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戰俘營

二十 戰俘營

戰俘營最初設在敵人的軍營里,被一道鐵絲網攔了,旁邊就是一頂接一頂的簡易帳篷,敵人的巡邏隊來來回回地走着。這裏雖然遠離戰場,卻是直面敵人,被俘的每一個志願軍都繃緊了神經。

最初的日子裏,敵人似乎還沒想好如何處置這些戰俘。每天送飯時,美國兵們端着槍,押着戰俘去抬飯。志願軍們拒絕吃美國人的飯,他們背對着飯桶坐在那裏,閉上了眼睛。

美國人就很着急,繞着裝飯的木桶走來走去。他們看看飯,再看看被俘的志願軍,一副不解的樣子。

趙大刀就是在這時,看見了王團長。王團長叫王奎生,平津戰役時和趙大刀一樣,都是連長,在以前的日子裏,團里開會時他們經常能碰到。兩個人一見面,就互翻對方的衣兜,總能找出點吃的或者是幾支煙,然後就親熱地說起剛剛打完的戰鬥。分手時,也是你打我一拳,我拍你一掌的,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平津戰役結束后,王奎生就是營長了,然後隨部隊南下。部隊出發時,王奎生還專門跑到醫院來看趙大刀。王奎生是山東人,說話時舌頭總在嘴裏打着圈兒。王奎生繞着舌說:夥計,你就歇着吧,俺們在前方等你啊。

說完,把一個蘋果塞到趙大刀的枕頭底下。

趙大刀躺在床上給王奎生敬了個禮,王奎生咬着舌頭說:夥計,你可快點呀,來晚了,老蔣的部隊可就沒得打了。

分別時,兩個人的眼裏都噙了淚。

這一分別就是兩年多,趙大刀又一次回到部隊時,王奎生已經是團長了。再見面時,王團長就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一把抱住了趙大刀:大刀,你咋才來,你要是不離開隊伍,俺這團長的位置就是你的。

趙大刀那時沒去想團長、排長什麼的,能重新歸隊,就足以讓他感到幸福了,畢竟又回了家。

此時的趙大刀萬沒想到會在戰俘營里碰見王奎生。他站了起來,抬起手想敬禮,卻被王奎生制止了,王奎生壓低聲音說:在這裏萬不可敬禮呀。趙大刀明白了,作為俘虜一定要隱藏自己的身份,在這裏,沒有團長和連長,他們的身份是一樣的――都是俘虜。

後來,趙大刀又先後在戰俘營里發現了許多熟悉的面孔,大家只是微微地沖自己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只有胡小樂仍喊他連長,但在見了王奎生團長后,他也學着藏起了身份。王奎生有一次還悄悄地告訴他:咱們得吃飯,不能餓死,將來還得找機會殺出去哩。

正是王奎生團長“殺出去”的想法,讓戰俘們不再絕食,甚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美國兵很不解地隔着鐵絲網看着這群一會兒鬧絕食,一會兒又狼吞虎咽的中國士兵。

戰俘營以後又遷徙了兩次,大家從方向上判斷出敵人是在向後撤退,很有些潰敗的意思。志願軍的勝利無疑鼓舞了這些被俘人員的士氣,在遷徙中,不知是誰先唱起了志願軍的戰歌。剛開始是幾個人在唱,後來就連成了一片,一千多人的歌聲在暗夜裏聽來,幾乎就是在吼了。押解戰俘的美國兵一時間手足無措,後來就朝天空放了槍,槍聲也沒有壓制住來自心底的喊聲,彷彿那不是一群戰俘,而是一支凱旋的隊伍。那晚,許多人的眼裏都流下了熱淚。

又是一個晚上,他們被押解到一艘船上。他們不知道,這是要送他們去哪兒,有人想跑,被王奎生團長制止了。船行了不知多長時間,他們被送到了一個島上,後來才知道這個島叫濟州島――後來的濟州島,可以說是志願軍戰俘的傷心地。

