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姦殺事件

第八章 姦殺事件

每回八折房票單都需要潘經理簽名,着實是件麻煩事,想必潘經理也煩這個。那次錢小紅拿一疊單找潘經理,潘經理簽名時嘮叨千山賓館都快要改名為八折賓館了,錢小紅就發現長此以往對形勢不利,於是與吳櫻阿杏等人商議。

咱們當中應該有人把經理的簽名拿下,取部份單子讓經理簽,餘下的咱們代勞,你們認為怎麼樣?好啊當然好啊!吳櫻阿杏齊齊喝彩。但這檔子事誰最能勝任?三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把對方往死里捧,不管用,少數服從多數,吳櫻阿杏一致認為錢小紅字寫得比她們好,模仿能力強,一定能簽得比潘經理本人的還像,這事就這麼敲定了。面對大夥無理由的厚愛與無條件的信任,錢小紅哪裏好意謙虛,馬不停蹄買了練習本,連夜操練,把潘經理的名字寫得鋪天蓋地。上班寫,下班回宿舍還寫,虔誠得像個失戀的女人。朱麗野看在眼裏,疑在心裏,終於憋不住問了,錢小紅,還是早點醒悟吧你,那潘經理有家有室,在千山村有頭有面,人也長得有鼻有眼的,你暗戀他,不是明擺着跟自己過不去嘛?再說了阿紅,潘軍是老虎嘴裏的牙啊,你敢去拔他,潘安一出手就會把你廢了。朱麗野穿件布少得可憐的玫瑰色背心,扭着豐滿的屁股,最近把頭髮染黃了,皮膚越發白得耀眼。男人看我一眼就要勃起,我若連發三聲嗲扭兩下屁股准能讓男人立馬打炮,男人就是喜歡用身體調情的女人。朱麗野曾毫無羞恥地吹噓,錢小紅髮現不無道理。

錢小紅故意裝作被朱麗野看透了,很羞怒地捅了朱麗野一拳頭,你才暗戀他哩,說不定他都搞過你了,你有事沒事總往人家辦公室騷,他的辦公桌比我們的床寬大多啦!朱麗野耳朵上穿了第三個窟隆,一共戴了三對耳環,朱麗野哈哈大笑,在四隻垂吊的耳環不斷晃悠。他想搞我也沒這個膽,泡下屬員工是最愚蠢的懂不懂啊你?所以你也別打他的主意,他正在競選全市十大優秀市民和十大文明家庭哩!龜兒子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搞風流韻事!

說歸說鬧歸鬧,這個簽名還差點火候,肯定還得練下去。白粒丸,求你別聲張,讓我以這種抒寫的方式排遣我對潘經理濃濃的愛戀,我總得有條發泄的通道吧,吃飽了總要屙的吧?再說我這樣不影響任何人。一周后,錢小紅把她模仿的簽名與潘經理的簽名擺在一起,吳櫻與阿杏左看右看,橫看豎看,分不出真假,大家確信,這樣的手法,完全可以以假亂真,連潘經理本人都看不出破綻了。

自從千山村的千山股份制模式在報上公開並推廣后,全國各地的考察團陸續來到千山村,學習、調研、取經,千山賓館幾乎天天爆滿,客人絡繹不絕,鈔票收得手軟。千山村數千山賓館最為高檔,這些公派的政府工作人員都是削尖了腦袋往千山賓館擠,他們的高貴的身軀早已不是招待所能容納得了的。由於是公派,自然不計較費用高低,早上睡得遲遲的起來,在千山賓館吃了早點,精神飽滿,從容地出去轉一圈,興高采烈地回來,在二樓中餐廳轟轟烈烈地狼吞虎咽,發自肺腑地感慨食在廣東,吃完喝完玩完,也就把千山賓館的聲名帶到了五湖四海。

