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從劉亞軍接連幫助電視劇辦成幾件事之後，王文濤越來越肯定了其重要性。劉亞軍是一個可以重用的傢伙，機智與靈動正是他王文濤經商成功的要素，他在劉亞軍身上看到了。
王文濤一直在思考着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憑自己多年經商的經驗，他發現這件事情一定得有人幫忙才能幹成。他第一個想到的人是秦小陽，秦小陽是自己最信得過的人，可是他對電視劇不夠了解，手法不夠高明。這麼一來，劉亞軍成為了最佳人選，劉亞軍的能力足以幫助自己達到想要的目的，可是劉亞軍到底是外人，能對自己忠心嗎？一想到妹妹說要制約劉亞軍，王文濤覺得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乾脆把劉亞軍拉攏過來。老狐狸真不愧是一隻老狐狸。
王文濤決定用秦小陽的忠心去牽制劉亞軍，讓兩人合力幫忙自己完成這個宏大的計劃。是該攤牌的時候了！王文濤心裏暗暗地想。
兩個製片人同時出現在王文濤的辦公室。劉亞軍首先開口："王總忽然把我們都叫來，有什麼事嗎？"
秦小陽也覺得很奇怪："是啊王總，有什麼事情您儘管吩咐。"
"我在搞一個中華文化城，秦小陽你是知道的。"王文濤意味深長地看了秦小陽一眼，"可是資金卻比較緊張……"
"王總……"秦小陽心裏很着急——怎麼能把現在公司資金緊張的事情告訴劉亞軍呢？中華文化城，是王文濤近幾年來搞的一個最大的項目。雖然王文濤做生意一直春風得意，可是真決定弄這個中華文化城的時候，錢方面還是很吃力的。就在這個缺錢的時候，王文濤忽然又要搞電視劇，秦小陽百思不得其解。到現在，電視劇要開拍了，忽然告訴一個外人說資金緊張，這更加莫名其妙了，劉亞軍可不是有錢投資的主啊。
劉亞軍只知道中華文化城是個很大項目，要花很多錢，卻也不明白這事為什麼要說給自己聽，在一邊沒吭聲。
王文濤向秦小陽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了："知道為什麼我資金緊張還要做這個電視劇嗎？正是因為沒錢，所以我才要接！"
秦小陽更加疑惑，劉亞軍還是一言不發。
"這麼說吧，現在只有你們倆有能力幫我。這事如果成了，中華文化城的股份各佔百分之二十就當是你們的報酬。那時候你們都是老總，怎麼樣？"
這個誘惑太大了！劉亞軍當即明白過來："王總拍電視劇，其實是想多圈點錢，釣上像李成志這樣的大魚，然後拿這些錢去投到中華文化城裏面……"
王文濤微微點點頭，劉亞軍繼續說道："中華文化城是個很費錢的項目，要建設到一定的規模才能吸引商家前來投資。到時候你再拿商家投資的錢補到電視劇這邊，一切顯得天衣無縫，你就可以做到雙贏。"
王文濤再次覺得劉亞軍是個人才，如此聰明："不錯，你們倆要做的，就得在電視劇那一塊幫我多圈一些錢。劉亞軍你是聰明人，要不要幫我忙你看着辦。"
秦小陽受不住中華文化城百分之二十股份的誘惑，一想到以後自己是老總，馬上答道："包在我身上了！"
劉亞軍知道，了解這些內幕後就不能當什麼都沒發生了。現在還沒開機，王文濤一句話就可以把自己開除，與其什麼都撈不着，不如干點對自己有好處的事。
兩人都決定幫忙是王文濤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如果是這樣，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時間差。宣稱開機的時間越早越好，真正開機的時間越晚越好。"
秦小陽也明白過來。宣稱開機是為了早點圈到投資電視劇的錢，真正開機越晚越好是想把時間差拉大，讓王文濤有更長的時間去拿文化城的錢補上來。不過，秦小陽又替老闆擔心起來："王總啊，萬一中華文化城的效益一時間不明顯，錢不能馬上回來怎麼辦啊？"
王文濤說："沒關係沒關係，我自信能夠掌握一切。我王文濤做生意每次都是算好了的。"
劉亞軍倒不是擔心這個。他想到以後這個班子都是自己的人，王文濤這一舉動極有可能讓自己那幫兄弟們包括自己，吃不上飯，拿不到錢。劉亞軍決定說清楚："那這樣吧，這個忙我一定會幫，也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但是以後資金回不了籠，你可不能拿我的人的錢開玩笑，兄弟們的錢一分都不能拖。"
王文濤一個勁地說好，心想我是什麼人哪，最後作了散會發言："中華文化城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特別是我妹妹，相關的任何一個字都不能提。"
散會後，王文濤給兩人各打了一個電話：——
秦小陽，我最信任的是你，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別人是外人，你得幫我看好了。事後好處多的是，何止一個老總的身份等着你啊。別說我跟你來過電話——
劉亞軍，這件事情全靠你了，秦小陽幹不成什麼事，只有你是行家。這事成了，你以後的日子就不用愁了。這話我可只和你一個人說過啊。
就這樣，一個想搞雙贏，一個企圖帶着自己的兄弟們撈錢，一個從失業者成為準老總，三個各懷鬼胎的人走到了一塊，達成共識。
劉亞軍幫王文濤圈錢的第一招就是作秀。
