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黎元洪下狠手
第1節國人最恨監督
話說袁世凱的北洋政府獨大之初,南京政府被撤銷,並附來賬單:
南京政府要求打款三百萬,上海要求打款六十萬,武昌方面更狠,要求打款一百六十萬。這些款子,都是三地政府欠下革命軍的軍費,你袁世凱不給錢,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於是唐紹儀去問袁世凱:凱子,這事可咋辦啊?
袁世凱答:你自己看着辦吧。
唐紹儀:……我看着辦?那就只能向四國銀行借款了。
於是事態進入第一階段:四國銀行鬧事階段。
此一階段很簡單,四國銀行者,英國滙豐銀行、法蘭西銀行、德華銀行再加上美國資本團。唐紹儀開口向這四家借款1500萬,四家銀行急忙點頭:可以可以,借錢沒問題,不過你們得有擔保,我們還得再派人監督款項用途。
唐紹儀搖頭:洋鬼子啊,你們不曉得中國人,中國人是最痛恨別人監督的,雖說錢是你們的,但監督是萬難通過的……乾脆我去找比利時得了。
於是唐紹儀去找了比利時的華比銀行,比利時國小,不敢亂監督中國人,遂墊款100萬磅。唐紹儀將這些錢分付南京、上海及武昌。須臾,三地來電:錢已花光光,速追加款項。
於是事態順理成章地進入第二個階段:四國銀行再鬧事階段。
話說四國銀行聽說唐紹儀從比利時那裏借到了錢,登時火了,便結夥來找唐紹儀吵架:你們中國人,有這麼辦事的嗎?說好了從我們這裏借,卻偷着從比利時那裏拿錢,你傷害了我們的驕傲,這事咱們沒完。
四國銀行以他們擁有借款優先權為由,揪住唐紹儀不放。唐紹儀那個氣啊,媽的,這洋鬼子都什麼怪人啊,連不朝他們借錢都成了吵架的理由了……沒奈何,只好苦做美國的工作,讓美國公使出面,勸說另三家別吵了,別吵了……再吵人就要瘋掉了。
讓四國銀行這麼一胡鬧,事態順理成章地進入了第三階段:比利時鬧事階段。
話說比利時聽說唐紹儀改主意了,不朝他們借錢了,還是找四國銀行。華比銀行大怒,率人打上門來,揪住唐紹儀不放:有你們這麼辦事的嗎九九藏書?有本事你一開始就別來找我們,既然找我們借錢了,豈有一個中途改借之理?不行,把我們以前墊付的錢還給我們!
唐紹儀急得滿頭是汗:各位爺叔,你們墊付的錢已經花光光了。
比利時人:我管你花光沒花光,把錢還回來。
唐紹儀淌着眼淚,再去找四國銀行,驚發現四國銀行已經變成了五國銀行,於是事態又進入了蔡元培老爹鬧事的第四個階段。
第2節蔡大爺別鬧了
這一階段開局蠻好,日本人的銀行也跑來湊熱鬧,四國銀行變成了五國銀行,開出來的條件也簡單,一是要有預算表,二是付錢時需要洋人監督官員簽字才可,三是各國武官都參加陸軍協會,共同裁撤中國軍隊,四是所遣散士兵各給發票一張,士兵拿發票來找洋人拿錢……
唐紹儀聽了這條件,后脖頸嗖嗖冒涼氣,情知如果把這樣的條件拿到國務院,他老兄鐵定會被議員們連皮帶骨頭都吃掉。
於是唐紹儀改了主意,不借洋債了,改發國內公債,向中國人自己借錢。他把這個主意,在國務院的會議上一說,與會的蔡元培大為詫異,站起來說:小唐,你有沒有搞錯?你要裁撤的是革命軍隊,革命軍人都是特殊材料製造的,為了革命連命都不要了,豈會要你這兩個臭錢?不必發什麼公債了,也甭朝洋人借,只要曉以大義,革命軍人都會自己回家種地的。聽我的,不會錯。
唐紹儀幾乎急哭了:拜託,蔡大爺,咱們別添亂了好不好?狗屁革命軍人,革命軍人跟反革命軍人沒兩樣,都是人,是人就得吃飯,你不給他們錢讓他們回家,他們豈能罷休?你不知道被解散的民軍都已經成了土匪嗎?
蔡元培道:土匪橫行,那是你這個大貪官撈得太多,怎麼可以污衊革命軍人?我誠懇地建議你以後少撈一點兒,行不行?
幸好這時候宋教仁出來打圓場,說:老蔡,是這麼回事,你也別為難小唐,我仔細研究過了,革命軍人也得吃飯,不騙你,是真吃。吃飯就得付錢,還是讓小唐想辦法去哪兒弄點兒錢吧。
於是唐紹儀借錢一事,就進入了第五階段:議員鬧事階段。
此一階段開局還是蠻好,先是日本和俄國兩家跑來,說:四國銀行太欺負你們了,借你們點兒錢還要監督,真是豈有此理,我們兩家借你,不監督……不監督也不好,但這個督咱們監得比四國銀行寬鬆一點兒,你看如何?
雖然開局蠻好,但唐紹儀已經知道中國人做事之難,所以這一次他扯上了財政總長熊希齡,兩人與日俄兩伙鬼子鬥智斗勇,總算是搞到個比四國銀行稍微寬鬆一點點的借款條件。
然後把議案轉到參議院,請議員們討論。眾議員一看,嗯,這小鼻子日本人和大鼻子俄國人,太不像話了,借你點兒錢花還要監督,你誰呀你?憑什麼監督我們中國人?中國人民不可監督!
於是眾議員大嘩,齊齊不許。唐紹儀和熊希齡兩人哭哭啼啼,挨個給議員求情說好話,議員們看這倆人太可憐了,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允許他們再去和日俄兩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再把條件放寬鬆些。
好不容易說服了議員們,萬不曾想,南京黃興突然拍來電報,強烈反對唐紹儀的借款計劃,這讓唐紹儀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於是借款事態進入了最後階段,也是最艱苦的階段:黃興鬧事階段。
第3節總理不是人乾的
黃興在借款過程中鬧事,是唐紹儀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蓋因唐紹儀受盡委屈,低三下四,到處找人借錢——這錢就是要打給黃興,讓黃興做遣散軍隊之用,誰會想得到黃興居然會反對借款章程!
或曰:洋人借款的章程太苛刻,有損國格……這理由純粹是瞎扯!同盟會孫文張嘴就要把滿洲給日本人,說話時連個磕巴都不打,借款條件再苛刻,也不可能苛刻過同盟會開出來的條件。
所以唐紹儀理解不了黃興的態度,熊希齡也無法理解。
於是熊希齡就拍電報給黃興,大罵黃興缺心眼。黃興立九九藏書即回電,罵熊希齡賣國,兩人每天快樂地狂打電報互罵,罵得不亦樂乎。這場罵架持續了幾日之後,黃興的參謀長李書誠看不下去了,就跑出來勸架:不要吵,不要吵,大家心平氣和,再商量商量嘛。
還怎麼商量呢?
仍然是讓唐紹儀想辦法。
於是財政總長熊希齡、外交總長陸徵祥,兩人就聯袂來找唐紹儀商量,到了總理辦公室,卻發現室內空空,人影皆無。
內閣總理唐紹儀哪裏去了呢?
原來,就為了借錢這事,唐紹儀筋疲力盡,心智枯竭,又因為王芝祥的事情,和袁世凱也發生了激烈衝突,最終導致兩人情斷義絕。
然則,那王芝祥又是何許人也?
