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潮起潮落
1、天有不測風雲
潮起潮落
智慧的領導玩團隊,聰明的領導玩別人,平庸的領導玩自己,愚蠢的領導被人玩。
天有不測風雲
李想怎麼也沒有想到遠在海外的丁虹突然給他打了一個越洋電話,這個女巫,離開大陸已經一年多了,今天怎麼想起了他?他一聽是她的聲音,好一陣激動,就高興地說:“你是不是賣國投敵了,怎麼現在才想起給我電話?”
電話那頭的丁虹嘻嘻地笑着說:“想我了沒?”
李想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才悄聲說:“想呀,頭髮都想白了,才終於盼來了你的電話。”
丁虹又一陣咯咯咯地笑,李想從電話中似乎能感覺到她那開心的樣子。她笑着說:“儘管我知道你的話很誇張,我聽了還是很高興。你有沒有MSN?我們在網上聊天好嗎?”
李想說:“沒有,你有嗎?”
丁虹說:“你可以申請一個嗎?以後我們有空了可以網上見。”
李想說:“好的。你說說你的網名和網址。”說著找過了一張紙和一支筆。
丁虹告訴他網址后又說:“聽說你背叛了飛虹,是不是?”
李想一聽頭皮有點兒緊,就嘿嘿一笑說:“你是不是要代表黨和人民審判我?”
丁虹說:“現在不急,等我回國再慢慢審判你。”
李想說:“你什麼時候回國?我求求你早一點兒來審判我吧!?”
丁虹笑着說:“現在還說不準,你耐心等着。”
李想說:“那你現在還好嗎?”
丁虹說:“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好,但也不差,馬馬虎虎吧。你現在怎麼樣,另立山頭后一切還順利吧?”
李想說:“剛起步,困難一定不少,不過,還算可以,比想像的還要好一些。”
丁虹說:“那我還是要祝賀你啦。”
李想說:“謝謝,只要你能理解我就好。”
丁虹說:“我早就看出你是一隻狼,一隻白眼狼,背叛是遲早的事,要是不背叛,你就不是狼了。”
李想由不得一陣吃驚,既然她知道自己遲早要背叛,為什麼還要極力推舉他擔任總裁助理?不過,她能這樣說他,至少心無芥蒂,還是令他十分高興,就呵呵一笑說:“為了印證你的判斷無比正確,我也必須得當一回狼,否則,太讓你失望了不好。”
丁虹說:“好了,不跟你貧了,我還要省點兒電話費,你儘快註冊MSN,我們在網上聯繫。”
李想說:“好的,拜拜!”
掛了機,李想的心就一陣陣蕩漾了起來。在他的生命歷程中,遇到丁虹絕對是緣份,要是沒有她的推薦和暗中相助,他就不會有今天這麼多的人脈資源,也不會這麼快就走上創業之路。人生就好像一次有去無回的長途旅行,在不同的時段不同的地方,總能遇到與之相聯繫的人與事,他或者是她,也許在不經意之間,影響和改變了你的命運,對方卻渾然不覺,而你,將會銘記一生。
對於丁虹,對於何少雄,或者是陳莞生,他都存有一顆感恩的心,總覺得像是欠了他們似的。他只有暗自下決心把自己的事業做大做強了,有了一定的能力后再感恩圖報。
這一天,他在進貨付款單上籤了字,落下筆,心裏不覺有點兒空落,剛剛進來的銷售款還沒有在賬上存一星期,讓他大筆一揮,又流到了別人的賬戶上去了。張濤拿着單子出去沒有多久,林可欣又拿着單子進來說:“這一付,賬上又沒錢了,還付嗎?”
李想看着林可欣那守財奴一樣的小樣子,就想起了陳東傑誇獎過她是個好管家,便笑了說:“不付能行嗎?原材料已經用完了,不付我們就得停產。”
林可欣說:“我的意思是不是少付一些,賬上總得留一些。”
李想說:“如果按這個數字付了,賬上還有多少?”