"我們弄個演員見面會吧，就跟開機儀式差不多。"
"什麼？現在演員還沒完全確定，見什麼面啊。"王文濤不明白。
"別急，聽我說完。這只是一場作秀演出，給每個明星點勞務費，搞個比較有聲勢的會，造成一定的影響，這樣有利於你圈錢……"劉亞軍接着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遍。
"行，就這麼定了。"王文濤拍板。
於是有了最開始那齣戲。
除了主要演員，一般的演員都由副導演敲定。
副導演叫張明明，牛蒙的哥們，跟牛蒙做過幾年副導演了，主要幫牛蒙找演員，負責現場演員調度，基本上是牛蒙的左右手。
張明明整日生活在牛蒙的陰影之下顯得很聽話，也沒什麼脾氣。可是一旦有了權力就自己不認識自己了，自以為是，盛氣凌人，出言不遜，天天昂着頭走路，誰都沒放在眼裏。
張明明沒什麼文化，高中沒畢業就跑到市裏的一個廚師學校學廚師，後來到了一個飯店做了大師傅。一個偶然的機會，一個電視劇劇組到他飯店裏訂盒飯，他認識了一幫影視界的哥們。有一次劇組要拍一場眾多群眾場面的戲，需要大量群眾演員，張大廚師帶了廚師班十多個員工也去湊數。不料在現場他那大喊大叫的個性倒把群眾演員們都鎮住了，當時這劇組就缺這麼個大嗓門的人，從此張大廚師就進了劇組。進了劇組當然是打雜，過去受盡了歧視受盡了白眼，沒人把他當回事，他可以在劇組裏好好地幹個雜工成為有一技之長的行家裏手，可他不。他不安於現狀，他要尋求新的突破，被人管慣了的他千方百計要管別人。在影視圈子裏混了這麼多年，藝術沒學到什麼管理總算摸到了一點皮毛，甚至掌握了一些規律，也開始由被人管變成了管別人了，管演員、管職員，在劇組，除了導演就是他說話上算了。
嘗到了權力的甜頭才感悟到權力真是個好東西，可以呼風喚雨，可以縱橫捭闔，甚至還可以隨心所欲。再著名的演員，再牛的攝影，再專業的燈光美工道具等等等等，都聽他的，都得由他指揮擺佈。從開始選演員他就是個大權在握的人物了，他因此也感到了極大的滿足。
包括那個遞條子的陳懇在內（牛蒙撕了他的條子把他臭罵了一頓）的80％的演員張明明都選好了，就等導演審定拍板。等把承包的事情搞定之後牛蒙也集中精力挑演員了。一個一個都看了，戲重一點必須看人，戲輕一點的看看照片資料就可以了。二十幾個都審查過了，基本都認可，可以定下來，可以簽合同，男一號來自北京，叫吳夢，屬實力派演員，雖然不是大紅大紫，但還算很受觀眾歡迎，最大的特點是上中央台的幾率高。張明明看中就是這一點。
女一號是林志萱，香港歌星，投資商定了。可有兩個張明明根本就無法確定，一個是老闆的妹妹王惠玲要演女二號的角色，還有一個人也要演女二號，都是秦小陽打的招呼，叫張明明女二號女三號演員不用找了，已經定好了。張明明說："誰定的？定誰了？我怎麼不知道？"秦小陽說："別問，到時就知道了，就算是導演定的吧。"既然定好了就用不着他副導演操心了，這項工作就算完成了，這兩個位置就一直空着。演員要見面了，主要演員都得牛蒙敲定，張明明就叫秦小陽把兩個都要演女二號也一起叫來，導演要過目，大家認識認識。兩個都要演女二號的一個是王惠玲，一個是曾經被王文濤派去到李成志那裏攻關的戴姬。王惠玲早就跟牛蒙打了招呼，又是老闆的妹妹，演技不知怎麼樣，人倒是長得很漂亮，牛蒙也不好說什麼，早就同意了。可戴姬當女二號的事秦小陽首先沒跟牛蒙備底，牛蒙一看就反感。這人倒長得水靈靈的，可根本就不會表演，眼睛不會傳神，手不知道放什麼地方。牛蒙首先要戴姬表演一個簡單的節目，對方根本不知道怎麼表達不知道要表達什麼內容，說是作為女二號選的，其實當群眾演員都困難。
牛蒙就把張明明叫到一邊，說："你他媽怎麼搞的？當了這麼多年副導演了，怎麼越當越回去了？以前不是這個水平呀？一個女二號的角色怎麼會選上這麼個根本就沒演過戲的人演，怎麼演？你這不是害我嗎？你是不是成心把這件事情給我搞砸？"
張明明說："什麼？我的哥哥，我跟你這麼久了，你還不了解我嗎？這事絕不是我乾的？而且，我聽說……"
"什麼？"
"這人不是哥哥你定的嗎？"
"我定的？我定誰了？"
"我聽說，戴姬不是你定的嗎？"
"你把話說明白點？戴姬到底是誰定的？"
張明明就有些氣憤了，說："明明你自己做的事情還裝什麼迷糊？平時你不是這個性格呀。"
其實兩個人平時都不是這個性格，都是直來直去的，偏偏因為這個女演員心裏都在犯嘀咕。
張明明在找演員的時候製片人就告訴他三個女主角不用找了，上面已經定好了。女一號林志萱，女二號、女三號是誰張明明就不知道了。直到今天，演員跟導演見面了他才知道，有這麼一個什麼都不會演的戴姬演女主角。牛蒙和張明明其實都有相同的感覺：戴姬絕對不合適，一個根本不會表演的怎麼能演女二號？這個戴姬能吃這碗飯嗎？
兩人這時都在想同一個問題：對方肯定跟戴姬上床了！只有跟人家有上那一腿對方才沒有辦法，才不得不自己吃下這杯苦酒。影視圈內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牛蒙和張明明都太了解對方了，都好這一口，不過又奇怪對方進入角色太快了點，劇組還沒成立就把人家幹掉了，怎麼擺平？
"你怎麼選個這樣的人做女二號？"牛蒙問。
"真不是我啊，天地良心。"張明明無奈。
"反正絕對不會是我，我沒幹過。小明，別玩火，這個玩笑開大了。"
"你懷疑我上了戴姬？"
"難道不是？除此我想不出別的理由。"