說起這王芝祥,也是有趣之極的一個怪人,此人乃大清舉人出身,官拜廣西藩司,武昌首義后,廣西也跟着獨立,而後王芝祥等各級領導,就帶一群娃娃兵,奔赴大武昌保衛革命。日後的桂系名將白祟禧,就是這支娃娃兵中的一個。
但這時白祟禧還小,輪不到他搶鏡頭。這時候搶了歷史鏡頭的就是這位王芝祥,他到了武昌,和北洋兵比劃過後,就去了南京,他的年紀比黃興大許多,卻是非常崇拜黃興,見面就管九九藏書網黃興黃克強叫“克公”,黃興大喜,立即做了介紹人,介紹王芝祥加入了革命黨。
然後革命黨傳令黨人唐紹儀——唐紹儀也是革命黨,所以要聽黨的話——唐紹儀,馬上任命王芝祥為直隸總督,以便讓革命黨控制京畿。
唐紹儀接受任務之後,就一面哭哭啼啼到處找洋人借錢,一面安排任命,不曾想北洋軍人聯名上書,以直隸五路軍人的名義,強烈反對王芝祥出任總督。於是唐紹儀就去找袁世凱商量,說:我們已經答應人家王芝祥了,不能說話不算數啊,是不是老袁?
袁世凱笑曰:是你答應的,我可沒答應。
唐紹儀大怒:我是內閣總理,我有權任命。
袁世凱:某乃大總統,偏就不給你蓋章,氣死你!
唐紹儀:……老袁,為啥呢?
袁世凱:小唐,你當我跟你一樣缺心眼啊?你居然弄個革命黨做直隸總督,京畿門戶大開,如果孫文來搞我,那我豈不是慘了?
唐紹儀:……慘了也沒關係嘛,現在共和了,反正這個直隸總督我是任命定了。
袁世凱:小唐,乾脆我這個大總統不做了,讓你來得了。
唐紹儀:……反正王芝祥得當直隸總督。
袁世凱:哼,那咱們就瞧瞧這個王芝祥到底聽誰的。
於是袁世凱就給了王芝祥一大筆錢,讓王芝祥回南京,王芝祥見錢大喜,遂揣錢走人了,讓唐紹儀白做了一回惡人,自討沒趣。
從袁世凱的辦公室出來時,袁世凱的家人,笑嘻嘻地和唐紹儀打招呼:小唐,今天閑着沒事,又來欺負我們大總統了?
又來欺……唐紹儀氣悶於心,忽覺心灰意懶,心說:我為黃興借款,黃興卻不停地罵我,我為王芝祥弄官,王芝祥卻背後拆台。這個同盟會,分明是不對頭。這伙革命黨,分明是腦子進水。這個民國開國總理,分明不是人乾的,那我還在這裏幹什麼?
私奔!
第4節江湖豪客夜知聞
民國開端,唐紹儀內閣於1912年4月21日成立,到6月16日唐紹儀棄官私逃,其執政時間差5天到兩個月。
此次事件,又稱之為民國第一次府院衝突,衝突的結果,是同盟會成員不忿,群起吵鬧。教育總長蔡元培、農林總長宋教仁、司法總長王寵惠、署理工商部長王正廷向袁世凱提出辭職,以示抗議。而工商總長陳其美,則老實不客氣地拍電報罵袁世凱,聲稱唐紹儀私逃,都是因為被袁世凱欺負得太慘了。
於是袁世凱不停地給同盟會中人發電報,口口聲聲地說我沒欺負唐紹儀,真的沒欺負,是他媽的你們欺負唐紹儀,誰叫你們抵死不同意他借款呢?
不說袁世凱和黨人們扯皮打嘴仗,這邊唐紹儀自從出逃以來,心情前所未有地舒暢,遂於江輪之上,眺望滾滾長江,曰:大好江山,藏書網曾淪入夷狄之手……可那夷狄是怎麼弄的,居然擺弄得明明白白?怎麼輪到了我,就擺弄不明白了呢?
正在思無形惘無際之時,突聽江面上一聲呼喊,唐紹儀猛抬頭,驚見江上一葉扁舟,如離弦之箭,劈波斬浪,頃刻間追上了江輪。舟上一人,身手輕捷如猿猱,飄忽間縱身一躍,已然抓住了懸垂的江輪垂纜,嗖嗖嗖就爬到了江輪之上。
這是什麼動物?竟然如此好身手!唐紹儀看得呆了。
那人上了船,卻是一個面目精悍的漢子,只見他拔出腰間的一隻鋥亮盒子炮,左顧右盼,忽然看到唐紹儀,立即面帶殺氣,向唐紹儀衝來。
當時唐紹儀駭得魂飛魄散,掉頭飛逃,卻又如何快得過那漢子,只聽砰的一聲,漢子的盒子炮,已經敲在唐紹儀的腦殼上,一聲暴吼,直如雷霆,回蕩在唐紹儀的耳畔:
嗨,兀那操蛋的唐紹儀,你不在北京當總理,欲往哪裏走?
青天白日裏,冒出這麼一個奇怪的人來,當時唐紹儀驚得呆了:請問閣下是哪一個?
那大漢冷笑:枉你還出任內閣總理,竟連某家都不識得,我呸,某乃黃禎祥是也!
黃禎祥?唐紹儀稍一遲疑,猛地想起一個人來,急忙抱拳:原來是荊楚遊俠黃禎祥黃大俠,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足慰三生啊,唐某幸何如之,哈哈,哈哈哈。
有分教:總理棄職夜私奔,江湖豪客已知聞。登萍渡水盒子炮,江上追殺驚破魂。說起這位黃禎祥來,在辛亥年間可謂大名鼎鼎,是江湖上成名日久的大俠客,其人武功高強,身手驚人,手中一柄德國造鋥亮盒子炮,指東從不打西,指狗從不打雞,端的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唐紹儀又如何想得到,在這節骨眼上竟然遇到個俠客,害怕這傢伙照自己腦殼給上一盒子炮,急忙笑臉相迎:幸會幸會,不知黃大俠意欲何往?
卻聽黃禎祥喝道:意欲你個頭,你老實說,你不在北京當總理,跑這裏來幹什麼?
這個這個……說起短暫的總理生涯,唐紹儀幾欲大放悲聲,黃大俠莫急,你聽我跟你道來——
唐紹儀,愛調皮,留學英美法蘭西。
馬克·吐溫住隔壁,和他女兒開PARTY。
歸國工作去特區,朝鮮海關搞審計。
日本圖謀我中華,手提雙槍我奮起。
戰友就是袁世凱,出生入死殺性起。
浴血激斗韓王宮,打得日本哭啼啼。
不料日本發了狠,五大師團來搞你。
整整一萬日本兵,平壤追殺真危急。
僥倖逃回遭廢黜,往事如煙休再提。
武昌槍響揭竿起,從此民國新天地。
出任內閣大總理,老唐揚眉又吐氣。
奈何國庫空如洗,借款受盡窩囊氣。
借款本為革命黨,得罪老袁在情理。
豈料黃興瞎扯皮,硬把老唐死里逼。
萬般無奈棄職走,逃離北京回家去。
容請大俠高抬手,日後江湖好相遇。
……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唐紹儀聲聲如泣,把他的悲慘遭遇講述了一遍。那黃禎祥只是一介江湖草莽,何曾聽到過如此稀奇之事?當時聽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等唐紹儀說完之後,他哈哈一笑:原來如此,那倒也怪不得你棄職潛逃,潛逃雖然是你的不對,但某家斷言,如果不私自逃走的話,只怕你日後更難過。
唐紹儀見對方顏色好轉,殺機消盡,不禁長舒一口氣,問道:謝謝黃大俠的理解,不知黃大俠此行何往啊?
