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驚夢,我就是傳說中的老千
多少年來,我總在夢裏看到那雙求助的眼神,她哀求地看着我,一次一次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也算見過大世面的人了,但自從那件事後,我常會在同一個夢裏驚醒,每次都會嚇出一身冷汗,然後久久不能睡去。那個眼神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不知道她——確切地說是她們一現在怎麼樣了。連續多少年我都做這個夢,我誠懇地希望她(們)能原諒我,不管多少錢,我願意用錢補償她,雖然錢贖不回來什麼,但如今我只能做這些了。
這事說來話長。2001年秋天,秋老虎還很厲害,我住的城市,賭場沒人願意帶我玩,相熟的人見我來了,甩我幾千塊,打發我走。我沒事可做,成天就是跟朋友們去看熱鬧,很鬧心。
正沒事可做,從前賭場的朋友大軍給我來電話,要我到天津幫忙抓千。
電話里他簡單介紹了一下,這是一個北京老闆開的賭場,開了好多年,因為根子硬,一直沒倒。三個月前,賭場發現有人出千了,抓了很久也沒抓到,請了不少高手去看,都沒看出啥毛病。這個老闆認準了非要搞個水落石出不可,所以還在到處找人。
那會兒我的技術早不是原來賭場小老千水準,大軍就向老闆推薦我去抓千。電話里大軍還說他現在跟着這個老闆做,老闆對他很好;抓住有錢掙,看不出啥就當去旅遊了。正好我們共同的朋友,也是帶我入道的師傅大賓,也在天津,順便聚一下。
那老闆開出的價碼是200萬,我馬上就心動了,當天就買了飛機票。下了飛機,大賓、大軍都來接我,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穿得精幹得體,大軍給我介紹:“這是老闆娘,特地歡迎你到天津來,老闆有事,晚上就能見着。”
他們把我安頓到一家大酒店,留大賓陪着我,大軍和老闆娘就去忙了,還說晚上給我接風。生平頭一回被人這樣招待,忽然有了一種上等人的感覺。
下午快6點時,老闆和老闆娘都來了,看老闆那樣子有六十多(後來才知道那是個二老板娘)。吃飯時,我大致了解了一下賭場的內情,問老闆賭場搞不搞鬼,大軍接過話茬:“賭場百分百公平,所以這幾年周邊地區的大款都喜歡來這裏賭。”
老闆娘給了我兩張卡,一張是會員卡,還有張VIP什麼的金卡。這裏沒有會員卡是進不去的,包房裏沒有金卡也是進不去的。搞這麼多規矩,我不由得心裏暗暗罵娘。
賭場是晚上10點以後營業,我、大賓、大軍約好,我假扮散客進去,大家裝作互相不認識。
到了賭場才發現這地方規模真大,外面看是個很大門面的洗浴餐飲中心,各類設施都有。賭場在8樓,燈光映照下,一派華麗。大軍讓我自己去,結賬時出示我的金卡就可以了。
晚上10點,要開工了,我到8樓,一個很開闊的大廳,有10多張桌子,每張桌子前都人頭攢動,我穿着牛仔褲和白T恤,像個鄉巴佬。一個掛着“樓面經理”牌子的中年男子路過我身邊,遞給我一疊東西,他遞得很巧妙,旁人看不出我們倆交接東西。到沒人的地方一看,是5個籌碼,每個10萬,金黃色的。
我挨個地方溜達着看,大軍說作弊發生在百家樂台上,但不確定是哪個檯子。我看見大軍也穿着制服在裏面溜達,經過他身邊,我看了看他的牌子:值班經理。他沒有給我一點提示。
我只好繼續亂看,三個百家樂的檯子擺在外面大廳,每個台前都擠滿了人。每個檯子前我都看了半小時,基本都沒啥毛病。隨後我轉到貴賓區。貴賓區在一個大包房中,就一個檯子,在玩百家樂,賭注大得嚇人,其中應該有些像當官的,看上去不怒自威的樣子。不過也有一個不顧形象地不停擦汗的倒霉人,包間裏空調開得很大,莫非他汗腺太發達?