"有意思，我也同樣懷疑老兄你啊。"張明明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看來全都是誤會，你沒選她，我也沒選她，選她的是上面的人。"
"哦？"牛蒙也恍然大悟。
"不是秦小陽就是王文濤。"
"不管是誰，這人不能要，退了，馬上給我退了！"牛蒙已經不再關心到底是誰上了這姑娘，目前最重要的是電視劇的藝術要求。
"你能做主？"
"只要我還是導演這事我就非做主不可。"
還是問問秦小陽吧。張明明覺得他和牛蒙誰都做不了主，定戴姬的不是牛蒙就至少是製片人以上的角色，他和牛蒙都是在為這些人打工，決定權根本不在他們手裏。
牛蒙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知道這個圈子裏的關係複雜，就算要退了戴姬也要退得讓人心服口服。秦小陽是現場的最高行政長官，只能跟他說，於是就同意張明明去叫秦小陽。
這時秦小陽正在跟寒新談與市公安局怎麼合作的事情，聽了張明明說導演有幾個演員難定就跟寒新一起來談演員的事情。
"戴姬這演員只怕不行。"張明明在路上就跟秦小陽通氣。
"怎麼不行？老闆早定好了，女二號、女三號都行。"秦小陽說。
"導演說了，這人要退。"牛蒙馬上成為擋箭牌。
"你到底是聽導演還是聽製片人的？"
"對不起，我只能聽導演的。就算要開我也輪不到你開，導演才是我爹。"
秦小陽萬萬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副導演居然認賊作父，一下就惱怒了。他又一次就發現了所謂承包的弊端：他作為製片人根本就說話不靈，要定什麼人定不下，要開什麼人開不掉，劇組一成立他就大權旁落。這時他才感覺有些可怕。
"叫導演來吧。"秦小陽說，"戴姬是老闆定的，換誰也不能換她。"
牛蒙一聽秦小陽的話口氣就不對，牛脾氣又上來了："那換我吧，這活我沒法幹了。這叫什麼演員？她能演嗎？她演過什麼？"
"知道嗎？她已經被……怎麼說呢？我只能這麼跟你說，戴姬在記者招待會後單獨請大老闆吃過飯，好像關係很曖昧。"秦小陽不把話說明白已經不行了。
"哦？這，這……這哪是拍戲？哪是搞藝術？這是對藝術的踐踏，對藝術的褻瀆！告訴你們老闆，我不幹了，叫你們老闆自己干吧！"牛蒙在這個問題上不依不饒，態度非常認真。不換了戴姬真準備換自己，這個遊戲沒辦法玩下去了，與其以後麻煩還不如現在忍痛。一個戴姬這樣的人能演女二號？拍出來的是什麼東西？他這次是誠心想拍個好東西出來，要用上這麼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來做實驗這部戲就真的砸了。只要還有一點點藝術良知誰都不會接受這個現實，早點退出來，他還可以落個好的名聲，還來得及。他決定走人："你另請高明吧，這活我幹不了了。"
"你什麼意思，動不動就喊走人？別忘了你合同簽了定金拿了，你說走就走？"秦小陽想拿合同堵住牛蒙。
"我不幹了行嗎？我退錢，一分錢不少都退給你，就當這段時間我白乾了行嗎？"牛蒙真是認真了，原則面前一點也不含糊。
秦小陽倒不知所措了："你、你、你……"他不知說什麼好，末了只好跟王文濤打電話，彙報這邊的情況：用戴姬導演就要走人。王文濤說："我來處理吧。"
關於戴姬，只有王文濤自己心裏最明白。當初就是他王文濤派她去穩住李成志的，只要她穩住李成志不改變投拍這個電視劇的計劃就給她五萬的酬金，至於戴姬用什麼方法他管不了也不想管。現在戴姬完成了任務，李成志已經打進一百萬到王文濤的賬上了，進展非常順利。匯款到之前李成志跟王文濤說："給戴姬安排個重要角色吧。"王文濤滿口答應好好好，只要投資過來叫他幹什麼他都答應。王文濤就當著李成志的面打電話給秦小陽，叫他告訴導演，一定要給戴姬安排個重要的角色。投資搞定了，王文濤不食言，五萬兌現，一分錢不少，並要戴姬馬上到劇組報到。王文濤口裏答應給她一個女二號，心裏在罵戴姬："什麼東西，自己不認識自己是誰了？你到底在跟誰做事？我花錢雇你你反過來拿老闆來壓我？還女二號？好吧，看我怎麼安排給你女二號。"
王文濤早就算好了，首先什麼都不說，只叫秦小陽給戴姬安排個重要的角色，至於什麼角色他沒說。還有他妹妹，他也跟秦小陽說了，也要他安排個角色，至於怎麼安排、安排什麼角色他沒說。他要看看導演怎麼來安排這兩個角色，也想藉機來考考導演。
接了秦小陽的電話，王文濤就感覺這導演還行，沒選錯，很有原則。真要把戴姬這樣的人上個什麼角色這個戲就完了。明知道戴姬不行可他又不能首先就把人家打發走，跟李成志沒辦法交差，只有讓她到劇組去，一切等到了劇組再說。王文濤立即打了電話給牛蒙，高度讚揚了一番牛蒙："好！你做得非常好，一切按你的意見辦。戴姬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王文濤又打了個電話給劉亞軍，如此這般做了一番安排，就把戴姬的事情處理了。
王文濤讓劉亞軍安排戴姬"試戲"，也像電視劇里一樣，八千女孩考特警。怎麼選？篩吧，制出各種標準，愛把什麼對象刷下來就把什麼對象刷下來，尺子掌握在你手裏，真要把一個戴姬刷下來不是小菜一碟？劉亞軍馬上安排幾個剛從電影學院表演系畢業的給戴姬說戲，理論一套一套的，又反覆讓她表演，糾正，更改，折磨。戴姬聽得目瞪口呆，做得精疲力竭，自己感覺根本就不是演戲這塊料，還演女二號，什麼號都不能演，自動告饒，不幹了，不幹了。劉亞軍趁勢給她一個台階，塞給她兩千塊錢讓她走人，就這麼把戴姬擺平了。