藏書網黃禎祥笑道:是武昌大肥仔黎元洪,三顧某家茅廬,重金禮聘,定要請得某家出山,某家無奈何,只好武昌走一遭。沒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唐紹儀急忙拱手:恭喜黃大俠陞官,黃大俠如此驚人身手,到得武昌定然有一番作為,假以時日,便是做個國務院總理,也不是不可能……算了,這狗屁總理還是不要做了,黃大俠請了。
告辭!黃禎祥向唐紹儀一抱拳:山高水長,後會有期。縱身跳下江輪,跳回到了他的小舟上。唐紹儀到得船邊望去,但見一葉小舟,飄揚遠去。唐紹儀呸了一聲:這個大傻瓜,連我唐紹儀都棄職逃跑了,他卻往籠子裏鑽,我敢打賭,這廝到了武昌,多半得蹲大獄……
唐紹儀這張烏鴉嘴,說得一點兒也沒錯。此一去,大俠黃禎祥差點兒連命都丟在了武昌。
第5節激斗大武昌
大俠黃禎祥此番出山,絕對是其祖上無德,掐算錯了時日。此時的大武昌,正醞釀著一場強風暴。
話說黃禎祥到達武昌之時,正是肥仔黎元洪點燈熬油,在寫一張公文的時候,公文內容如下:
頃接軍界同人呈稱:軍務部正長孫武不克稱職、請予更換前來。查孫武當起義以前,奔走呼號,尚著勞勤,洎箢軍務,煞費經營。近似心力交瘁,叢脞時虞,不累以疲敝之身,久膺軍寄,迭請解職養苛。雖元洪優予慰留,未加允許,而該部長廉抑之懷,終必欲潔身引退,以避賢路。此次僉請更換,既昭各同志之公道,亦遂該部長之初心,元洪亦未便強留。現已遵照臨時政府電諭改部為司,委任曾廣大為軍務司長。
原來是共進會魁首孫武,被撤職了。
孫武被撤職九九藏書,起因是他拍着群英會黃申薌的腦殼,說:小鬼,好好乾……結果激怒了黃申薌,遂糾集江湖會黨群英會、軍官組織的將校團、士兵組織的義勇團、傷兵組織的畢血會,再加上從四川回來的第三十一標教導團,千人之眾,血洗大武昌,殺首義元勛張廷輔,傷張廷輔家人,搗毀了孫武的家。只是因為孫武恰好在漢口,逃過了一劫。
此次血洗武昌,仍然是首義之初的老班底,共進會及文學社兩個組織全部參與。區別就在於,上一次大家是要打掉督撫,這一次卻是要殺掉共進會的頭子孫武。但是,文學社要殺他或許還說得過去,為什麼連共進會中的人,也要殺掉自己的頭子呢?
這裏有個緣故,共進會這個江湖組合,說到底是從同盟會中分裂出來藏書網的,並一直奉同盟會孫文為領袖。前者,由於孫武謀取南京政府的陸軍部總長,引起了黃興的憎惡——這個陸軍總長,是給黃興量身定做的,孫武竟然跑去跟他搶,黃興豈能容忍?
黃興光明磊落,性情中人,愛憎分明,真誠坦率。比他年紀大的廣西王芝祥稱呼他為克公,黃興就大喜,要弄個直隸總督的重職給王芝祥。孫武敢跟他搶陸軍總長,黃興就大怒,少不了要讓孫武好看。
於是南京政府堅決不授予孫武任何官職,這等於否定了孫武首義元勛的地位。這一否定對共進會,是具有決定性的影響的。
同盟會對孫武的否定,帶來的是共進會中人對孫武的鄙夷,人際交往之中,怕就怕看不起對方。一旦看不起對方,就會肆意傷害而無感覺。所以當群英會登高一呼,共進會中人立即響應,一個狗屁孫武,殺掉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就宰了他吧。
於是文學社、共進會等武昌所有的江湖組合全部行動起來,扛槍拖炮去殺孫武,卻不料陰差陽錯,孫武未能殺掉,反倒殺死了文學社中的實力人物張廷輔,這讓文學社說不出的沮喪,頓時失去了鬧事的情緒。
雖然大家沒精神頭再鬧了,可黎元洪也不敢彈壓,只好接受大家的要求,撤銷孫武的軍務部總長職務,將軍務部降格為軍務司。
共進會、文學社並所有江湖組合聯手追殺孫武,說到底是革命黨自己對掐,所以孫文不能不問,遂發電給肥仔黎元洪,旁敲側擊,電文曰:
昨夕接鄂省來電云:各同志與軍務部長孫武大起衝突。其中理由雖不甚悉,惟我民國軍九九藏書網宗旨不外厚愛同胞,保全大局。況該部長於起義之時,不為無功,請同志尤宜格外原諒。萬一有不能容恕之處,亦宜宣明罪狀,同議辦法,不失為文明舉動。文已電諭軍務部長張振武、北伐軍統杜錫鈞、混成協協統王安瀾、前先鋒第一軍統領王國棟等,就近極力排解,旋即派代表來鄂徹查。務望各同志和平為主,毋傷同胞同志之意,毋啟外人干涉之端,是則文所厚望,諸同志三思為幸。
孫文這封電報,終於成功地將武昌三武之張振武,推向了前台。
話說那張振武,原本是個怪人,起義之前他是高小教員,讀的書是《揚州十日》及《嘉定屠城記》,對於革命的理解,就是反清復明。而且他的反清復明,是身體力行,與眾不同——他本人和他的衛隊,皆是戲台藏書網上的武生裝扮,綠襆頭,紅纓球,足踏軟底英雄靴,腰系盤花英雄結,所到之處風風火火,呼呼啦啦,極是引人注目。
辛亥元老張知本回憶說:
至於張振武,起義前原任初級小學教員,起義後任軍務部長,渠之衛隊盡着戲台裝束,離職后仍是如此,招禍之由,可見一端。
元老張知本的意思是說:如張振武這般風格另類的人物,是極易惹出禍事來的。
為什麼呢?
他因為極易被人利用,遂淪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被誰利用呢?
被誰利用,關係倒是不大,能夠被人利用,說明你多少還是有點價值的。人生於世,怕就怕一點兒價值也沒有,求人利用都不可得,所以,而今革命大業初成,正是三武——共進頭子孫武,和文學社頭子蔣翎武及張振武自相殘殺的大好季節。
第6節肥仔跑不動
卻說自群雄會大鬧大武昌,殺革命元勛張廷輔之後,肥仔黎元洪被迫依從群英會之要求,強行改組武昌軍政府,大刀闊斧,將群英會討厭的人物裁之撤之,代之以更有經驗的老軍人。
於是武昌風聲鶴唳,革命黨人人自危。
是年10月,武昌舉行起義周年紀念會,與會人員有都督府軍務司正司長蔡濟民、副司長吳醒漢。時吳醒漢執杯在手,曰:
今年尚在此相會,不知明年如何。
在座的黨人,聞聽此言,莫不悲從心來九九藏書網,更有人放聲號啕。
他奶奶的,這個命革的,好像不大妥當,怎麼命都革完了,自己還是像以前那樣鬱悶,要錢沒得錢,要女人沒女人……要不,咱們再把命重新革一遍?
