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再度逃亡與浪子回家
陳步森在小屋子裏輾轉了一夜,幾乎整夜未眠。冷薇極度悲傷而又不知自己為何悲傷的表情鐫刻在他的腦海中。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把那天晚上的事和她一一說來,她就很難恢復記憶,那他就是見死不救。如果自己見死不救,那麼過去幾個月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陳步森因此曾體驗過的快樂也是他的想像而已;但如果陳步森真的和醫生配合,向冷薇描述當天晚上的所有細節,那麼冷薇清醒之日,便是陳步森的死亡之時。
真的會那麼嚴重嗎?陳步森想,也許事情會出現另一種局面:他讓冷薇恢復了記憶,但她那天晚上並沒有記住自己的容貌,她會以為他僅是出於愛心自己假扮了罪犯。陳步森這麼想的動機不是出於理智,顯然是出於感情。他是多麼希望事情的結局是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冷薇恢復健康,自己也沒有失去安全。退一步說,即使冷薇慢慢想起了他是誰?出於對這幾個月來陳步森為她所做的一切,她放棄了對他的懲罰的要求,她放過他了。陳步森把對自己有利的情形都想了一遍,而把對自己不利的方向忽略不計:比如殺人罪是提起公訴的,跟冷薇無關。陳步森把好的方向都想了一遍,好像看到最後的結局:他仍然和她們一家是朋友。想完了,陳步森覺得自己也許可以一試,就是在冷薇面前試着講一些那天晚上的事,看看她的反應怎麼樣。
陳步森沒有通知錢醫生,一個人來到了冷薇的房間。他對冷薇說,我今天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說。冷薇問他是什麼事情?陳步森說,錢醫生說了,只要你能想起讓你受刺激失去記憶的那件事情,你的病就有可能好。冷薇不記得發生過什麼大事情。陳步森說,我知道這件事情,我可以對你說。冷薇摸着他的臉說,你是要幫我嗎?你能知道什麼呢?陳步森說我試試吧。冷薇卻抱住他,說,算了,我知道你愛我,什麼法子都想得出來。自從那天你叫我回憶李寂的事之後,我就想清楚了,想不起李寂我真的很痛苦,但現在我不去想他了,既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離開我,他也不來看我,我就當沒有這個人,不然我會難過死的。
陳步森突然說,也許他來不了了呢?他死了。說完這話他自己打了個哆嗦。冷薇聽了搖頭,我母親和警察都跟我說過,可是我不相信,他為什麼會死?他是一個好人,也很健康,他為什麼會死?你們都是為了安慰我,才這麼說的。陳步森把手從冷薇的掌握中掙脫出來,說,不,冷薇,我告訴你,李寂真的死了。
冷薇盯着陳步森,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愛我了嗎?才這樣說。陳步森慢慢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說,他是被人殺了。冷薇看着他不動,殺了?陳步森說,是,他被人殺了,在你家裏。冷薇就不說話了。陳步森心中漸漸覺得虛脫,他站起來,把門打開,他覺得自己應該從這門出去了。可是冷薇一把將他的手抓住,讓他心中一緊。你胡說什麼?冷薇說,你用這樣的玩笑來嚇我。陳步森說,他真的死了,在你家裏。冷薇說,你別看着門口,把臉轉回來,你告訴我,他為什麼會被人殺?他又沒有犯錯誤?陳步森說,現在你想起他沒犯錯誤了是嗎?冷薇的眼神就散了,說,嗯,我想起來他是我丈夫,李寂,個子不高,不愛說話……別的想不起來了。