戴姬好說，難辦的是王惠玲。王惠玲是直奔主角而來的，非主角不幹。
秦小陽對牛蒙說："女二號就定王惠玲吧，希望你能理解製片方的難處。"
牛蒙想申辯什麼，但沒說，只說了句："我服從。"就走了。
一直在一旁觀察一句話都沒說的寒新覺得奇怪，問秦小陽："王惠玲能演戲？"
秦小陽說："這主要是電視劇運作的需要，再說王惠玲肯定行，從小就學過表演。"
"你就是這麼當製片人的？還想不想搞個好的作品出來？是真心拍戲還是來平衡關係？什麼叫電視劇運作的需要？想真心拍戲你就什麼關係都別顧忌！王惠玲憑什麼演女二號？她演過什麼戲？一個學財會的演什麼戲？她有病你也跟着有病呀？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想把這個戲搞砸？"寒新拿出了警察教訓人的口氣。
"只能這樣，當初還沒定你的時候就定她了。再說定誰不是你編劇說了算，還得聽製片人和導演的。"秦小陽被說了一頓很不舒服，說話陰陽怪氣的。
寒新陌生地看了看秦小陽，一臉的懷疑。
秦小陽又解釋說："我也是沒辦法，人家是老闆的妹妹，指名要演主角，做這單業務的時候就已經定好了，你說我怎麼好拒絕？別忘了我們在給誰打工。"
"你就這個德行？就因為人家是老總的妹妹？你怎麼就不想想她能不能演？吃不吃得下這碗飯？你以為這是喝雞湯，那麼容易？別人不懂你也不懂？給人打工就要昧着良心做事？你問問你自己的藝術良心都到哪去了？王惠玲能演這個主角？只要她真能演我什麼屁話都不說。"寒新再次開導道。
"站在你的角度有你的道理，可站在製片方的角度也有我們的理由。劇組運作的內幕你並不清楚，跟你說白了最初就是王惠玲拉來的。最初要王惠玲說服她哥和李成志聯合拍攝這個電視劇的前提就是她要當主角，說好只要她能把這個項目拿下來要幹什麼都行。現在項目拿下來了戲要拍了能不要她演？劇組還能運作下去？王惠玲對這個劇、對這個劇組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她可以把這件事情撮合成，也可以把這件事情弄沒有，劇組的生死存亡與她直接有關，希望你能理解。"秦小陽不依不饒。
寒新"哦"的一聲似乎意識到什麼，看來製片方已經鐵定要讓王惠玲演女二號了，跟秦小陽說什麼都沒用，還不如不說。他立即打電話給牛蒙。剛才牛蒙拒絕戴姬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心裏真的佩服，這才是他所盼望的導演，就憑這一點寒新對牛蒙有信心，對這個電視劇拍好有信心。既然牛蒙已經拒絕了一個戴姬還會留下一個王惠玲嗎？留下王惠玲趕走戴姬又有什麼意義？他覺得牛蒙絕對不會輕易同意王惠玲來演主角，事實上剛才一提到王惠玲演主角牛蒙突然離去就足以說明牛蒙不贊成這個做法，寒新覺得很有必要跟牛蒙說說。在這個問題上就算老闆決定了導演還可以否決，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把王惠玲做主角的事攪黃。
寒新剛把手機接通牛蒙就惱羞成怒，說："這事你別跟我說！我比誰都清楚這個主角王惠玲演不合適，別說沒演過戲，就是演過很多戲甚至演了一輩子的人也有很多輪不到一個主角，可我說有用嗎？人家可以換一個導演，絕不會換妹妹。有種你跟王文濤說，跟王惠玲自己說！"
牛蒙懶得多說，"啪"一聲把手機關了，寒新再怎麼撥打對方的手機也沒有反應。
已經走到這一步，寒新覺得毫無退路，真的只有找王文濤了，只有找王惠玲自己了。正好這時王惠玲來劇組了，來跟劇組的演員、導演、副導演見面，來進入她的女二號角色。寒新把她堵在門口，很客氣地跟王惠玲說："對不起，有點事想跟你談談。"
王惠玲說："等等行嗎？我跟導演見了面咱們再慢慢談談，正好我還有很多問題要請教你。"
寒新說："不行，必須現在，還必須趕在你跟導演見面之前談。"寒新太清楚了，等會事情就全都敲定了，要改都難，他必須搶在決定之前把該說的全都說了。
"有這麼嚴重嗎？你別嚇我。"
"的確比較嚴重。"寒新一臉誠懇。
王惠玲不好拒絕。對編劇她是非常尊敬的，為了把握角色已經請教過編劇了，人家有急事找她她沒辦法拒絕，她只好停下來聽編劇跟她說什麼。
"說吧，我洗耳恭聽。"王惠玲說。
"你是不是要演女二號？"寒新直截了當。
"是呀，我是要演女二號，我很想演這個角色。"
"你是想幫你哥還是想害你哥？"
"什麼意思？有那麼嚴重嗎？"王惠玲盯着寒新的眼睛。
"不是危言聳聽，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
"你能不能說具體點，我演個角色怎麼就是害了我哥？"
"你演過什麼？你能演什麼？你以為臉蛋長得好就一定能演戲？這是異想天開！多少職業演員演一輩子戲還沒演過主角，你憑什麼演主角？！除了憑你哥是老闆還有什麼？原來你也這麼勢利，要利用你哥的關係來演個好角色？你怎麼就不看看你是不是這塊料？你能不能演這個角色？你演不演得了這個角色？我知道別人誰都不敢對你說實話說真話，誰都對你點頭哈腰，寵着你哄着你，因為你是老闆的妹妹，因為你已經跟製片人達成共識了，你談成這個項目你就來當主演。不過我要告訴你，只要你來演這個主角，這個戲就徹底完蛋了，別人投幾百萬就等於扔幾百萬，信不信由你。"寒新有點激動。
