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橫生枝節

60、橫生枝節

都說人算不如天算,這話一點沒錯。

第二天,我們早早就去了,就等着大家到齊了開局,沒想到居然來了一個警察。他騎了台摩托車,馬達轟鳴地停到樓下。因為他是穿制服來的,我們在樓上房間裏面面相覷,看來是玩不了了。

那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這麼晚了警察來幹嗎?我和三元、小海心裏都沒有譜,只好看情況了,反正那時候我們還沒玩呢。那警察好像是這裏的熟人,提着車鑰匙熟門熟路地上到了4樓大家住的地方。路過我們的房間還推門看了一眼,看到我們幾個還點點頭,沒等我們反應,就去了別的房間。

小海悄悄地問我:“老三,還能玩不?”

我說:“天知道啊?”

稍微坐了一會兒,那些收購海參的老客陸續都回來了。聽他們在各個房間裏大聲打着招呼,好像也和那警察說著什麼,我也趁機挨個房間溜達了一圈。好像這個警察和大家很熟識,說話間都不避諱,基本都是談論馬上要開始的局,什麼昨天你輸了多少,今天你準備贏多少之類的話題;或者議論哪把牌誰誰什麼牌面,跟錯了還是跟少了。這些話當著那警察面說的,那警察也參與其中,和大家說得很融洽,難道他也是一個來賭博的賭徒?

看來我們虛驚一場。之前我見過一些法院和檢察院的人在賭場裏搏殺,也偶爾碰見過警察、工商人員。看來這個小子是來趕局的,這個警察小子以前常來賭,只是我出現的這段時間他有事沒來而已,看來人家是常客,而我才是路過的。

大家都齊了就開局了。但是那天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以前玩都是現打發人去買撲克,那天的撲克是警察自告奮勇去買的,看來這個哥們不是一般熱心。我覺得那警察哥們不應該是個跑腿的角色,但是當時也沒有多去想,沒想到這個警察也會出老千。

照例又和以前一樣開始玩,但是玩了幾把我就注意上了警察,誰叫他穿制服呢,他好像認識一些撲克似的,想到撲克是他去買的,我就懷疑上了。我仔細一看,撲克有點問題,當然這些都不影響我出千,該怎麼贏還得怎麼贏。

現在想來,那警察出千蹩腳得很,因為他很仔細地去看撲克的背面。當然了,這個只是我眼裏的景色,在那些凱子眼裏沒有什麼異常!凱子嘛,永遠是凱子。

我注意到以後就上了心。要我去看,一下我還看不出那些細微的差別。我估計他是後來做的暗號。一副新撲克,在印刷的時候直接印刷上暗號,不需要像這個警察那樣分辨。雖然他努力裝作很隨意的樣子,但是在內行人眼裏,確實是太小兒科了。

我知道他在牌背上留下暗號了,但是如何做的我就不知道了。按照我的推測,他提前買了新的敦煌撲克,揭開塑料包裝,把撲克拿出來做上暗號以後,再按照原來的包裝裝好,帶在身上;借口去買撲克,其實拿回來的就是他加工過的撲克。

鬥雞局上這樣出千的人很多。

既然他加工了撲克背面,那應該是很難發現的,不過我會摸。於是我趁着玩的時候用手去仔細摸了摸撲克的背面,還真被我摸到了異樣。我又仔細看了看桌上其他人面前的撲克,終於被我看出了端倪。

敦煌撲克背面有類似小花的圖案,每個小花兩片葉子,中間一個小小的花骨朵,短邊11個,寬面22個。他用針把花骨朵的不同部分摳掉做記號,比如摳掉牌面第一個花骨朵代表黑桃,摳掉第二個代表梅花,摳掉第三個是紅桃,摳掉第四個是方塊等。這樣花色區分出來了,剩下就是在點數上做文章了。他摳掉寬面不同的花骨朵來依次標記A一K。這樣一來,牌在他看來是透明的。