陳步森知道他的話起作用了,因為她想起李寂了。如果在這之前李寂對於她僅僅是一個丈夫的符號,現在她真正想起丈夫這個人了。陳步森判斷出他的話能對冷薇奏效。也就是說,如果他再說下去,冷薇有可能全部回憶起來。冷薇轉臉看他,說,你認識他嗎?陳步森無法回答,竟然就沒有回答。冷薇看着他,說,你到過我家嗎?這句話讓陳步森魂飛魄散,陳步森彷彿看到自己的結局:被捕。一雙錚亮的手銬套到他手上。他的手都發抖了,說,冷薇,我……我說的都是開玩笑,逗你玩的。說完,陳步森竟然沒有告別,說我有急事,就從門口竄出去了。
陳步森迅速地跟行政科請假,說自己的母親病危。回到小屋,他只拿了藏在煤堆里的那包錢,連衣服都沒拿,出門跨上灰狗一溜煙竄出了精神病院。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城裏疾馳,摩托冒着黑煙,跑得快散架了。他想到了劉春紅,現在的陳步森完全被恐懼充滿,他知道劉春紅說的話是對的,自己並沒有這麼大的勇氣,還是她看得准,她也是真愛他。陳步森騎到劉春紅的酒巴,他要向她告別,然後去很遠的地方。
劉春紅出來了,她一看他的臉色就什麼都明白了。你終於做了,是不是?她說。陳步森說,是。劉春紅的眼淚就一下子冒出來,說,那你還來找我幹嘛,你要死了,找我幹嘛?昨天我還能救你,現在我救不了你了。陳步森說,我沒全說,我只說了半句,她好像猜到了,但不全明白。春紅,你是對的,我現在後悔了。我很害怕。我聽你的了。劉春紅抹着眼淚,你現在死了,是要我替你收屍嗎?陳步森說我還沒有死嘛。那好吧,我不是來求你的,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我走了。說完轉身要走。這時劉春紅一把抱住他,說,你等我一分鐘,我馬上出來。
劉春紅決定跟陳步森一起逃亡,陳步森不肯,但劉春紅把他鎖在新房裏,說她有辦法讓他們一起跑得遠遠的。劉春紅把銀行里的錢取光,然後向朋友借了一輛破桑塔那轎車,他對陳步森說,你趕緊把這輛摩托處理掉,然後開着這輛車走。陳步森問這是誰的車?劉春紅說是她朋友放在車庫裏不用的車,借多久都沒關糸,沒車跑不遠,也不方便。陳步森就把摩托推進了對面的半月湖裏,和劉春紅開着那輛桑塔那車上路了。直到出了高速公路收費口,陳步森才鬆了一口氣,他問劉春紅,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劉春紅說,你這輩子要是敢做對不起我的事,我讓你死。陳步森說,謝謝你救我。劉春紅說,我想開了,不讓你這樣冒一次險,你就不知道厲害,你以為自己真的跟那女人是一家人了。陳步森說,你別提她。劉春紅說,不過我真的看出你是好人,我看準了,沒人會像你這樣做的,你要麼是瘋了,要麼就是個大好人,我心裏鏡子似的,救你也值,你跟大馬蹬不一樣。我們走得遠遠的,重新做人好不好?
陳步森和劉春紅第一站逃到了稽州。前三天他們只在車裏過夜,也不敢上館子吃飯,讓劉春紅買了東西進到車裏吃。後來他們又到了會川和臨遠,在好幾個地方打轉。第三天夜裏,陳步森在車裏和劉春紅髮生了關糸。他把所有的恐懼都噴射進劉春紅的體內了,好像她是一個能讓他安寧的庇護所。劉春紅則在車裏又哭又笑,看上去很幸福,又很悲哀。陳步森也哭了,他的哭和劉春紅不一樣,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劉春紅性交的情景,劉春紅也是這樣又笑又哭,當時她是處女。陳步森覺得自己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跟冷薇一家交往的美好的事,只是一場夢,現在完全破滅了,空氣一樣消失了。只有恐懼是真實的。
劉春紅帶陳步森來到了吳州市,她有一個朋友在這裏的日本公司上班。她給陳步森買了幾套好衣服換上,用自己的身份證租了一套公寓,準備和陳步森安頓下來,作長期隱藏的打算。陳步森親眼見到了劉春紅的工作能力。只一個上午,她就找到了吳州最大的夜總會場地經理的工作,工作一年加上獎金,可以拿到三十多萬元的薪水。劉春紅做了一張叫董加金的假身份證給陳步森,對他說,步森,你都看見了,我為你什麼都做了,現在你就當自己死了,當陳步森死了,從今以後沒有陳步森,只有董加金,你幫那女人做了事,也算贖罪了,你今年一年內什麼事情也不要做,哪兒也不要去,就在家裏當我的老公,明年再說,然後找一份踏實的工作,熬過追訴期,我們就可以白頭到老了。