王惠玲非常惱怒，心裏在想：什麼話？你什麼意思？至於這麼嚴重嗎？好一個寒新，你居然這麼跟我說話？她真想痛罵對方一頓，可她還是沒有。她雖然非常惱怒，但並沒發作，她倒是要聽完寒新到底還要說些什麼。她什麼也沒說，依然認真地聽着。
寒新繼續說道："這是藝術，是藝術創作，拍出來的東西要走向市場，要有人買，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成的。如果拍出來了沒人買你不僅害了你哥，也害了投資商，更害了劇組所有的人。我的劇本被你糟蹋了，導演的勞動被你糟蹋了，所有演職人員的努力都被你糟蹋了。想想吧，你演的這個主角會帶來什麼後果！我真不是威脅你，希望你能冷靜地想想。如果你真有表演的天賦你可以讓行家來發現你，跑回龍套也會有閃光的地方，不需要用女二號來做實驗，也不需要依靠你的關係用一部電視劇來做代價！"
寒新說完揚長而去。無須再作過多的解釋，該說的他已經說夠了。王惠玲最終會做出正確的決斷，不會拿幾百萬投資當兒戲。
寒新的話給王惠玲的確是當頭一棒。她一心就是想當這個主角，就是想演戲。可現在編劇從頭到尾潑了她一身冷水，那些話要有多刺耳就有多刺耳，沒有一句話聽了讓人舒服。如果是往常，你說我不行我偏要試試看，我就不信這個邪，可這時王惠玲還是冷靜下來了。想想寒新的話，儘管非常刻薄，事實上哪句話又說的不是真的。
"你演過什麼？你能演什麼？多少職業演員演一輩子戲還沒演過主角，你憑什麼演主角？！你是不是這塊料？你能不能演這個角色？你演不演得了這個角色？你想過嗎？"這幾句話一直在王惠玲的腦中揮之不去。想想這個後果實在是可怕，王惠玲居然以前一點都沒想到。幸虧寒新趕來從頭到腳臭罵了她一頓，要不是這一頓非常尖刻的臭罵她至今還會蒙在鼓裏，還會一味地要演這個主角，災難不知會有多大。
寒新走了，王惠玲必須做出她的決策。
這一切秦小陽都在旁邊聽見了，對寒新的說話非常反感。他走到王惠玲面前安慰王惠玲說："別理他，惠玲，他是個瘋子。準備好吧，女二號誰都動搖不了你的地位，只要我還當這個製片人。"
王惠玲說："是嗎？他瘋了你們都沒瘋？我真能演這個女二號？"
秦小陽說："相信自己，我跟導演說好了，他會耐心輔導你的，你肯定能演好。"
王惠玲說："算了吧，我比誰都清楚，其實我根本就演不了女二號，你另外挑選角色吧。"
秦小陽驚訝："什麼？你不演了？"
王惠玲點點頭，說："對，不演了。"
秦小陽問："為什麼？你不是做夢都想演個角色嗎？現在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演吧！對自己要有信心，你能演好的，你絕對能演好的！"
王惠玲瞪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這個時候她做出這個決定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包括她自己。就在她走進挑選演員的這間小會議室的這一瞬間，她做出了她的重要決定：不演角色，不僅是不演主角，連龍套都不跑。
她剛剛已經聽說了，她和那個叫戴姬的女二號都是關係演員，狗屁都不懂卻佔着兩個非常重要的位置。牛蒙已經趕走一個了，她覺得牛蒙做得非常好，一個有藝術良心的導演就應該這樣，不能用的就堅決不能用！在戴姬的問題上，牛蒙和自己的態度是一致的，這說明牛蒙是個有藝術良知的導演。那麼現在，自己還能佔着這個位置嗎？自己又能做這個女二號嗎？如果拍出來的電視劇不要賣出去還差不多，隨便叫什麼人演都無所謂。可這現實嗎？李成志肯拿出幾百萬是讓人家好玩嗎？她哥花那麼多的精力來拍這個電視劇難道就是為了好玩？那麼多人努力都是為了好玩？
一直以來她做夢都想演戲，財務總監只不過是為了演戲的一個幌子。到北島后她馬上找了導演牛蒙，找了製片人秦小陽和劉亞軍，她要演戲，還要演個角色。她是財務總監，又是老闆的妹妹，更重要的前面還有個不成文的契約，她說服了她哥拍這個電視劇，唯一的條件就是她演這個戲的主角，現在只要她說演主角誰好說個"不"字？除了寒新，所有人都滿口答應了，還都吹捧說："你絕對是最適合的人選，可惜女一號投資商定好了，不然你做女一號絕對比林志萱強。"
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愛聽奉承話，有三句奉承話就能把人弄得神魂顛倒，飄飄欲仙，自己不認識自己。王惠玲開始聽了這些話心裏很受用，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比女一號不會差到哪裏去，可一看那些專業演員試演她就清楚自己有多大的差距了。再看看那個戴姬，就是一個瘋人表演，戴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表演什麼，要達到什麼目的，整個就是一塌糊塗。這樣的人能演戲？也和她一樣，還想當女二號？這個戲還有什麼拍的必要？
寒新的一席話讓她徹底清醒了。這個電視劇如果這樣操作下去非弄得一敗塗地不可！連起碼的表演知識、技能都沒有還來當主演，怎麼能保證藝術質量？她現在才在心裏罵秦小陽、劉亞軍這兩個馬屁精，根本不了解她能演什麼演過什麼還同意她演主角。她能擔當這個女二號嗎？怎麼去表演？僅僅因為她是老闆的妹妹，是財務總監，是關係戶，什麼藝術的規律全都可以不要了？王惠玲這才感到了一種悲哀，一種無以名狀的悲哀！
