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第二天,李萍來到廠里,憂心忡忡。廠里自行車票是有限的,而且一般都按比例發到車間。自從她打了車間主任於大路的臉之後,她都避着他走,沒和他說過話,這次如果開口要車票,他能給嗎?
她的擔憂被證實了。當她提出這個請求時,於大路看她的眼神是漠然的,接着,於大路就忙着去接電話,沒再管她。後來在班上擦肩而過,於大路也沒瞧她一眼。
用靳英的話說,這是打人不打臉,他肯定記仇了。
等了一整天,於大路沒有給車票的意思,李萍既失望,又內疚,恨自己無能,不知怎麼和哥哥交待。她想,要是自己用,不給我就算了,還有一輛破車對付着騎,可哥要用。他得撐着一家人的生活,多不容易。給要張自行車票都要不來,自己這作妹妹的真沒用。
李萍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家。她很愧疚地告訴哥,今天沒要來。李元看出妹妹似乎有難言之隱,就勸她別要了,別為了哥把車間主任給得罪了。
李萍正不知如何解釋,忽然見樓下傳來爸爸粗門大嗓的喊聲:“李萍!李萍——”李萍急忙推開了窗戶,探出頭去看,頓時愣住了。樓下除了爸爸,還有一人,正是於大路!更讓李萍吃驚的是,於大路推着一輛嶄新的二六坤車!
李金才粗門大嗓地又喊:“李萍!你還不下樓迎一迎大路!你這閨女也太不懂事了,怎麼能讓大路掏錢給你買自行車啊?還買了輛這麼好的!瞧這車圈,還是鍍鉻的!都能照出人影來!——你快下來啊!”李萍知道,爸爸是想炫耀自己,恨不得讓全樓的人都聽見。她趕忙下樓,希望趕緊把這荒唐的事制止住。
“你看大路挑的這車!這車你騎着,全廠都跟着晃眼!你說你怎麼能讓大路破費啊?”又是李金才的粗門大嗓。
李萍怨恨地說:“誰讓他買車了?”於大路說:“上午你不是去找我要自行車票嗎?”“我要一張自行車票,不是一輛自行車!再說,是要28的,不是26的!”李金才不悅地瞪着李萍:“你喊什麼喊!車都給你推來了,你還不高興!走,大路,別理她,上樓,家去喝酒去!”於大路將車鑰匙塞給了李萍,跟着李金才上樓去了。李萍拿着那金色的車鑰匙,愣了一會而,最後將車鑰匙塞給了李元,說:“我出去走走!”轉身漸漸融入夕陽餘暉中。
李家客廳里燈火通亮,李金才和於大路兩個人聊得很投緣,觥籌交錯,酒酣耳熱,好不熱鬧。
這個時候的李萍來到電影院看通宵電影。今晚有四部片子:《地道戰》、《南征北戰》、《英雄兒女》和《渡江偵察記》。她從來沒發現這些片子這樣好看,那些音響啊、節奏啊,尤其是那些解放軍所表現出來的英雄氣概深深地吸引着她的心,在黑洞洞的電影院裏,籠罩在影片的光和影之中,一切都唯美而理想,遠離現實的煩亂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