陳步森說,春紅,你沒有必要為我作這麼大的犧牲。劉春紅笑笑,一物降一物,一人治一人,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懂得什麼是愛,不懂得什麼是錢。
……接下來的十五天,陳步森過上了一種怪異的生活,他無所事事,成天就是煮菜做飯,等劉春紅下班。但劉春紅是晚出晚歸,下午上班,深夜四點才回家。陳步森煮的飯只有自己吃。開始幾天他真的以為自己過上了另一種生活,過去的一切都像夢一樣不真實。可是他一到街上,就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以前他逃亡在外是家常便飯,可是這一回他心中的恐懼總是驅之不散。到了第十五天,陳步森再也忍不住了,他想探一探精神病院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陳步森背着劉春紅,用自己在樟坂的手機卡試着撥了一次醫院行政科的電話,科長聽到他的聲音就說,你為什麼不回來啊?都超假兩天了。陳步森說,母親死了,處理後事呢。科長聽了口氣就軟了,說,這樣啊,不好意思,那多給你三天吧,最遲一周內回來,不然爐子沒人燒呢。陳步森猜測自己的逃亡並沒有引起精神病院的注意,換句話說,冷薇沒有認出自己,也沒有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這種結果讓陳步森對自己逃亡在外的決定開始顯得煩躁。他慢慢覺得自己可能太過恐懼而判斷失誤了,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如果這些信息只是讓陳步森感到煩躁的話,接下來他和冷薇的通話則讓陳步森作出了一個重大決定。
次日,陳步森冒險給冷薇打了一個電話。當冷薇聽到他的聲音時,電話那頭出現了哭聲。陳步森不敢吱聲,也不掛電話,後來冷薇不哭了,說,是不是我那天說錯了話,惹你不高興了?你這麼久不來看我?陳步森不知道說什麼。冷薇說,你突然就從門口走出去,讓我莫明其妙。你要是不想談李寂的事我們可以不談。陳步森說,李寂是誰?冷薇說,你還在為他的事生氣嗎?李寂對我來說是過去的事了,就讓他過去好不好?陳步森沒說話……冷薇說,快來看我吧,快來,我學會了磁帶里的歌,要唱給你聽。你為什麼不回來?陳步森說,對不起,我母親死了。
陳步森自從聽到冷薇的聲音后,就一刻也在吳州呆不下去了。他清楚地知道,那件事並沒有過去。無論如何他必須回去。可是他知道回去意味着什麼:即使他回去什麼也不幹,總有一天他會告訴冷薇一切。陳步森知道自己離不開那個女人了,除非到了他把一切和盤托出的那天。她彷彿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把他拖回去。可是如果他回去,就意味着死,早死遲死而已。陳步森難以抉擇,痛苦到一個地步,突然跪倒在床上。
……有那麼一刻鐘的時間,陳步森好像死了一樣,或者說睡了一樣,反正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他想:就這樣沒有這些事多好。我是剛從母親肚子裏生出來,沒有做過好事,也沒有做過壞事,不好也不壞,無功也無罪,然後從頭開始。可是現在來不及了,一切已經發生。
