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這一天也許是優優真正的末日,我搞不清她算是被重新逮捕還是依法收監。新生的孩子已經八個月大,哺乳期至此不是不能結束。但公安方面顯然認定優優又犯有新罪,幸虧胖胖經過搶救已安然無恙,否則她將註定被判死刑。
在優優被重新收監之後,公安的取證工作全面展開,在這幢別墅里與優優同居相處的每一個人,都接受了警方的嚴格調查。清水湖醫院也提供了相應的診斷鑒定的文件,所有人證物證都對優優不利。當天下午我從事件中漸漸鎮定下來,也在心裏開始重新校正優優的印象。但凌信誠卻始終無法鎮定,他的生活信心幾乎完全潰坍,整整一天都處於精神迷亂的狀態。
在事件發生的第二天晚上,周月和小梅一起趕到別墅。恰恰是小梅的分析讓凌信誠的神智得到了巨大支撐,並且在我們共同勸說勉勵之下,開始漸漸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
他意識到自己的孩子還在醫院,還未痊癒。這孩子現在惟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他這個父親。他必須讓自己鎮定下來,把女兒養大成人。
按照小梅的分析,優優上一次被判毒殺乖乖,其主觀動機方面的不利證據起了很大作用。而這一次中毒的,則是她的親生女兒,母女之間感情很好,因此不存在作案動機。公安方面懷疑她為脫罪而毒殺親女,僅僅是一種分析猜測,難以找到確鑿證據。可以想見如果檢方將胖胖中毒立案起訴,肯定面臨證據方面的巨大難度,但辯方以胖胖中毒為例推翻前案,現實前景也不容樂觀。由於胖胖並未死亡,所以優優最大可能是繼續執行原判刑罰,那樣的話,也還是要將牢底坐穿。關於下一步的動作,小梅建議,至少可以由她以律師的身份或由凌信誠以孩子父親的身份,向法院提出申訴,這樣先發制人,感覺比較主動。反正優優已經被判無期徒刑,下步無論怎樣訴訟,只要孩子沒死,都不會加至死刑,這一點幾乎可以肯定。
小梅的意見大家都表示贊同,關於申訴一事,商量下來決定先由小梅去會見優優,徵得優優同意之後再做決定。大家表面上意見雖然一致,但內心看法其實不同。信誠和周月這兩位與優優有情感關係的男人,對優優的無辜依然深信不疑。一個深愛優優,一個被優優深愛,我不知這是否因為他們客觀的理智,已在無意中屈從了感性的直覺。
而我和小梅則相對客觀冷靜,我們嘴上沒說,其實心裏並不排除任何可能。吳隊長臨上車前的那句話在我的耳際始終不能退去,小梅雖然表示那不過是一種推測分析,難以找到具體證據,但她顯然並不否認這個分析不無道理。
後來我們知道公安和檢察機關果然基於這一分析,已將胖胖中毒事件單獨立案,並且加緊偵查,準備起訴。他們追求的目標,是指控優優殺人未遂,並以短期內兩次以同樣手法殘殺幼兒,情節惡劣,構成累犯,要求從重處罰。如果法院考慮如上因素,判處優優死刑或者死緩,看來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小梅在我們碰完頭的第二天前往監獄,要求會見優優,但被告之優優已被重新逮捕,轉押到了分局看守所內。她又趕到看守所要求會見,並且依據法律賦予律師的權利,向偵查辦案人員了解了案由。那天直到傍晚她才在警察的監督之下與優優見面並做了短暫交談,優優同意由她出面代為申訴。據小梅回來向我們學說,在不到二十分鐘的會見中,優優大部分時間都在哭,都在問她的女兒現在怎麼樣了。她讓小梅無論如何要告訴這個還不懂事的小孩子:她的媽媽是愛她的。她還讓小梅無論如何要告訴信誠,讓他一定照顧好保護好他們的女兒,因為她斷定有人在謀害胖胖,那個人一定就是當初毒死乖乖的兇手!
