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上禮拜佳佳決定要生小孩，寶琳娜去參加了一個單身聚會。

“實在是太好玩了!”第二天寶琳娜誇耀，“單身真自由，能認識這麼多新朋友!”

“怎麼好玩法？”

“首先，主辦人對賓客都嚴格篩選。你一定要是二十歲以上的單身專業人士，最好服務於民生東路的外商公司。你一定要有英文名字，有品位和薪水買得起愛馬仕。頭銜必須是副總裁，儘管你能核准的預算極限是一打鉛筆。也許你所有的文件都要自己copy，但名片上必須印着VP。”

“非常勢利，然後呢？”

“派對在某人家裏舉行，樓梯兩旁點着蠟燭歡迎你。邀請函寫九點開始，大家當然是十點才姍姍來遲。每個人都盛裝出席，一進門先照張相作為證據。男性自然是西裝筆挺，女性用化妝品都不會手下留情。男性需要多帶一條領帶，女性需要多帶一瓶香水。進門后先把領帶和香水交到櫃枱，最重要的是入場費一千塊。”

“這麼貴，莫非有招待神戶牛排？”

“並沒有，不過紅酒卻一瓶瓶開。節目開始之前，大家先在白板上留下姓名和手機。如果你今晚不夠charming，至少可以回去再打電話努力。第一個節目是自我介紹，大家圍成一個圓圈，偷偷用眼角掃瞄。介紹的人站在中間，交代自己姓名職業星座和身高。人氣旺的會有額外的問題，比如說你對男友的身高是不是特別挑剔？人氣差的大家就微笑致意，有的人已經開始查手機有幾個meage。記性差的會在台下做筆記，她到底是在滙豐還是花旗？動作快的已經抄了白板上的手機，規劃好待會兒的進攻順序。”

“真是殘忍!”佳佳感嘆，“這簡直跟挑豬肉沒有兩樣。”

“第二個節目是女性上去挑領帶。二十條領帶排成一排，選一條的主人做你今晚的真愛。有人看的是花樣和顏色，有人直接翻過來看廠牌。意大利的品牌最受歡迎，沒有人會先挑DKNY。挑好后高高舉起，領帶主人假裝害羞地走出來。有些男的雖然心裏在咒罵祖宗八代，走出來時仍會裝出飛揚的神采。有些男的感激得要從此念佛吃齋，臉上還裝出一副你不是我的type。配對后兩人共舞一曲，有些男的動作好像要當場跟你結拜，有些男的總是慢半拍，冷淡得好像你是他結婚多年的太太。”

“這支舞之後呢？”

“情況倒轉。男人出來選香水。一排香水一字排開，你從來沒看過那麼多的數字和意大利文。‘歡愉’後面是‘自由’，‘執迷’後面是‘矛盾’，‘逃避’後面是‘嫉妒’，Gucci的‘No3’後面是JilSander的‘No4’。男性打開瓶蓋，甚至試噴在自己手腕。好像裏面裝的是香水主人的汗水，他可以憑氣味判斷兩人的未來。男士們先挑的香水總是名字很怪、瓶子很小、價格很高、味道濃得像農藥。他們以為這些香水的主人脫俗到不用大號，殊不知她們只是比較會拿喬。他們從香水幻想主人的長腿和細腰，沒有料到她有多年的香港腳。他們希望‘嬰兒玫瑰’的主人晚一點會跟他擁抱，哪會想到她心懷不軌只想偷他的皮包。他們以為這些香水綜合了主人的獨特個性，殊不知一切其實都是香水公司的行銷。”

“你用的是哪種香水？”

“212。”

“‘212’？這不是紐約電話的區域號碼？”

“也是一種新的香水。雖然我沒去過紐約，但希望表現出那個城市世故的感覺。”

“你用212，她用310，男人開始挑，然後呢？”

“被挑到的女生依序上台，再與男士共舞。”

“很好。”

“接下來，第四個節目是‘真實與勇敢’!”

“什麼叫‘真實與勇敢’？”佳佳問。

“每個人輪流上台，先選‘真實’或‘勇敢’。選‘真實’的人要誠實地回答眾人的一個問題。選‘勇敢’的就要做眾人要他做的任何事。”

“比如說，眾人會問哪些問題？”

“你何時開始談戀愛，你交過幾個男朋友。你現在的薪水多少錢，你家有幾個房間……”

寶琳娜一邊講，佳佳一邊想像這個遊戲的危險。任何問題都要誠實回答，這可以讓人極度丟臉。

佳佳搖頭，“如果我不想講實話呢？”

“那你就要選‘勇敢’了。”

“做眾人要我做的任何事？”佳佳驚呼，想到那情景她已經快要嘔吐。

“你緊張什麼，也許，大家只是要你唱首歌而已……”寶琳娜攤開手。

“萬一不是唱歌呢……”

寶琳娜微笑，佳佳閃到腰。她慶幸自己已經結婚，不必再在單身叢林裏耍寶。她打電話給老公，電話在響，寶琳娜所謂的“自由”，她寧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