我正走神,大賓在後面拉我,他讓我注意外面3號台上的三男二女。我到了3號台前,仔細觀察。人都說,小偷看眼,我說抓老千就看手。我也注意到那五個人,他們看上去互相都不認識,各玩各的,他們押的都不大,所以不能看牌,也沒機會出千,偶爾押大可以看牌。我注意力很集中,他們並沒出千!他們押得很隨意,贏了不少,面前堆着高高的籌碼。
直到早上5點散場,我也沒看出什麼毛病,覺得很鬱悶。剛回酒店,大軍就來問我觀察的結果。大軍說:“他們來了基本都贏錢,這五個人互相認識,但是從不說話,每天不是這個人贏,就是那個人贏,三個多月來一直這樣。他們也不是天天來,也不是一起到來,但是可以肯定他們互相認識,幾個人的賬算下來,肯定贏,不會輸。”
從他那裏還了解到,懷疑歸懷疑,各路人馬來抓,都沒抓到什麼把柄。這個老闆可以算是開賭場的領軍人物了,對真本事贏錢走的,多少都奉陪;但是說人家出千,卻沒拿到把柄,說出去會壞了名譽。
我跟大軍解釋說:“整晚我都盯着他們,但是一直沒發現什麼毛病,他們押得很隨便,大的7萬,小的5000,不動牌,不可能出千。”
賭場事後也查過廢牌,沒查出什麼毛病。第二天我又去,這五個人沒來。
第三天,我在賭場又看到了他們,只是變成了兩男一女。他們也是挨個到百家樂台去玩,並不固定。我特別注意了一下百家樂台上的牌楦和桌子,都是按照國際標準製作的東西,應該也沒問題,我也一直在他們玩的檯子上亂押。如果他們真是老千,應該是很高段的老千,有點要細水長流贏錢的感覺。
到底是哪裏出了毛病,我竟然完全看不出來。那時候,我自認為是一個千術高手了,不管是什麼高科技還是再快的手法,很難瞞過我的眼睛。我又看了一夜,確定他們沒出千,可是他們又贏了,這個又該如何解釋呢?天天贏的人有,可是連續三個月都贏的人,我沒見過。一個星期過去了,我還是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賭場的老闆、老闆娘表面不說什麼,但我能感覺到人家對我的失望與冷落,他們託大軍捎過話來“實在抓不到就別抓了”,還感謝我老遠來捧場。聽了這番話,我一陣臉熱。我這個人脾氣屬於犟驢,怎麼能叫人家這樣輕看呢?
當天我就搬出了酒店,換了一家(因為那酒店的所有費用是大軍老闆掏的,我怎麼還能老着臉繼續去住啊)。
但是我和大軍說:“我堅決不走,一定要看看到底啥毛病。”大軍也沒說啥,每次我進了賭場也都偷偷遞碼給我,卡也都沒和我要,就當我免費給他。
我到天津12天了,事情出現了轉機。那天,我早早去了賭場,坐在2號檯子上,像別人一樣優雅地喝着咖啡。賭場開局的時候,荷官(主持檯面的司儀)帶着賭具,身後跟了兩個派碼的小丫頭,來到了台前。
確認場上的人都夠了可以開局了,那個荷官丫頭就把八副撲克都打開了,給大家驗看。驗完,就開始嘩嘩地洗牌。2001年開始,國內賭場跟着國際大賭場走,把自動洗牌機撤掉,改成手洗了,只准荷官洗牌;2003到2005年玩家也可以參與洗脾;2005年之後,大賭場開出一個專門房間,四面透明,玩家可以從外面清楚地看到裏面的洗牌動作,牌洗好后,撲克走哪個桌上由抽籤決定。
那個荷官小丫頭長得不錯,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很長,小臉鼓鼓的,皮膚特別好,看着就有要掐一下的衝動,所以不由得對她注意了起來。看着丫頭嘩嘩地洗牌,我就研究起了她的手,像水蔥似的。看着看着,我好像發現了什麼。她密密麻麻地洗着撲克,洗得實在太好了,我的心不由一跳。這個荷官有問題!