林可欣說:“除了水電費和下個月的房租,就是員工們的中餐費了。”
李想用手摳起了頭皮。李想一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就習慣用手摳頭皮。摳了一陣兒才說:“付了吧。半個月後,進賬的款肯定比這一次還要多,除了經銷商所欠的第一批的50%貨款,還有第二批的50%的預付款,不至於讓你揭不開鍋。”
林可欣猶豫了一下,只好說:“那好吧,我付了。”
李想說:“付了吧。”
走進車間,看着大家都在專心做着自己手中的活,秩序一片井然,李想非常滿意。這些工人,大部分都是來自湖南、四川和廣西一帶的。一個個個子不高,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很機靈。他的手機響了一下,一看來電顯示是王西生的,就拿着手機趕快走出了車間才接通了電話。
王西生說:“李想,我們都快揭不開鍋了,你能不能把貨款給我們打過來?”
李想說:“老王,你別急,等我的貨款收回來了馬上就給你打過去。”
王西生說:“我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貨款不到賬,工人發不了工資,老闆都向我急眼了,你說我能不急嗎?李想,就算我求求你了,你想想辦法,先給我這邊救救急。”
李想原來進王西生的貨,就是衝著與王西生熟悉的份兒上想緩解一下資金的緊張,拖一個階段等收回貨款再給他付,沒想還沒拖過一個月,他就像狼一樣攆上來了。此刻聽他這麼一說,心就軟了,便說:“老王,我也很着急呀,我現在就去催經銷商,看看能不能收回一些來,如果收回來,我馬上就給你付。”
王西生說:“好吧。”
掛了電話,李想就去了林可欣的辦公室。
林可欣、陳東傑、張濤他們三個人擠在一間辦公室里。李想每次來到這裏總有點兒過意不去。此刻,張濤在車間裏忙着,他的位子正空着,李想就坐在了他的位子上對林可欣說:“可欣,賬上還有多少錢?”
林可欣說:“昨天繳過了水電費,今天又續繳了房租,賬面餘額一千多元,正好維持我們十多天的中餐費。”
李想一聽,不由得長長噓了一聲。
在一旁電腦上正在查資料的陳東傑說:“我昨天催過經銷商了,他說這幾天催催零售店,看看能收回來多少。”
李想說:“王西生像狼攆了一樣追着我要他的貨款,本想老熟人的款好拖,到了關鍵時刻,看來誰的都不好拖。”
陳東傑說:“這也怪不得老王,資金鏈一斷,換誰也着急。”陳東傑與王西生有過一面之交,上次王西生來這裏,李想拉他到大排檔喝過一次酒,也叫了陳東傑和張濤。王西生是那種見人就熟的人,三杯酒下肚,便於陳東傑和張濤成了好友。
林可欣嘩啦嘩啦翻了一下賬本說:“一共欠他兩萬一千多。”
李想說:“有時候,一分錢都難倒英雄好漢,我們儘快收回來一些把他的給了,都是兄弟,別讓他太為難了。”
陳東傑說:“再捱幾天吧,捱過幾天,貨款一到,日子就好過了。”
李想就笑了說:“相信形勢大好,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誰都充滿了樂觀,認為日子會越來越好,然而,誰也沒想到,形勢不但不好,而且非常糟糕,他們盼望的貨款沒有到,卻將他們的產品統統打包退回來了。
李想傻了眼,大家都傻眼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經銷商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一邊,身旁的兩個馬仔立馬站到了他的身後,頗有點兒熱播電視劇中黑社會老大的做派。經銷商點了一支煙,對陳東傑說:“東傑,你讓我怎麼說呢?你們的貨不合格,我只好原包給你們打回了。”
張濤一衝動也叫了起來:“這怎麼可能呢?我們的貨是經過嚴格檢驗的,不可能不合格。”
經銷商說:“年輕人,別激動,你不相信打開看看,然後再相互打幾個電話讓對方聽聽,是不是有問題?”
