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少女心事
裴小龍的畫作“秋之歌”,在市青少年畫展比賽中獲得一等獎,這使他成為全班同學注目的中心人物。
“你除了畫風景畫以外,還喜歡畫什麼呀?”
“畫不畫模特兒?或者裸體的?”
“如果給你畫女性的人體畫,你會不會心猿意馬?”
班裏同學圍着裴小龍七嘴八舌地議論道,裴小龍則根本沒有想過這些,他以前畫過的人體像不過是石膏像,或者是真人的肖像,至於裸體模特兒,那是一種帶有神秘氛圍的異性軀體,他覺得有些高深莫測。
“其實對畫家來說,世界萬物不外是色彩和造型,就像音樂家看人生都是由旋律與節奏組成的一樣。”班長華小富發表高見說,“光線、透視、色彩和解剖,也可以在女性人體畫中體現出來。這樣的藝術是無可非議,我記得有一個藝術家這麼說過的。”
“你又在大掉書袋了。”一個女同學反駁他說:“你的意思是藝術是沒有色情的。”
華小富把鼻樑上的眼鏡往上推了一推,以一種不屑而高傲的口氣說:“美和生活,色情和藝術是一枚銀幣的兩面,它們被鑄在了一起。藝術可以超越色情,使其上升為美……”
裴小龍站起身來,他不想參加同學生們的議論。他看見黃敏敏一個人倚靠在教室的窗檯前,看映在陽光中的校園裏的飛鳥。她的視線是鬱鬱寡歡的,姿勢是慵懶的。她敝開校服的衣領。胸前的脖頸溫馨地外露着,一縷狂野的陽光正好停在上面,使她的身體和頭部看起來像一顆向日葵,浸潤着生命的靈氣,在教室的牆壁上劃出清純的倒影。
“在想什麼呢?”裴小龍輕輕地走到她身邊問。
黃敏敏仍然注視着校園,她看到鐵柵門,眼睛裏有一種奇特的閃光,那不是一個少女天真單純的目光,而是一種奧秘莫測的深窟,稍一張開,又立即關閉。
如果有一個少女有這樣望人的一天,誰碰上了,就該誰苦惱了!
她說:“都在議論你呢,你好‘刺’啊,像個大人物似的。”
小龍說:“你最近的情緒好像很低沉。”
敏敏轉過臉來,她的眼睛有些濕潤,那是一種在期待中偶然流露的傷心的真情。這種真情也許半是現在的天真,半是未來的情愛,有一種勾人的危險魅力。她幽幽地說:“你將來會越來越有名的。我們的距離也會越來越大。”
“那怎麼會呢?”小龍笑了笑,指着窗外校園后的鐵柵門說,“我們是最要好的同學,不是一起抓過那道門嗎?真想再爬一次啊。”
敏敏有些高興起來,她斜過眼瞄了一下裴小龍說:“那你能陪我去看一個展覽會嗎?我有兩張票。”
小龍非常乾脆地應諾說:“沒問題!”
黃敏敏所說的“展覽會”是一個名叫《人體的奧秘》的科普展覽,設在一個大賓館的上下兩層會議廳里,環境非常幽雅、乾淨。但由於進場券的標價較高,看客並不是很多;或者是由於一些展覽的內容比較具有“刺激性”,有一部分人受傳統觀念的影響,不敢進來。
在這兒你可以仔細地觀察人體的骨骼、肌肉、大腦、內臟等生理構造與發育狀況,有較多的涉及人體生殖器官的圖片,也有不少裸體雕塑。也許最能引起非議的展示資料,是人體的性活動和性生理的解剖的圖片。不過主辦方把放映的電影紀錄片中的一些“涉嫌”的鏡頭,已事先全部剪去了。
裴小龍和黃敏敏走在這些展示的圖片資料之間,感到既新奇又神秘,這是他們在學校里學不到的知識。這些知識也許是學校不想教,也不敢教的東西。
他們倆看得有些耳熱心跳,有些圖片的文字介紹,非常的自然主義和寫實主義,彷彿把“遮羞布”全部給撕開了,使他們宛如穿越在性的迷宮中一樣。
關於“乳房”的描述是:“女性在婚後孕育及產後泌乳期中,乳房將增大一倍左右。乳房的頂峰是乳頭,乳頭下周圍有一圈乳暈。乳暈在少女和未婚女子為薔微色,孕婦和產婦為褐色。乳暈表面有多個散在的小結節,為乳暈腺,它和皮脂腺一起能分泌脂肪樣的物質,起到保護乳房皮膚的作用……”
關於“射精”的文字是:“男子的性功能非常活躍,每秒鐘可以製造三千個精子……精子浸潤在前列腺和精囊庫分泌的精液中。這些液體包含着可滋養精子的特殊的蛋白質、酵素、脂肪和醣,以及精子賴以浸潤其間的鹼性液體。”
裴小龍再往下讀,覺得更為新奇:“平均每次射出的精液總量為三.五毫升,約一茶匙容量。不過長久未射精的健康年輕的男性,射出的精液可達此數量之四倍。射精時有好幾次痙攣,通常是三或四次,每隔O.八秒一次,可將精液射出很遠。根據《世界紀錄百科全書》記載;射精最遠可達一米,一般距離是二十厘米……”
小龍正看得津津有味,覺得匪夷所思時,敏敏過來拉了他一把說:“我們得快走了!在這兒時間不能太長,否則會給人發現的。”
小龍有些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什麼?”
