不再有意義。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開始注意她開始親近她?

除了秀兒之外她是第二個我想親近的人或者因為那夢一般的笑或者因為一切的契合。有時候我不清楚這是否便是所謂命運。或者就算她不是夢中的女孩兒但至少我知道她是單純地對我笑的人。自西湖回來之後一切都在悄然變化只是也許那時候我還不清楚我的心。

那天看着對着窗子又出神的她無意中問及是否她讀過書她支吾地回答着一時興起於是讓她寫幾個字來看品着她泡的鐵觀音我靜靜地看着筆落時她再一次讓我詫異。

彷彿深埋的寶石她的閃光總會閃到我的眼一如初見的歌曲一如西湖畔的心事一如眼前的衛夫人小楷。不只是這字更是那些從此熟稔入骨的話語。

“一杯香茗一卷書偷得半日閑散;一抹斜陽一壺酒願求半世逍遙。”

看到紙上寫的那席話我驚呆了這不正是我的夢么?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西子湖畔楊柳依依煮酒論劍笑傲人生——那一刻我的心再次恍惚難道夢中的那個女孩就是她?

“你這腦袋裏到底有多少秘密呢?又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呢?”輕敲了敲她的額頭我笑看着眼前的她。

“木子軒!”她佯怒看着我。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我突然一陣欣喜——終於她不再叫我木先生。我告訴她她可以叫我子軒……

那一刻忽然想起初見她的午後陽光下她笑得那麼安靜一切像鍍了一層金色只讓人覺得恬然自得。收起那個夢收起那張讓我訝異的字我不斷地問自己或者這便是所謂命運么?

那一天我開始惦念那一天我初次知曉了自己的心思:我喜歡跟她說話或者比這些更多些。支開了芙蓉去後花園找她時我卻聽到了她的心意——清楚地聽到她對玎寧說“我不會去喜歡任何人也絕對不會喜歡木子軒。”

聽到這些本來興沖沖的心突然間好不舒服有些憋悶不得呼吸。看着她頓時再笑不出來。那樣決然的語氣那樣悲戚的神情我的心跌落谷底彷彿有些東西忽然缺失。可為什麼她說不喜歡我我就會這樣?我不清楚是因為她像夢裏的女孩還是還是我已經動了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那皇子的自尊作祟那天的我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失落感為什麼她便篤定地如此絕情為何我便會篤然地認為她便是夢中的精靈?努力告訴自己她不是努力告誡自己不要去想努力阻止自己去看她理會她。

冷冷地打她獨自一人去趙府看着面色微帶着失望的她我的心有些不舒服原來有些時候施比受更難受。

整個下午我只是茫茫然想着她的那些話心裏沒來由地越加憋悶便獨自生起悶氣心裏暗下決心從此再不要對她笑再不要與她言。

雖然想知道她為什麼從趙府回來沒有見我雖然很想知道她的心到底在想什麼可見到她的時候我對她卻依舊冰冷。看着芙蓉欺負她我沒有說話。但一看見她受傷血流出來了那一刻我真想奔過去可是我彷彿被釘在了原地看着玎寧為她包紮我的心驀地一抽。我知道不再是說不出的不舒服我知道看着她痛我的心也痛我知道這便是心疼。

待她離開我立時便尋了奇靈百寶散毫不猶豫地走到她的門前悄無聲息地進了屋卻現她早已睡着“我好累……”聽着她呢喃的囈語我走近床邊看着熟睡的她一臉的痛苦“娘!”夢中的她呼喚着娘親心中一顫我握住了她掙扎的手。那一刻我的心微微的痛我知道我不願看她皺眉那一刻心裏有絲後悔若不是因為我她或者不會這樣難過若不是要她獨自一人她本不會受傷。

“沒事了都會好的。”看着她平靜下來我悄悄離去。那一刻我終於明白有些事情已經生的就不可能中止;有些感情已然產生的就不再消失。恰如緣分既然開始便要繼續。

筱言其實那時候我告訴自己自此以後再不要你一個人再不要看你蹙眉再不要你受傷。只是從今往後卻不能守護你只願四弟可以護得你周全。

後來的幾日她因為養傷一直未曾來過賬房而我一直忙於收集岳百川的罪證我也便一直沒有機會跟她道歉。

再見她時是個大霧天那天的一切都似夢境夢一般虛幻的霧氣夢一般真實的她。她又在唱歌我看不真切只是覺得她唱着舞着好美——那一刻我的心越明朗不管她是誰不管夢裏是誰我在意的便是眼前這個笑得開心的女子。正要告訴她我的心意卻被趙凌雲搶先一步看着他們笑着說著心裏不覺有些酸澀——難道他們早就認識的?畢竟我只是剛來不久的賬房先生再不是那個尊貴之極的睿親王。剛要說出口的道歉卻自此一再耽擱趙凌雲跟我要了她去心頭不舍可我必須這麼做。也便在那一刻我知道我騙不了自己了我的心被她抓了去了。

後來的幾日再沒見過她這裏的事情也要處理完想到以後會天各一方心下悵然看着月亮又是一個月圓又是一個生辰記憶中已經好久沒過過生辰了。依稀只是記得年少時候跟皇兄秀兒一起擺幾碟小菜喝一壺小酒淺醉微醺好不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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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手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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