但是當時不十分肯定,我起身去別的檯子溜達去了。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大軍喊去,問大軍:“2號檯子的荷官會不會有問題?”
大軍被我問得一愣,搖搖頭說:“怎麼可能?那是老闆的親戚,老闆一手栽培起來的。再說了,那牌楦是黑色的,按照國際賭場規格做的,絕對作不了假。”他拍拍我的肩膀,“三兒,你是不是抓不到有點神經了?”
我不理會他的嘲笑,又問大軍:“是不是每次這個丫頭的檯子上那些人都贏呢?”大軍卻說:“不是,哪個檯子都贏過。你不要瞎尋思了,荷官絕對不可能有問題,如果有問題也逃不出我的眼睛。”
我又迷糊了,難道我看錯了?我怎麼覺得這個手法這麼熟悉呢?第一局八副牌快完了,我又湊過去,那個女人已經贏了20萬了。這局結束,她去了1號檯子,我順着她走過去的地方看,經常和她一起的男人在1號台上押着錢。那台上的荷官是個歲數稍大的丫頭,長得也不錯,笑眯眯的樣子,那個男人也贏了7萬多的樣子。真他媽邪門。
看到2號台又拆了新的八副牌,我又過去看丫頭洗牌,還是很正常地洗,一樣密密麻麻,她洗得真是太好了,難道我看岔眼了?
大軍恰巧不在,我轉身找到另一個值班經理,提出要看監視錄像,他請示后,帶我進了他們的錄像室。我要求重看丫頭洗牌那一段。他們只注重押錢看牌區,那個錄像的角度不太好,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又要求看了前幾天的,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基本搬牌的動作還是可以看到的。看過後,我堅定了我的看法:是荷官出千了。但是我不敢肯定,我還要繼續觀察。
於是我又溜達去了場上,那幾個人早走了,看着荷官下一輪的洗牌,也沒看出啥來,但是我心裏已經有數了。
第二天,我摩拳擦掌準備出手,不想那幾個倒霉蛋沒來。第三天,我又早早進去,那幾個倒霉蛋已經在那裏了。我坐在2號桌子上,仔細觀察那荷官洗牌,今天這台上是前天1號桌子上的那個丫頭,那伙人在她檯子上也贏了不少。當時,我裝作數籌碼,實際上是看她洗牌。
她也這樣洗牌!我斷定這兩個荷官丫頭靠洗牌幫助那幾個人出千。她們的手法叫做完美洗牌,根據我第二個師傅的說法,1998年中國基本沒人會,這個東西只存在於美國一些大賭場。簡單地說,通過洗牌,牌都被編輯為有規律的順序,只要計算準確,就能知道場上每個人將會發到什麼牌。果然,那幾個傢伙遇到了熟識的順序,他們基本都是下大注,他們吃不準的時候,就一通亂押。
我還吃不準牌的順序,所以那天我沒下手抓,早早回去,順便買了台計算器和兩副撲克,詳細計算兩副牌從洗牌1次至9次的詳細順序,直到第二天上午10點多才算完,然後我就硬背下來。
下午我早早就過去了,在他們酒吧喝酒,還給大軍掛了個電話,讓他來幫我付賬:“我要了瓶好酒,包里錢不夠了,你們的酒保想宰死我,一瓶酒要我6000多。”他聽了哈哈大笑:“你這個傻X,應該宰。”不一會兒,二老板娘款款走來,大軍跟在身後。我今天做好抓千的準備,心情很輕鬆,還有心開玩笑,說:“李姐,來給我付賬啊。”
她笑了,回頭對酒保說:“不用算了,這位先生的單一會兒我簽。”然後轉過頭問我:“怎麼還沒走?”
我笑嘻嘻說:“抓不到我不走了,我得賺這200萬回去討老婆。”
她看我這樣,大概猜出我心裏有數,就說:“只要你抓到了,200萬以外我還可以再給,你說吧,還要什麼條件。”
我故意逗她,獅子大開口:“我相中你們大軍開的那車了。”她很豪爽地說:“一點問題沒有,只要你抓得到,我明天就給你提一輛過來。”
我馬上說:“晚上給我準備100萬籌碼,今天晚上就給你抓到,除非他們不來!”