繼武昌首義、群英會之役之後,大武昌終於迎來了它的第三次革命:鐵血團。
這一次主事之人,正是風格最為另類的張振武,還有將校團的團長方維,兩人召集文學社原蔣翎武的手下祝制六、江光國、騰亞綱,原共進會孫武手下李忠義,同盟會成員馬超駿等人,秘密成立了鐵血團,其組織的政治宗旨,開章明義,就是要推翻軍政府,改革政治。
推翻軍政府的意思是說:宰了大肥仔黎元洪。改革政治的意思是說:以後要自己說了算,憑什麼革了半天的命,還要聽黎元洪吆喝?
事實上,張振武已經成為武昌最有權力的人,群英會事件之後,參與鬧事的將校團無處藏身,都投奔了張振武。而散兵站有六個大隊一千多名亂兵,黎元洪本欲遣散,又被張振武搶先一步,將這些亂兵改編為軍務司衛隊——也就是他自己的衛隊。
如此之強的實力,所以才會有文學社的骨幹人物背棄蔣翎武,轉入張振武旗下。而張振武更是不把黎元洪放在眼裏,肥仔找了他去說事,他拍着桌子,指着肥仔的鼻頭一頓臭罵,罵得肥仔臉忽紅忽白,卻硬是不敢吭聲。
實力強大的張振武,公開向黎元洪發起挑戰。他在國民公校開學典禮上,發表公開講話,說:
革命非數次不成,流血非萬萬人不止!
這句話既然公開說出來了,那就意味着鐵血團要動手了。但張振武又如何想得到,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打群英會事件之後,孫武就發誓要報此血仇,他一直派了人秘密盯着張振武呢。
孫武派的人,就是鐵血團中最活躍的李忠義。李忠義這廝每次參加秘密會議之後,都要向孫武報告。據事發后刊載於《民立報》上的《蔣翎武致孫武書》一文所載,沒有證據表明是孫武向黎元洪打了小報告,打藏書網小報告的人,應該就是李忠義本人。而唆使李忠義告發張振武的幕後主使,就是黨人孫武。
但是,儘管黎元洪已經得到報告,知道張振武要對他下手了,奈何張振武實力龐大,正所謂尾大不掉,以黎元洪的實力,是無力與張振武抗爭的。
當時肥仔黎元洪就嚇壞了,心想,這可咋辦呢?
要不我乾脆跑路吧。黎元洪心想。
可我這麼胖,跑也跑不動啊。
既然我跑不動,那隻能勞駕張振武跑一趟了。
黎元洪決定:給袁世凱拍電報。
第7節隱秘的激斗
三武激爭大武昌,鐵血欲除大肥仔。就目前的史料來看,武昌三武相爭,鐵血團策劃三次革命,實際上仍然是同盟會的秘密佈置。要知道,鐵血團中就有同盟會中的重要人物馬超駿。
但這一次革命,卻由於張振武本人的輕率北上,被黎元洪輕易平滅。
1912年8月,袁世凱發佈招賢榜,要招納天下英才,央求各省推薦,肥仔黎元洪力薦張振武。張振武從未懷疑過自己是人才,立即欣然北上,踏上了不歸之路。
這個招賢榜,實際上是袁世凱看黎元洪着實可憐,幫肥仔一個小忙,為張振武佈設了一個死亡圈套,誘其前往。有關此事之詳情,辛亥元老馬超俊回憶說:
……後來他(黎元洪)聘我為都督府顧問,我因為在漢口設中興分公司,也就樂於任此閑差。此時武漢同志,大家都感到黎元洪無遠見,並輸誠袁世凱,違反本黨主義。當由張振武、方維集合同志,組織鐵血團,邀我參加。大家集議推倒黎元洪,控制武漢。因密議頻繁,聲氣漸盛,消息外泄,被黎元洪偵知,密電袁世凱:以總統名義召見,誘張振武、方維北上,他們在北京被捕殺。黎元洪同時圍搜鐵血團本部,逮捕百餘人,得該團名冊。黎以我為都督府顧問,而竟參加此事,更為銜恨,遂將我捕獲,送陸軍監獄。此事聞於總理九九藏書網,遂托伍廷芳、溫宗堯、吳稚暉聯名向黎具保,乃得於民國2年4月30日獲釋,計系獄8個月。
馬超俊的回憶,給我們透露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帶來了一個時間上的疑惑:
馬超俊在漢口設中興分公司——這家公司,原本是革命黨的秘密機關,馬超俊身負雙重身份,又秘密加入鐵血團,隱約透露出鐵血團的幕後真實情況。但我們仍無充足證據認定張振武的鐵血團是同盟會的秘密佈局,最多只能說,鐵血團倒袁及張振武事件,同盟會也是當事者之一。
另一個困惑是,鐵血團究系何時被黎元洪搗毀的。
目前的資料多指證黎胖子搗毀鐵血團是在1912年7月份藏書網,而張振武一行是8月10日才抵達北京,這其中有一個時間差,導致我們無法對事情的緣由進行明晰地分析。但既然革命元老馬超俊證實:黎氏搗毀鐵血團是在誘張振武、方維北上之後,有此一說,足證張振武事件是袁、黎二人聯手,合力應對同盟會奪取天下的一場隱秘激戰。
這場激戰錯綜複雜,複雜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但大致可分為四門一片花。
四門者,乃蔣翎武門、張振武門、二奶門及南湖馬隊門。片花則是荊楚遊俠黃禎祥——也就是在江面上截住棄官私逃的唐紹儀的那個盒子炮。
首先是蔣翎武門。話說張振武的鐵血團秘密活動,準備打掉肥仔黎九九藏書網元洪,卻不知這一切機密盡由共進會的李忠義報於孫武,於是孫武指使李忠義速速向黎元洪報告,並獻上妙計:
殺祝制六,藉以張大其事,波及無辜,為一網打盡之計。(見《民立報》1912年8月19日《蔣翎武致孫武書》)
肥仔黎元洪大喜,立即出動近衛軍及警察,將鐵血團的巢穴抄襲,逮捕了原文學社成員祝制六、江光國、騰亞綱,搜出檄文、佈告、文書、名冊、徽章、令旗、傳單、願書等多樣證物。
然後黎元洪把革命元勛蔣翎武叫過來:蔣翎武,你是文學社的頭子,眼下這三個人,都是你的部下,所有的證物都拿給你看了,你說這事該怎麼辦,給句話吧。
最終的結果取決於蔣翎武的表態,所以此一階段稱之為蔣翎武門。
那麼面對自己部屬的生死,蔣翎武會說什麼呢?