官員們對S城的夜生活神往已久,但每次活動總像放羊一樣,有統一的時間安排,再說都知道S城的夜生活豐富曖昧,誰都怕不小心弄點風流事成為把柄,於自己的仕途不利,所以這群羊沒有一隻掉隊的,一個個比總統來我國訪問還嚴肅。不過有一回錢小紅和吳櫻值夜班,來自浙江的某政府官員在夜裏十一點打電話到服務台,說小姐,能不能給送幾罐生力啤酒到807房來?電話是吳櫻接的,吳櫻說那我只有到外面替你買。官員說謝謝你,正是這個意思。

官員到底是哪個意思,錢小紅提着五罐啤酒進了807房后就明白了。807是豪華間,這位官員獨霸一間,可見級別很不一般。當時官員開着電視,電視是什麼會議的重播,官員將近五十的樣子,穿着白背心與西裝短褲,一身肉膘,腰像水桶一樣滾圓,整個人像個大寫的“S”。S出手闊綽,把一張整的給了錢小紅做跑腿費,主動提出要聽聽錢小紅的打工生活。錢小紅翻看着手中的人民幣,對着牆上大鏡子裏的官員說,這五十塊錢我們要干三個班才行,現在我只跑了五十米的腿就得到了,打工生活也這樣,有的賺錢靠血汗,有的賺錢很簡單。S用手摸了摸沒有頭髮的腦門頂,相當和藹地說,你喜歡哪種賺法?錢小紅早就嗅出了S的慾望,故意含笑避而不答。S在十七八歲的少女面前沉不住氣了,夜晚的誘惑使情慾發酵,迅速地在體內膨脹。

我們談談吧,什麼數字才是你心中所想的?S很理智地靠近錢小紅,飽滿的肚皮首先頂上了錢小紅的身體。

我么,我不知道,我沒試過,什麼數字才是你願意掏的?迎着S沉着的剋制,錢小紅不慌不忙,玩弄着手中五十面額的鈔票。

十塊就十塊,紙巾自己帶,一百就一百,姿勢任我擺,一千就一千,讓我干一天,一萬就一萬,幹得你完蛋,小姐,你喜歡哪種?S笑着念了一串順口溜。

此刻陷進潔白的床與柔軟的枕頭裏銷魂,肯定很爽,遺憾的是,男主角有點糟。錢小紅故作稚氣地咬咬嘴唇,猛一伸手,把S的背心脫了,接着解下了S的短褲,S立刻像只扒光了皮的青蛙王子。S要脫錢小紅的衣服,錢小紅躲開了,羞澀地說,讓我先好好看看你。這具五十歲男人慾望的S型裸體,肌肉鬆弛,屁股軟塌,肚腩飽滿光滑,扯平了皮膚間應有的溝壑,那東西像剛插進田裏的一柱秧苗,狀態介乎直立與疲塌之間。錢小紅憋着對S和S型裸體的滿肚子笑,很深沉地說,叔叔,我還是處女,我只是對你的身體好奇。我把你的衣服脫了,麻煩你幫我穿上,這五十塊錢是給你的辛苦費。錢小紅扔下玩弄了半天的鈔票,轉身跑了。

你玩過份了阿紅,你是在羞辱他啊!他給你小費是善意的。吳櫻聽了錢小紅興奮的描述,驚恐地睜大單眼皮眼睛。不是,吳櫻,不是的,他想以小費為誘餌,他要我賣!錢小紅把S念的順口溜背了一遍,繼續說,他在羞辱所有女性,他以為操着雞巴就操縱權利,他以為人民幣就是他的雞巴,可他的雞巴偏不是堅挺的人民幣。