他一夜沒睡。半夜四點劉春紅回來,問他為什麼不睡,他沒說,劉春紅馬上就明白了,她問,你是不是又想歪了?陳步森低頭不吱聲。劉春紅點頭,抽上了一支煙,說,你一蹶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麼屎,你是不是想回去了?陳步森還是不說話。劉春紅突然大叫:滾吧滾吧。她扔掉煙頭,開始發狂似地扯被單。陳步森撲上去壓住她,說,我什麼也沒想,好吧?劉春紅掙扎,說,去死吧,死吧。陳步森頓了一下,說,春紅,想聽我說真話嗎?劉春紅氣喘吁吁。陳步森說,為什麼我一直心裏害怕,只要不跟她說清楚,我就會一輩子害怕下去,一直到死的。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了,因為我在偷。劉春紅說,你不是不偷了嗎?你不是還在幹活要還她錢嗎?陳步森說,那只是錢,以前偷的只是錢,可是現在我還在偷,偷的不是錢了,偷的是更重要的東西,每次看到她對我好,看到她以為我是她大恩人,我就覺得自己偷了世界上最貴的東西,我不是恩人,我是兇手。
劉春紅說,得,現在你走了,不偷了,行不行?陳步森說,我得把東西還給她,就是對她承認說,我不是恩人,我是那天晚上的兇手,我想告訴她那天晚上的事情。劉春紅說,好,就算這樣,你電話里跟她最後一次說清楚,然後把電話一扔,從此世界上再沒有陳步森這個人和他做的事,行不行?陳步森說,不行,我必須跟醫生一起對她說過去的事,否則她的病就不會好。劉春紅嘆氣,步森,你真的變了,我不認識你了。陳步森說,春紅,你不是愛我嗎?你為什麼不勸我自首?也許我不一定會槍斃的,我也怕死,但我想了好久,有把握的,如果我老藏着,被發現只有死路一條;我如果幫助她痊癒,難道不算悔改表現嗎?我能保住命的,最多判我個死緩,接着是無期,十五年後我出來,還不到五十歲。劉春紅說,我不幹,我不想當活寡婦,我要的是你。陳步森說,那你很自私呢,我也很自私,因為我只想着自己和冷薇來往的好感覺,那種感覺真好,春紅,我沒有愛上她,我只是愛上了那種感覺,為了保留那感覺,我卻不願意配合醫生把她的病治好。劉春紅說,你說錯了,不是保留好感覺,是保命,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你也不要上街了,我出去買菜,你給我好好在家獃著,別胡思亂想。
兩天後的一個下午,陳步森再也呆不下去了。他給劉春紅留下了一個紙條:春紅,我想了半天,還是回去,知道你不會答應,所以不辭而別,你為我如此,恩深似海,來生報答,我這一去,未必不能再見,祝福我吧,也對不起你。步森。寫完紙條,陳步森伏在桌上流了眼淚。
他找那包錢,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知道是被劉春紅藏起來了。陳步森也不找了,就把抽屜里的錢搜到口袋裏,離開了吳州,坐上了前往樟坂的長途汽車。
……抵達樟坂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陳步森在早點攤上吃了油條,搭了一輛摩的來到了精神病院。可是陳步森一看到醫院的大門,腿就軟了,他沒有勇氣走進去。病人起床了,下到操場散步。陳步森一直等着冷薇的出現,過了十分鐘,她慢慢走下來,在操場上散步的時候,陳步森終於看到了她。他痛苦地凝視着那個女人……直到病人回去吃早飯,她的身影在樓梯上消失了,陳步森才往城裏的方向走去。
一個上午陳步森魂不守舍,在樟坂的各處逛盪。他回到了樟坂,可是沒有勇氣回精神病院。因為他知道回去要做什麼。現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去哪裏。陳步森來到了江邊,從吊索橋上往下看,是湍急的江水。陳步森想,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父母親從來就沒要過他,大馬蹬也不要他了,劉春紅也不要他了,如果他不說出真相,冷薇也不會要他,我現在空空如也。
陳步森一個人對着江面突然流出了淚水,眼淚飄到江水裏,形成很奇怪的景象,像霧一樣。這時,他耳邊傳來輕微的歌聲。陳步森循聲望去,才發現東門教堂就在弔橋東邊。陳步森想,我去教堂也沒有用,因為我沒有勇氣把事情告訴蘇牧師。