李想示意張濤打開,然後對經銷商說:“請問老闆貴姓?”
陳東傑忙接上說:“他是竇老闆,叫竇海濤,與鳳凰衛視的竇文濤只差一個字。這是我的老闆,叫李想。”
李想就伸過手去說:“幸會,幸會!”
竇海濤勉強與李想握了一下手,鬆開才說:“李老闆,你的產品真的不行呀。我是經銷產品的,你是生產產品的,我也希望買的好,你發財,我跟着沾光,可事情不是你我想像的那樣,貨分發到零售點后,四川那邊就出了問題,消費者說手機的聲音很沙啞,不清楚。我心想這可能是個別現象,不清楚就讓他換一台嘛。結果試了好幾台,聲音都不清楚。顧客要求退貨,零售商不給退,最後吵起來了,又打起來了,來了110,處理完了打架的事,工商局又來處理,工商局一查,壞事了,不但讓零售商給消費者退了貨,工商局還罰了他的款,並且要他禁止銷售這種假冒偽劣產品。緊接下來,其他省區的零售商也反映這個問題,說有的是顧客試了聲音不好就不買了,有的是買了回去不好用又來退貨,或者是換了別的型號的機子。沒有辦法,我只好把這些貨又讓他們打包發回來了。”
李想一聽,頭就“嗡”地一下大了,只感到腦袋裏一片空白,甚至整個人彷彿像散了架一樣癱軟了,嗓子裏突然幹得像冒火,他囁嚅了幾下才說:“怎麼回是這樣呢?會不會讓人調了包?”
竇海濤冷冷一笑說:“笑話,誰會調你的包?調包不調包你查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陳東傑陪着笑臉說:“竇老闆,我們李總不是說你,請你別多心。”
竇海濤說:“不說我聽了也不舒服,話怎麼能這樣講嗎?”
李想也自知說得重了,就馬上緩和語氣說:“對不起竇老闆,就當我沒說。”
張濤已經打開了包裝,拿過手機看看上面牌號,打開后蓋,急忙將自己的手機卡插了進去。
李想說:“你出去走到外面,給我打一個電話。”
張濤點了一下頭就出去了,不一會兒李想的手機響了,接通后說:“張濤,你再遠一點兒。我說話你聽得清楚嗎?”
張濤說:“雜音特別大,你呢?”
李想說:“一樣,你回來吧!”
竇海濤說:“李老闆怎麼樣?我還沒有那麼無聊,不會為了你這麼點兒小產品干那種下三爛的事兒吧。”
李想馬上陪着笑臉說:“竇老闆,你別誤會,是我們的責任。”
張濤進來說:“我明白了,我們出廠時做過嚴格的檢測,質量絕對過關,出現這種問題,肯定是喇叭元件質量有問題,運輸時受了輕微的震動,引起喇叭解像度降低,才導致聲音不清楚,有雜音。”
竇海濤說:“至於質量上的問題,我就不跟你們探討了,我這次來,就是想解除我們的合同,把那50%的訂金返回給我們,再補償一些發貨收貨的勞務費,李老闆,你看怎麼樣?”