晚上他們果然來了。
我湊到他們台上,荷官丫頭完美地洗了7次,然後把洗好的牌都放在一起,切好牌,削去牌,放進牌楦,賭局開始了。
剛開始,那幾個倒霉蛋都心不在焉地押着錢,我也一樣亂扔一通,心裏默默計算着下一個應該是啥牌,那幾個傢伙也是很專註地看。當然了,場上所有玩家都很專註,賭的可都是真金白銀。幾輪過去,我終於看到了熟識的順序,和我計算的一樣,而那幾個人也注意到了,他們開始下大籌碼,每次都可以推算出下一張是什麼牌,補出來的是哪些牌,當然會贏了。我覺得我應該出手了。
我站了起來,把褲兜里所有的籌碼都掏出來,場上的玩家看我一下拿出這麼多金黃色的大碼,都很吃驚,好像還有小聲嘀咕:“裝×來了,有錢就去貴賓室玩呀!”我假裝沒聽見。
我算好了,下次應該是閑家補了牌以後大,我就把所有的籌碼都堆到了閑家,說:“閑家我包了,莊家押多少我都帶着。”
荷官微笑着說:“先生你必須放個準確數字,不可以這樣押錢的,別人沒押,你最多只可以押10萬,莊家增加了你才可以再增加。”
“是嗎?那我就先10萬,莊家上多少我都帶。”大家拿看愣頭青的眼神望着我,誰也不說話。荷官派牌,不用說我贏了。
下一把,我算出莊家會贏,就包了莊家,當然也贏了。第三次我又包了場上的錢,也贏了。可能我的舉動太囂張,很多人都不玩了,湊了過來看熱鬧。
大軍這時站到了我的身後,表情很專註,一聲不吭看着我表演。我連續六次通吃,那些說我裝×的反過來都要求我帶他們一點。這時候荷官小丫頭的表情不再自然,笑得很僵硬。
當我包第11場的時候,那丫頭可能明白了我已看出她的把戲,她說話的時候嘴角有點抖,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我,一次一次地看着我的眼睛,那眼神里分明說希望我能就此過去。可是我當時滿腦子只想着錢,如果老天爺讓我重新來過一次的話,我絕對不去揭穿她!
大軍知道我抓住了,馬上派來一些人維持現場秩序,無關的人都被清理到了一邊,出千的那幾個男女見勢不妙,正要溜走,被賭場的人強行留下。
不一會兒,二老板娘也進來了,說發現賭場有人出千,需要核實,暫時停業一會兒,每個人到酒吧去,酒水全免單,就這樣無關的人都被請到酒吧。
賭場的人把這張桌子團團圍住,賭局還在繼續,可那荷官丫頭髮牌的手越來越抖,最後連牌都發不出來了。
“繼續發!”二老板娘大聲呵斥着,那丫頭已經掩面蹲在了桌子邊上,嗚嗚哭着。我給大軍解釋下幾張都是什麼牌,為什麼會有這個效果,然後我要了兩副撲克,給大家演示完美洗牌,那些看場子的發出一片驚呼,以為我在變魔術。之後我又要了兩副撲克,先後洗了7次(跟那個荷官丫頭一樣),然後展開在賭桌上,把牌楦里的撲克都拿出來展開,和我洗好的兩副撲克對比,找出同樣次序的,排列給大家看:一模一樣!