他們不知道,此時抗美援朝的第二次戰役已經結束,前線總指揮彭德懷元帥又從國內調來幾個軍,補充到志願軍的行列中。

馬起義帶着剩餘的人馬回到了國內,在丹東境內重整齊鼓,第五次戰役打響時,馬起義又率領一個完整軍殺回了朝鮮三八線附近,接連打了幾次漂亮的勝仗,迫使美國人不得不在談判桌上籤了字。

濟州島在韓戰期間,成了美軍名符其實的戰俘營,這是敵人的大後方。到濟州島后,這些戰俘們就被分散着關在了不同的地方。很快,幾個戰俘營都接到了王奎生團長的命令,要求被俘的士兵組成臨時支部和建制。所謂的建制,就是以各自的戰俘營地為基數,多者為營,少者為連。

戰俘們在濟州島的策劃的第一次活動,就是集體出操。

黎明時分,不知是哪個營地傳來了一聲口。接着,哨聲傳遍了各個營地,志願軍戰俘着裝整齊地鑽出了帳篷,站到了空地上,趙大刀似乎又回到了昔日的部隊。昨天晚上,他就以連長的身份秘密地召開了一次會議,主題就是雖然作了戰俘,但我們仍然是志願軍戰士,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趙大刀講這番話時,神情是激動的,彷彿在作戰前動員。面對着一雙雙求戰的目光,他的腰板也一點點地挺直了,他習慣性地往腰裏摸去,照往常,他會利索地拔出手槍,大喊一聲:殺啊――全連一百多號人馬就像出籠的猛虎,嘯叫着殺出去。可惜,現在的腰間空空蕩蕩,有的只是軍人的一腔豪情。

很快,十幾處戰俘營地同時出操了。他們整齊地列着隊,迎着初升的太陽,喊着豪邁的口號,繞着帳篷,一圈圈地跑着。口號聲和整齊的腳步聲,驚動了美軍士兵,他們列隊趕來,輕重機槍、甚至火炮一起對準了戰俘營。

王奎生團長站在隊伍里,開口唱了一句:起來,不願作奴隸的人們——接着,所有的戰俘都跟着唱了起來,一首《國際歌》唱響了濟州島。

趙大刀在那一刻,似乎又找到了家。部隊的建制仍在,勢氣仍在,他的胸脯劇烈地起伏着,彷彿看見了馬起義和趙果,也看見了李靜和不曾謀面的兒子。想着身後就是自己的祖國,想着自己是在為祖國和親人在戰鬥,一腔熱血瞬間沸騰了。

敵人終於開始行動了,他們首先做的是甄別工作。

被俘的志願軍列隊在操場上,太陽火辣辣地炙烤着。敵人和一名南韓翻譯先是和風細雨地勸說,講美國人的種種好處,然後,在空地上插了一面美國國旗,說:嚮往自由的人們,現在就可以站在美國的國旗下,你將意味着自由,否則將視為死亡。

翻譯又苦口婆心地作了解釋:站在美國旗下,選擇是很多的,可以留在朝鮮,也可以去美國,還可以去台灣,參加蔣介石的反攻大陸。

眾人沉默着,連正眼都不看敵人一下,他們將目光望向遠處,遠處是水天相連、一望無際的大海。整個場面異常的靜謐,只有那個南韓翻譯卷着舌頭,一遍遍地強調着自由和美好。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志願軍的隊伍依然靜寞,那面美國旗子在海風中孤獨地飄揚着。

趙大刀在隊伍里尋找着王奎生的身影,在隊伍的中間處,他看到了王團長。王團長以標準軍人的站姿立在那裏,和所有的人一樣高昂着頭。趙大刀的心裏忽然就安靜了,身前身後都是自己的人,在這樣的群體中,他的身體裏猛地就多了份力氣。

敵人見他在張望,就有兩個美國兵過來,一伸手,把他架出了隊伍。南韓翻譯點頭哈腰地說:你願意自由?