不光是凌信誠自己,當我們從小梅口中聽到優優的這個懷疑時,無不為之一驚。沒錯,如果我們相信優優沒有毒殺孩子,那孩子血液中的防凍液,又是什麼人灌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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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信誠的神經又開始紊亂,他開始懷疑過去和現在他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個能接觸乖乖和胖胖的人:保姆、司機、廚師。護士和秘書……甚至連從上海來的那位老實厚道的姑媽,都讓信誠疑心重重。我們不得不幫他—一做了分析排隊,結論是沒有一個人具備全部作案的動機和機會。原先一審法院之所以認定優優有罪,就包括除她之外無一人真正具備犯罪的全部條件這樣一個重要原因。
在我們與信誠一起聽取小梅通報情況並幫他分析各種可能的那個下午,凌信誠始終處於時斷時續的哭泣之中。他蒼白削瘦的面容越來越像一個受驚的孩子,我們無論擺出多少理智分析和邏輯推斷,都不能讓他稍稍安定。儘管他也知道沒有理由懷疑他家的任何一位幫工,但神經已經極度衰弱的他還是在幾天之後讓秘書將他們全部解僱。在清水別墅因他女兒降生而請來的所有人,包括司機、保姆、園丁和廚師,寧可錯疑一千,也不留一個隱患。連他的遠親姑媽和從醫院請來的護士,見他如此疑神疑鬼,不免人人自危,也先後主動請辭。特別是他的姑媽,無論信誠口頭怎樣挽留,依然堅決回了上海。凌信誠甚至還用高額的報酬,把在城區公寓裏那位從小把他帶大的保姆,也送回了原籍。最後是那位一直為他父母開車,並且在胖胖中毒後主動報警的司機老楊,也被他多付了一年工資“清洗”掉了。他的這一系列狂躁反常的舉動,在我和周月小梅眼中,幾乎接近一種精神的病態,這與信誠一向沉靜寬厚的性格,完全判若兩人。我甚至暗自慶幸自己在胖胖中毒前的相當一段時間裏,沒有接觸這個孩子,否則恐也難避心嫌,與信城難再來往。
那一陣孩子住在醫院,信誠也陪在醫院。我去醫院看過一次信誠,見他拖着病弱的身體,為女兒餵奶灌藥,大小活計,事必躬親。孩子睡着之後,我和他在走廊里閑談少時,言語之間,能感覺他萬分疲憊,極度孤獨。甚至也能隱隱感覺,他對優優,此時也並不全信;也能感覺,他此時惟一的精神寄託,就是他的女兒。
這時,和凌信誠的思維走向正好相反,對優優毒殺親女的真實性日漸懷疑的,反而是原來半疑不疑的小梅。在檢察院就胖胖中毒一案再次向法院起訴優優之後,梅肖英為辯護的需要又與優優見過幾次。她從一個女性的感受當中,漸漸相信了優優對女兒的感情。第一次成為母親的優優每次見到小梅的時候,最多的話題不再是周月和信誠,甚至不再是這個於她生死攸關的案件,而是那個比自身生命更加重要的寶貝女兒。
她問小梅胖胖病好了嗎?胖胖吃飯怎麼樣?還要吃媽媽的奶嗎?她還叫媽媽嗎?她剛剛會叫媽媽的。胖胖是胖了還是瘦了?現在是誰管她,誰帶她?那些護士會帶嗎……她問着問着就會哭出來,她不止一次地哭泣着哺哺自語:我的孩子,我的胖胖,我想她……
優優的悲傷是真實的,是再好的演員也表演不了的,小梅漸漸確信了這一點,母性的同感打動了她。她在控方強大的證據面前,否認不了自己的直覺。她把這個直覺傾訴給了周月,周月本來就從錢志富的種種行跡之中,一直堅信其中有鬼。
每次去見優優,梅肖英除了了解案情和商討辯護方案之外,還要承擔向優優彙報胖胖情況的任務,她不得不幾次打電話向凌信誠詢問孩子的病情。除了孩子,優優對任何事情似乎都已無動於衷。只有一次,在小梅與優優剛剛結束會見的時候,優優突然提出:“你能告訴周月,讓他來看看我嗎?”小梅當即搖頭:“不能,你這案子還沒開庭,你現在不能會見朋友。”見優優表情失望,小梅問:“你有什麼話要對他說嗎?我可以轉達。”優優說:“沒有,我是想……我是想托他去看看我的胖胖,告訴她,媽媽想着她呢。”
只有這一次,小梅心裏不太高興。但她還是把優優的委託,轉達給了周月。“哎,”她說:“她讓你去看看她的孩子,她指定你去,別人不行。”
周月聽明白了小梅的話語,卻沒看明白她臉上的表情:“為什麼別人不行?”