李想說:“竇老闆,這隻不過是技術上的一個小問題,我們處理一下馬上給你發過去,你受的損失我們可以補償,合同就不要解除了。”
竇海濤說:“一碼歸一碼,該廢除的就廢除,將來代理再簽代理的合同,這並不矛盾。”
陳東傑說:“竇老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們多年默契合作的基礎上,希望你寬容一下吧,別為了這件事影響了我們多年的友誼。”
竇海濤說:“陳主管,噢,不對,現在應該是陳總了吧?我們還是在商言商,合同中讓我打一半的貨款給你們,我遵照合同馬上給你打了過去,合同上講到因產品質量引起的問題,由你們承擔所有的後果。現在問題出來,我也是按照合同辦事,並沒有絲毫地為難你們。所以,今天我來,就是想要回那百分之五十的訂金和由此帶來的一切損失費。”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林可欣插話說:“竇老闆,我是理想公司的財務主管,叫林可欣,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你的確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好老闆,我們理想公司以後的發展壯大還得靠你這位大哥多多幫助哩,我們不能因為這件事影響了兩家的關係。本來是家醜不可外揚,我當你是大哥,也不妨給你說一下,我們的資金都用來購買了原件,你可以到裏邊的工作間,倉庫里看一看,我說得句句是實話,現在賬上一分多餘的錢沒有了,就是想付也沒有錢來付。我們本來還指望你這邊的銷售款,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種結果。事情既然成了這個樣子,不是你的期望,更不是我們的期望,竇大哥,與其為了這單生意大家撕破臉,還不如給我們一個人情,我們遲早要把欠下的人情還給你,把欠下你的債還給你。”
竇海濤冷笑着說:“這位靚女說的倒是蠻好的,可惜呀,別的人情我可以給,這個人情我真的給不起,20多萬的資金,我幹什麼不能?為什麼要白白交給你們這裏幾個月?就是存在銀行還有利息還有個安全感,放到你們這裏算什麼?是借給你們,還是參與分紅,不明不白的呀。你們說是不是?”
李想說:“竇老闆,我們現在剛剛創業,萬事開頭難呀,你要是真的讓我們吐出50%訂金,我們肯定死定了。看在我們的公司剛起步的份兒上,你就給我們一條生路,交個朋友吧。”
竇海濤這才說:“既然你們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我給你們讓一步也行,但是,必須是有條件的。”
李想說:“說說你的條件。”
竇海濤說:“第一,必須廢除過去的合同,付給你們的預付款,包括這些產品運出運進的勞務費,應該算清楚,一併給我打個欠條,就算是我借給了你們。第二,借款就按道上的規矩付利息,30個點,到時候連本帶利一起還給我,你們看怎樣?要是同意,我們就這麼辦,要是不同意,那我只好要回我的現金。”
陳東傑說:“竇老闆,你看看能不能讓個步?這樣也好讓我們接受一些。這30%的利息實在有些高。”
竇海濤說:“現在都是這個規矩,有的比我要得還要高,我只是取了一個中間數,如果你們嫌高,可以不拖欠,把我的預付資金,來回折騰的所有費用統統還回來。”
林可欣說:“不是我們不還,現在賬上空空的,實在沒有錢還。”
竇海濤嘿嘿一笑說:“小妹妹,既然沒有錢還,還跟上他們混什麼?乾脆跟上大哥來干,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生活無憂無慮。”
李想勃然說:“竇老闆,欠你的賬我給你還,請你放尊重點兒。”
竇海濤冷笑一聲說:“讓我放尊重,我對誰不尊重了?欠我的賬要給我還,還呀?現在就還來!”
李想說:“我可以給你打借條,能不能再降低一些?”
竇海濤說:“就這個標準,一分都不降,你看着辦!”說完,拿出一張單子,起身重重地拍在了辦公桌上。
李想也霍地站起來說:“竇老闆,不要把事情做絕了。”
竇海濤說:“喲喝,話怎麼反過來了?剛當了楊白勞就這麼厲害呀,明天下午我來結賬,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林可欣還要說什麼,李想伸出一隻手,擋住了說:“別再求了,求也沒用。竇老闆,我答應你!明天下午,我要是還不了你的賬,就簽單!”
