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人常因沒有自知之明而失敗

記得某一個大型餐會上,有個官夫人“臨時決定”為大家獻唱一曲——在既定的時間表內加入一個節目顯得有點唐突,所幸樂團們願意配合演奏。當場只見這位夫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站在台上啊啊啊啊做起發聲練習,讓所有的人等她一個練唱完畢,調完音,然後正式引吭高歌。老實說,這首歌唱得像走了調的胡琴拉出來的,讓我為她捏一把冷汗,台下的人很努力剋制臉上的表情以維持禮貌,最後不得不報以熱烈掌聲。

夫人快快樂樂下了台,臉上泛着驕傲的光彩,有人走過去對她說,唱得真好啊。我身旁的朋友對我說:“天啊,她真的以為她唱得很好嗎?”

我笑道:“是真的,她真的以為自己唱得很好,因為旁邊的人根本不敢告訴她唱走調了啊。”

我們不該打擊別人,但實在也不該說太多違心之論。有位私立小學的老師表示,以前的孩子太自卑了,現在的孩子都驕傲得不得了,以為自己是宇宙無敵第一俊男美女,因為從小就在大家的呵護中長大,從沒想到自己有哪一點需要檢討。

當你身邊的人為你圍成一個“保護圈”,你會很幸福,也很安全,但自知之明常會被淹沒。不可不慎哪。

一百分,埋病根

有時候太想做到一百分,即使做到了一百分,還想超過一百分,對自己的要求永無止境,就會成為龐大壓力的來源。

最大的問題在於,我們也並不曉得,自己的病根在何處。

有些廣播廣告,很有意思。

由於每個人都開始關心自己的健康,所以“全身健康檢查”也跟着生意興隆。有一家健康檢查醫院的廣告,也說明了現代人生活中的壓力所在,頗能打動人心。

比如說,有一位媽媽,本來活得好好的,但在兒子都成家之後,她的身體開始不舒服起來,不是頭痛,就是腰酸背痛,怎麼樣也查不出原因來,最後兒子們發揮孝心,帶她去做全身健康檢查,才發現她什麼病也沒有,生理上沒問題,必然是心理上的問題,醫生髮現她得的是“身心症”,換句話說,也就是自己招來的疾病。心病還要心藥醫,醫生要這位媽媽放開心胸,接受兒子們已經長大成家的事實,欣賞自己生活中的留白,拓展自己的生活圈,不要再為兒子操心了,也不需要在潛意識中製造出那麼多的病痛,來吸引兒子們的注意。

用負面的方式來獲得關注所得來的人際關係,畢竟不是良勝的互動。

活得好不是給別人看

有一位新嫁娘,婚姻相當的美滿,急着懷孕卻沒有消息,使她非常着急,於是做了全身健康檢查,又是心理上的問題:原來她本來是家裏的嬌嬌女,一出嫁便結束了上班族的生涯,變成家庭主婦,不上班之後對自我的要求反而越來越高,每天早上五六點鐘堅持起來替丈夫準備便當,每天料理家務還要忙到十一二點才能休息,造成身心失調,也得了“身心症”。除了不孕,還有各種查不出原因的小毛病。

太太常常這裏痛那裏痛,情緒一定不好,先生不可能不受影響。他也不願意為了一個有太太愛心的便當,付出那麼多幸福的代價吧。

也曾有一位離了婚的網友傾訴,在離婚之後,雖然不必讓自己的孩子在不快樂的家庭氣氛中長大,可是在獲得自由之後,她使自己活得更累了。為了要讓以前的婆婆和小姑們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很好的女人,她也是一大早起來,幫孩子們準備愛心便當,多兼了兩份工作,讓孩子們上各種昂貴的補習班,為的是要讓從前的家人沒有話講。真正關心她的人,都覺得她像被綳得太緊的琴弦,很怕她突然斷裂了。

讓自己活得好,才是對“負心的人”最好的報復,但也不必活得那麼累,那是在報復自己。

活得好不能只活給別人看,要活給自己看,自己才是真正的裁判。

我們的身體常常會有種種徵兆,警惕我們:人生已經出了問題,快點想辦法吧!