小梅說:“這我怎麼知道,也許她覺得,只有你才能代表她吧,你去看孩子,就像她親眼看了孩子一樣。她可能覺得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可能覺得你就像那孩子的父親。”
“那孩子的父親是凌信誠。”周月皺了眉頭:“你胡說些什麼。”
小梅笑笑,也知道自己說得過火,她問:“那你到底去不去呢?”
周月想想,說:“咱倆一起去吧。”
小梅半天沒有表態,很久才點了下頭:“也行。”
於是找了一個晚上,下班之後,周月和小梅乘公交汽車,一起去了六十公裡外的清水湖醫院。這清水湖醫院是家民營醫院,據說還有外資投入,是家兼備醫療和休養功能的高消費的貴族醫院。規模雖然不大,但因為周圍傍着不少別墅莊園之類的高檔社區,所以設備精良。又與市裡幾家大醫院聯合,請各科名醫輪番坐堂匯診,日久生望,聚集了一些名氣,所以胖胖自發病以後就一直住在這裏,沒有轉往市內。
周月去看胖胖,明明知道以凌信誠的經濟實力,胖胖的吃玩穿用,無所或缺,但出於禮規,還是和上次一樣,給孩子帶了一些東西,無非果珍奶粉之類,象徵大於實用。
清水湖醫院裏的病房,設有大小多個種類,胖胖住的這間病房,就是一個朝南面湖的套間。裝飾非常講究,設施也很先進,窗外遠山近水,一派鬱鬱蔥蔥,一看就知道是為富人療養之用。凌信誠與胖胖一起住在裏間,始終日夜陪護,很少離開一時。周月他們到達醫院走進病房時,看到凌信誠正在護士的幫忙之下,親手一粥一粟給胖胖喂飯。那飯也是由奶粉調了一點果泥,攪成糊狀,不稀不漿,不冷不燙,胖胖吃得十分愜意。見他們進來,信誠從床邊起身,臉上掛着無盡的疲倦,身體看去虛弱不堪。小梅趕忙接了他手上的小碗,替他給胖胖喂飯,周月和信誠寒暄兩句,又去逗逗孩子。然後又接了小梅手中的小碗,替下小梅,因為這時信誠已經開始急切地要向小梅詢問優優的案情了。
小梅於是與信誠到外間坐下,向他通報優優案件的進展,護士見他們有事要談,便端着葯盤匆匆離開。周月一人在裏屋用玩具逗着孩子,邊玩邊喂,孩子居然十分配合。信誠在外屋與小梅說話,先是神色不專地惦記裏屋的胖胖,後來聽到裏屋平靜無事,才漸漸心安下來。
凌信誠與梅肖英在外屋談了十多分鐘,終於聽到裏屋傳來胖胖的哭聲,他連忙起身跑進屋裏,看到周月坐在床邊張皇無措。胖胖臉上掛了兩行淚珠,一張胖臉哭得很醜,伸着雙手要找父親。信誠過去抱起女兒,哄了兩下便不哭了。信誠看看那隻小碗,碗裏還有些許殘羹,周月解釋說:“她不肯吃了。”信誠摸摸那碗,碗早涼了,於是說:“不吃算了。”這時護士又進來了,要給胖胖測試體溫。小梅便趁機表示時間已經不早,他們還得趕末班車回城。凌信誠說我剛又請了一位司機,讓他開車送你們回去。
從城裏到清水湖醫院,乘公交車要走兩個小時,他們坐凌信誠的奔馳回程,只用了五十分鐘。路上小梅問周月:那孩子怎麼哭了?周月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哭了。小梅說:我開始看她對你很親,還以為她真把你當成了親爹。周月說:你什麼意思?小梅說:沒什麼意思。
周月也沒再繼續鬥嘴,那幾天他為科里的一個案子加班加點,後天還要跟王科長到香港出差,沒精神再去琢磨小梅的“意思”。他閉上雙眼似睡非睡,小梅以為他生氣,便也住嘴,一路上扭臉窗外,目光熟視無睹,將沿途夜色一掃而過。