她無法接受這個角色。不僅無法接受這個角色，她還為自己爭取這個角色感到恥辱。她後悔不該要來演戲，只要她演這個戲，她可以斷言這部電視劇肯定要砸，鐵定無疑，就跟寒新算的卦一樣，把所有人都要害死。
結束吧，趁現在還來得及，包括自己在內，一切關係演職人員必須堅決徹底退掉。這不是一個各種關係糅合劑，這是藝術，必須遵循藝術的規律。
王惠玲跟秦小陽堅定不移地說："我不演這個主角了，趕快找女二號女三號的演員。"
秦小陽還無法接受："這……"
王惠玲說："不用解釋了，你給我聽着，戴姬不適合演女二號，我也一樣不適合。請不要考慮任何關係，就從我這裏開始，把一切有關係的演員全部辭掉，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沒資格指揮你們，但我有權控制你們。我話說在前面，你是製片人，只要你和導演憑關係挑選的演員別想從我拿到一分錢！"
秦小陽還想說明什麼，王惠玲已經走了。無須過多的解釋，該說的她已經說了，怎麼做那不是她的事情。
秦小陽跟在後面左一個對不起，右一個抱歉，渾身的不自在。
王惠玲懶得跟他多說，走到自己的房間把門"啪"一下就關了。
秦小陽傻獃獃地站在門外，像一塊木頭。
秦小陽一下感到不知所措，感到無所適從。怎麼會變成這樣了？說好了王惠玲演女二號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就只等上戲了，現在卻突然不上了。不演了對別人來說沒什麼，對整個電視劇的拍攝無疑是一件好事，可對秦小陽來說卻並不是一件好事。從一開始秦小陽就有他的目的，從一開始他就設了個套：王惠玲不是要演戲嗎？那好，就以這個為誘餌。來演吧，演什麼都行，只要參與，只要配合，他們就可以經常在一起。秦小陽分明感覺到王惠玲對他有了好感，一切都朝着他預定的目標在走，他完全可以相信，只要王惠玲接受這個女二號，只要王惠玲自始至終在劇組待下去，他絕對能夠追到王惠玲，他絕對能夠達到他的目的。可現在突然變了，秦小陽就覺得是個麻煩了，甚至是個大麻煩。在劇組裏誰生氣秦小陽都無所謂，唯獨王惠玲不能生氣。王惠玲生氣不僅會影響他與王惠玲的關係，會改變她對他的看法，也會影響他與老闆的關係，也會改變老闆對他的看法。王惠玲不演了她還會不會待在劇組？她要是不待在劇組那不什麼都完了？戲還怎麼拍下去？
秦小陽非常擔心，他想阻止王惠玲退出，他想再做做王惠玲的工作，他在王惠玲的房門前足足站了十分鐘，想敲王惠玲的房門，卻始終沒有勇氣。偏偏在這時手機響了，秦小陽正要接手機，王惠玲的房門開了。
王惠玲問："你怎麼還在這裏？"
秦小陽關了手機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什麼事惹你生氣了。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突然不演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你擔任女二號，你為什麼不要這個角色？是不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
王惠玲說："什麼也別說了，我沒生氣，你也別擔心你的工作沒有做好。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劇組的錯，要說錯是錯在我自己。一開始我就不應該爭着要演什麼角色，我根本就不是這塊料我演什麼，我演什麼就砸什麼，為什麼還要去演？你也別在這裏傻呆了，別擔心我有什麼想法，是我自己不演的，與你沒關係，與其他任何人都沒關係。還是那句話，我不演了，別的關係演員都別想演了，一切關係演職人員必須堅決徹底退掉；這個劇組不是協調各種關係的舞台，而是藝術，必須遵循藝術的規律。"
秦小陽還傻傻地待在門口。
王惠玲有點惱，看不慣男人婆婆媽媽的："還呆在這幹什麼？我這不需要你陪！"
秦小陽只得無奈地走了。
女一號林志萱一直是個麻煩。
為了她上戲，劇本作了重大的修改。
一天牛蒙突然打電話給編劇寒新："你的女主角，請死在第十五集。"
"你說死就死？這是你的女人還是我的女人？"
"你別說這麼多，你先這麼做，而且必須這麼做，算我求你行嗎？"
"理由，給我一個理由？"
"實話跟你說，這是老闆的意思。"
"老闆為什麼不跟我說？"
"老闆不是怕你生氣嗎？"
"你說我就不生氣？"
"也不是，就是那個那個……"
寒新越聽越氣憤，說："你他媽王八蛋誰讓你出這麼個餿主意？有這樣安排角色的嗎？十五集以後誰是主角？導演怎麼沒在十五集死掉？這不是惡搞嗎？還要不要藝術規律？你要這樣你怎麼保證藝術質量？"
牛蒙在那邊嬉皮笑臉地說："你罵吧，你罵什麼都行，我聽着呢，我都能接受。等你罵完了還得請你把女一號在第十五集幹掉，千萬不能留着她。紅顏禍水，後患無窮啊。"
寒新真是哭笑不得：怎麼就碰了這麼一個冤家對頭，搞藝術的人卻不講一點藝術規律怎麼能玩下去？可他又沒有別的辦法，人家老闆定了，主角必須在十五集死掉，到了十六集還能說話又是官司。死人也會要錢，真讓人覺得被人強姦了還要說被強姦舒服。他首先是恨牛蒙，盡出餿主意，一個主角想她哪集死就哪集死，根本不考慮合不合理能不能死，無端地死了會有什麼後果，別的什麼都沒考慮，唯獨考慮的就是如何給老闆省錢。後來聽牛蒙一說他也就懶得氣了，也沒什麼好氣的，如果老闆找了自己也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人家是要省錢，哪還管你什麼藝術規律？這年頭藝術規律能值幾個錢？編劇無奈，導演也無奈，戲裏戲外沒一個人好過：沒一個角色好當，沒一個角色不被蹂躪，沒一個角色不被踐踏，沒一個角色不被強姦，誰都疲憊，誰都活得難受。