2、人生低谷
竇海濤走後,李想就像霜打的茄子,一下癱坐在椅子上,仰天閉目,人彷彿就跟了椅子旋轉了起來。旋轉了好一會兒,他才感到身體慢慢地平衡了下來,睜開眼,見陳東傑和林可欣都坐在了他的對面,默不做聲地看着他。他知道,她倆與他一樣都很難受,彼此間需要對方的安慰、鼓勵,需要共同承擔起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除了他的父母,就是他的團隊了。
“張濤呢?”他問了一聲。
“他到車間裏重新檢測去了。”陳東傑說。
李想長嘆了一聲說:“東傑,我沒有想到我是搞技術的,最後還是敗在了技術上。”
陳東傑說:“現在問題究竟出在哪裏還不清楚,等張濤查清楚了再說吧。我甚至懷疑,是不是竇海濤從中搞了什麼鬼。”
林可欣說:“看這個人流里流氣的,像個黑社會混混,說不准他為了吃利息,故意把我們的產品搗鼓壞了。”
李想搖了搖頭說:“憑我的直覺,他不可能,問題還在我們自身。人算不如天算,本來想得好好的,一步一個腳印,夯實我們的基礎,沒想出師不利,兵敗如潮,這一退貨,一下子大傷了公司的元氣,不知明天怎麼應付過去?”
林可欣說:“萬一不行,就答應了他的要求,先賒着吧。”
李想卻堅決地說:“不!不答應!”話剛說完,手機響了,接起一看是王西生的,不由得火上心頭,還沒得及發,王西生卻說:“李想,我到樟木頭來辦事,貨款到了沒有?我實在頂不住了。”
李想冷冷地說:“到了,你來拿吧。”
王西生高興地說:“真的?那我馬上過來。”說完就掛了電話。
李想說:“奶奶的,是王西生,又來催款。”
林可欣說:“他可能還不知道他的元件出了問題。”
李想狠狠地說:“說不准他早就知道元件有問題,才這麼急着催賬。”
正說間,張濤手裏拿着幾件產品匆匆走了進來。
陳東傑說:“什麼原因,查清楚了沒有?”
張濤說:“我在檢測儀上又檢測了好幾台,別的方面都正常,就是聲音有問題。我敢肯定,王西生他們的元件質量不過關,經不起震動,路上一顛簸,問題就暴露出來了。”
李想一陣悔恨,用拳頭砸着自己的頭說:“這都怪我貪利,當初要不是圖着拖欠他的款,我進誰不是進,為什麼要進他的?沒想到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被所謂的哥們兒給害了,我真他媽的瞎了眼,我拿他當朋友,他卻拿我當傻瓜,這個王八蛋!”
陳東傑說:“這也不能怪你,你當時這樣想也是為了公司利益來考慮,現在問題出了,不是哪一個人的責任,這是我們共同的責任,我們應該一起來承擔。”
李想說:“謝謝東傑的諒解,你們可以諒解我,但我自己卻無法諒解自己,如果真是喇叭元件的問題,將來所造成的經濟損失算在我的頭上,我一個人來承擔。”
張濤說:“李總別這麼說,要說進貨,是我與你一起進的,誰能想到王西生會這樣呢?”
李想說:“難怪他這麼著急,像催命鬼一樣催着要貨款,莫不是他早就知道是一批不合格產品,怕我們發現了不給他貨款?”
話音剛落,王西生進來了。
王西生笑呵呵地說:“一聽你們的貨款到位了,真是謝天謝地,我總算得救了。”
李想崩着臉,沒有說什麼。
王西生說:“你們是不是在開會,怎麼這麼嚴肅?”
李想這才說:“老王,我一直把你看作朋友當作哥們兒,你怎麼為了一點兒個人的私利,竟能下狠心來害我?你是不是太歹毒了點兒?”
王西生突然拉了臉說:“李想,你這是什麼意思?害你!誰害你了?你要把話說清楚!”
李想忽地站起來說:“我難道說得還不夠清楚嗎?你害別人可以,你他媽的少來害我!”
王西生一下指着李想大罵了起來:“你他媽的,我好心好意賒貨給你,你不感謝我反而罵我害了你,是不是想賴賬?我算瞎了眼,怎麼認識了你這樣一個小人!”
李想突然一個箭步跨上去,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一伸手牽住了王西生的領口:“你說誰是小人?”