車子進城以後,先送小梅回家,又送周月回了宿舍。這似乎是一個各懷心事的晚上,誰也不知道這個晚上他們各自睡前都想了些什麼。我假想了周月回到他那間十米見方的單身宿舍,在燈下再次展讀了那一封封多年以前的“情書”。那些舊信讓他回顧了自己單純封閉的少年,少年的情懷總能打動人心。
我這個假想的依據來源於第二天發生的事變。第二天早上周月起床上班,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機場接人,要接的人是廣東省公安廳的一位同行。那時他們正與廣東省廳合辦一個案件,今天他接的這位老黎,明天將與他和王科長同去香港。
他開車把廣東老黎從機場接回處里,一進院子就看見分局的那位吳隊長帶了他的幾名手下,氣勢洶洶地開來一輛吉普。其中一位壯壯的分局民警最先看見周月從外面回來,用手碰碰他的上司,又用目光指指周月。周月一看就猜到他們八成又來告狀,不由心嚇怒火一臉敵意。吳隊長看他一眼,並不寒暄,帶着他的手下大步走進樓門。周月也板著臉跟了進去,他先把廣東的同志帶到科長的辦公室里,但科長不在。他為廣東同志泡了茶就出門去找科長,正巧在走廊上與科長迎面相遇。科長正帶着分局吳隊長他們往處長的屋裏走去,見到周月先是一愣,表情看去有些異樣。周月說:“科長,老黎接來了。”科長沒接下文,反問一句:“周月,你昨天晚上幹什麼去了?”周月沒答,突然怒氣沖沖地沖向那位吳隊長,揪住他吼了一聲:“你到底想幹什麼!我還有沒有自由!”
他也沒想到自己用力會這麼猛,一下子把吳隊長撞到牆上了,旁邊幾個分局的民警全都衝上來,紅臉呲牙地和周月撕扭。他們的個頭體量都比周月壯大,想必都不知道一旦打架誰也不是周月的對手。
王科長也上來拉他,並且厲聲訓斥:“周月,你放手,你怎麼胡來呀!”
周月被拉開了,吳隊長並不動怒,面無表情地看了周月一眼,轉臉帶着他的人馬,繼續往處長辦公室那邊走去。王科長沖怒氣未消的周月低聲說了一句:“我呆會再找你。”便朝吳隊長他們追過去了。
周月回到辦公室設果多久,就有人過來讓他到處長辦公室去。周月一進處長辦公室的屋門,就看到吳隊長和他那班刑警正和處長嘰嘰咕咕,見他推門進來,全都抬頭閉嘴收住聲音。
周月間聲叫了一聲劉處長,眼睛並不朝他們看。他知道他們無非是來告他的刁狀,可恨的是這回居然小題大作來找處長。
處長的面孔果然鐵板着,沒有一點笑容的,他對周月說了句:“坐吧。”周月一坐他馬上開口問:“周月,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處長的質問與科長是一樣的,口氣卻要強硬得多。周月理直氣壯地回答道:“我去清水湖醫院了。”
處長問:“你到那兒去幹什麼?”
周月說:“我是看我一個朋友去,他現在一個人照顧他女兒,我看他需要不需要幫幫忙。”
“你的朋友是誰呀?”
“凌信誠。”
“凌信誠和你又是什麼關係?”
處長的口氣既是質問,又是批評,其激烈的程度周月從未見過。他的態度不由軟了下來,可又不知怎麼解釋才講得清楚:“凌信誠……是我一個老鄉……是我一個老鄉孩子的父親。”
“你老鄉叫什麼?”
“叫丁優,”周月看一眼吳隊長,又說:“上次到分局開會以後,我沒有再去私自調查丁優的事了。我昨天是去看看能不能幫幫他們的忙,我們沒談一句案子的事!”
處長尖銳地問:“你是想幫誰的忙?凌信誠,還是丁優?”
