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不知背着葉小愁走了多久,可是始終走不出這該死的黑暗。手電筒微弱的燈照亮的馬路好像根本沒有盡頭,四周都是吹嘯的寒風,隨時都要把我和葉小愁吹倒。從車上下來葉小愁的身子依然抖得厲害,而我發現她的頭竟然開始發燙。開車的男人一再向我們表示其實他並沒有惡意,但葉小愁卻再也不肯上他的車。我只好先拿葯給她吃,然後背着她順着公路慢慢向前走。路越走越長,而我自己的步子變得越來越慢,我的呼吸也越來越沉重。我想我已經堅持不了太久,但至少要找到一個地方可能休息。不知過了多久,葉小愁開始在我的背上不斷地扭動,她的背包就在我和她身體之間,我的背能感覺到她的包里似乎沒有放着什麼,很薄很輕。葉小愁每動一次背包的邊緣便摩擦一次我的後背,這讓我很不舒服,我不停叫着葉小愁的名字,葉小愁開始還可以回應,而後來她的回應聲越來越低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遠處有燈光慢慢在向我們靠近,我搖晃着背上的葉小愁,說有車來了,我們坐車回去,去醫院。車離我們越來越近,我伸出手葉小愁卻把它拉了回來。她俯在我耳邊有氣無力地說不行,不能回頭,我們還沒有完成我們的夢想。汽車從我們的身邊呼嘯而過,一道強光照過來,我似乎看到在前面不遠處有一所小房子,還來不及高興我就和葉小愁一起倒在了地上。
我和葉小愁滾落到路邊的溝里,還好那裏積雪很厚所以我們並沒有摔傷。手電筒埋在了雪裏也沒有了光亮,我在黑暗中摸索尋找葉小愁。葉小愁的身體軟軟的無論我怎麼搖晃她都沒有反應,我找到手電筒抱起葉小愁堅難地爬上馬路,慢慢前行果然在幾十米外的地方看到了那所房子,一間被人荒廢了的小屋,門上着鎖可是卻沒了窗戶,我用手電筒向屋子裏照了照,雖然屋子裏什麼也沒有,但還算乾淨,水泥地上也沒有太多的積雪。我把背包放在在屋子角落裏沒有積雪的地方,然後把背包裏帶着的厚衣服都拿出來,我和葉小愁坐在背包上身上裹着所有衣服,即便這樣葉小愁的身體還是在發抖,我緊緊抱着她,葉小愁一邊小聲說著我冷一邊將她的手伸進我的衣服。她的手很燙,並且一路不停地向下探索,她親吻着我的臉,她嘴唇和手指的溫度很快就把我點燃,我開始回應她,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們暫時離開這可怕的處境。就在我們親吻的時候,我第一次自然地說出了“我愛你”這三個字,這句我們從來沒有彼此對對方說過的話。我從沒有說過這句話,不習慣而且對於從來沒有說過同樣的話的葉小愁,我也害怕得不到她的回應,雖然葉不愁整天和我在一起,把喜歡我掛在嘴邊,但是她對愛字卻是格外的吝嗇,相對於愛情電影、電視高頻率地出現的字眼到了現實里已經成了讓人望而卻步的奢侈品。而在這一刻我沒有想過會得到葉小愁的什麼回應,我只是單純地表達着我最想表達的東西。可是我沒有想到葉小愁的身子卻猛地一震,她突然停止了動作,手向外推着我的胸膛,你不愛我,你愛的不是我。而隨後她突然坐直身體,我能感覺到她的頭來迴轉了幾下,她突然問這是哪?我為什麼會在這?我不明白葉小愁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葉小愁的身子不再發抖,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抑制的躁動。她大聲問我,我的包!我的背包呢?我這時才發現葉小愁的背包並沒有在她的手上,想必是落在了剛才摔倒的地方。我抱住葉小愁告訴她我們明天再找,葉小愁卻死死用力掙脫我的懷抱,非要去找那個背包。我只好把她按住重新用衣服把她包好,我告訴她我去幫她找,我拿起手電筒,在從窗戶跨出去的時候我回頭看見葉小愁抱着衣服坐在牆角,嘴唇緊閉臉上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我跑回到剛才摔倒的地方,果然找到了葉小愁的背包。我抖落掉背包上的雪,還是感覺它非常輕。我打開背包把手伸進去,裏面只有薄薄的一件衣服,觸手如絲般光滑,我想那是我曾經摸過幾次的衣服,一件曾經屬於葉小愁的媽媽,而現在則屬於葉小愁的蘇綉旗袍。我不確定為了一件旗袍葉小愁就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但那卻是唯一可行的解釋。我回到小房子,在窗外我側耳傾聽,除了風聲聽不到任何聲音。我輕聲叫着葉小愁的名字,同樣沒有回應。我用手電向里照了照,我看到葉小愁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跳進房子剛走到她身邊,她看見了我手中的背包一把將它奪走,緊緊把背包抱在懷裏對我不理不問。我摸了摸她的額頭,已經不再發燙卻變得冰涼。葉小愁看到背包已經被打開便用質問的口吻對我說,你打開過它了。