S,這位父母官似乎在精神上受了重挫,進出千山賓館,直到打道回府,再也沒有正眼往服務總台瞧過。

生活表面上平靜與簡單,實質上充滿了複雜的鬥爭與喧嘩。單看吳櫻,上回的眼睛變成熊貓寶寶,有回耳鳴了整整三天,再有一回跌傷了腰,都是與顏高個戰鬥的結果。但吳櫻還是把平靜還給生活,背着這些複雜的因素,微笑着工作與生活。這是個持續的過程,誰也看不見鬥爭的發展線型,不知道吳櫻走到哪一步。一天下午阿杏與錢小紅當班,兩個弄了些酸不溜秋的小李子在啃,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吳櫻興沖沖地過來了。哎,不忙的話我進來聊一會。吳櫻停在服務台前。當然不忙,快點進來啦,有什麼好事情快點講!阿杏自從休息了那半個月以後,對新聞的渴求欲變得異常強烈,錢小紅說她正向大嫂級別大滑坡,或者是大挺進。吳櫻進來首先說到了八折票據簽名的事情。姐妹們,最近八折單太多,手下留點情,悠着點,別搞得到時候渣都撈不着。還有,盡量讓潘經理簽大份,錢小紅經理簽小份,這樣隱蔽些。吳櫻,我不信這個時間跑過來,就為了講這個。錢小紅朝她擠眉弄眼。你們都是妖精!我來例假了,算不算個事啊?吳櫻笑着罵了一句。啊哈!放鞭炮慶賀啊,哪月不紅哪月黑,大姨媽不來心惶惶,你坐你坐。阿杏很殷勤地搞笑。死妹仔呀,誰都沒你快活,你就折騰你家修文哥哥吧,吳櫻我最近清心寡欲,吃素,早就知肉滋味了。不過,快解放了,他同意離婚。吳櫻終於說出了心裏話。好啊,吳櫻,大喜呀!是呀吳櫻,我也覺得這樣好!阿杏錢小紅紛紛表態。但是亮仔跟他了,到最後他還要在我的心上剜一刀。吳櫻黯然,旋即笑道,不過沒關係,亮仔始終是我生的,血緣關係是切割不斷的。我也正好放開手腳學點東西了!

果然沒多久吳櫻就像個少女一樣生動起來,剪了一個乾淨利索的短髮,挎上了比較時髦的黑色手袋,直起了被家庭、孩子、感情逼壓的腰桿,挺起了哺乳過後再也沒有挺起過的胸脯。精神改變面貌由面貌看到精神,吳櫻跟精神搞上了外遇,不明內里的只道吳櫻發了情,想打野食。吳櫻自己說,我要開始第二春!吳櫻像只小雞在婚姻破裂的蛋殼裏誕生了,打量這方天地,嶄新得讓小雞知所措,小雞憑着直覺向著陽光與食物奔去,吳櫻參加了電腦培訓,並報了夜大的名,讀什麼企業管理,小雞開始了她的成長路程。

男人除了偷窺,永遠不能知道公共女澡堂形態各異的維納斯是如何誘人。當然可以想像,但想像也終歸是想像,平時看着誰的奶子大,誰的奶子小,只是糊模的大小而已,大小有很多種,它是呈杯狀,碗狀,還是垂掛狀?這些具體的形狀不是能想出來。公共澡堂外洗衣服的那片空地,離澡堂近,離想像近,因而也有些曖昧的吸引力。那裏有濕漉漉的年輕女人,露着膝蓋以下的小腿和一整條幹凈的手臂,披着飄散着洗髮香波味的濕漉漉的頭髮,開着濕漉漉的玩笑,連笑聲也是濕漉漉的。有時她們像搗衣女一樣搓着衣服哼起歌,奶子在寬鬆的睡衣里震蕩,領口稍大的,一彎腰不留神就讓人穿過領口一眼望到肚臍以下。看到了的故意驚叫一聲,被看的在後背扯一下衣服,輕鬆地回擊,有什麼奇怪的,你也有。洗完澡洗衣服,這是千山賓館的女孩子最好的休閑,她們就這樣慢慢地搓洗衣服,搓盡滿身疲憊與煩惱。