周月說:“丁優在看守所押着,她女兒還沒出院,我去看看小孩的爸爸,也去看看那個小孩……”
吳隊長這時突然開口,冷冷打斷周月的解釋,他的聲音裝飾得沉穩平和,一點看不出是在爭吵報復:“那個小孩在你走後突然再次中毒,昨天夜裏清水湖醫院進行了整整四個小時的搶救,今天早上七點搶救無效,孩子已經死亡。”
周月全身像被電擊了一下,從骨頭縫裏發出一種絲絲的聲響,他的牙齒和舌頭都有些不聽指揮,口齒髮僵啞聲呆問:“什麼……已經死亡?”
無人回答。
處長、科長,和那些分局的刑警們,都用一種嚴厲不苟的目光、極端排斥的目光、神色異樣的目光,一齊看他。
那目光讓周月剎那間明白:他們不想向他證實更多細節,因為毫無疑問,這不是他管的案子!
但此一刻的震驚已使周月不覺尷尬,他不敢相信地再次將目光盯住那位刑警隊長,盯住他帶來的那幾位助手。他的聲音已經變了腔調,說不清是疑惑還是質問:“胖胖死了?胖胖死了?”
他甚至搞不清自己是否正昏迷於一場噩夢,耳朵里的那些聲音,眼睛中的這一屋子人,會不會全都不是生活的實況!他為了證實自己是否清醒,鼓起底氣再度出聲發問:“誰告訴你們胖胖死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發自身心肺腑。他發自身心肺腑地想到了信誠和優優,想到這對愛孩子都快瘋了的父母。他用和他們一樣破碎的心,想到十幾小時之前,那個可愛的孩子還衝他憨笑,沖他啼哭……
“誰告訴你們她死了!”
他們都看他,表情嚴肅。吳隊長用洞明一切的平靜,蔑視於他的暴跳,冷冷說道:“她死了,死於乙二醇中毒。”
周月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但同時又有一道強烈的亮光從黑暗中穿刺而出,讓他突然抬高了聲音,甚至帶了一種悲壯的激越,大聲地道出了他一直堅守至今的那個問號!
“可丁優還在監獄押着,孩子怎麼會乙二醇中毒,啊?”他咄咄逼人地向那幫刑警喝問:“這一回誰是兇手!是她父親?”
但奇怪的是,刑警們依然未即答言,他們依然嚴肅地看他,眼神中的異樣,依然如故。
王科長最先打破雙方敵意的僵持,他用一種盡量緩和的口氣,把一個尖銳的問題點明:“周月,你剛才說,你昨天去了清水湖醫院,根據在場護士和孩子父親的回憶,在孩子中毒之前,只有你一個人曾經單獨和孩子呆在一起。所以,分局辦案的同志認為,你有必要把那段時間你幹了什麼,交待清楚。”
雖然周月已經從場面上,從他們的神色中,猜到他們的懷疑了,但王科長當著處長的面,把這懷疑用明確的語言說出,還是讓他感到震驚和憤怒。
“我?”
他瞪着吳隊長,突然像個孩子似的哭出來了,眼淚還沒流下,哭腔已經帶出:“你們是瘋了吧!這案子明明有這麼多疑點你們不去調查,現在丁優押着,孩子又中毒了,你們應該好好想想啦,這說明了什麼!你們現在居然連我都要懷疑,我不明白你們想幹什麼!”
吳隊長馬上針鋒相對地予以回擊:“我們。的想法非常簡單,在孩子中毒前只有你和孩子的父親具備作案的時間。我們已經排除了孩子的父親,現在,我們正在努力……並且也很希望,能夠排除你。”
周月站起來大聲叫喊:“我為什麼要投毒,我為什麼要殺那孩子,我為什麼……”
吳隊長依然坐着,卻用同樣強悍的聲音毫不遲疑地狙擊了周月的咆哮:“如果我們最終能夠證實只有你一個人具備作案的全部條件,那找到你的作案動機並不困難——你和丁優是同鄉,你一直認為她無罪,你曾經花了很多時間,用了很多方法,想要證明丁優無罪。也許,你突然找到了一個更加簡單有效的方法……”吳隊長的吼聲到此突然頓了一下,然後放緩:“但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的話,那你就太傻了,那你就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