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女人的日子,男人的面子

房子是女人的日子,男人的面子

揭發春風醫院黑幕的報道,祝五一又立了頭功。這天,蕭原當著編輯記者們的面,向祝五一宣佈了社裏批准他轉正的決定。大家紛紛鼓掌祝賀,祝五一神情莊重地看着蕭原,蕭原的目光充滿鼓勵與慈愛。良久,他終於咧開嘴,笑了。

韓振東走到劉成的座位跟前,伸手要賬:“給錢。”

劉成問:“又給什麼錢呀?”

“別裝傻。老六轉正了,你輸了,快給錢!”

劉成無奈掏錢。韓振東得意地走開了。

方舟走到祝五一的座位前,發出邀請:“晚上一起吃飯吧,慶祝一下。”

祝五一說:“對不起啊,我約好人吃飯了。”

祝五一和沈紅葉在一家餐廳里吃晚飯,慶祝他順利轉正。祝五一眉飛色舞地向沈紅葉描述在春風醫院暗訪的經過。

沈紅葉突然打斷他:“你跟方舟一起暗訪時,你管她叫什麼呀?”

祝五一說:“叫老婆呀。”

“那她管你叫什麼?”

“老公。”

沈紅葉有些醋意:“那你跟她拉手了嗎?”

祝五一說:“拉了。”

“哦……那你什麼感覺?”

“當時正執行任務,正緊張呢,哪還記得什麼感覺呀。你希望我什麼感覺?”

沈紅葉悶頭吃飯,說了句:“你自己希望什麼感覺?”

祝五一笑笑:“是姐姐的感覺。”

吃完飯,祝五一把沈紅葉送回李子巷。

沈紅葉進屋前,祝五一說:“讓我進去坐會兒唄。”

沈紅葉說:“不讓。”

“我管別人叫老婆,你生氣了?”

“你這是第幾次叫別人老婆呀?”

“第一次呀。”

“那你以後再叫誰,都是第二次了。”

“那不是假的嘛。”

“那你真的老婆在哪兒呢?”

“這不是……還沒追上嘛。”

“你怎麼知道沒追上?”

祝五一指指房門:“連屋都不讓進。”

沈紅葉笑了:“那改天繼續追,加油!”

她打開門,忽然轉身親了一下祝五一的臉,進屋把門關上了。

兩個人,隔着一扇門,彼此相顧,臉上都掛着甜蜜的笑容。

夜深了。祝五一獨自穿過黑乎乎的巷子,向大雜院走去。幾個人影埋伏在暗處,待他走過,突然撲了上去。他還來不及回頭,一根大棒已高高舉起……

砰的一聲,祝五一眼前一片漆黑。

那幾個人影跑出巷子,在夜色中狂奔。他們跑進了一條僻靜的小街,停下來氣喘吁吁。昏黃的路燈映出了他們的臉,是曹大偉和黑子等人。

祝槿玉和方舟疾步向病房走去。守在病房門外的王長慶和韓振東看到她們,立即迎了過來。

方舟問:“老六怎麼樣了?”

韓振東說:“頭上縫了幾針。剛打了鎮靜劑,已經睡了。醫生說應該沒大事。”

祝槿玉和方舟鬆了一口氣。方舟奇怪地問:“老六怎麼受傷的?”

王長慶說:“不知道。我下夜班回家,走過那段黑巷子時,突然被絆倒了。我嚇了一大跳,爬起來仔細一看,發現是老六躺在地上。當時他已經昏迷了,怎麼也弄不醒。好像是被什麼人襲擊了。我只好打電話叫韓振東出來,一起把他送醫院來了。”

韓振東補充說:“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剛走。”

祝槿玉感激地:“多虧你們了,謝謝你們。你們回去休息吧。”

祝五一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祝槿玉和方舟守在床邊,心疼地看着他。

病房門輕輕打開了。蕭原走進來,跟方舟打了個招呼。

方舟輕聲介紹:“蕭主任,這是我阿姨。”又向祝槿玉作了介紹,“這是我們蕭主任。”

祝槿玉和蕭原的目光碰了一下,隨即移開。蕭原低頭關切地看了看祝五一,對方舟說:“你明天不用來上班,照顧一下五一吧。”

方舟說:“好的。您先回去休息吧。”

蕭原走了。祝槿玉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低頭沉思。

方舟問:“阿姨,你見過我們蕭主任?”