敏敏低聲說:“聽說學校和老師們反對同學們來看這個展覽……”
裴小龍朝四周掃視了一下,見確實沒有其他中學生模樣的人來看這個展覽會,心裏也不覺有些發虛起來。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畫畫好嗎?”敏敏挑逗他說。
“上哪兒畫呢?”]
“上我家吧。”
敏敏的家屬於高級公寓住宅,在戳破天空似的高層建築的周圍有很大的花園和水池,草坪亮得象綠地毯,四周圍繞着一叢叢火紅的和深藍色的樹木,蔥鬱沉沉。草坪中央,有一座噴水泉,用白大理石築成,上面縷着精緻的雕刻,水花噴射到半空,水珠從高處落下,就象雨點般的打着水晶似的池子。那水聲使敏敏和小龍走進電梯時還能清晰可聞。
敏敏家的房間是上下兩層複式結構的,客廳十分寬敞和氣派,宛如一個豪華的舞廳。然而卻掩飾不住其中的清寂和冷寞。
小龍問她:“你父母呢?”
敏敏低下眼帘,很煩悶地說:“昨天又吵了一架。爸爸一氣之下,收拾行李就離家走了。媽媽說去找他,但一個晚上都沒回來。我不知道別人家的父母是不是這樣,老是吵了好,好了又吵,然後就是離家出走,再回家和好。你說煩不煩人呀?!”
小龍很同情她。他們兩個感到不懂的是:為什麼現在生活條件越來越優越,而大人們的心思卻變得越來越難以理解了。
小龍忍不住說:“其實,大人們比我們更應該接受心理輔導。”
“就是嘛。”敏敏贊同極了,她不滿地說道:“老是只會指責我們不努力學習,可是破壞我們學習心情的罪魁禍首又是誰呢?”
敏敏把小龍引到自己的書房裏,裏面掛設儘管精緻、漂亮,但作為一個女孩子的屋子,還是凌亂了一些。只是那些事先擺好的畫板和畫具在房間和中央很顯眼。
小龍說:“敏敏,你不會是叫我來畫你這亂七八糟的屋子吧?”
敏敏的臉上起了一層紅暈,一雙大眼睛眨了幾下,深深地吞下一口氣,很羞澀地對小龍一笑,又鎮靜下來。兩手迅速地扯下小辮上的扎帶,那被扎得彎彎曲曲的美麗頭髮,象一股褐色的小瀑布一樣披在她肩上。
“你先把眼睛閉上,閉上!兩分鐘。”敏敏吩咐他道。
小龍順從地閉上眼,不知這丫頭又在搞什麼鬼?耳邊只聽見一陣“簌簌”的低微聲響,等到吩咐他睜開眼時,小龍不由得吃了一驚,見敏敏已全裸側身坐在靠窗檯右邊的一張藤椅上。地上是散亂的襯裙,胸罩和襪子等。
少女的胴體在窗檯邊柔和的光線烘托下,發出青春的閃亮光澤,使四周潛伏着的美立即顯露出來。她的身體似乎已經基於發育成熟,胸脯緊張而富有彈性,半球型的乳房象一對倒懸的鐘鈴,大小絕非完全相等,但兩邊基本對稱,顯示她的內分泌腺和全身營養狀況良好。而柔和的光線在那一剎那間似乎已經變成有知覺的生物,使得這秋天也忽然具有了一定的形象,在這女孩的胴體周圍淺唱低吟。
“我是不是一個很好的模特兒?”她害羞地但輕盈地微笑着,用手指着畫具說:“你可以畫啦。”
“我不想那麼做。”裴小龍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給一衝擊,使得他臉上毫無表情,“對不起……”
她的臉突然變得蒼白起來,心臟跳動似乎暫時停止了一下,她把眼睛閉了一會兒,象是被一陣猛烈的強光暈眩了似的。她沉默、掙扎和自製了大約三十秒鐘,然後睜開眼睛,裴小龍把地上的一件襯衣拋到她身上。
她像遭受了極大的屈辱,放聲大哭起來,彷彿是一個被縱容慣了的孩子,平時有求必得,而今天破題兒頭一遭嘗到被拒絕的滋味,禁不住歇斯底里發作起來。
“你走!快走,從這兒趕快離開,我不想再見你!”她哭嚎着,象窒息似的痙攣着,眼淚如決堤般的湧出。
小龍一步步向後退,到門口時,伸手從背後打開門,然後將門重重地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