趙大刀早就憋了一肚子氣,這會兒終於爆發了,他咬着牙說:你們就別費心思了,我們是中國人,生是中國軍人,死是中國鬼,我們哪兒也不去。

他的話讓身後的隊伍騷動起來,一陣鼓掌聲,叫好聲后,眾人就喊口號似地喊了起來:生是中國人,死是中國鬼。

待口號聲平息了,王奎生團長低聲唱了一句:起來,不原作奴隸的人們——

《國際歌》這一共產主義語言,在濟州島上空又一次響了起來,歌聲猶如一場風暴,猛烈地在天空中撞擊、徘徊。

一陣錯愕后,敵人在阻止無果的情況下,撤到鐵絲網的外面,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志願軍戰俘。

歌聲激越地迴響着,一遍又一遍。最後,人們的聲音嘶啞了,也弱了下去。太陽西斜時,隊伍還是那支隊伍,紋絲不動。這是一場意志的較量,赤手空拳的一支隊伍,在閃着寒光的槍口前,以超人的膽量和勇氣進行着殊死較量。

有人在隊伍里有些鬆動,開始了搖擺。於是,一個命令從隊伍里傳過來,從隊頭到隊尾,那是一句極普通的話:我們是中國人民志願軍。就是這句,人們聽到后,渾身上下就暴出了一陣戰慄。趙大刀聽了這話,鬆懈的身體復又繃緊了,彷彿在證明:我們是中國人民志願軍,是中國的士兵,是寧折不彎的一群人,站也要站出個中國軍人的模樣。

星光深深淺淺地撒滿天際時,濟州島的夜空格外明澈。星光下,隊伍終於被押解到了一個又一個帳篷里。

幾天後,敵人才發現把志願軍戰俘集合起來是個錯誤,這個龐大的集體的確是不可戰勝的。於是,他們開始了單獨的甄別。

這時,一個紙條悄然傳到了趙大刀的手裏,紙條上說:不管敵人耍什麼花招,同志們都要挺住。趙大刀知道,紙條是王奎生團長傳來的,這足以證明組織還在,有了組織,他的心裏是踏實的。

終於,敵人開始一個個過堂了。

他們把人分別帶到密室,昏天黑地的談話。趙大刀被帶到密室時,好半晌才看清屋裏的人。桌子後面坐了兩個南韓人,會說中國話,他們說:你姓趙,是連長,你的情況我們清楚。

趙大刀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隊伍中一定是出了叛徒。

南韓人又說:你只要帶着你的兄弟投降,條件由你說,想當官也可以,去美國、台灣隨你選。

不論敵人說什麼,他只有一句話:我是中國人民志願軍,要回就回中國。

敵人又說:美國是自由王國,台灣遲早要推翻大陸,你是聰明人。

趙大刀大聲道:放屁!就憑蔣介石那些烏合之眾,他還能反了天?

說完,他拍了桌子,又把一隻凳子踢翻。他恨不能撲過去,一下子把那兩個南韓人的脖子擰斷。他再想動作時,被擁入的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押了出去。

後來,趙大刀看見王奎生團長被敵人帶走了。敵人似乎知道了王奎生的身份,接連提審了他好幾次。

那天晚上,趙大刀又接到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鋤內奸”三個字。

當天夜裏,趙大刀聽到不遠處的一個戰俘營里有動靜,很快就無聲無息了。第二天早晨,敵人用擔架抬走了一個人,一切都做得悄無聲息。事後,戰俘營的人們才知道,敵人為了分化志願軍戰俘,煞費苦心地把自己的人安插在戰俘中,以向外提供情報。戰俘營里掐死的那個人,就是敵人的探子。可許多人並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於是有人動搖了,向敵人招了,不僅招了自己,還招了戰友。王奎生團長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神秘失蹤的。