自從那次在澡堂朱麗野抖動自己的白奶子口無遮攔地說李思江長着兩個桔子以後,李思江就自動遠離了澡堂這片樂園,她極力避開人多的時候去澡堂,尤其是不與朱麗野和錢小紅這兩個“波霸”在澡堂碰面。自家孩子長得丑自己說說沒關係,別人說丑當然就不是滋味了。李思江從來沒覺得這兩點有什麼大作用,她常常忽略它們像忽略鞋子裏面的腳,不像錢小紅她們沒事就自我撫慰和檢驗,說是科學的檢查活絡血液筋脈,摸着摸着就很忘我,摸着摸着就有了炫耀的意味。

澡堂是個天然大浴堂,沒有一點隔離,一長排水龍頭高高在上,水從蓮花心裏噴洒出來,把女人罩在水霧裏。每一朵蓮花下都有一具虔誠擦拭身子的軀體。李思江愣愣地看誰不像誰,看誰又像誰,覺得誰都熟悉,誰都陌生。一般她總是躲在最裏面的那個水龍頭下洗,一邊漫不經心地洗自己,一邊細緻地看別人。這樣的澡堂不是到處都有,這樣的場面不是人人都享受得到,所以某種意義上李思江是個絕不吃虧的人。她看遍看清了千山賓館所有女孩子的裸體,掌握了每個人的乳房大小和形狀。結合奶子與人的現狀歸納總結,李思江得出一個結論:奶子,與命運有關。李思江覺得,她的兩個小桔子,前路仍很挫折。

朱麗野甩開膀子,晃動兩個大白奶子目不斜視地行走於澡堂,李思江覺得她有穿着法國最時尚的貴族服裝的自信與傲慢;而李思江穿着自認為最好的衣服走在朱麗野面前,都感覺是在澡堂子裏,在朱麗野的目光中洗澡。朱麗野,錢小紅,她們的命運肯定不是桔子的命運。李思江想明白了,就埋頭自考教材,把書翻得鹹菜一樣,狗屎樣的字寫了一堆一堆。到十月份的時候,李思江的蘋果臉瘦一大圈。要是誰有兩三個月沒見過李思江,肯定會被她嚇一跳。

思江耶,你變乖噠!現在發現你的小眼睛蠻好看,再把掉的肉長到胸脯上就兩全其美啦,那時候你的殺傷力你自己都想像不到!錢小紅誇李思江把自己搞出了一點韻味。

吳櫻搬到阿杏的床鋪住下后,宿舍又熱鬧起來。朱麗野戲說宿舍都快成學生寢室了,吳櫻你這隻獲得新生的小雞專心練翅膀不用說,錢小紅這小淫婦居然也報了自考,吳櫻同學成天尼姑修行一樣在宿舍翻書念經,一副進京趕考的架勢。你們這些人,該讀書的時候不務正業,該調情戀愛享受美好性生活的時候,卻在這裏人模狗樣地讀起了書,錯位啊嚴重錯位!照我看,不如趁機賺點錢,回家搞個什麼店,賣服裝,做美容幹什麼都好,照樣安頓自己。朱麗野不可思議地晃動雙乳。

你這小潘金蓮,一天到晚想的就是性生活,你遲早會搞膩。拿張文憑學點東西后再搞性生活,搞起來可能不一樣啦!像吳櫻這樣的,搞膩了離了,當然曉得該搞什麼了。只有錢小紅才能對付朱麗野。吳櫻的口頭禪是“你們還小”,對於朱麗野的觀點,常常一笑置之。