但陳步森還是慢慢走到了教堂門口。裏面有一群聖詩班的人穿着白衣,正在練習聖歌。陳步森找到了蘇牧師的辦公室,他正在禱吿。見到了陳步森,蘇雲起吃驚地說,你的臉色為什麼這樣不好?陳步森脫口而出說,我出事了。蘇雲起關切地問,出什麼事了?陳步森馬上就不想說了,但眼淚湧出眼眶。蘇雲起感到事態嚴重,說,你別著急,有話慢慢說。陳步森見到蘇雲起,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管不住了。蘇雲起問,發生了什麼事,能對我說嗎?陳步森猶豫了……我母親死了。他說了謊。蘇雲起哦了一聲,說,她沒得救,我很遺撼。這時陳步森突然說,可是我要得救,可以嗎?蘇雲起說,可以呀,你只要心裏相信,口裏承認耶穌是主,就必得救。
陳步森感到自己從心到身體都虛弱到了極點,他說,我好像不想活了,蘇牧師。蘇雲起說,你壓力很大嗎?陳步森說,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什麼也不想做,我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蘇雲起說,這不是壓力,是罪,所有人都把纏累人的罪當成是壓力,其實是罪。是罪讓人不自由。耶穌的血能洗凈人的罪,因為他已經在十架上為我們擔當了一切的罪。陳步森說,可是我怎麼也相信不了有神,我從來沒見過神。蘇雲起問,你見過電嗎?陳步森說沒有。蘇雲起說但它有,你是通過光知道有電的。你只要把你的靈打開,就像打開電燈開關一樣,電來了,你的靈打開,光就來了,安慰就來了,自由也來了,因為神來了。陳步森說,我該怎麼辦?蘇雲起說,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來討好神,一個人成為聖徒不是因為他做了事情,好比一個人恢復和父親的關糸不是因為他為父親做了一頓飯,這和恢復關糸是兩件事。一個人承認自己是有神生命的人,就是和父親關糸的恢復,一種原本就存在的關糸的恢復,沒有人去檢驗父親的DNA才相信他,只是依靠信,除了相信還是相信,生命可以證明但它不需要證明,他只宣告,你只承認,先有生命,後有知識,人類主要是靠信心生存的,這樣人類才有幸福感,才能體驗到真正的自由,如果人類只依靠思想活着,是沒有幸福和自由的。就像你現在這樣,明明需要神,卻只是在想它,而不接受它,有什麼用?你現在可以信嗎?陳步森喘着氣,感到興奮又緊張。蘇雲起問,你摸到神了嗎?陳步森說,是……可是。蘇雲起說,你不需要把世界上的蘋果都吃光,才相信世界上有蘋果,是不是?陳步森突然有心中透亮的感覺,說,是的。蘇雲起又說,小孩子一口就喝下了果汁,可大人卻只在研究它,你說是誰真正得到了它?是孩子。孩子和果汁構成了生命的關糸,可是大人研究了一輩子,果汁是果汁,他是他,一點關糸也沒有。陳步森問,我相信他,我的罪就真的沒有了?蘇雲起說,是的,你的罪被赦免了。陳步森心中的堤壩終於潰決了,一下子哭出來:我願意相信。
蘇雲起就把陳步森帶到大廳里,讓詩班的人都圍在陳步森身邊,說,陳步森決志信主了,讓我們為他禱告。他對陳步森說,我先領你決志禱靠。陳步森就在蘇雲起的帶領下,作了決志信主的禱告:親愛的主耶穌,我今天接受你作我的生命,我相信你是神的兒子,為我的罪掛在十字架上,三日後復活,你的寶血赦免了我一切的罪,從現在開始,我是聖潔的,我不再犯罪,也不再受罪的纏累,您脫下了我的重擔,我得以完全自由了。因為凡信靠耶穌的人不再受罪的奴役,而在聖靈里完全自由了。感謝您主耶穌,舊事已過,如今一切都是新的了。奉主耶穌基督的名。阿門!
禱告結束,陳步森的眼淚湧出來了,他身上有一種顫抖。接着眾人為他的決志信主作祝福禱告時,陳步森已經淚流滿面。接着聖詩升起,陳步森彷彿看到一件潔白的衣服從天而降,穿在他身上。陳步森哭得不能自持,身體一直發軟,最後竟然站立不住,只好坐了下來。陳步森彷彿把一生所有的委屈、痛苦、難過和懊悔全哭出來了。
陳步森把目光從教堂的窗戶投向外面,他竟然發現:窗外的樹木就在那幾秒鐘內發生了變化,好像被一場大雨洗過一樣,變得翠綠髮亮。
據說,人在信主時能達到感官強烈的程度,說明他在那一剎那看到了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