敵人又一次過堂了。手段很多,軟的硬的都用上了。他們見軟的不行,就只剩下硬的了,他們想出了很毒的招數,往志願軍的身體上刺字,前胸後背刺滿了惡毒的語言――消滅共產黨,自由萬歲等等。

胡小樂的手臂和後背就被敵人刺上了反動口號。從昏迷中醒過來的胡小樂大哭着,一邊哭,一邊用手扇自己的耳光,然後就跪在了地上,哭喊着:娘,俺對不起你呀,俺沒臉見您老人家了。娘啊,你就讓娃死了吧——

趙大刀把胡小樂抱在懷裏,胡小樂看見趙大刀就像見到了親人,用頭猛力地去撞趙大刀,一邊撞,一邊說:連長,俺以後沒臉回國了,就讓俺死在這兒吧。

趙大刀硬着聲音說:小樂,別哭了。說完,當著眾人脫下了上衣,他的身前、背後也刺滿了一樣的字,只是看起來模糊一片,已經結了痂。

大家誰也不知道,趙大刀是何時被刺上字、又是怎樣給刮掉的。

趙大刀終於說了:怕什麼,他們能刺上去,咱們就能刮掉它。

說完,從貼身的衣服里摸出一個尖銳的石塊,眾人頓時醒悟,目光中又露出了希望。直到這時,大家才紛紛展示自己身上的刺青。其實,他們差不多每個人的身上都被刺了字,只不過藏在衣服里,恐被別人發現。他們的內心是絕望的,更無法正視這樣的現實,身上背着反動標語,又有何臉面回國?他們幾乎同時想到了死,惟有死的決絕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當他們發現趙大手裏的石塊時,似乎又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很快,小小的石塊在眾人手裏傳遞着,他們咬着牙狠命地刮著那些刺在身上的標語,一邊刮,一邊忍着痛說:老子不怕你刺,你刺一回,老子就刮一回。

趙大刀也安慰着大家:不怕,字就是刺在身上,我們的心也是乾淨的。

敵人的這一招果然收到一些效果,戰場上沒有被打垮的一些人,在精神上被降服了。在又一次甄別時,他們垂頭喪氣地站到了另外一支隊伍中,最後被船拉走了,去向何方,沒有人知道。幾十年後,中國大陸改革開放時,他們中的一小部分仍分健在的人,回來了。當時這些人有的去了台灣,有的去了美國,不論去了哪裏,不論窮富,他們的心靈永遠背負着無法撫平的烙印,想起大陸的親人,就覺得自己是罪人。再次踏上祖國大陸時,這些髦耋老人提起往事,無一不淚流滿面,感慨萬千。他們想家,卻不能回來,也沒臉回來,這種心靈的煎熬,幾乎折磨了他們一生。

戰俘營里的中國軍人,始終不懈地進行着一系列艱苦卓絕的抗爭。

不知是哪一天,一面鮮紅的旗子升了起來。那是夏天的一個清晨,紅色的國旗緩緩地進入了人們的視線,久違的情感頓時讓人熱血沸騰。不知誰先喊了一聲:國旗――眾人久久凝望着空中那面鮮艷的紅旗。

大家喊着一句相同的口號:我們要回國,我們要回去――

齊力協力的喊聲,很快就變成了狂怒的獅吼。敵人慌了,衝著天空打了一排槍,槍聲沒熱,淚水盈滿了雙眼,所有的目光從不同的角度,聚在了那面旗上。然後,有歌聲響了起來,豪邁的歌聲中,人們的淚水一次次地濕了,又幹了。

一面紅色的旗幟重新又喚回了中國軍人的希望。

敵人把旗子撕了,他們就把身上浸血的紗布扯下來,拼縫在一起,又一面旗子飄在了濟州島戰俘營的上空。人們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吶喊和怒吼,能掩住沉重的低吼,在以後的日子裏,這樣的怒吼每天都在持續着。