他說:我與他們道不同,志向亦不同,不相為謀。
這句話,決定了祝制六等人的命運。
黎元洪聽了,手一揮:如此,軍法處置。
祝制六、江光國及騰亞綱三人被槍決。
次日,軍警和黎元洪的衛隊突入法租界,再行捉拿鐵血團骨幹多名,而後大出告示,聲稱黎元洪無意追究,亂黨名冊已然銷毀,決不株連。
還有一個李忠義,此人由孫武擔保,從黎元洪這裏領取到酬金1000元,從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蔣翎武門至此關閉,此時武昌三武,已不復存在。
第8節大肥仔有大狠手
卻說鐵血團遭共進會的孫武所破獲,同盟會得報,登時大嘩,遂發來電報,要求孫武對此做出解釋。孫武假裝沒有收到電報,置之不理,同盟會氣憤於心,卻是無可奈何。
此時張振武及方維一行,已經到了北京,正在社交場上邀朋會友,呼風喚雨。3日後,黎元洪的秘書饒華生及軍官十餘人,攜黎氏的秘信,乘快車飛抵北京,直趨袁世凱府邸,告訴袁世凱武昌那邊已經擺平,這邊可以動手了。
袁世凱便吩咐在東交民巷的六國飯店,設下盛大晚宴,邀請張振武、方維飯局。二人到場之後,早有北洋段芝貴、陸建章等人迎着,於是眾人入座,暢飲開懷,把酒臨風,不勝喜洋洋者也。
晚十時,歡宴散盡,張振武離開六國飯店,驅車返回寓所。北洋段芝貴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九九藏書網到得前門,段芝貴加快速度,追了上來,取出一樣東西給張振武看:張將軍,你看這是何物?
張振武探頭仔細一看:嗯,好像是張逮捕令。
段芝貴:張將軍果然是慧眼如電,一看便知,這就是逮捕你的軍令……突然之間放開喉嚨,大聲吼叫道:來呀,逮住這個人……就聽轟的一聲,黑暗之中,無數早已埋伏於前門的士兵蜂擁而上,從各個方位向著張振武的車撲了過來。張振武見狀大驚,大叫道:
國都重地,汝輩仍敢劫人,我張振武是也,爾輩何如此無法?
呼聲未止,早已被士兵死死扭住,團團捆起,強拖到了軍政總執法處詢問。
在這裏,張振武又見到了剛才在酒杯上熱情碰杯的陸建章,此人乃執法處長,他正式向張振武宣讀了黎元洪的密電。密電中聲稱:張振武“怙權結黨,桀驁自姿,破壞共和,圖謀不軌”,應請“立予正法”。
張振武驚得呆了,連連搖頭,說:假的,這密電是假的,黎元洪絕不會這麼做,絕對不會的。
陸建章再向張振武出示袁世凱手令:這個可不是假的吧?
值此,張振武仰天嘆息,說:死耳,夫復何言!豎子無良,乃一至於此耶!
意思是說:大肥仔啊黎元洪,想不到你還有這麼狠的一手。
深夜一時,張振武被執行槍決,方維同時被殺。
這一事件,在中國歷史上大大有名,我們稱之為張振武門。隨着張振武之死,歷史將為我們打開另一扇神秘之門:
二奶門!
張振武被殺,引發了革命黨人的極度惶恐。時值孫文正欲赴北京與袁世凱會晤,聞知此事,黨人紛紛勸阻孫文,生恐其落入袁世凱之手。藏書網但黨人困惑的是,張振武之死,究系一樁偶然事件呢,抑或是袁世凱準備對黨人進行全面剿殺?
無法確定,只能先探探底。於是黨人密議,由黃興拍了一封措辭溫和的電報,上面說:……未見司法裁判,頗難釋此疑問。乞更明白宣佈,以解群惑,共和幸甚。與此同時,共進會頭子孫武、文學社頭子蔣翎武——他們是在張振武到達北京幾日後,也來到北京的——率軍界中的湖北人趕到大總統府,找袁世凱問個究竟。
袁世凱又如何知道這件事原本是孫武自己策劃的,便回答說:這件事我很抱歉,但經過情形諸君當已明了。我是根據黎副總統的來電辦理。我知道對不住湖北人,天下人必會罵我,但我無法救他的命。
袁世凱此言一出,黨人恍然大悟:原來這袁世凱自己也沒底氣,覺得藏書網自己理虧,並堅信天下人都會罵他……那還等什麼?趕緊,大家一起來罵他!
於是革命黨控制的上海《民主報》以《張振武死矣》為題,發表署名為“血兒”的文章,文章說:
張振武,武漢倡義之一人也。今不幸而流血燕市矣。嗚呼!飛鳥盡,良弓藏。專制君主以天下為私,而勘定六合之後,即夷戮功臣,使無孒遺。不謖政改民主,而亦演此慘劇,時勢相反而亦古今同嘆,可慨孰甚。
張振武,副總統之代表,而大總統所歡迎者也。代表名義未消,而黎氏遽電請殺之。則黎氏何異於自殺?大總統又何異於倉卒間遽殺副總統。同是冒昧,最冤枉者,即張振武自己,亦萬不料竟做黎氏之替死鬼。
張振武,為民社發起人,共和黨之黨員,黎乃共和黨理事長。黎元洪於張振武赴京之後,忽假手於袁氏死之,頗似共和黨之內訌。然而武漢暗潮,恐從此益烈矣。
張振武,正副總統之高等顧問也。總統之高等顧問,竟獲此結果,以高等顧問為榮者,能無為之心寒。嗚呼!向以挑撥是非之某高等顧問,其亦稍安本分善保首領矣。
單說這一篇報道,端的是殺氣騰騰,先點名了“武昌暗潮益烈”,實際上是號召武昌的黨人速起自救;又不點名地批評了孫武亂打小報告的錯誤做法,警告其“善保首領”,想來孫武多半會被這篇檄文嚇到半死。
同時,參議院中的同盟會人立即發起質問書,但大部分議員卻反對,因為大家怕把蓋子掀開,保不住張振武首義元勛、革命巨子的英名。
但你怕什麼偏來什麼,革命巨子張振武的蓋子還是被掀開了,暴露出了一扇通向我們原始本能的“二奶門”。
第9節二奶召我去戰鬥
最先揭開革命巨子張振武蓋子的,是1912年8月21日的上海《申報》,這家破報紙連開專版,連篇累牘地報道張振武案子的近況:
張振武,湖北竹山人,年三十五歲。曾在日本留學,歸國后即提倡革命。武昌起義運動,軍界甚為出力,迨共和告成,未得為國家效用,遂謀別舉。黎副總統因勸以調查邊務,乃來京又未能與大總統投合,復旋武昌。此次來京,聞系鄂籍參議員劉成禺、鄭萬瞻以其居鄂不便,因與孫武意見不合,特約來京。來京之初,即將其革命戰史分送各報館,為之諭揚。日昨並分請各黨黨員,主張調和黨見,並著有調和黨見敬告書,分送各報館登載,似若極有愛國名譽者。然一說張於前清時湖北陸軍為小學教員,原系同盟會同志,繼入共和黨。平日喜大言、好女色,天津某報曾載其光復以後有臨時夫人至二十八人之多,且中多女學生雲。
這篇報道,說得真是太離譜了,讓人疑心此乃肥仔黎元洪花錢雇的槍手,編造出來詆毀張振武的。雖然報道中將張振武與蔣翎武之間的政治鬥爭,說得清楚而又明白,但是,這報道居然說張振武擁有臨時夫人二十八個,這數目也太龐大了些。
這二十八個二奶都叫什麼名字?身材如何?體重多少?三圍尺寸多少?在歷史上有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
一定要查清楚!
