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四十三

我和韓雷跟隨二寶一路向前,我不斷思索着韓雷剛才說的話,不知過了多久,韓雷拍了拍我的肩,他指着山頂一片霧氣繚繞的地方說:我們到了,那就是天池了。

這一次不是夢嗎?

望着那裏,我的意識有些飄忽,再一次面對天池,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夢中還是現實中。

二寶,你果真是要帶我們來天池,既然到了,我們就上去吧。

二寶像一個多年出門在外的人,終於見到家門一樣高興,四蹄飛奔起來,狹窄的山路上我和韓雷不住刮到路邊的松樹,把松枝上的雪花彈得到處飛濺。這時我才注意到以前兩次在天池與二寶相遇,似乎每次都是它離我而去。從來不曾見它像今天二寶這樣,或許真的像韓雷所說,二寶只是麒麟的肉身,而我前兩次在天池所遇到的卻是另一半的二寶。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就在二寶前面的一塊雪地,隨着雪花濺起,有兩個勃然大物從雪地里騰的一下冒了出來。二寶被這突然的狀況驚嚇到,它長嘶一聲,高抬起前蹄幾乎直立起來,我和韓雷猝不及防,啊地一聲大叫跌落在雪地里。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以為又是狼群出現了,可是等了一會兒沒見有狼攻上來,抬起頭竟然看見兩個人站在我的面前。他們的打扮很奇怪,雖然身上穿着普通衣服,卻不是山裡人的打扮。他們外面還披着一件白色斗篷,這兩個人都一聲不吭地盯着我們,而他們手裏的那兩隻閃着寒光的步槍卻直直地對着我和韓雷。我慢慢地站起來,腦子轉了幾轉也沒法想出他們會是什麼人,他們絕不會是支部的同志,也不像是民兵,他們會是山裏的獵人嗎?為什麼拿的不是獵槍而是步槍呢?我的頭腦中一閃,想起麒麟廟前的槍聲,我看向韓雷,他沖我點了點頭,他與我想的一樣,這些人與麒麟廟前的應是一伙人。

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我看着面前的這兩個人,很客氣地問,你們是什麼人?那兩個人沒有理我,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我又打開上衣從懷裏的小兜拿出我的士兵證,兩位同志,我是延邊支隊51年新兵,編號4527。我在二杠馬場……還沒有等我說完,那個人用槍口敲了一下我伸出的手,打斷了我的話,不用多說,跟我們走就是了。

是錦州口音,我有些納悶,遼寧的地方口音里,錦州的最容易聽出來,每句話的音調都向上挑的,但,錦州人怎麼會到這裏來呢?我隱約覺得這裏面一定大有文章,而且絕不能讓他們發現小白,可是該怎麼辦呢?我看了看韓雷,他正用眼神示意我到二寶身邊去,我明白過來。韓雷走到那二個人的面前笑呵呵地說,二位兄弟一定也是部隊上的人吧,這可好了,我和弟弟在山裏迷路了,正不知該怎麼辦呢,我們的馬驚了,讓我兄弟過去看看,然後就走跟你們走。二寶在一邊已經沉不氣了,一直在原地跑動,我走到它身邊輕輕拍拍了它,用後背擋住了那二個人的視線,偷偷從懷裏把小白放在二寶背上,我用力一拍二寶的背說了一句,二寶快走。二寶的身子一抖,瞬間就像箭一樣從我身邊沖了過去。我假裝大喊起來,哎呀,馬驚了!馬驚了!快讓開危險!韓雷聽我叫喊也佯裝躲閃,趴下地上,而那倆個人的身手則極快,就地打了個滾,躲開了二寶,其中一人又緊着蹲在地上舉槍就要瞄準二寶,我急了,別開槍,那是軍馬,是我們馬場的軍馬!

你說什麼?那馬是軍馬?

不可能,馬場的馬沒有那麼小的。

它是今年這馬場唯一的馬駒。

它就是那個馬駒?

你們知道這件事?我有些驚訝。

別多說了,快跟我們走。這倆個人似乎是覺得自己話說多了,開始催我們。

韓雷和我相視淺淺一笑,便順從地跟着他們走,他們倆人一前一後押着我們。我邊走邊與他們閑扯,我不停地說,說二杠馬場、老王叔還有鎮裏支部的老張。可是他們都沒有一點反應,再沒有接我一句話。我心裏的疑問在擴大,這是些什麼人呢?不是山裡人,不是獵戶,沒穿軍裝,卻又拿着軍用步槍,難道是土匪?這時我們已經走到了樹林深處的一塊空地上。我身後有人喊了一句類似口令的話,馬上又從雪地里冒出幾個人,一樣是穿着白色斗篷的人。他們互相點了點頭便押着我繼續往裏走,我一下子看到了幾棵松樹上栓着的十幾匹馬,是軍馬!而且其中的幾匹是我們馬場的馬,想必是僥倖逃出狼群的包圍下跑到了山下的。其它的馬籠頭、馬鞍全者齊備,是戰馬。我知道這些人就算是土匪也絕不是普通的土匪。

不一會兒,我和韓雷被這群人帶到了空地上的一個軍用帳篷裏面,帳篷裏面有一幅桌椅,[奇`書`網`整.理提.供]椅子上坐着的那個人一臉大鬍子,好像並不高大,但是坐在那裏卻感覺佔滿了整個帳篷。他雖然穿着便裝,卻在腰上別著一把長長的馬刀,從他的坐姿我就能看出他是個軍人。韓雷沖我輕輕地搖頭,我知道,他是告訴我什麼都不要說。那大鬍子抬起頭用眼睛瞄了我一下,我的後背竟然馬上感覺一冷,他的眼神銳利,就好像狼一樣,他只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頭重新看着手裏的本子。然後操着濃重的錦州口音問我,你從哪來呀?