這些徵兆,跟“發燒”一樣,本身不是病,是一種提醒。

每一個人都有“被需要”的需要,但是如果靠着被需要,才能夠感到自己活得有意義,有一天不再那麼被需要了,失落感必然沉重無比。

有時候太想做到一百分,即使做到了一百分,還想超過一百分,對自己的要求永無止境,形成龐大壓力的來源。病根是我們自己種下的啊。

獲得尊重的方法

贏得尊重,無法強迫,

靠的是實力,實力也許深藏不露,

日久就能水落石出。

不能太刻意。

尖銳的咆哮劃破了夜的寂靜:“你到底尊不尊重我啊?”

說話的人非常憤怒,語氣之中夾帶着一種凄厲的控訴,我想,附近某家鄰居夫妻又吵架了。只聽得到女人蒼涼的叫聲,一再地重複着這一句話。似乎也有男人低聲的呢喃,好像在告訴她說,會吵到鄰居,你不要再叫了好不好……

女人或許想藉著咆哮把自己的委屈宣洩掉,但獲得尊重的最好方法,必然不是如此聲嘶力竭地要求。

沒有錯,有些人因為家庭環境的影響,不懂得尊重別人,和他們一起談戀愛、組織家庭的人,難免有點倒霉,必須經過無數次的折中和協調,才能夠求得一個雙方面都滿意的方式。

下列的問題常出現在一對“有情人”之間:他隨時翻箱倒櫃,把老情書找出來,沒事就來翻舊賬,也可能會動不動就懷疑你的行蹤,遙控你的一舉一動。更糟的是,他連你的人生規劃也沒有辦法尊重,把你當成籠中鳥,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讓你這麼不快樂。

贏得尊重,無法強迫

每一個人都想要獲得別人的尊重,然而“霸王硬上弓”的方式是行不通的。獲得尊重的方式,比較不聰明的有下列幾種:

一是努力地自吹自擂,希望引起別人的注意。有些人在談話中,三兩句就要講到自己的豐功偉績,不然就要強調自己能夠呼風喚雨,自己有錢能使鬼推磨,或者提到他認識哪些名人,和哪些政要有關係。在談話之中,一定要幫自己鍍金。他眉飛色舞,完全未注意到別人多麼想結束這一段單向的談話。

二是做一些驚世駭俗的事,或說出驚人之語,使人把眼光的焦點投射在自己的身上。贏得的眼光可能會讓人飄飄然,但是別人的想法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樣。你可以在身上的每個地方都打洞,在鼻子上穿鼻環,在舌頭上戴舌環,哦,覺得自己酷斃了。別人只覺得光怪陸離,那不是真正的尊重。

三是除了自己以外,看誰都不順眼。有些女子會靠着批評A女腿短,B女眼睛小,C女沒人要,D女胸部那麼大可能是做的……藉此貶抑別人,來使自己相形見“美”。有些男子也一樣,他批評A男是馬屁精,B男靠裙帶關係,C男可惜就是矮了點,D男頭禿得比他快……就感覺自己實在很不錯。

總而言之,他會把相關或不相關的人拿來跟自己相比,企圖找出每個優秀人才的缺點,來重振自己的信心。和這樣的人說話,真的很累。被他們拿出來嫌的人,可能是目前的某個紅人,也可能是朋友。他的邏輯是這樣的:每個人不會像大家所說的那麼好,一定有不如我的地方吧。靠着揭人之短,來強調自己與眾不同。

四是明知道自己不值得尊重,又很渴望得到別人的尊重,掉進一種爬不出來的流沙里。有個十六歲的少年打電話到電台來,他說他希望爸爸更尊重他一點。我問他,你覺得自己哪一點值得尊重?他咿咿唔唔了老半天,說,我也不知道。“那你的爸爸對你哪一點不滿意呢?”他說,他輟學,交了一些壞朋友,逃家,也沒有專長……他也找不出自己值得尊重的地方。

用上述的方法贏得尊重,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尊重。老實說,我以前也常犯這些錯誤,把自己搞得陰陽怪氣,別人又不好意思批評你。

贏得尊重,無法用強迫的方式,靠的是實力,實力也許深藏不露,日久就能水落石出。

信仰不只是護身符

有些人信教是為了尋找人生的出口,

有些人只不過拿信仰來當護身符,

多了個面具,

掩飾自己的各種慾望。

那是他的錯,別怪給信仰。

不久之前,有一件不幸的事情發生在一位資深演員身上,她拿半生積蓄經營了一家店,托給與她一樣虔誠禮佛的朋友管理。沒想到,公司看樣子是在賺錢,但賬目上卻是一直虧本。她一查賬,才發現,朋友竟然利用公司收入中飽私囊。一氣之下,她把這個朋友解僱了,這人卻反而到倉庫里把存貨盜搬得一乾二淨。