果然,到了8月25日,《申報》再出專刊,澄清了不實之詞,以嚴肅認真的科學態度,重新梳理了一下革命巨子張振武的夫人們:
黎公以張振武系起義功首,因昧於大義遂致失足歧途,現已伏法京師,亟應將其靈柩運回安葬,以免傷同志之心,特自捐廉銀二千元,飭其弟張振亞具領往京運柩,並飭軍務司照大將品級按月給予撫恤金,俟其子成人以後,即行停止。聞張有一妻、五妾、二子,五妾一居漢口,一寓武昌,一寓北京,二寓上海,妻魯氏偕其二子寓省城。每月妻妾各住宅費用需要銀八千之巨,其武昌所住之妾聞系某女校學生,乃民國女子公校校長葉慕班女士為媒,成婚不過匝月。茲慟張之慘死,飲食不下咽者已四日矣,並痛罵葉慕班之誤人不置雲。
在這篇新的報九九藏書網道中,張振武的二奶數目銳減,由二十八名降到了五名,但五名也夠嗆,而且五名二奶在佈局上隱隱有問鼎天下之勢,漢口、武昌、北京和上海,都被張振武的二奶佔領了。最要命的是,武昌那名二奶,還是由校長葉慕班牽線的女學生,這葉慕班到底是校長,還是他娘的鴇婆?
校長鴇婆姑且不論,報紙上說張振武的五名二奶,單隻是房租每個月就是八千元之巨,就算有所誇張,包養五個女生也是大手筆了。
如果這篇報道能夠獲得旁證的話,那麼我們就可以對這一歷史懸案,作出一個理性的評判了。
旁證來啦,1912年9月3日,瀋陽出版的《盛京時報》:
……至與張同時正法之方維,系鄂軍將校團團長,該團乃南北未統一以前,張擬統軍北上,編為渠之衛隊,所選皆極精銳。茲聞張、方一同伏法,大為疑懼。聞黎公比即傳命,該團自舉代表參列軍事會議,由黎公親自詳述張之罪案,並責成各軍官立即回營,剴切勸諭眾兵士勿生猜疑。即與張關係密切或墮術中者,及早洗心安分,決不株連一人。並派本府參議唐仲寅偕該團代表往該團,開導各軍人照常服務。指日即派員接任團長之職。張在上海購有二妓為妾,在北京亦各有側室,在漢口法界亦有藏嬌之所。計共四妾一妻(其妻魯氏現居鄂省)。乃近有某女校學生某氏慕張勢力,願下嫁為妾,由民國女子公校校長葉慕班女士主婚,結縭不過月余。日前接到京電,距躍逾時哀痛失聲,即赴張妻住宅,商議成服。魯氏謂其覥顏偷漢,斥逐之出,某氏乃痛哭而去……
這一段記載,就比較翔實生動了。
看起來革命巨子張振武的情感生活,的確是很豐富,除了老婆之外,北京和漢口各有個二奶,上海一口氣養了兩個風塵女子,包養力度之大,確屬非凡。唯獨第五個女學生,最是純情,這傻孩子做了張振武的小妾不足一月,張振武就死掉了,她居然去找正妻,商量辦理喪事,結果被大老婆打出門來,想來這名純情女生,一定是詫異而又傷心的。
現在我們理解促動張振武革命的強烈動機了。這些個女人,哪個是省錢的主兒?有這麼多的美女等你賺錢回來,除了革命,你還有什麼法子可想?
第10節俠女江湖起風雨
張振武死,撇下一群女人沒人照管,正義人士義憤填膺,紛紛痛責肥仔黎元洪:張振武功大罪輕,即使逆謀昭著,亦當就地處決,何必誘他入京,置之死地?
這份痛責,是極有意思的,它道出了一個讓肥仔黎元洪難堪的事實:他沒辦法就地處決張振武,不要說張振武,單隻是張振武手下的方維所掌握的軍校團,就個個都是百戰不死的沙場老將,豈是黎元洪招惹得起的?
但是現在,卻是他們招惹不起黎元洪的時候了。
同盟會在報紙上連篇累牘發表文章,向黎元洪發起猛烈攻勢,參議院也要通過彈劾袁世凱、黎元洪的議案。黎元洪卻早有後手,立即宣佈辭職。
要說黎肥仔這一手實在是太厲害了,他九九藏書網誘殺張振武,引發的仇人並不多,但攻勢猛烈,更多的人只是站在一邊看熱鬧。此時黎氏突然宣佈辭職,所有看熱鬧的人全都慌了神,急忙表態,生恐黎元洪真的撒手不管,大武昌失去這枚定海神針,屆時必然是亂兵四起,殺戮無常。為求身家性命安全所計,紛紛表示支持黎元洪,痛斥同盟會、參九九藏書網議院並張振武。
湖北商界頭面人物聯名發電,大罵參議院亂來,替黎肥仔說情。湖北軍方逐條逐句地批駁參議院的彈劾,並聲稱:黎元洪以共和黨黨魁而殺共和黨黨員張振武,正見公而忘私。此外湖北教育會、議會、商會紛紛發電,揚言:
同人中若有一字之誤,刀鋸斧鋮,悉加同人。貴議員如有一字之誣,刀鋸斧鋮亦必當有受之者。
這個意思是說:黎元洪是湖北安危的關鍵,倘若彈劾黎元洪,則湖北必亂。既然如此,那我們湖北佬乾脆和你們政府決裂,和革命黨合夥,直接打到北京去,想亂湖北,那就大家一起亂,誰也甭想有好日子過。
參議院的議員們被湖北如此強烈的反應驚呆了,彈劾之事,遂不了了之。
九九藏書於是張振武被殺一事,就此偃旗息鼓,再也無人提起。唯有肥仔黎元洪午夜睡醒,摸摸腦袋尚在,不由得笑出聲來。卻不想,張振武之死,激怒了一位女英雄,不忿大肥仔隻手遮天,遂傳檄江湖,再喚風雨,掀起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熱潮。
這位女英雄,又是何許人也?
她便是革命巨子張振武的結髮妻子,魯氏是也。
第11節女人何必為難女人
看起來,那魯氏應當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俠女,但有關她紅粉飄零、仗劍江湖的記錄,卻是一頁也找不到。她在歷史上首次出場,是在丈夫張振武的追悼會上,正當她沉浸在丈夫被殺的悲痛之中時,忽有一名小女生跑了過來:嗨,大姐,我是你老公的六奶,要不要把漢口的二奶、北京的三奶、上海的四奶和五奶一起叫過來,舉辦一個六奶茶話會,共同緬懷我們的老公張振武?
魯氏聽了,頓時咆哮起來,當場揪住那位小六奶,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暴打:臭丫頭,敢跟老娘搶老公,今天老娘打你個半死……
當場打得個九九藏書網小六奶鼻眼烏青,成了豬頭奶。魯氏憤憤不平,心想:老公啊老公,你行啊你,居然瞞着我在外邊偷包到六奶,六奶啊!這他娘的得花多少錢啊!不行,這口氣老娘我說什麼也咽不下去,傳令,找江湖上的兄弟們來,我要討回這個公道。
能夠傳檄江湖,號令群雄,由此我們知道魯氏這個女人,不簡單。
檄令發出,就見長江沿岸,儘是向著武昌拚命狂奔的武林中人,跑在最前面的,就是應夔丞。
應夔丞,江湖上大名鼎鼎,曾出任上海軍政府大都督府陳其美的情報處長,妙計誅殺民軍領袖王鐘聲,為革九九藏書網命黨立下了汗馬功勞。此後革命大領袖孫文歸國,就是住在應夔丞家裏,飲食起居,皆由應夔丞安排。為了招待革命大領袖,應夔丞花了十七萬元,后又出任南京政府孫文的衛隊長,改任庶務長——可後來孫文及革命黨人紅口白牙,硬說壓根不認識應夔丞,這就不妥當了。你不認識人家應夔丞,怎麼還住在人家裏,花人家那麼多錢?