我沒有回答反問他:你們又從哪來?我是延邊支隊的,你們現在是不是要扣押我們呀,這可是犯法的。聽了我的話大鬍子笑了,嘴還挺厲害,可惜就是不能用來打狼。我也笑了,我一個人是打不了狼,你們是來打狼的嗎?你們打狼為什麼要抓我們呀,狼可不在這裏。

還嘴硬,那人又繼續說:你是農曆正月十八的生日,今天可就是你十八歲的生日了。要不是你,狼群怎麼會出現呢。這一下子我完全呆住了,他說的千真萬確,可是除了我家人又有誰能知道這麼詳細呢?心裏想着這些,嘴裏也不知不覺地說了出來,你怎麼會知道?

大鬍子聽了哈哈大笑,我知道的遠不止這些。

韓雷說:長官,看樣子你們也是部隊上的,我這兄弟也是,我們在山裏迷了路,就麻煩你把我們送回馬場吧。

兄弟?大鬍子這時看了看韓雷,別以為你們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們根本不是什麼兄弟,你也根本不是馬場的人,你是這山中的獵戶。

韓雷的臉色有些變了,我也緊張起來。

而且,大鬍子又說:我要強調一下,我們不是部隊的。

不是部隊難不成你們是土匪?我有些挑釁地問他。

土匪?也好,就當我們是土匪吧。聽了他的這句話倒讓我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大鬍子問,什麼情況?

進來的人說:他們回來了,不過沒有看到狼崽。

讓他們也進來吧。

片刻,帳簾一挑進來二個人。

大哥!二哥!韓雷驚喜地喊道。

老四,你怎麼在這裏?蔣力、王征齊聲問,三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韓雷的眼裏充滿了淚水,大哥、二哥,你們平安就好。

看着他們三兄弟,我的心也是一陣感慨,生與死,合與分,人生是不是就在這樣的過程中不斷流逝。

大哥,二哥,你們是怎麼來這裏的?韓雷問蔣力。

蔣力皺着眉沒有說話,王徵用手指了指坐在屋子中的人說:是這些人救了我們。

他們是誰。

我們也不清楚,這些人神神秘秘的。

正在這時,又有一個人從帳外走進來,他站在我面前衝著我微笑。

申,你好嗎?

肅慎!看着一臉笑容的肅慎,我徹底地呆住了。

申,你決定了嗎?

王征看到隸慎氣急敗壞地問:肅族人,你怎麼在這裏?

我為什麼在這裏,你們要問的應該是你們為什麼都在這裏吧。

王征氣得還要再說什麼,蔣力攔住了他,他轉頭對肅慎說:是因為你,這些人才把我們救得我們吧。

你們不仁,我不能不義。以後我還是要和你們合作。

哼,蔣力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說的好聽,什麼仁義還不是想着利用我們。你找這些山外人已經破了我們山裏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

肅慎聽了蔣力的話並不發作,剛說些什麼,坐在旁邊的大鬍子突然站了起來。

肅慎,大鬍子說話了,你說的白狼在哪?

聽到這話我和韓雷、蔣力、王征都是一震,我心想原來他們真是為了白狼,多虧長了個心眼,讓二寶帶走了他。

什麼?沒在他身上嗎?肅慎用手指了指我。

有我還會問你嗎?

你到底還是不相信我。肅慎看着我說,然後他又轉頭問那個大鬍子,那匹馬呢?

馬?大鬍子停了一下,來人!帳外立刻進來一個人,遇到他們時有沒有一匹馬?

那匹馬驚了,不知道跑哪去了?

知道了,出去吧。是!剛才進來的人習慣性地敬了個軍禮後退了出去,這更讓我懷疑他們的身份。

大鬍子再次面向肅慎問:與馬有關係嗎?

有關係,那匹馬就是今年這馬場唯一的馬駒。

噢,是這樣。這個馬駒有什麼不同嗎?

沒什麼。肅慎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大鬍子盯着他看了一會說:我希望你不會騙我,也希望這次不會讓我們白白地跑一趟。

我為什麼要那樣做呢?你不會失望的。肅慎還是一臉微笑,但那笑容讓我很害怕,我實在想不通,他怎麼會與這些人在一起的,而且,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肅慎,你究竟什麼人?為什麼要找上我?

好,你隨我去追那匹馬。

兩個人說著就向帳外走去。我站在帳篷中不知應該怎麼辦,我不能就這麼讓他們去找二寶,我有預感這些人不是普通人,二寶一定會被他們找到。

肅慎,你以為沒有我你們能找到二寶嗎?

肅慎沒有說話,但卻停住了腳步,我知道我說中了關鍵。

肅慎,你說過沒有我的幫忙,你是不行的。既然一切因我而起,那麼一切也要因我而結束。

見我這麼說,韓雷連忙拉着我的肩問我想幹什麼,我卻甩開他的手當作沒有聽見。

申,你想起來了嗎?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有種感覺,感到肅慎害怕我和二寶見面,但又在擔心沒有我他找不到小白,他現在只想得到小白,而不是全部。全部?全部是什麼?我在想什麼?

不,我沒想起來,我也不知道該想起來什麼?

申,在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再卷進來,現在事情已經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了。

我笑了,現在的我還有什麼是我不敢見到的呢。

肅慎想了想,對大鬍子說,讓他一同去吧。

不只我,他們三人也要一起去,我指着韓雷他們說。

他們?

怎麼你怕了?

聽了我的話肅慎笑了,他抬起左手掐指算起來,眉毛時而皺起時而舒展,最後才抬起頭對大鬍子說,帶他們一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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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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