這些年遇到不少這樣出千的人,方式多樣。就拿敦煌撲克來說,記號做在哪裏,怎麼個順序,全看個人喜好。不過這只是一種不常用的針摳法,真正的老千不會做這樣的記號,針摳法容易讓人家抓把柄的,也不屑去做。

他雖然做了記號,但是一點也不影響我通過別的方式去出千,總之並不妨礙我贏錢,只是因為他;搞得我很費勁。在場上我有個同夥,我得隨時提示他不要跟那警察悶牌。那警察看自己牌很大,就使勁悶,典型的傻子作風。可能是眼神不夠用,他看不到別人的,我的小眼還行,能看到好幾家。雖然有時候看不到別人下邊的牌,但是能看到上面一張就夠了。鬥雞局,知道別人一個牌的牌面,很容易根據那人跟牌的表現推算出他是唬人的還是真有大牌,大能大到什麼地步。所以我還是能保證把桌子上這些凱子的錢贏來,而這個警察總在保本附近徘徊。

我開始比較忌諱他,所以不想去搞他。從小警察在我心裏形象比較光輝,因此遇到了這樣的警察我也不太想去搞。我小時候多希望自己當個警察啊,造化弄人,我沒成為警察,卻成了個不光彩的老千。

這樣也沒能最後阻止他輸掉,現在回想起來,他的錢都輸給了別人。他總是看自己牌大就悶,結果人家牌更大,哪裏有不跟的道理?他輸給了別人,最後那錢又被我倆從別人手裏贏去了。整場一直都這樣轉,大家也都注意到了,還互相開着玩笑,說那警察輸給甲,甲再輸給乙,乙再輸給丙,大家都在樂。雖然那警察不是場上輸得最多的,但大家都喜歡拿他開玩笑。可能是對他那身制服比較敬畏,眾人玩笑中恭維的成分比較多。那警察輸了絕對和我沒關係,我敢拍胸脯保證。

結果錢都被我和同夥贏了,這才是麻煩所在。快結束的時候,那警察輸了不少,他就有點急了,注也下得特別大,嘴巴也開始不幹凈起來,好像要在氣勢上壓倒眾人,以為聲音大別人就會放棄大牌把錢送給他。在賭場上誰稀罕你嗓門大啊!

那警察也是倒霉,馬上要完的時候,別人發牌,給我發了個三個7的豹子。因為快要完局了,所以那人發牌的時候我也沒有去看誰家都有什麼牌。拿起自己的牌一看發現自己是個豹子,就高興起來,先跟了一手最小的注100元(我怕大了把人嚇跑了),然後探聽別人的虛實,看看後面幾家跟的情況再決定是否加註。有個老客跟了一下200元,稍微提了一下注,他的下家就放棄了。輪到警察,他一下跟了500元,警察的下家也是一個老客跟了500。

我注意到那老客最上面的牌面是個Q,下邊兩個不知道。警察跟了,我也看了看他的牌,應該是個方塊5。輪到我的同夥,我示意他放棄。如果就一家跟牌,我會示意他跟幾手,把凱子夾住,不給他買底牌的機會,這樣就可以多勒點錢到場中間來。目前三家跟我,他就沒必要跟了。他不常賭錢,牌大牌小基本都寫在臉上,我估摸他不大,他也很爽快地放棄了。再下那兩家也放棄了。這樣局上就我、警察和兩個老客。

輪到我了,我跟了500,也沒有加註,也沒有猶豫。鬥雞局上很多人會把你的猶豫當成你是大牌故意裝小,我臉上啥表情也沒有,只是用手指頭把牌合在一起壓住,不想讓那警察看到我的牌面。

我下家的老客是詐唬,看這麼多家跟的,就放棄了,看來他是個Q的雜牌,或者有一對就不錯了。那警察看了我一眼,順手拿出1000放上去,他又加了500的注。他下家的老客竟然沒跑,也跟了1000,看來都是不小的牌。警察那牌我是不怕的,5的牌面,大到天也是3個5,沒我大。但是這個老客竟然也毫不猶豫跟了。