但目前孫文剛剛下野,尚未發表聲明說不認識應夔丞,而應夔丞也自無所事事,忽接武昌江湖傳檄,便立即率一眾江湖兄弟,策馬狂奔入武昌。
魯氏一身縞素,素麵淡妝,端坐堂九九藏書上,身後是章太炎老先生替張振武寫的輓聯:
英雄正自粗疏,猶將宥之十世;
權首能無受咎,如可贖兮百身。
紗幔無風自動,堂後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魯氏卻是神情淡定,看着疾步走進來的應夔丞。見到張振武的靈位,應夔丞痛呼一聲,兄弟,哥哥我來晚了……撲通,已自跪倒在靈前,向著靈牌磕起頭來。
應夔丞一邊叩頭,一邊大聲悲哭:兄弟啊兄弟,想當初你我同入共進會,神靈前發過血誓,此生此世,救國救民,不計身家性命,只為了反清復明……嗚嗚,誓言音猶在耳,兄弟卻已駕鶴西去……嗚嗚……
正九九藏書自哭得傷慟之際,忽聽堂上傳來一聲大笑。應夔丞愕然,急抬頭,只見魯氏正坐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應夔丞看得呆了,問:嫂夫人,你莫非是傷慟過度,神經錯亂了?怎麼笑成了這個樣子?
魯氏猛地收住笑,冷聲道:我笑,是笑你們這些厚顏無恥的男人,枉生七尺,任由自己的結義兄弟被人殘殺,卻連個屁都不敢放。哼,說什麼同生死共患難,哼,說什麼情如手足生死與共,哼,都他娘的是一些口是心非的衣冠禽獸!
應夔丞的臉刷一下紫了,正要說話,魯氏突然俯身,猛地將手邊的一隻包裹推了過來,應夔丞急閃,那包裹落在地上,已自散開,只見珠光寶氣,裏邊竟然全都是值錢的金銀首飾。
魯氏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些夠不夠?
這個……應夔丞的臉皮抽搐了一下:嫂夫人,這你就不必了,不就是振武兄弟的二奶三奶四奶五奶六奶嘛,五個小娘們兒,只要我出動手下兄弟,定然是手到擒來,交由嫂夫人發落,這錢就不必了。
魯氏大怒:應夔丞,你神經啊,我要那麼多女人幹什麼?
應夔丞:她們搶了你的老公,難道你不恨她們嗎?
魯氏:女人何必為難女人。
應夔丞:說的也是,那你這錢……
魯氏:我要一個人的腦袋!
第12節再戰大武昌
紅顏一怒為老公,六軍不發盡縞素。密入武昌共進會,刀取肥仔黎元洪。不說應夔丞秘密組織共進會人馬,悄悄潛入武昌,準備再來一次革命,要摘下黎元洪的項上腦殼。卻說那黎元洪,自打設計誘殺了張振武之後,每天夜裏睡下之時,總是六神無主,恍惚間看到張振武的血影對他怒斥:肥仔,你還是人不是人?還有沒有一點兒人性?你殺了我,撇下六個無依無靠的女人沒人照顧,你於心何忍?
倏忽間從噩夢中醒來,黎元洪越尋思這事越不對味:這個張振武,竟然包養了這麼多二奶,女人可是後患最多的物事,這麼多的女人,只要有一個動了真情發了飆,恐怕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會不會有哪個女人真的發飆呢?
黎元洪不敢確定,但總感覺到六神無主,驚心不定,遂將蔡漢卿叫了來。
這個蔡漢卿,本是孫武的共進會中人,與文學社蔣翎武私情友善。在群英會武昌二次革命之時,大家就拉了他參加,可他不忍看孫武被殺,就將孫武騙去了漢口,保住了孫武的性命。
從此以後,黎元洪和孫武就視蔡漢卿為心腹,有事就找他來說話。
黎元洪問:小蔡啊,最近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啊?
蔡漢卿:大都督,沒什麼動靜。
黎元洪:亂講,怎麼可能沒動靜?這是什麼地方?武昌啊!那麼多的熱血青年擠在這裏,吃沒得吃喝沒得喝,南京北京,又都不給咱們打款,這糟糕的情形,怎麼可能沒動靜?
蔡漢卿:……可能有動靜吧,不過我沒聽到。
黎九九藏書網元洪:那你沒聽到的,都是些啥動靜呢?
蔡漢卿:大都督啊,我聽都沒聽到,又怎麼知道都是什麼動靜呢?
黎元洪:是啊,我問的就是,你怎麼知道你有些動靜沒聽到呢?
蔡漢卿:我沒聽……大都督啊,人家組織振武學社,都不帶我玩了,你說我怎麼能聽到動靜呢?
黎元洪:哦,果然又有人組織振武學社了,這分明是在懷念張振武沖我來的嘛。小蔡呀,這個振武學社,是張振武的第幾個二奶組織起來的?
蔡漢卿:好像是張振武的髮妻全額出資贊助的,聽說是從南京孫文那邊聘請來了黨人顧斌、羅子達負責運營,地點設在城內札珠街13號。這個地址可是秘密機關哦,大都督,千萬別告訴別人是我告訴你的。
黎元洪:不告訴別人,我保證不告訴別人……對了小蔡,要不你帶一彪兵馬,去把振武學社抄了,把秘密起事的黨人名冊、印信文書什麼的給我拿來,好不好?
蔡漢卿:大都督,我和他們都是朋友啊,你叫我怎麼下手?
黎元洪:說的是啊,孫武跟他九九藏書們不是朋友嗎?可他們就怎麼狠下心來殺孫武全家呢?張廷輔跟他們不是朋友嗎?可殺張廷輔全家時,他們手軟了嗎?
蔡漢卿:……大都督,我明白了,那我這就去了。
1912年9月24日晚9時,憲兵突入黨人的秘密機關振武學社,當場擒獲黨人顧斌、顧開文、羅子常、羅子達等十餘人。
是夜殺四人,監押四人。
南湖馬隊第二標得知指揮中心被摧毀的消息之後,立即作出決定:全體士兵星夜行動,扛槍拖炮,強攻起義門,殺黎元洪,再戰大武昌。
第13節孫文的奇怪禮物
1912年9月24日夜,南湖馬隊全標疾撲起義門,發聲喊,搗門破關而入。然後眾人齊呼,向城中殺去。卻突聽前面轟的一聲巨響,驚愕之際,就聽嗖的一聲,一枚炮彈精確地落在馬隊兄弟的正中,轟的一聲巨響,十數個兄弟撲騰着手腳,飛到了半空。
馬隊兄弟大駭:缺德的大肥仔黎元洪,此地竟然有埋伏!
當下兄弟們更不猶豫,發了聲喊,掉頭疾奔撲保門,心想起義門有埋伏,撲保門應該沒人管吧,看看能不能從那裏進城……可是撲保門也有伏兵,槍響驟如疾雨,打得馬隊兄弟噼里啪啦滿地亂跳。
這時候起義門的伏軍也追殺了出來,這支伏兵的領隊,赫赫然正是起義者的手足兄弟、共進會的蔡漢卿是也。就見他與撲保門的守軍雙向合圍,殺伐果斷,將馬隊兄弟前後之路封死。
馬隊兄弟們這時候才泛起心寒:天殺的大肥仔,他是想趕盡殺絕啊!
