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玉米怪
(實驗性的手機文學)
黃昏,飛碟緩緩降落在玉米田。
小男孩張大嘴,牽著農夫爸的手。
爸緊握著獵槍,雖然可能多此一舉。
早有預兆,這陣子玉米田上都是奇怪的符號。
飛碟打開。
瘦瘦高高的,頭顱扁長,密合在精巧的頭盔里。
穿着緊身銀白太空衣,外星人慢慢走出。
“很抱歉,地球的大氣不適合我。”
外星人敬禮,為身上的裝扮道歉。
外星人說的是英語,頭盔嵌有翻譯器。
獵槍舉起。
“來地球做啥?”爸喝道:“只有你一個?”
外星人手一晃,獵槍斷成兩截。
爸大驚,小男孩更是合不攏嘴。
獵槍的斷口像是被利器切割。
“別拿武器對着我。吾乃飛馬星的警察。”
外星人挺胸:“我叫桑奇。”
“你是好人嗎?”小男孩怯生生。
“警察當然是好人。”
爸將飛碟藏進穀倉。
正好是晚餐時間,爸邀桑奇一起吃飯。
桑奇小心翼翼,吸吮自己帶來的乳狀物。
“看起來真難吃。”小男孩。
“可不是,遭透了。”桑奇。
桑奇是個多話的警察,展示著切斷獵槍的武器。
一片薄型的圓盤利刃。
“用磁力操控,發射距離跟角度則靠電腦計算。”桑奇哼哼說:“但主要還是靠經驗。”
“好炫!”小男孩摸著圓刃。
“別人的東西別亂碰。”媽警告。
小男孩嘟嘴,桑奇只得將武器收好。
“來地球有何貴幹?”爸問。
“獵補危險生物。”桑奇。
“是女人嗎?”爸開玩笑。
媽揍了爸一拳。
“不,並非地球生物。”桑奇不好意思:“真失禮,是來自飛馬星的怪物。”
“那怪物自己會開飛碟么?”小男孩問。
怪物聽起來就是一副沒長腦的模樣。
“不,那怪物是被走私來地球的。”桑奇氣憤:“都是K組織搞的鬼。”
K組織,老是亂運宇宙生物到各星球,破壞生態。
“這樣對K組織有什麼好處?”
“K組織是生態激進主義,主張各種生物都享有隨意遷徙的自由。”
“真差勁。”
“可不是,結果都要我們星際警察擦屁股。”
“那危險生物指的是?”
“請問最近貴農場有沒有遭小偷?”
“沒啊,但聽說兩裡外的約翰家玉米田被啃了一大塊。”
“那就是了。”
“怪物喜歡吃玉米?”
宇宙人圖鑑:玉米怪
危險:A+
特徵:鋸齒狀甲殼,頭顱去集中化,體型中等,速度快
民族性:智能低,無語言系統,擅隱匿,貪吃,受迫時會抓狂
嗜食:玉米
“它的貪吃足以破壞地球16%的食物鏈。”桑奇警告:“若它喜歡上玉米外的食物,生態災難會加劇。”
“真糟糕,怎麼幫你?”爸。
“找出它,幹掉。”桑奇。
穀倉。
小男孩想睡飛碟。
“真識貨,這是最新的飛馬110型。”桑奇打開圓床,讓小男孩卧躺。
“抓到玉米怪你就會走么?”
“是啊,太多人知道外星人不好。”
“走之前會殺掉我們滅口么?”
“哈,沒必要啦。”
“用記憶清潔光咻我們一下?”
“哈,沒必要啦。”
“……好無聊唷。”
“無聊?玉米怪可不好對付哩,睡吧。”
連續幾天,桑奇都在玉米田裏守夜。
熟悉地形的爸偶而帶桑奇巡邏,並設下陷阱。
“地球的陷阱真不賴。”桑奇嘖嘖。
桑奇太空衣外穿着爸的外套長褲,戴墨鏡。
“抓到玉米怪,能不能留給我啊?”
當然不能。
“就地消滅裝箱封死,離境時直接噴出大氣層燒毀。”
飛馬星執法的標準程序。
遠處突然一陣騷動。
“妖怪!”
是瑪琳大嬸的尖叫。
小男孩跟在桑奇與爸的後頭,快跑。
“在哪?”爸緊張,舉起獵槍。
玉米田裏一陣尖銳的風刮過。
窸窸簌簌,然後一聲長嗚。
桑奇拉住爸。
“聽那聲音已經跑遠。”桑奇檢視地上的痕迹。
“這是怪物的大便。”小男孩蹲下,指著一沱黃色的膠狀物。
桑奇搖頭,舉起鞋底。
好臭,好稠的咖啡色。
“那才是大便,這個是?”小男孩手指戳著黃膠。
爸好奇沾了點,舔舔。
桑奇霍然站起,按下頭盔一鈕。
“內華達A5區,狀況三,發現玉米怪的精液……”桑奇。
爸在吐,小男孩繼續玩著黃膠。
“研判玉米怪至少一公一母,現在的天氣正適合玉米怪繁衍,請求支援。”
桑奇說完,走向呆掉的瑪琳嬸。
“損失多少玉米?”