原來，投資商非要請香港著名歌星林志萱演女一號不可，李成志特喜歡這個歌星，既然是投資老闆喜歡，王文濤就沒辦法，決定請她。
請林志萱是天價，林志萱根本沒演過戲，是個歌手，可開價就是五萬一集，二十集就是一百萬。王文濤什麼都不心痛，就是心痛錢，一看一個演員就拿走一百萬心裏就難受。他拿出一個方案：5×15＝75萬，讓秦小陽擺平這事。
秦小陽哪有這本事？一直以來，他對任何事情就沒有拿定過主意，更別說解決問題了。於是他請牛蒙出主意，說："只有這麼多錢，咋辦？"
牛蒙提出讓林志萱和王文濤都能接受的方案："小意思，讓她第十五集就死掉，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秦小陽顧慮道："這合適嗎？"
牛蒙開導他："什麼合適不合適？是錢決定藝術還是藝術決定錢？沒錢這個電視劇你怎麼拍？全篇都是藝術你沒錢它能出來嗎？還不是一堆廢紙？你以為拍個電視劇全都能按創作的要求來？不可能的！我本來是更注重創作的，可首先得運作，得操作，得把事情弄成。在實際的實施過程中運作遠遠大於創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秦小陽當然不好說什麼，他只要運作，創作是你牛蒙的事情。藝術被金錢左右的事情還少嗎？誰能說清錢決定藝術還是藝術決定錢？誰能分清電視劇的拍攝哪些是創作哪些又是運作？十五集死就十五集死吧，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一切為了運作。反正不是死我的女人。
"行，就按老闆的意見辦。"秦小陽一口答應。
牛蒙沒跟林志萱的經紀人說，而是直接找了林志萱，以探討角色的名義跟林志萱說了這個設想。林志萱很想演這個角色，投資方又覺得原來的價格承受不了，牛蒙說了個折中的辦法，雙方都能接受，正好林志萱也只有那麼長的檔期，就答應了。
五分鐘談妥，一下幫老闆省了二十五萬，秦小陽真想叫牛蒙一聲爹。
合同簽了，林志萱僅僅在開機儀式上露一次臉就走了，後來一直沒來，找盡各種原因和借口，大牌耍盡。
關於這個女一號，投資方拍攝方都有各種不同的看法。李成志看中林志萱，王文濤卻對林志萱沒一點好感，合同簽了是個非常麻煩的事情，王文濤從心裏下決心不要這個著名歌星，前面還可以用林志萱炒作，已經花了十多萬元，該秀的都已經秀盡了，在王文濤看來他要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再用林志萱就是多餘了。請一個林志萱要花七十五萬，還只能演到十五集，王文濤實在不想花這筆錢。更何況她耍大牌遲遲不來劇組，給劇組已經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劇組實在賠不起。王文濤對她完全失去了信心，考慮另外請個演員。哪怕就是電影學院表演系的學生，一張誰都不熟悉的新面孔，表演技能可能比林志萱還強，藝術效果不會比林志萱演得差，花的錢只有林志萱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為什麼還要選林志萱？
李成志卻一直想要林志萱，說："我出了錢就是要請名角，要有腕兒！"
王文濤說："錢太少了根本就請不起腕兒，再說林志萱遲遲不來，造成損失一百萬了，誰來賠？"
李成志開始只答應出三百萬，不足的部分由王文濤自己負責。王文濤是個特別算細賬的人，既不會輕易就讓林志萱一個人拿走七八十萬，也不會白白出林志萱耍大牌造成的損失。你李成志不是指名要林志萱嗎？你要吧，我可以一直等着，把女一號所有的戲放下來不拍，等着林志萱來了再拍。林志萱就是不來，這樣更好，造成了損失王文濤就好跟老同學談條件，說：你要林志萱行呀，先幫我補上劇組已經損失的一百萬再說吧，不然電視劇沒辦法拍下去了。補了一百多萬再看等不等林志萱，再看等下去何時會是盡頭。
李成志馬上感到林志萱是個燙手的山芋。人是他要請的，又不來，損失天天在增加，何日才能結束誰都無法料到。
正好導演牛蒙也不贊成用林志萱。牛蒙認為，就算是林志萱這個著名歌星出演主角也不一定是最棒的，他調了林志萱的所有資料看了，演技平平，不是女一號的最佳人選。王文濤和劉亞軍商量了一下，就有意安排牛蒙陪李成志一起吃飯，很多話留給專家去說。
牛蒙最大的特點就是說話極具煽動性，能夠把死的說活，也能把活的說死，牛蒙說一是林志萱根本不適合演女一號，氣質和演技都與女一號有距離，不理想；二是林志萱要價太高，一十五集就拿走七十五萬，這種錢花得太不值得，也不會帶來多大的效益，花重金的目的是什麼？就是為了賣點，林志萱的賣點有多大？我這個導演都感到懷疑，還不止這些，林志萱看了劇本之後很喜歡這個角色，又要求把戲加長，也就是不肯在十五集死，至少要到十八九集死，她要拖着十八九集去死就又要一筆錢，至少又是幾十萬，到頭來還可能回到原來的起點，她既要耍大牌又要加戲，太難伺候了，這樣的演員劇組根本就養不起，劇組經不起林志萱的折騰，與其花這筆冤枉錢還不如到電影學院表演系請個沒出名的新秀來演效果說不定還好些，一集幾千塊錢就解決了，能省一大筆錢來，何樂而不為呢？