十月底雄赳赳氣昂昂赴考場的有錢小紅、李思江、吳櫻三位,錢小紅如敗戰的公雞回宿舍,嘮嘮叨叨,考題難啊!真他媽的難!錢小紅有點頹喪,忽然就想瘋狂地跟誰干一次,干一次后重新振作起來。錢小紅煩躁着走到千山賓館,徑直上了潘經理辦公室。潘經理在翻書,見錢小紅進來就拿起了筆,以為錢小紅找他簽單。潘經理,我是找你借書的,這次考試考得不好,閱讀面太窄了,不是窄,是壓根兒沒讀過什麼文藝作品。錢小紅也不轉彎抹角,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真的是借書來了。參加自學考試了?這樣好這樣好。要借什麼書,你自己看看。潘經理你推薦一下嘛!潘經理眼睛亮了一下,你真的要讀?錢小紅狠狠地點頭。潘經理就帶錢小紅進了裏面一間不大的書房,說,這裏都是文學著作,你可以隨便挑。書房窗子是茶色玻璃的,光線呈黯淡的褐色,好像天忽地黑了下來,人就突然產生回家的衝動。錢小紅的身體想回家。她很膽大地將目光停在潘經理身上,立即發現潘經理神魂不定。錢小紅故意靠近他,讓他聞得到她的氣息,然後裝模作樣地從書架上取下一本,翻一翻,又放回去,這樣搞了四五個回合,潘經理鼻孔里發出一聲沉重的呼吸。錢小紅偏過頭,發現潘經理閉上了眼睛,似乎正在與體內的慾望作抗爭,又像是在品咂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激情,總之,錢小紅輕輕地稍微靠過去一點,就牢牢地粘在了潘經理的懷裏,因為潘經理的雙手緊緊地箍住了她。潘經理仍在猶豫要不要干錢小紅,錢小紅已經扒下了潘經理的襯衣,繳下他最後一批理智的槍械,先是靠着書櫃,站立着,然後轟然倒在地毯上,可以說是錢小紅把潘經理收拾了。

錢小紅出來的時候夾着三本書,跟潘經理干一回,竟然干出個上進青年的好形象。經過一樓服務總台時,被吳櫻神色凝重地叫住了,吳櫻張牙舞爪地焦急地招手,錢小紅心裏一緊。什麼事情?錢小紅進服務台笑問。事情可能有點不妙,今天我到財務室對賬,會計老頭起了疑心,他說怎麼搞的,八折單越來越多,潘經理手也太鬆了。他一張一張地看吶,我好擔心他看出麻煩來!吳櫻緊張得聲音都變了。錢小紅覺得潘經理還貼在自己身上吶,只覺踏實,更談不上恐懼,她心想,與潘經理幹得真巧,真有點鳥事,潘經理一頂,也就狗屁一樣散了。

吳櫻,我們每人分了多少?數目大不大?錢小紅從不算金錢帳。

一萬多一點。吳櫻壓低聲音。

啊?!六個人總共六七萬,我們也太黑了!錢小紅的確吃了一驚,練一個星期的簽名,居然就練出好幾萬來。

但是阿紅,如果我們突然把八折單減下來,這又太不正常,我們還得保持目前比例,再慢慢下調。吳櫻畢竟想得仔細些。

吳櫻,我覺得事情搞到這個份上,留在千山賓館肯定提心弔膽,不如趁勢再撈一把,大家走人。錢小紅雙目炯炯。吳櫻模稜兩可地點點頭,很明顯,這份工作是挺不錯的,捨棄它有點無奈。我們賺了錢,也贏得了時間啊,吳櫻你想想,一萬多,要干兩年啦!千山賓館只是個驛站,我們都只是過客,早過遲過終得過。

名是錢小紅簽的,主要責任在於錢小紅,這個錢小紅很清楚。為免夜長夢多,馬上開始了兩手準備。首先是匯寄了八千元錢給父親,然後暗地裏尋找另一份工作。這件事情暫時還不能跟李思江講,畢竟她是千山賓館的員工,萬一她一激動,跟哪個自認為要好的朋友一說,這事就捅出去了。走了的無所謂,留守的幾位會落個雞飛蛋打的下場。

連續兩天不見朱麗野性感的身軀晃動,宿舍里就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如果說朱麗野被哪位大官人纏上了,不奇怪,但是縱慾歸縱慾,朱麗野是從不曠工的。朱麗野比任何人都需要這份工作,她天天戴着千山賓館的工作證,無聲地證明自己是干正經事的,為她的兼職職業起了很好的掩護作用。錢小紅已經隱約知道朱麗野的兼職內容,朱麗野拚命地用肉體賺錢,偶爾戀愛,像她的西門大官人平頭仔就是她偶爾的情感慰藉。