“一公頃的玉米!居然通通被吃光啦!”瑪琳嬸很怒。
桑奇沉思。
“懷孕時需要的大量養分,糟糕,必須趕快找到……”
桑奇凝重,查詢頭盔里的玉米怪資料庫。
桑奇等待着支援。
懷孕時的雌玉米怪很兇殘,不是他一個外星人能應付的。
小男孩要桑奇戴上棒球手套,跟他玩起投接球遊戲。
“這樣有什麼好玩啊?”桑奇。
“這個叫棒球,很酷。”小男孩使勁一甩,球進手套。
桑奇回敬,球震得小男孩差點往後摔倒。
“好強,你如果進大聯盟,一定是最強的投手。”小男孩驚奇。
大聯盟?
桑奇搜尋頭盔里的地球風土民情資料庫。
“大致了解了,你真看得起我。”桑奇有些得意。
“以後我一定會進大聯盟。”小男孩堅定。
兩人不停投接。
第二天,穀倉里多了兩架飛碟。
桑奇、爸帶領兩個新夥伴埋伏在玉米田,身上塗滿黃膠。
“精液的氣味會吸引它們。”桑奇苦笑。
“一定要殺死它們。”爸很怒。
遠方,傳來一聲痛吼。
“是我的陷阱!”爸興奮。
眾人趕到陷阱處,一個憤怒的玉米怪掙扎擺脫鐵鉗。
“公的,可以生擒。”桑奇心想,做成標本送給爸算了。
公玉米怪痛吼,身子劇烈晃動。
“用麻醉瓦斯,留個全屍送地球人。”桑奇說。
“這樣好嗎?”同伴疑道。
“太空外交嘛,尼斯湖水怪不就是前例?”桑奇笑。
其餘兩警放下手上的武器。
小男孩狐疑地看着玉米怪,眼睛睜大。
“不對!它根本沒有被鐵鉗夾住!”小男孩驚呼。
玉米怪忽然縮腳、沖吼過來。
居然是計謀!
兩警被撞倒,其中一警甚至飛上天。
桑奇手中圓刃噴出,砍斷玉米怪的腳。
爸的獵槍擊發,玉米怪甲殼爆開。
玉米怪萎靡跌倒。
“小心!”
小男孩撲倒桑奇。
雌玉米怪銜著血淋淋的手,肚子鼓大。
小男孩痛昏過去,桑奇大驚。
兩警圓刃噴出,卻射了個空。
“太倚賴電腦計算的笨蛋!”桑奇大吼。
雌玉米怪赫然消失。
雌玉米怪飛快繞著眾人,帶起一陣尖銳的風聲。
動作之快,根本無法瞄準。
爸焦急地抱着小男孩。
血流如注。
“沒想到玉米怪會設陷阱!”一警大叫,隨即慘呼。
雌玉米怪倏忽衝進圓心,咬走他的腦袋,拖出一道紫色的血。
“哇!危險指數不是才A+而已?”
“冷靜!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猛然,雌玉米怪的大嘴沖近!
“上!”桑奇與僅剩的夥伴圓刃噴出。
雌玉米怪痛叫,微一踉蹌。
桑奇被撞翻,夥伴卻被撕成兩半。
得手后,雌玉米怪再度化成一道圓形奔跑的獵徑。
隨時撲上。
桑奇勉強站起,看着手腕上的碎塊。
剛剛一撞,居然將磁力噴射裝置碰裂。
小男孩大量失血,不趕緊急救不行。
如果……能逃出去的話。
爸蹲著,顫抖挺起獵槍。
狂暴的風越來越銳利。
雌玉米怪奔跑的圓逐漸縮小。
一觸即發的死亡。
“吁……”桑奇摸著圓刃,調整呼吸。
爸的額頭汗珠滾落。
大聯盟啊……
桑奇看着小男孩。
他竟用追逐夢想的左手救了他。
小男孩快沒了呼吸。
“來吧!”桑奇大叫,左腳用力一踏。
雌玉米怪化成一直線。
一條恐怖又快速絕倫的線。
桑奇用手擲出圓刃。
對決結束的瞬間,獵槍同時響起。
雌玉米怪摔倒在地,肚子被子彈鑽破一孔,冒着煙。
桑奇狂喘氣,看着穿破玉米怪肚腹、又飛出的圓刃。
果然還是臂力可靠。
雌玉米怪顫動、嗚咽著,爸足足轟了十槍才死絕。
公玉米怪則被徹底麻醉。
“需要緊急手術,快!”桑奇背起小男孩,往穀倉快跑。
飛碟上有自動手術裝置。
十個小時后,桑奇終於走出飛碟,鬆了口氣。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桑奇。
爸跟媽緊張聽著。
“命保住了,但斷手不能續接上,因為沾有玉米怪的唾液。”
“所以我設定細胞芽生手術,先將傷口封住再填補進新細胞。以後細胞不斷增生,大概半年就會有一隻新手。”
“聽起來都是好消息?”
“但我填補的細胞……”
修改了對玉米怪的生態描繪,留下公玉米怪標本。
桑奇離開地球時,小男孩還沒醒。
就當作一場夢吧。
“再見了,半個同類。你一定可以實現夢想。”
穀倉空了。
十五年後,小男孩站上了投手丘。
威風八面,以時速一百六十公里的豪球鎮壓群雄。
大聯盟里,大家喚他“巨怪”。
藍迪·強森。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