王西生也一把揪住了李想的領口說:“怎麼?是不是想故意找碴子打一架再賴賬?誰怕誰呀,今天老子也豁出去了。”
陳東傑和林可欣見狀,馬上上去就拉他兩個。
林可欣說:“李想,你怎麼這麼衝動?有什麼事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嗎?”
李想說:“我就是讓他說清楚誰是小人?”
王西生說:“你乾的這些事就是小人。”
林可欣掰着李想的手,陳東傑掰着王西生的手,總算是把他倆勸開了。
林可欣拉着王西生坐在了一邊說:“老王,你也冷靜冷靜,有話好好說。”
王西生說:“還怎麼讓我好好說,難道我還要向他下跪嗎?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哪有他這樣的人,欠了賬不但不還,反而說我害了人。哪有這樣害人的,給你賒了產品,向你收費就害人,不收費白白讓你用就不害人?”
李想說:“產品?虧你還能說出口,什麼產品?都是垃圾,垃圾都不如,你趕快給我拿走,省得污染了我的環境。”
陳東傑拉着李想坐在原來的位子上說:“你也冷靜一下,別再說什麼。”說完又轉過來對王西生說,“老王,你誤會了,李想不是想賴賬,而是我們的產品剛剛被經銷商全部退回來了。”
王西生還沒等陳東傑把話說完,就打斷他的話說:“你們的產品被退回來與我有什麼關係?也不能有氣沒處使朝我身上撒!”
陳東傑說:“恰恰與你有關係。你清楚不清楚,你們的產品質量嚴重不過關。你不要着急,聽我把話說完了你再說。我們的手機組裝后,在檢測儀檢測過,沒發現什麼問題,可是發貨搬運時受到了輕微的振動,貨到零售商那裏,已經發生了嚴重的質量問題,聲音不清楚,雜音很大。你不相信現在就可以隨便拿出一部試一試。這一次,我們是損失慘重,李想心裏窩了火,正好有火無處發,才與你發生口角之爭。”
王西生一聽,不覺有些吃驚地說:“不會吧,怎麼會是這樣呢?”
張濤給王西生拿過產品說:“剛才我們試過了,又做了檢測,確實是你的產品出了問題。”
王西生這才感到問題的嚴重性,就囁嚅着說:“怎麼會是這樣呢?”
林可欣說:“真是這樣的。李想可能覺得你們是多年的好朋友,又是老鄉,你的產品不合格怎麼不給他打一聲招呼?要是你給他打過招呼了,我們哪會這麼慘?”
王西生說:“我哪裏知道產品不合格?我只是做銷售的,根本不懂技術,我要知道不合格,不要說給你們推薦,你們就是向我要貨,我也不會給的。如果是這樣,李想,我真的對不起你,你就是罵我打我也是應該的,誰讓我好心辦了壞事兒。”
李想聽到這裏,氣也消了一大半,給王西生扔了支煙,自己點了一支說:“對不起,老王,怪我剛才不理智。這一次我真是損失慘重,沒有問清楚就朝你發火了,請你諒解。”
王西生說:“如果是質量上的問題,也不能怪我,無知者無罪,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害人的心。”
林可欣說:“我們的資金全部投進去了,現在就是重新進一批替換你們公司部件的資金都沒有了。也不是李想發火,換誰也有點兒承受不了。”
王西生也有點兒忿忿然地說:“我要是知道那是一個爛公司,我還入什麼股?你們慘了,我也慘了,真是跟上個好鬼喝碗好水,跟上個窩囊鬼,喝的都是刷鍋水。”說著忽地站起了身,要回單位去。
陳東傑和林可欣趕緊起身去送王西生。
李想靜靜地坐着,他沒有起身,他甚至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感覺整個人都垮了。
陳東傑和林可欣送完王西生先後進來,誰都沒有說話,似乎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
沉默了一會兒,李想問:“張濤呢?”