吳櫻,朱麗野這傢伙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朱麗野徹夜不歸很正常,朱麗野無端曠工,有點蹊蹺啊!看着朱麗野的床位,錢小紅有種莫名其妙的不祥預感。

朱麗野是個人精,你用不着擔心她,她一向散漫,肯定是在床上起不來了。吳櫻不以為然。

吳櫻你不夠我了解她,朱麗野其實很有原則性,對有些事情很認真的。她直爽,也善良。

我看她沒你可愛,我不喜歡她濫情或者濫交。吳櫻說得錢小紅說不出話來。

當廖正虎和一撥警察進入宿舍,吳櫻和錢小紅都嚇得骨頭髮軟,八折票據的事情已經在她們的心裏種下了一枚隨時會引爆的炸彈,兩人直愣愣地盯着來者,被點啞穴似的。

廖正虎用目光跟錢小紅打招呼微笑。

朱麗野睡哪張床?警察之一問。

錢小紅用手指了指,並不開口。

朱麗野平時跟些什麼人來往?有沒有可以聯繫的方式?

獵鹿酒吧有個剃平頭的四川仔是朱麗野的男朋友,見過,不知道他的名字。

還有其他的沒有?

沒有了。

幫忙將她的遺物整理一下,我們要帶回派出所,等她家人領取。警察總算問夠了。

什麼?遺物?衣物還是遺物?錢小紅跳了起來。吳櫻由於驚愕臉色霎時發青。

是遺物,朱麗野的遺物。廖正虎口吻不容懷疑。

朱麗野死了?她死了?這,怎麼回事?

是的。朱麗野死了,案件正在調查中,這件事你們不要大肆宣揚。

警察們撿好朱麗野的遺物,退出了宿舍。

等我叩你,面談。廖正虎給錢小紅留下一隻BB機。

錢小紅忽覺得屋子裏充滿陰冷。

她不可能死了,吳櫻,小潘金蓮她肯定賴在誰的床上。這個小騷貨,她說過要帶我去峨眉山的!錢小紅低聲地罵,不知道眼淚已經在她的臉上滾落。在房間裏轉來轉去,忽覺得那張空床像副棺材,隔着蚊帳彷彿仍看到朱麗野潔白軀體在手淫。錢小紅大熱天打了個寒顫,一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阿紅,床位風水不好,這間宿舍我們不能再呆,得抓緊時間撤,免得看到警察就心裏發慌。吳櫻話單剛落,BB機突然響了,把兩人嚇得魂飛魄散。錢小紅左手摸着胸口右手摸着BB機,屏幕顯示:速到避風塘茶館,我等你。

想知道朱麗野的情況嗎?廖正虎小心翼翼地問,小眼睛異常肅穆。

很想知道,她是我的朋友,她真的死了嗎?怎麼死的?人呢?緊張和害怕使錢小紅想知曉事情真相的想法更為迫切。

阿紅,首先我要告訴你,像朱麗野這樣的案件,已經發生多起,由於外來人口的不穩定因素,給案件的偵破增添了很大的難度。像朱麗野,不知道她與什麼人來往,平時幹些什麼,無疑少了很多線索。廖正虎咂口茶,嘆口氣,聲音和眼神一樣肅穆。朱麗野的屍體是在五裡外的樹林裏發現的,赤身裸體,體內發現有男人的精液,下體有撕裂的傷痕,初步斷定被先強姦后殺害。我們在現場撿到朱麗野的工作證,她才不至於成為無名女屍。

很久前被高個和短腿帶到荒野的那個黑夜在心底浮上來,錢小紅又打了個寒顫。

要看朱麗野嗎?現場拍下的圖片。廖正虎從資料袋裏拿出一摞照片,說我挑兩張不至於引起你生理反應的給你看。錢小紅拿起一張,是朱麗野上半身,兩隻堅挺的大奶子掐得紅一道黑一道,脖子上一圈很深的瘀痕,顯然是窒息而死;另一張是朱麗野的側臉,那側緊貼着泥土,耳環不見了,耳朵上留下暴力的血跡。死人的蒼白和血污混在一起,錢小紅立刻覺得有股東西從胃裏反湧出來,她有強烈的嘔吐衝動。她喝口水,把一切咽了下去,終於低沉地喊出了聲音:天啦!