憤怒和絕望交織在每一個志願軍戰俘的心裏,雖然身處孤島,但他們能感受到戰局的變化。第五次戰役已經到了最後的相持階段,儘管每天都有戰鬥,規模卻比以前小了許多。敵人對待戰俘的態度卻是焦灼的,邊打邊談的態勢已經開始了,首先要做的就是交換俘虜。那陣子,濟州島上的戰俘營顯得異常忙亂,一批人被神秘地拉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也再沒有回來。敵人是在保密的情況下做戰俘交換的,關在島上的戰俘們並不知情。一批又一批的戰俘莫名其妙地被運走,更增了加了人們的慌亂和焦灼。另一方面,敵人也增加了軟攻勢,頻繁地找戰俘談話,希望在最後時刻,能夠讓這些中國軍人回心轉意。

暴動就是在這個時候醞釀暴發了。他們通過傳遞紙條的方式,確定了暴動時間。之所以選擇在吃早飯時暴動,是因為只有這時,敵人才會打開鐵鎖,荷槍實彈的士兵前來送飯,而這也是奪取武器的良機。

這天的早晨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一隊敵人毫無戒備地走了進來。每個戰俘營里的軍人已悄然做好了準備。

敵人打開沉重的鐵鎖,剛一走進來,行動就開始了。人們發出一聲吶喊,撲了過去,槍眨眼間就被繳到了手裏。按計劃,他們要衝過眼前的一片開闊地,奪取制高點上的兩挺機槍。制高點要是能奪到手,暴動就成功了一半,即便走不出濟州島,也可以和敵人談判了。

就在他們沖向那片開闊地時,敵人的機槍響了,人倒下一片,又倒下一片。儘管人們手裏有槍,但武器太少,形成不了太大的戰鬥力,更壓不住敵人的火力。

子彈射光了,趙大刀舞着手裏的空槍向前猛衝,他彷彿又一次回到了戰場。他左衝右突,久違的豪氣和戰鬥的慾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胡小樂緊隨其後,忽然,他大叫了一聲:連長――

他一下子撲到了趙大刀的前面。一排子彈射過來,胡小樂搖晃了一下,趙大刀扔了手裏的槍,抱住了胡小樂。胡小樂蒼白着臉,用盡氣力道:連長,這回我是中國鬼了——

胡小樂是微笑着犧牲的。趙大刀抱着他,一遍遍地喊着:小樂,小樂――

敵人很快就把這些戰俘包圍了。黑洞洞的槍口閃着冷光,迎了過來。

太陽跳了一下,越出了海平線,天更亮了。

暴動失敗了。他們明知道面臨的是失敗,但還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做着最後的一次抗爭,正如他們喊出的口號:活是中國人,死也要做中國鬼。

在以後的日子裏,他們喊得最多的就是這句口號,望着東方,直喊得淚流滿面。

他們不知道,在他們做最後的抗爭時,雙方已經在板門店簽署了停火協議。韓戰結束了,剩下的就是雙方處理戰爭後事,也包括雙方的俘虜。

濟州島上的敵人仍做着最後的努力,希望這些戰俘能夠留下來,成為他們手裏的一張政治牌。

正是敵人的處心積慮,混淆了戰俘們準確的判斷。後來,許多戰俘歸國后,因為戰俘中的身份複雜,不少人都受到了嚴格的審查。因為這期間,國民黨通過美國人的手,在戰俘里安插了許多敵特分子,而一些軟化分子變節后,甘願做了國民黨的特務。儘管當時的大陸解放了,韓戰也停息了,但台灣島的國民黨仍在做着反攻大陸的準備,經常派飛機轟炸大陸沿海城市,空投敵特,企圖擾亂新中國的建設。

朝鮮的志願軍戰俘,就是在這種特殊背景下回國的,因此受到一次次嚴格的審查也就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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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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