外行聽內行這麼一比畫，馬上動搖了，畢竟資金是有限的，一口氣拿走幾十萬又達不到理想的效果又何必花這筆錢呢？看來這演員也不好安排，前面塞進個戴姬被攆走了，說是不行，他又不好強求，怕事情穿幫自己的名聲就會掃地，劇組最後幫他擺平了這事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現在請林志萱人人都說貴了，也不合適，還耍大牌，一下損失百萬，他一看到這情形頭就大了，最終決定放棄林志萱，並且增加投資八十萬，以作補償。
剩下的難題就是如何把林志萱趕走。合同已經簽了，簽了就受到法律的保護，誰首先撕毀合同誰就要承擔責任，誰就要賠償，王文濤叫公司的律師認真看了合同，只要公司單方面不履行合同就得賠償，也不是個小數目。
王文濤畢竟是久經商界，單方面解除合約的事干過多次。所以底氣十足地直接打電話跟林志萱談，公司決定解除跟她的合同，不再由她擔任女一號。林志萱一聽，就暴跳如雷，說你解聘我行，賠償我全部的酬金吧，不然咱們法庭上見。
王文濤說我奉陪到底，不過你也做好準備，你多次違約沒來劇組已經造成了劇組兩百萬的損失，只要你起訴我一樣起訴，誰賠得多誰賠得少你自己去掂量吧。
王文濤這麼一說林志萱就急了，她經不起官司的折騰。之所以拖這麼久一是真想耍一回大牌，二是後面不久就有三場演唱會，她想拖到搞完那三場演唱會再來演這個角色，而且她看了劇本之後非常喜歡女主角碧水，非要編劇加長碧水的戲不可。很顯然，王文濤不會按她的意志轉移，就算要林志萱再演下去也不會加女一號的戲，不僅不會加，從錢的角度考慮，王文濤還巴不得女一號十集就死掉，何況一開始他就不看好林志萱，一開始他就沒真心想要用林志萱，從頭到尾就是利用林志萱炒作，給自己圈錢。林志萱耍大牌他讓她耍大牌，從內心來講他希望她是這樣，巴不得她是這樣，他正好抓住她的把柄，拖得越久對林志萱就越不利，王文濤官司勝訴的機會就越大，終於到了王文濤覺得成熟的時候，他既可以完全說服李成志，讓李成志放棄林志萱，並且有足夠的理由讓李成志追加投資，同時也有足夠的理由置林志萱於死地。
解除合同，賠償損失。
林志萱這才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戲不要她演了還要吃官司，她很清楚，這場官司只要一打她必輸無疑，違約的是她而不是別人。她馬上派經紀人來求和，雙方誰都不告，先協商解決。
這下輪到王文濤耍大牌了，自己也懶得出面，請律師出馬，和解行，退回所有的定金，誰也不告誰。
王文濤最終成了最大的贏家，什麼目的都達到了，該做的宣傳做了，該有的影響有了，該撈的錢撈了，該解除的演員解除了，自己分文未出。這個圈子裏面的人真他媽天真，跟我玩？王文濤得意地想。
林志萱的出演就這麼結束了。
找人，還是找主角，女一號。
這時，當很多女一號人選方案擱淺之後，牛蒙亮出了自己早已想好的一張牌：節目主持人陸婷妮。
陸婷妮是牛蒙看好的演員，其實還不是專業演員，一個娛樂節目主持人，長得一副娃娃臉，臉上還長着兩個迷人的酒窩，眼睛特大，牛蒙特別愛看這張臉，有心想把她在影視圈裏捧紅。
"你看陸婷妮怎麼樣？"牛蒙問秦小陽。牛蒙知道，秦小陽完全代表了王文濤，這事只要他們倆定了就基本定了。
秦小陽覺得不對勁，心裏在說陸婷妮根本不具備演女一號的資格，她演過什麼？留下什麼好的形象給觀眾？主持節目是好手就等於勝任女一號嗎？僅僅外形可以就能演一號，多少人能演一號？還談何藝術？有導演耐心的指導調教演個女三號四號還馬馬虎虎，真要演女一號這部戲就完了，絕對會砸。
秦小陽雖然比較無能也沒什麼主見，但不是傻瓜，他已經隱隱約約地發現，牛蒙對陸婷妮完全是偏愛。如果從藝術的角度來講演一號提都不要提。就連自己這樣的外行用腦子想想都知道，這樣的人不能演女一號，牛蒙自己難道不知道？
秦小陽覺得不能被牛蒙牽着鼻子走了，再不能把導演的話當聖旨了，他這時才感覺到不是導演聽他的，而是他聽導演的，戲的業務問題他應該聽導演的，藝術處理必須尊重導演，可其他事情根本不能導演說了算，全都導演說了算還要他這個製片人幹什麼？製片人管不住導演還當什麼製片人？
"這個……陸婷妮還是得慎重考慮一下吧。"秦小陽認準了這一點，卻又不敢很直接地提出來。
"怎麼？她的演技不錯的。"牛蒙有點吃驚對方的反應。
"其實我個人覺得，陸婷妮還是一個很不錯的主持人，長得漂亮，人又聰明。可是她條件再怎麼優秀也還不是演員出身啊，所以距離一號女主角還是有一定距離的，你說呢牛導？我們大家都是幫老闆做事的，而老闆投資拍戲是要賺錢的……"秦小陽生怕得罪牛蒙。
"你……什麼意思？"牛蒙臉上有點掛不住。
"牛導別誤會，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還是要多考慮一下女主角的事情。定主角這事，作為導演可千萬得慎重啊。我是為牛導以後着想。"秦小陽繼續裝孫子。
"嗯，那就看誰比較合適吧，我的目的也是好演員，是誰我都沒意見，我要的是人。"牛蒙趕緊找台階下。
"那好，牛導果然有大將之風。"他讓張明明立即物色女一號。
張明明立即聯繫了國內嶄露頭角的廖莎，南方來的北漂者，試鏡，談價，簽合同，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