二老板娘指着另一個會完美洗牌的荷官丫頭問我:“老三,那邊檯子上呢?”我很得意,說:“1號、2號應該是這樣的,3號沒多大問題。”
話音剛落,一個男人過去把那邊台的荷官像提小雞一樣提了過來。她知道被揭穿,也早抖成了篩子。
我正洋洋得意着,隨後一幕讓我的得意變成終生的悔恨。只聽一聲尖叫,地上多了一顆眼珠子,那個荷官丫頭疼得滿地打滾,一邊發出凄厲的叫聲。從那以後我經常做噩夢,到了晚上,高一點的聲音就會讓我汗毛直豎。從此,我也給自己定了個規矩,任何人找我抓千,必須事前約定不得傷人,否則不去抓。
後來,我聽說賭場老闆給這個荷官家200萬擺平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這兩個丫頭很大程度是因為我受到這麼大的傷害,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能補償她們,但我不敢奢求她們的原諒。
這是我第一次出面抓千,當天就被人保護起來了。第二天,賭場給了我200萬,我分給大軍50萬,要給大賓50萬,大賓沒要。這個賭場老闆確實講信用,真的把車鑰匙給了我,並立刻拿給我所有手續。我一再表示那天我是開玩笑,奈何他非要給我,我不要就要打要殺的,我只好要了。走的時候把車給了大賓。
晚上老闆在最豪華的飯店請了我,說了很多感謝的話,還讓我以後多和他聯繫。具體那兩個丫頭和那些倒霉蛋是啥關係我沒問,她們怎麼練的也沒問。我打聽怎麼處理的,可是他們死活不說,問大軍,他也不說。然後,我離開了那個城市。
正如你現在所知道的,我是個老千,賭場老千。
很多人都看過關於賭博的電影電視,裏面的賭聖賭王們個個英俊瀟洒、沉穩老練。跟這些天生的帥哥比起來,我很自卑。我相貌平庸,瘦瘦的、高高的,屬於扔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種,很少有人會把我跟職業老千聯想到一起。只有一次,一個看相的老人意味深長地點破了我的身份。當時我有點狼狽,職業老千怎麼說也不是上得了檯面的工作。看着他核桃皮一樣的面孔和那雙世故渾濁的眼神,我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那老人家複雜的眼神一直深深印在我腦海中。如果我運氣足夠好,能夠安穩地活到那麼老,會是什麼樣子?
今年,我37歲,但我的心好像已經73歲了,在賭場拼搏,心老得特別快。30多年的生活,似乎已經讓我透支了後半生的活力,沒有什麼能讓我興奮了。也許我真的老了。偶爾我也會問自己,我的人生就這樣了?誰知道呢。
電影裏的賭神們常常表演令人眼花繚亂的賭技,在我看來,那裏演的都是些小兒科的東西。我接觸、熟悉、使用過的作弊方式,在一般人看來簡直匪夷所思,而現在高手的出千手法和高科技作弊手段更是五花八門。只有當你真正進入這一行,才能體會到裏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有多渾……
我現在早已金盆洗手,不再賭博了,至今,栽在我手裏的老千可以說以幾百人計,但是我隱藏得很好,這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我平凡的相貌。一個英俊小生並不適合這個行當,太惹眼。抓老千很容易得罪人,所以非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自己出手抓千的。不過提起我的名字,在黃河以北開賭場、賭船的,大部分莊家都知道。每逢新賭場開業,遇到專業的老千,莊家自己又抓不到的情況,一般也都會來找我。抓老千的待遇相當優厚,只要抓到現行,可以連拿三天場子的利潤的五分之一。這幾年來,我基本上沒怎麼失手過,只有一次沒有完成莊家的囑託,因為那個老千以前有恩於我,實在沒法抓。
一般來說,大型賭場的莊家都比較講信用,只要抓住,都會按照事先約定給錢,當然也有不講信用的,那得另說。
我寫這本書,最重要的原因是:看了太多因為賭博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的人間悲劇,這些我都經歷過,被人逼債,還差點自殺,也有因為賭博出千被人抓到,差點丟了小命的時候。我想從過來人的角度規勸一下那些還痴迷於賭博的人,所謂十賭九騙,不要再賭了。
生活不能重來,人生不可以再一次選擇,當我有所了悟的時候,我已經蹉跎了將近二十年的好時光,我最珍貴的青春歲月在賭博中無聲無息流逝了,還有許多的美好情感在沉湎於賭博時沒有好好珍惜。
前些天,我又在夢裏看到那雙求助的眼神,她哀求地看着我,一次一次地看着我的眼睛,嘴唇在發抖。醒來后我就開始想,想我是怎麼踏上這條路的,想那些人,那些事。我彷彿又回到了家鄉漁村門前的小橋邊,當我走過去,回頭看那橋上,赫然寫着:奈何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