一點兒沒錯。
黎元洪今夜發佈的命令是:凡馬隊第二標之人,格殺勿論。
怪不得黎元洪心狠,他實在是恨透了孫文。
早在北南談判,正當黎元洪和袁世凱談得熱火朝天之時,孫文卻突然偷梁換柱,暗度陳倉,搶先佔有了大總統的寶座。當時他黎元洪雖然心裏詫異,卻什麼話也沒說,反而發電支持孫文,心甘情願讓出權力。
作為回報,孫文在4月份來到了武昌,讓跟班的宋子文拿相機給兩人拍照,合影留念。然後孫文還送給黎元洪一個奇怪的東西:老來怪。
什麼叫老來怪呢?
是一根手杖,長九十八公分,拐柄上雕有“老來怪四腳獸”六個字,下面刻有孫文的墨寶:銘新老人逸仙刊貽。
很長時間以來,黎元洪都搞不明白孫文這樁禮物到底有何寓意,但現在他明白了。
孫文的意思很明顯,是讓他黎元洪別做老來怪,人老了癱在地上,用手拄地而行,這就是所謂的四腳獸。總之就是讓黎元洪滾蛋,把武昌留給革命黨來玩。所以前有老同盟會馬超俊在幕後操縱鐵血團,現在孫文乾脆撕下臉皮,派了顧斌、羅子達等黨人,打着替張振武報仇的怪誕旗號,公然要將這武昌掀個底朝天。
唉,黎元洪實在是氣壞了,想你孫文在南京時對武昌的首義元勛是何等嘴臉,現在居然好意思打起了替張振武報仇的旗號,這孫文,做人到底有沒有底線啊。
也許孫文送黎元洪老來怪,並非這個意思。可這時候你要是想讓黎元洪相信孫文的禮物是善意的,難,比較難。
殺!
黎元洪下了狠心,要徹底清除孫文黨人對武昌的影響,能殺多少就殺多少,最好全部殺光光。
馬隊的兄弟們可真是慘了,被伏兵前後夾攻,子彈潑瓢一般往腦袋上傾瀉,勉力堅持了整整三個小時,直到子彈打光光了,馬隊兄弟們才一鬨而散。
前後的伏兵不疾不徐地掩殺過來,捉到一個,問也不問立即槍決,這一夜激戰,孫文佈置在武昌的軍事力量,基本上已經被消滅殆盡。
大武昌,從此孫文再也無緣染指。
第14節最後的俠客
肥仔黎元洪以嚴酷手段追殺孫文同黨,血洗大武昌,此舉終於激怒了一個人。
誰?
江湖豪客,荊楚大俠,黃禎祥。
話說那肥仔黎元洪久慕荊楚大俠黃禎祥之名,三顧茅廬,重金誠聘,懇請黃大俠出山,授予了黃大俠一個超級奇特的怪職務:湖北船政局總理兼南湖屯墾督辦。赫赫有名的飛天俠客,竟然被弄了去搞造船和種田,這是不是有點兒搞怪?
說怪卻也不怪,須知黎肥仔所操持的湖北這個大盤口,和任何時間的任何地方一樣,始終面臨著兩個愁死人的矛盾:頭一個是食飯的人多,幹活的人少;二一個是鬧事的人多,懂事的人少。
單拿這大武昌來說,自打首義成功之後,單隻是革命巨子就數不勝數,如孫武,如蔣翎武,如張振武,如張廷輔……黑壓壓密麻麻滿街遍地。這些革命巨子花費可不少,如張振武一個人就養了五房小妾,僅房租就每月幾千元,像張振武這樣的革命巨子不要多,再來倆仨,整個湖北都不夠他們啃的。
巨子們吃得巨多,幹得巨少,黎元洪只能另外想法子。
用黃禎祥搞船務,是因為他周遊天下,交際廣闊,便於開展業務,打開市場,弄到錢好讓巨子們開吃。捎帶腳讓黃禎祥搞屯墾,這是因為士兵們都不願意干農活,但荊楚大俠的名號,估計能夠鎮得住這些傢伙。
黎元洪當時就是這麼琢磨的。
可肥仔疏忽了一點兒,那黃禎祥若是愛干農活,又豈會跑到江湖上做大俠?老黃是一個天生的革命者,你干多少農活,也抵不上一盒子炮敲掉一個大佬更來情緒。
所以黃禎祥甫到武昌,就盯上了老闆黎元洪,打算找個機會鬧革命。前者黎元洪捕殺鐵血團,誘殺張振武,又血洗南湖馬隊,盡剿振武學社,這些事都激怒了黃禎祥。可老黃跟革命黨沒交情,也不好出頭說話。恰好,黎元洪下令將停放在都督府前面空地上的彭楚藩烈士之棺,遷往原籍。這下子黃禎祥可算是逮到了機會,當即挺身而出,制止黎元洪這一人神共憤的行為,曰:黎元洪算個卵子?這事我說了算,彭烈士的棺木藏書網只能葬在南湖,黎肥仔敢不答應,老子搞死他。
此時黎元洪正在氣頭上,殺黨人殺得興起,聞聽黃禎祥跟他鬧事,大怒,登時下令將黃大俠逮住。可憐黃大俠一身驚人武功,還沒等飛天而走,已經被捕探們發一聲喊,搶入身邊,不由分說強行扭住,拖到了軍事法庭之上,當場進行刑訊。
可憐蓋世英豪,至此翻為畫餅。蓋因黎肥仔動了真怒,對黃大俠下手毫不容情,是真的暴打,直打得黃大俠哭天搶地,涕淚交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奈何,只好有什麼就招什麼。
黃大俠供述,他幹了幾樁天底下男人都愛乾的爛事:一是私設刑具,二是打死佃戶,三是逼奸民女。
按刑律九九藏書網,犯第一款應該砍頭,犯第二款應該槍斃,犯第三款應該終身監禁。所以對黃大俠的最後處理是:先槍斃,再砍頭,然後再把屍體關押起來。但這麼個處治方法,到底妥當與否,黎元洪也拿不準。
卻說湖北父老聞知黃大俠被逮,大駭,立即聯名上書,要求保釋。大俠嘛,打死個把人,逼奸仨倆小姑娘……正常,太正常了。
黎元洪斷然不允。
這時候孫武也跑出來替黃大俠說情,黎元洪仍然不買賬。眼見得黃大俠就要玩完,幸好革命黨黃興看不下去了,修書一封給黎元洪,替黃大俠說情:雖說黃大俠打死百姓,逼奸民女這事幹得有欠妥當,但好歹,此人乃中國人尚武精神的象徵,中國藏書網人太孱弱了,就放過黃大俠吧,假裝他從來沒有逼奸過民女,成全中國人這一腔蕩氣迴腸的俠客氣概吧……諸如此類,黃興的書信,大致就是這麼個意思。
黃興出面了,黎元洪不好不買賬,就下令先將黃禎祥屁股打稀爛,押送回四川老家,此生不許此人踏入湖北半步。
至此,自打民國成立以來,黎元洪所經歷的孫武門、張振武門、二奶門及南湖馬隊門,外加上黃大俠這個奇妙片花,已經全部收場。
這四門一片花,說到底仍然是革命黨的力量在搞怪。事實上,革命黨不唯是搞大肥仔,基本上來說,不挑不揀,不分場所不分時間,逮誰搞誰——此時的革命黨,正在他們自己的地盤廣州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