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處
王青貴又走了許多村莊和山樑,以前獨立團經常活動的地方他都找遍了,沒有一點關於獨立團的消息。他也問過許多人,那些人也說好久沒有見到獨立團的人了,就連暫三軍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從春天一直找到秋天,山上的樹葉綠了又黃了。
在這期間,東北和華北戰場上發生了許多變化。遼瀋戰役已經結束,平津戰役也已接近尾聲,天津解放后,北平也和平解放了。最後,王青貴找到了縣委,以前他在縣委開過會,也送過通知,暫三軍在的時候,縣委也一直在打游擊,這個村子裏住一陣,那個村子裏停一下。最後,他想到了縣委,在好心人的指點下,他在一個鎮子裏找到了縣委,接見他的是位書記,姓周。當得知他在尋找獨立團時,姓周的書記吃驚地睜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好半天,他就說出了自己的姓名和掉隊的原因。周書記嘆口氣道:獨立團半年前就被整編了。
這時他才知道,不僅獨立團被整編了,許多地方軍都被整編了。暫三軍也被蔣介石的部隊徵調去參加了平津戰役。獨立團已經被正規軍整編了,現在是什麼編號,駐紮在哪裏,縣委也不清楚。最後周書記還是告訴他,地方軍有個留守處在省城,到那裏去問問,也許能打聽到獨立團的消息。
王青貴步行了十幾天,終於來到了省城。省城早就解放了,到處都是自由的人們,牆上貼滿了紅色的標語。
他走走問問,終於在一個衚衕里看見了留守處的牌子,全稱是:地方軍改編留守處。他推開留守處的大門時,發現裏面並沒有多少人,一個戴眼鏡的清瘦男子用疑惑的目光把他迎了進來。那人問他有什麼事,他說要找獨立團。眼鏡同志又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遍,他看出對方的懷疑,就又一次把自己掉隊的經過講了一遍,眼鏡同志才吁了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本子,在上面找了半天才說:你們原來那個團被整編到一八二師了。
他似乎看到了一線曙光,迫不及待地問道:一八二師現在在哪呢?我要去找他們。
眼鏡同志搖了搖頭說:這是機密,部隊上的事我們就不清楚了,聽說部隊又要南下了。
在留守處他還算有收穫,他知道獨立團現在在一八二師了。有了這樣一個番號,他就有可能找到獨立團了。
他又一次來到街上,這才發現大街上有許多軍人,他們唱着歌,列着隊,在向一個地方行進。也有一部分軍人,在一塊空地上練習刺殺、格鬥,場面熱火朝天。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軍裝和眼前這些軍人的服裝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在獨立團時穿的是灰布衣服,現在的軍人都是土黃色的,不少軍人都很怪異地看着他。他在眾人的注視下,臉感到有些紅。在一列軍人的隊伍里,他看見一個首長模樣的人,他立即上前,敬了個軍禮道:首長同志,我想問一下一八二師在哪裏?
那位首長就把他打量一下,說:不知道,我們這是七十三師。
那位首長又要走,他扯住首長的衣袖道:首長告訴我吧,我是獨立團的人,獨立團整編到一八二師了,我要找自己的隊伍。
首長似乎認真了一些,又道:“我真的不知道,部隊佈防是軍事機密,一八二師可能在南面,我們不是一個軍的,對不起。”
那位首長說完,轉身就走了。
他站在那裏,看着遠去的隊伍,心裏突然感到很孤獨。以前他在尋找隊伍時,他一直有個念想,那就是早晚一定能找到自己的隊伍,現在隊伍就在眼前,可卻不是自己的隊伍,也沒人能認識他。他不甘心,他要找這支隊伍中官最大的首長,首長肯定知道一八二師在什麼地方。
打聽了好久,又走了好久,他終於找到了軍部的辦公地點。門口有衛后,不停地給進出辦事的首長敬禮,他走過去,衛兵攔住了他,客氣地問:你是哪部分的,有什麼事?
他說:我是獨立團的,找你們軍長。
衛兵說:獨立團的?沒聽說過,你找我們軍長幹什麼?我們軍長很忙。
他說:我就問一下一八二師在什麼地方,問完我就出來。
說完就要往裏走,衛兵攔他,他不聽,他迫切地想知道一八二師目前在什麼地方。衛兵就強行把他拉住了,他和衛兵撕扯在一起。這時,一位首長走出來,喝了一聲:幹什麼呢?
衛兵住了手,忙向首長敬禮道:軍長,這個人要找你,說是獨立團,我沒聽說過。
他也看見了這個軍長,軍長長得很黑,面目卻和善。他跑過去,向軍長敬禮道:報告首長,我是獨立團五連三排排長王青貴。
軍長就仔細地把他打量了一番,似乎軍長也沒有聽過獨立團這個稱謂,於是他又簡短地把自己掉隊、找隊伍的經過講了一遍。軍長似乎聽明白了,然後皺了皺眉頭說:你說的一八二師是南下先遣部隊,他們已經出發十幾天了。
他似乎又一次看到了希望,急切地追問道:那他們現在在哪兒?
軍長搖搖頭,說:只有他們的軍長知道。
那他們的軍部在哪兒?他不甘心地問下去。
軍長又道:他們軍都出發了,具體位置我也不清楚。
軍長說完轉身要往院子裏走,走了兩步又停下道:小同志,我勸你別找了,找也找不到,等解放全中國了,部隊還會回來的,到那時你再找吧。現在正是打仗的時候,部隊一天一個地方。
軍長的話他記在了心上,軍長說的是實話,別說一八二師,就是他們獨立團在縣裏那麼個地方他都找不到,何況部隊又南下了。想到這兒,他也只能等待了,決定等待的瞬間眼淚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