我不明白葉小愁的態度為什麼轉變如此之大,我問葉小愁怎麼了,葉小愁突然抬起頭沖我嫵媚一笑,現在只剩下我們倆個人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讓我突然感覺有些害怕,我能感覺到黑暗中葉小愁的雙眼放出咄咄逼人的目光。我不願再說什麼拉過衣服抱着腿閉上眼睛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一隻冰冷的手按在我胸口心臟的位置。葉小愁俯在我的身上,她的一隻撫摸着我的胸口而另一隻手卻沿着我的腰際向下。我順勢也抱住她,想給她一個回應。卻不想手觸摸到的身體外卻是一層光滑的絲,葉小愁穿着旗袍!我的手如同被燙到一般彈了起來。葉小愁伸手又將它拉回到自己身上,她的嘴唇湊到我耳邊咬住我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說怎麼害怕了,不想和穿着旗袍的我親熱嗎?我問葉小愁為什麼要這樣,葉小愁把頭埋在我懷裏,小聲說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只有這旗袍。你還有我,我抱緊了葉小愁的身體,。葉小愁依然低着頭,不,你不屬於我,你現在還不屬於我。她吃吃地笑,我問她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說。身下的女人抬起頭竟然已經不是葉小愁,而是她的媽媽。她抓着我的身體,眼神如同要將我吞掉一樣。你的一句我愛你就能讓她把媽媽都殺掉,為了不讓人把你奪走,終究會有一天她也會把你殺掉。我想躲開,卻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頂到了牆壁,無路可退。葉小愁的媽媽一邊解開自己的旗袍一邊向我爬過來說她把旗袍罩在我的頭上,我喘不過氣,她就這樣把我活活憋死了,我想掙扎可是又放棄了,我和她本來就是一體的。我們永遠在搶一樣東西,我想這樣更好,用這種方式合為一體,以後我們就不用再搶了,什麼都是我們兩個人的了,白天是她,晚上是我。你是喜歡白天的她,還是晚上的我。葉小愁的媽媽脫掉了旗袍,我看見她肚皮上那條傷痕如同爬蟲一般蠕動。而葉小愁的媽媽也同爬蟲一般向我撲了過來,雙手緊緊卡住我的脖子。
我大叫一聲驚醒過來,摸摸自己的脖子沒有被人卡住。天已經透亮,不知為什麼在冬天的清晨會有霧氣,我想這跟山區有很大關係,往窗外望竟然都看不清路面。我轉過頭髮現葉小愁也正瞪大了雙眼看着我,她用衣服把自己緊緊裹了起來,只有頭露在外面。我們相隔不遠,可是霧氣籠罩着我們好像相隔在兩個世界。葉小愁看着我笑得都露出了牙齒了,怎麼了叫那麼大聲,做噩夢了。我摸去頭上的冒出的冷汗然後點了點頭。嗯,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我摸了摸葉小愁的額頭,果然已經不再發燙了。第一天就已經病成這樣了,我們還要堅持走下去嗎?葉小愁假裝嘆了口氣說,那怎麼辦,都上了賊船了。我也笑了,我問葉小愁昨晚睡得好嗎,葉小愁也搖了搖頭。難受還是做了噩夢?都有吧,葉小愁晃了晃頭,現在還覺得頭疼。我伸出雙手在她的額頭上按着,葉小愁愜意地閉起了眼睛,隔了一會她從衣服里伸出手抓住我的手往下拉,一直到她的脖子。她的手罩在我的手外面然後用力往裏握,這樣也會很舒服嗎?葉小愁伸直脖子,我掙脫葉小愁的手,你在幹嗎?不知道,我總是覺得有一天你也會這樣掐住我的脖子,我會像媽媽一樣窒息死去。這是在葉小愁的媽媽死去後葉小愁第一次提到她。但我卻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那麼說,我問葉小愁怎麼了?葉小愁的雙手依然卡在自己的脖子上,就這樣一點點沒有了呼吸,最後連脈搏心跳也跟着停止。如果有一天我要是死了,我不要病死,我希望可以這樣死去,就像我媽媽一樣。我拉下葉小愁的手問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說這些。葉小愁笑着說昨晚夢到了一些事情,醒來還是一直在想。夢到我把你掐死了?葉小愁點了點頭,那後悔和我在一起嗎?這一次葉小愁隔了一會才搖了搖頭,可能和你認識註定是個錯誤,但我也不想讓它結束。我緊緊抱住葉小愁,葉小愁裝出被勒得喘不上氣的樣子。咳咳,你真的想殺了我呀,老杜。我不願放開我的手抱得更加用力,我昨晚也做了一個夢,在我的夢裏是你將我勒死。葉小愁把臉貼在我的胸前問我為什麼,我告訴她在夢裏她穿着旗袍變成了她媽媽。葉小愁哈哈大笑,她甩掉身上的衣服,露出身上的旗袍。
葉小愁壓在我的身上,我無聲地笑着。葉小愁的雙手勒住了我的脖子,我動了動嘴唇,你在說什麼,葉小愁低下頭,她的頭髮垂到了我的臉上。我大聲地喊着。
我愛你。
霧越來越濃,我的眼中漸漸變得全白,最終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