祝槿玉先點頭,又搖頭:“啊……沒有。”沉默片刻,又忽然問道,“蕭主任有沒有跟你問過你爸和我的情況?”

方舟搖頭:“沒有啊。怎麼啦?”

病房門又打開了。沈紅葉快步走進來,看了看病床上的祝五一,焦急地問道:“他沒事吧,不要緊吧?”

祝槿玉說:“不要緊了。小沈,你怎麼知道五一受傷了?”

“韓振東給我打電話了。五一是不是因為披露那家假醫院才被人下毒手啊。做記者工作這麼危險啊,那些人真是太壞了。”

方舟沒有接話,她對祝槿玉說:“阿姨,您先回去吧,我照顧五一就行了。”

沈紅葉說:“你們都回去吧,我留下來就行了。我來照顧他。”

方舟想了想,說:“那就辛苦你了。”又對祝槿玉說,“阿姨,我們回去吧。”

祝槿玉有點不情願,卻也無奈:“那好吧。你明天白天過來照顧他,你對五一比小沈熟悉,你照顧他我更放心。”

沈紅葉似乎想說什麼,但沒說出來。她忽然注意到了方舟脖子上的那塊月亮石,頓時面露疑惑。方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也沒說話。

祝槿玉和方舟走了。沈紅葉坐在病床前,心疼地看着昏睡中的祝五一。

夜深了,醫院裏靜無一聲。沈紅葉趴在病床邊上睡著了。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正和祝五一相擁在一起,曹大偉突然出現了。他不由分說擊倒祝五一,拉着沈紅葉就跑。沈紅葉不斷掙扎,終於擺脫了曹大偉的糾纏,回頭尋找祝五一,卻發現祝五一和方舟手拉着手,佇立在青瀾河畔……沈紅葉從夢中驚醒,臉上掛着淚痕。她鎮定一下,擦去淚水,扭頭去看祝五一。

祝五一已經醒了,正凝視着她。他顯然也流了眼淚,臉上的淚痕尚且濕潤。

沈紅葉問:“你怎麼哭了?”

祝五一仍然凝視着她,良久,忽然微弱地說了句:“我們……結婚吧!”

沈紅葉愣住了,她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祝五一出院這天,祝槿玉親自去醫院,接他回方家大院吃晚飯。剛剛走進家門,祝五一就迫不及待地向祝槿玉提到了他的終身大事。

祝槿玉非常驚訝:“結婚?你剛剛轉正,事業才剛剛起步,急着結婚幹什麼?”

祝五一說:“結婚又不影響事業。”

祝槿玉有點着急:“結婚可是人生大事,哪有你這麼草率的。”

他們經過方舟的卧室。卧室門敞着,他們不約而同看到了窗台上的一隻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早已枯萎的玫瑰花。

祝槿玉收回目光,看着祝五一:“五一,姨媽一直有個願望。”

祝五一問:“什麼願望?”

“我希望,你和方舟……能成為一家人。”

“我們一直都是一家人呀。”

“五一,你真有那麼笨嗎?”

祝五一默然。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剛剛下班回來的方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祝槿玉繼續說:“你姨父和我慢慢的都要老了,將來大道公司不能後繼無人,如果你和方舟……”

祝五一打斷她:“姨媽,你怎麼扯那兒去了。”

“你既然和方家是一家人,怎麼扯不到那兒去!”

“我不想繼承什麼財產,我早就想過了,我這輩子要靠我自己的能力……”

祝槿玉發作了:“你有什麼能力?你想結婚,就憑你們能過上什麼日子?”

祝五一說:“我們就過普普通通的日子……”

“普普通通的日子?你們能買得起房子嗎?沒有房子,你們結什麼婚!難道還住在那個大雜院裏,還住在那個出租屋裏,這就是你們的日子?”

祝五一無言以答。走廊另一端,方舟默默聽着他們的爭執,臉上無晴無雨。

汽車停在方家大院門口,方守道和何光磊下車走進大院。

何光磊:“……該做的工作我們都做了,李樹望現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沒有一點妥協的意思。董事長,這個事怎麼處理,我想聽聽您的意思……”

方守道板著臉:“這個項目公司已經委派你全權處理,你還要一再從我這兒聽意思,就實在沒有意思了。”

何光磊說:“哦,好,那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光磊。”方守道止步,頓了一下,才說,“我沒有任何意思!”