又輪到我了,我說那老客:“你還跟啥,能有我大啊,你跑了吧。”那老客也不客氣,問我:“你怎麼不跑,想知道我多大,現在三家,你不可以買,想看就跟下去。”

於是我也跟了1000。趁這個工夫我認出了那老客最上面的牌是個花A,下邊兩張還不知道是啥,難道是三個A?這幾率也太小了吧,我沒着急去看那下邊是啥牌,機會有的是,我不着急。

輪到警察了,可能他牌不小,馬上又提局,升到1500。那老客也跟了1500。我繼續沒表情地跟了1500。那警察惡狠狠瞪着我倆,好像我倆故意抬他的杠似的。他把牌拿起來看看,做出考慮跟還是不跟的樣子。我心裏在笑,心說:“哥們,別演戲了,知道你的牌大,要不主動提啥局呢?”

我對他下面的牌已經失去興趣,真正想知道的是那老客下面的牌。警察把自己的牌好個研究,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繼續跟了1500,那意思是我倆有一個繼續跟,他就跑了。但是他這樣表演就是要讓人以為他不大,老客也差不多是這個路子,也拿起來看。我在他抽牌的瞬間看明白了他手裏有一張不是A,具體是幾沒看明白,看來他最大也就是草花同花順,要麼就是草花的同色雜牌,看來我是桌面最大的牌了。他也裝腔作勢擺弄了幾下,繼續跟了一手。我心裏高興,哈哈,錢來了。既然倆家裝小牌引誘別人,我還猶豫啥呢?

我直接上到了2000元(封頂2000,買底4000),押錢時我故意說:“你倆都不大,還研究啥,都直接跑了吧,底錢歸我了。”警察還以為自己演戲奏效了,看上去挺高興的,也跟了2000,說:“最後一把,我認了。”那老客也沒客氣,上了2000,看着我,意思是:“看你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斗到這個時候就沒必要繼續裝了,就看誰心理承受能力大。我毫不猶豫跟,警察也繼續跟,誰都懶得再演戲了,老客也繼續跟。這樣跟了大概4手。看我倆咬得這麼緊,老客猶豫起來,這次他真的猶豫了,他想了半天,決定放棄,把牌亮在桌子上,不跟了,他是個的同花牌。

就剩我和警察了,我肯定不會去買底,我倆又跟了4手。警察說:“你買了吧。”看來他心裏開始發虛了,我笑着對他說:“想買啊,但是一想,還是別買了,我跟兩手讓你買我多好。”那警察嘿嘿笑着說:“正好我也是這樣想的,我也不買。”我心說:“大哥,我喊你大爺,千萬別買。”

這樣我倆又跟了兩手,警察好像沒多少錢了,他馬上要買了,跟沒錢了是不可以的,那就意味着我直接贏了。警察沒錢的時候跟身邊一個老客借了1萬,又跟了我3手,剩下最後4000的時候買了底。

他買的時候,我故意嘆了口氣說:“完了,我可能是輸了。”說完我裝作無奈的樣子把三個7翻開亮在桌子上,那警察的眼神馬上就變成一個輸光賭徒那種絕望的眼神。

他特別憤怒,使勁把自己的牌摔在桌子上,是3個5的豹子,我贏了。我裝作為他可惜的樣子整理桌子上的錢,收完錢基本就是結束了。一是時間到了,大家都有散的意思;二是我今天已經超額完成任務了,不想繼續搞了;再就是場上也光了兩家了,繼續玩也沒多大意思了。

我把錢收好後站起來準備要走,但是警察不讓我走,他指着我說:“小子,站住。”我站住了,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說啥。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我的老千生涯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當代現代 我的老千生涯
上一章下一章

60、橫生枝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