這是一個什麼地方啊?黑夜裏發生的,並不僅僅只是孤獨的睡眠,或者頻繁的做愛;不僅僅只是一個早上醒來便已忘卻的夢,或者心血來潮的手淫;不僅僅只是一段他媽的呼嚕,或者對於慾望的極力控制;並不僅僅是一次艷情的歡愉,或者一次失敗的攻擊。黑夜帶走了活生生的人,把恐懼與不安還給白天醒着的人們,把迷惑與謎底留給活着的朋友。多麼美麗的面紗啊,像肥皂泡泡一樣飄浮。

天啦,我不能在那裏呆下去了,我會被噩夢嚇死。朱麗野她喜歡晚上裸睡,像照片上的樣子。我不敢回去不敢回宿舍了呀!錢小紅語無倫次,她喝了烈酒般暈頭暈腦。

晚上怎麼在廖正虎這裏住下來的,錢小紅真記不清楚了。只是有一股來歷不明的風,把小舟一樣的她推向廖正虎這個小島。小島上風和日麗,溫情脈脈,錢小紅所有緊崩的神經,肉體一起鬆緩,釋放。廖正虎原準備打地鋪,錢小紅說這麼寬的床打什麼地鋪,好像是做給別人看的。你從來沒有好好和女人做過嗎?朱麗野死了,說不定我哪天也死了。錢小紅說著,一下子把氣氛搞得哀怨和悲傷。廖正虎被感染了,忽然很動情地說,我一定要和你好好做一做。他強調好好做,自然是克服上次的病態,正兒八經地像模像樣地干一次,像個男人乾女人,像個情人干戀人,像個丈夫干妻子。

廖正虎聽到了錢小紅快樂的呻吟,他知道那不是裝的,真的與假的是聽得出來的,假的呻吟是取悅別人,真正的呻吟是發自內心與忘我的。錢小紅顫抖着喊了一個陌生的名字,事後廖正虎問錢小紅,你剛才在喊誰?錢小紅說,我喊誰了嗎?我喊的誰?

我聽不清楚,但肯定是人的名字。廖正虎答不上來。

我喊誰呢?我會喊誰呢?我根本沒有喊誰!錢小紅堅決地否認了,她對自己呻吟時的呼喚也來了興趣,她仔細想了每一個認識的男人,但她自己搖搖頭否掉了喊他們的可能性。是你聽錯了,我肯定沒有喊誰!

你真的喊了,可惜沒有錄下來。

算了算了不爭了,睡覺,明天我還得找工作。錢小紅有點煩,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喊誰了。

怎麼要找工作呢?不是幹得好好的,有充裕的時間學習嗎?廖正虎大手盲目地摸着錢小紅。

朱麗野死了,我也看到了她活着的樣子和死着的樣子,我怕,也很難受。朱麗野死得真是時候,讓錢小紅離開千山賓館有一個令人同情的理由。廖正虎默默地思考了三分鐘,認為錢小紅的想法不無道理。

那到婦幼醫院挂號窗口收費你有沒有興趣干?

在哪個地方?

市區邊上,我叔叔在那裏當院長。

像醫生那樣?

對,像醫生那樣穿着白大褂。比在酒店的職業正經多了——當然我不是說你不正經——酒店聽起來,始終不是那麼回事。

哼!原來你也有偏見!錢小紅一翻身壓在廖正虎的身上。

你去還是不去?自己考慮!廖正虎把眼閉了。

當然去!還用問嗎?我哪次不聽你的!錢小紅貼下身體。

你不傻嘛,實話跟你說吧,多少大學生等着應聘這個窗口呢,不信你去人才市場看看,填份表格都擠出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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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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