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第十七節

細看時間,是入夜時分發來的。那個時候,趙小穗正站在小區樹影里用手機跟盧昌泉通話。沒有落款,誰呢?所言雖不甚明了,但用意顯然不善,甚至很是刻毒。再看發信人郵箱代碼,原來竟是“氣死你氣死你”。趙小穗發了一陣呆,將“陰莖包皮手術”6字輸入搜索欄,然後點擊,電腦屏幕上立刻出現了許多男性專科廣告,還有一些醫科書上的解釋。鄉下來的女研究生臉紅了,心跳了,但她忍着,第一次硬着頭皮接受這種科普的培訓。

趙小穗想起來了,盧昌泉讀完研究生,也曾利用去出版社報到前的一段時間住了幾天醫院。她說去看望,盧昌泉堅決地拒絕了,說是尋常小疾,大可不必。她再堅持,他就說是男人的病,別去了。如此說,他所治的就是這個病了。但發信人怎麼知道的呢?

發信人是盧昌泉私交密切的男友嗎?那他給自己發這封信是什麼意思?他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的信箱?

聯繫到信中提及的“馬上功夫”和“性福”,再聯想到前些日子巫雨虹在電話里調笑時說過的話,還有自己和李韻談到“騎馬”時得到的“綠色食品”的嘲笑,再憨再鈍的趙小穗也不能不想到巫雨虹,不能不想到與性有關的事情了。巫雨虹知道自己的信箱,她一定對我心懷大恨,巫雨虹正與盧昌泉秘密交往,她具備所有“作案”的條件,包括不要臉皮。那麼,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是巫雨虹不顧羞恥蓄意報復?還是盧昌泉順手牽羊摟草打兔子?甚或是賊喊捉賊趁火打劫?如果以此推斷順理成章,某女士求職失意情場反擊,還不惜惡毒地扯開帷幔,將自己最無恥最醜惡的一幕故意展示給所仇恨的人看,那這人心,可就險惡得不敢讓人相信了選

趙小穗只覺周身寒徹,如墜冰窟。那一刻,趙小穗突然覺得自己並不恨巫雨虹,甚至都不再為她生氣。但她恨盧昌泉,越想越恨,恨入骨髓。如果所有推理都符合邏輯,也都是事實,那這就是兩個同樣險惡無恥之人。可盧昌泉又是為了什麼?他先笑裏藏刀壞了巫雨虹的大事,再順手牽羊佔了巫雨虹的身子,即便是巫雨虹故意賣色拉他下水,他也難逃狼狽為奸為虎作倀的干係選他是不是以為這種詭秘的床笫便宜只是自己消受誰也不會知曉?他以前是不是也做過類似的事情?他的古書看得太多了,他的權謀心機太重太重,重得扭曲了人格與人性,他做這種事時可曾想到對另一個痴心愛他依賴他的女孩子的致命傷害?不錯,趙小穗不懷疑他願意娶自己為妻的真誠,可如今想來,那也是他人生謀划中的一個算計。

趙小穗大病了一場,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難入睡。巫雨虹每日出入,只作不見。倒是李韻回來,要陪她去醫院。趙小穗搖頭,不去。李韻問要不要告訴盧昌泉。趙小穗拉住她,說誰也不要告訴,又讓她出去時叮囑門衛大姐,無論是誰,都不要放進來,她不想見任何人。

幾天後,趙小穗好些了,她又一次打開電腦。電子信箱裏,竟一下擠進數十封來信,絕大多數是盧昌泉的,一天十來封,早午晚都有。趙小穗沒猶豫,也沒打開看,而是一次性點擊了徹底刪除。她知道他要說什麼,她不想再聽任何辯解,沒必要,也沒意思,那是一堆蒼蠅、蟑螂和老鼠。大病中的幾天,她將一切都想明白了,決心也已下定。

有一封,是省經委人事處發來的,說近來工作正忙,急需人手,他們已和學校學生處取得了聯繫並獲同意,趙小穗可立即去省經委工作。

趙小穗立即提筆給那位女主任寫信,說非常感謝各位領導和同志們對她的關心和賞識,但經過認真考慮,她只能深表遺憾地告知,她已決定放棄去省經委的工作,另作選擇。至於原因,她說,她對發生在身邊的諸多醜惡骯髒深表羞恥,為了徹底地忘卻,為了獲取心靈的一份安寧與純凈,眼下,這隻能是她萬般無奈中惟一的選擇。在信的結尾,她稱女主任為大姐,說也許,日後我們還有坐在一起相敘的機會,到那時,我會將許多許多心裏的話傾訴給大姐聽,我想,大姐一定會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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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羞的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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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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