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詩一束

情詩一束

我的北大

北大,我永遠的情人

你永遠只等待着我一個

每次進入你璀璨的花心

我都有初次般的顫慄

當淚水切割我苦澀的面頰

是你把鮮潤的乳頭

輕輕托進我的嘴裏

你寬大無邊的裙裾

覆蓋住

我踏過的每一寸土

只要念一聲你的芳名

我立刻像安泰般

孔武有力

我在你每一條紋路中

蜿蜒遊走

漆黑的初夜

你送走所有的發燒友

對我說

晚來天欲雪

能飲一杯無?

***

愛情

愛情是人世間

最危險的一種

AIDS

懂得愛情的人

是天生的

HIV攜帶者

他也許已經

傳染了桃李滿天下

但他自己

卻可能終生潛伏

好像絲盡的蠶兒

從未沐浴過

燦爛的綢緞

一朝銀瓶乍破

他的免疫大軍土崩瓦解

往日的萬里長城

如今會為一絲最微弱的吹息

輕輕顫慄

正像AIDS

是AIDS患者的惟一

當他發現愛情的蝴蝶臨頭

無疑已然是晚期

據說AIDS和HIV的追星族

正以幾何級數擴充

而愛情

和懂得愛情的人

已瀕於絕跡

***

祭貓

洪荒的靜死中

我在珠穆朗瑪峰之巔

狂歌痛舞

當巴別塔上工的鐘聲敲響

我呆坐於

王府井燥熱的七月的街頭

在我懷中呻吟着

這個凍僵了的溫柔

只有走廊盡頭的窗檯

永遠趴着一個

讓陽光洗頭的人

***

給二十歲的你

是你那芬芳的親吻

癒合了

我因嚴寒而乾裂的嘴唇

是你真誠地摘下眼鏡

在那兩灣清澈的泉水中

印上我孤獨的身影

這個冬天

有這麼多溫暖的太陽

一輪旋轉的明月

追着你飛馳的車輪

當聖誕的雪花

為別人披上喧囂的羽絨服

我們的春天已經

悄悄地走近了

二十根光潔的紅燭

在心底一一吹滅

就像你溫柔的睫毛

盈盈倒在我的夢裏

隨風飛來三月的雲雀

花開了

你不見那小松鼠

迷醉在幸福的杯里

***

獻給尺美子

你是上帝投下的

一顆手榴彈

當我發覺那燦如笑靨的火花

轟鳴已在耳畔

你粉碎自己嬌美的包裝

來炸毀我雄偉的百年大堤

你無數充滿激情的碎片

植入我灰飛煙滅的軀體

從此我們的每個分子

都緊緊擁抱在一起

宇宙外不絕的回聲

合奏出無邊的涅槃

天地間一朵壯麗的蘑菇雲

是你我的再生

***

歲尾抒懷

孤獨腐爛在心裏

芬芳艷麗一如你凍僵的乳房

淚腺再次被閹割

北極光謀殺了我的雙眼

鍘刀在我的喉管上卷刃

滿天骯髒的雲彩急於覆蓋我的屍身

地下傳來隱隱的長嚎

狼群里誕生了一個新嬰

冬天的太陽被釘死在天上

像耶穌赤裸着他的面具

等待春天就像等待自己的私生子

竹籤快活地擁進指甲

你如此冰冷的雙腳

在我燒紅的胸膛上炮烙

房檐上滴下污濁的青春

洗去宇宙間一切音響

顆顆子彈都打不倒追兵

只好縱身往崖下一跳

我知道你會接住我

用你花一般的手臂和嘴唇

***

搏愛

蜜月過去

真正的愛情才開始

知己知彼

兩人同舞着雙刃

沒有觀眾的喝彩

為呻吟捧哏的還是呻吟

幽暗的沉默中

互刺出血花繽紛

不論倒下還是逃竄

每一個回合都銘入永恆

***

致鬧鬧

殷紅的記憶

綻開於地獄之門

你我昂首走入

不理睬小鬼們

顧盼撩人的雙乳

在死亡的最後一層內衣里

偉人們抱定了

各自的殘缺

攜手不需要歃血盟誓

只把明天留給過去的帆影

且看你靈魂的炊煙

在我丹田處凝成琥珀

漫山青草的旋律中

請你跳一支安眠曲

***

寒食

多少次與你相隔咫尺

總不敢敲響那扇地獄之門

我想你正抱着一朵蓮花

垂泣於苦笑的無影燈前

使我疲於奔命的是

你一如導彈的目光

毒刺已入骨生根

你不給我解藥

冬雨一顆顆拷打我心

閉上眼幻想一次日出

有雷霆爆炸於午間半小時

傷寒不急於發作

有希望就應該顫抖

即使在夢中

***

遙遠的吐魯番

我發誓

一輩子為你寫詩

只因為

你燒毀了我的青春

雨水沖走餘燼

世界奪眶而出

我在每一盞路燈下

編織你的夢

用咖啡鋪成的馬路

運走了我的骨灰

我依然屹立在窗前

傾聽你的美麗

華燈齊放的時節

一塊兒去看風箏

***

凍僵的火把

既然是遊戲

何必那麼煞費苦心地作弊

既然不是遊戲

何必還戴着那佈滿彈孔的面具

雪峰緊繃著高傲的臉

胸中的苦汁

暗化作腳下汩汩的小溪

月黑風高夜

你我持刀相對

只是為了證明

你曾經滄海變成荒地

空虛墜毀在偽造的冷漠裏

無人打開的黑匣子沒有一點意義

我高舉時時凍僵的火把

照見你心底有一塊

濃得化不開的甜蜜

打開你傾國傾城的黑斗篷

迎着風、沐着雨

***

貓眼石

永遠記得——

半天星光

撲朔於

巴赫奇薩拉伊之泉

一匹血紅的麋鹿

彈奏在凜凜胸間

馬達聲里

輕捧起皎潔的玉盤

碧珠散了線

滴滴爽冽

沁透千古荒原

……

記憶如血溶於江水

普天之下

蒸汽騰騰的亢旱

沉重的煙圈兒

銬住飽滿的晶狀體

冷凝出鷗白的孤帆

告別這片滂沱的鹽鹼地

靜靜地留下

哈瓦那明亮的海灘

***

毛巾誄

毛巾誄,毛巾誄,

我是一個吝嗇鬼。

一條毛巾用十年,

擦身擦臉又擦嘴。

帶它五湖四海游,

走遍千山和萬水。

峨眉絕頂汗冰結,

黃金海岸爽風吹。

北大寒窗傷人骨,

搵去多少英雄淚。

夜讀歸來冷水浴,

冰泉灌頂壯思飛。

也曾湖畔度春宵,

為我一掩風流罪。

天安門前大遊行,

毛巾蘸墨寫萬歲。

長風萬里到南洋,

酷暑如蒸身憔悴。

一日沖洗三百遍,

斷毛殘巾紛紛碎。

可憐十載好兄弟,

客死異鄉不得歸。

此地陰間不寂寞,

爪哇國里盡朝暉。

孤身回京思戰友,

往事如煙雙淚垂。

毛巾誄,毛巾誄,

莫嘆今日終成鬼。

君不見黃巾紅巾皆糞土,

人生失意無南北!

(寫於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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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號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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