怎麼會這樣呢?任何人遇到同樣的事情,除了感嘆自己識人不明之外,未免還有一個疑惑:他是個虔誠的教徒,怎麼這麼貪婪?這麼一個信仰虔誠的人,卻做出這樣的事——我們對人性的信心可能頓然像泄了氣的皮球。

還有一個朋友,放棄了高薪的工作,進入某宗教組織的新興媒體貢獻才華,蓽路藍縷之路固然辛苦,再辛苦卻比不上機構內部的鬥爭。他很驚訝,每個人不都是懷着對眾生的大愛來奉獻的嗎?怎麼大伙兒老被一團不專業的氣氛困住了,彼此之間的鬥爭反而比營利事業來得多?於是,他離職了。

我覺得這一點也不奇怪。看看歐洲的歷史吧,那些殺人如麻的戰爭,都是假宗教之名;歷代教皇的產生,也有很多“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記錄:亨利八世為了離婚,不也“發明”了一個新宗教,把自己的皇后一一送上斷頭台?中國歷史上,拿宗教來“掛羊頭賣狗肉”,以便實行愚民統治的人為數不少。

高中的時候念陳之藩的書,記得他談到宗教和政治一結合,就有一種可怕的力量。當時不懂,後來慢慢懂得,信仰一變成組織化之後,其實,就是一種政治了。

心善則減,寬容則無恨

信仰是活的,是善的,宗教組織常常發展出死硬的教條,便於後人遵循認同。但遵守各種規章的人,反而容易遺忘最初的本心到底是什麼。當宗教的精神僵化之後,規章反而更加繁瑣。

別因為上了某個善男信女的當,就對信仰灰心,對人性絕望,你只不過認識了一群口中有神佛、心中無所依的人。有些人信教是為了尋找人生的出口,有些人只不過拿信仰來當護身符,多了個面具,掩飾自己的各種慾望。那是他的錯,別怪給信仰。

多年前,就曾看過一位某宗教中名人,處處在媒體上找碴,只要有人稍稍引一句與該教有關的觀念,她那種欲將“邪念”斬草除根的氣勢和嘴臉,比任何政客或黑道弟兄嚴厲得多了。

是的,別因為人而對信仰灰心,心善則誠,寬容則無恨,那是所有信仰不可缺少的和諧與愛。

為什麼你不自己說?

想成為一個有資格自主的人,

意味着你全權負責自己的生命成敗,

凡事請你自己說吧。

真是巧合,一個禮拜之內,遇到三個要我去當“說客”的事件。

第一個是已經離婚的朋友,要我去向她那不時打電話對她亂髮脾氣的前夫“說一說”,希望他想開一點。

第二個是一位陌生的網友,希望我向她的新婚丈夫“說一說”,請他把紅顏知己開除掉,她認為丈夫和其他女人的友誼嚴重影響她的婚姻。

第三個是一位小學同學,她的男友已經有一個禮拜不肯和她說話,希望我去勸他。

這種“說客”,你必然也當過,在現代人際網絡中,誠屬很平常的事,但我覺得很納悶,因為這三位女子要我去關說的對象,我壓根都不認識,豈可回應?

何必找“非關係人”當說客?

為什麼她們不自己說呢?在這些事件中,她們自己才是“關係人”,也最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相信受過高等教育的她們也很了解“解鈴還仗系鈴人”的道理,幹嗎找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來說?

看到我媽時,我啼笑皆非地把三個“不可能的任務”說給她聽。我媽很不以為然地笑道:“她們應該自己解決呀,幹嗎要你趟這個渾水?她們以為你閑着沒事啊?”聊了幾句之後,她忽然又不自覺地說:“最近,你弟弟想向我調錢給人家做生意,這怎麼成呢?你替我打電話跟他‘說一說’……”

為什麼我們總期待說客去說?這個禮拜,我真的感覺自己像戰國時代縱橫各國的“說客”,好像只要我一開口,就可以化險為夷,比超人還偉大;超人好歹要親眼看到事情發生,判斷誰對誰錯,才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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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快樂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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