兩人走進餐廳。眾人就座后,方守道臉色稍緩,把話題引向祝五一。

“五一,你的傷不要緊了嗎?”

“不要緊了。”

“究竟是什麼人打的,你心裏有數嗎,你最近得罪過什麼人嗎?”

“沒有呀。”

何光磊冷冷地說:“遭人暗算這種事,要麼就是你擋了人家的財,要麼就是你圖了人家的色,你是因為什麼呢?”

祝五一說:“我,我什麼也沒有啊……”

何光磊看了一眼方舟,方舟並不看他。

祝槿玉察言觀色,對祝五一說:“五一,你這次住院,方舟照顧你很盡心的,你還不好好感謝她。”

祝五一舉起杯,迎向方舟:“方舟,謝謝啦。”

方舟舉杯相向,勉強笑笑:“不是一家人嗎,客氣什麼。”

看着兩個孩子彼此碰杯,祝槿玉臉上暗藏期許。一旁的何光磊則神色陰沉。

飯後,祝五一跟着祝槿玉向卧室走去。卧室里,陳阿姨正在為祝五一鋪床。

祝槿玉說:“五一,你早點休息吧,明天不用太早起,一定要睡足。”

祝槿玉走了。祝五一在床邊坐下來,他忽然看到床頭端端正正地擺着那塊月亮石,他驚訝地抬頭看着陳阿姨。

陳阿姨說:“噢,這是剛才方舟讓我還給你的。這塊石頭是治療失眠的吧?你們年紀輕輕的,怎麼都失眠呀,當記者太費腦子吧……”

陳阿姨嘮叨着走了,祝五一端詳着月亮石,心裏的感覺忽然變得複雜起來。

第二天下班后,祝五一帶着月亮石到明昌公司找沈紅葉,卻見沈紅葉和曹大偉並肩走出大門。曹大偉看到祝五一,也怔了一下,隨即打了聲招呼:“喲,這不是老六嗎?”

祝五一點點頭,問沈紅葉:“你不是晚上還要加班嗎?”

不待沈紅葉回答,曹大偉說:“聽說你挨打了?”祝五一看着他沒有答腔。曹大偉又說,“沒事吧,沒報警啊?”

祝五一悶聲回答:“報了。”

曹大偉陰陽怪氣地說:“哦。記者嘛,你們得罪人太多,以後小心點啊。多積德,少樹敵,給自己留點餘地,免得……”

祝五一怒道:“你什麼意思?”

“嘿嘿,開玩笑。你們聊,我先走了。”曹大偉說完揚長而去。

祝五一問沈紅葉:“他找你幹嗎呀?”

“借錢。”見祝五一不太高興,沈紅葉又說,“我沒借給他。我也沒錢呀。我跟他說了,我就是有錢也不會借給他還賭債的。”

月亮石又掛回到沈紅葉的頸上。沈紅葉摩挲着石頭,感嘆地說:“這些天沒戴着它,我還真有點失眠了。”

祝五一說:“哦。這不又回來了。”

沈紅葉試探地問:“咱倆的事,你昨晚跟你姨媽說了嗎?”

“說了。”

“她怎麼說?”

“她沒說什麼。”祝五一悶了一會兒,又說,“咱倆還是等買了房再結婚吧。”

“為什麼?”

“咱倆結了婚,也不能還是租房住啊。”

“其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住什麼房無所謂呀。”

“可我不想讓你受苦,也不能讓別人看笑話。從現在開始,我要努力攢錢,買個房子,再風風光光地把你娶進來。”

沈紅葉笑着說:“那我跟你一塊攢。”

祝五一回到大雜院時,韓振東已經躺下了。他對祝五一要自己攢錢買房的想法感到驚訝:“你還買什麼房啊?你姨父自己就是房地產巨頭,手裏那麼多房子,隨便撥一套給你不就行了嗎?”

“我不要他的房。我要自己掙?”

“自己掙?還挺有骨氣。你當掙套房容易呀?我掙這麼多年了還沒掙出一套房來呢。要不我這婚早結了。”

“沒有像樣點的房子,就不能結婚了嗎?”

“人家女的一輩子跟了你,你連個房子都沒個像樣的,總不太說得過去吧。房子是女人的日子,是男人的面子。你明白嗎?”

祝五一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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