“來了。”話音剛落,張濤就在外面應了一聲走了進來。
李想示意張濤坐下,才說:“我們不能這麼坐着等死,奶奶的,與其等着讓竇海濤來宰我們,還不如雇輛貨車,今晚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把東西搬走,看他怎麼樣?”
林可欣吃驚地說:“天啦,這能行嗎?”
李想說:“怎麼不行?反正我們現在還是一家沒有註冊的黑公司,他就是告到工商局也查不着我們,怕啥?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能逃債,管他呢。”
林可欣說:“搬到什麼地方去?我們房子還沒有租。”
李想說:“要搬就搬到常平,或者黃江去,離開樟木頭,到了那裏,再租房子也不遲。東傑、張濤,你們覺得呢?”
陳東傑猶豫了一下說:“行是行,不過,風險也大,如果讓竇海濤發現了,可能會更糟糕。”
李想說:“風險肯定有,如果不冒險,背上三十萬元的債務,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翻身?”
張濤說:“李總說得對,管他哩,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等到夜深人靜時搬,估計他們不會發現。”
林可欣說:“我們搬走了,工人怎麼辦?”
李想說:“這好辦,等我們到了新地方,再回頭通知他們。事成於密敗於泄,在沒有行動前,一是我們要嚴守機密,不能走漏任何消息,不要讓任何人看出我們有搬家的跡象;二要速戰速決,晚上下班后,到外面找三四個民工來打好包,再叫一輛貨車,等到深夜一點鐘左右裝貨,30分鐘搬完東西,凌晨兩點到達常平。就這麼定了。”
3、午夜110
李想怎麼也沒有想到,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午夜時分,他們正從樓上往下面的貨車上搬東西,竇海濤帶了五六個人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林可欣突然一回頭,禁不住驚叫了一聲,正待回樓上報信,竇海濤一個箭步跨上來,將她堵在了貨車車廂旁,嘿嘿冷笑着說:“想搬了東西逃跑?沒那麼容易!我早就知道你們不是省油的燈,幸虧派人做了盯梢,否則,真的讓你們的陰謀得逞了。”
林可欣說:“我們哪裏是逃跑?是……房子到期了,想換個地方。”
竇海濤說:“放屁!你他媽的少給老子耍花招,什麼到期了?”
林可欣不想理他,剛要走,卻被竇海濤一把揪住頭髮,林可欣大叫道:“放開我!”
竇海濤說:“你這個小婊子,竟然欺負到老子頭上來了,你也不看看你大爺是誰?”說著將林可欣頭往貨車廂上一碰。
林可欣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這一聲,正好被剛剛搬着東西下了樓的李想聽到了,知道大事不好,循聲看去,正好看到了林可欣頭被竇海濤撞到車廂上的那一幕,他不由得血脈噴張,放下東西,衝上來就朝竇海濤的面門上打了一拳,竇海濤“哎喲”一聲,放開了林可欣,指着李想說:“他媽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竟然還敢動手打老子?要是今天我不拿出點兒厲害來讓他看看,你還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李想說:“一人做事一人當,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本身?”
竇海濤摸了一把腦門說:“你他媽的少給老子來這一套,半夜三更的偷偷搬東西,想賴賬是不是?還大男人,你能算大男人?”
說著一拳就朝李想面門打來,李想閃了一下躲過後,一把拽過林可欣問:“你沒事吧?”
林可欣剛說:“你小心。”話還沒有說完,竇海濤又撲了上來,一拳打在了李想的臉上,李想後退了幾步,幾個手拿木棍的混混一起向李想圍了來。
李想推開林可欣說:“你趕快離開,別管我。”話音剛落,身上就挨了一木棍,李想還沒有來得及還手,背後又挨了一棍。李想剛要拿起放在地上的鐵椅準備玩命,被一起撲上來幾個人摁倒在地,隨即而來的是一陣噼哩啪啦的拳腳相加。
林可欣一看這場景,大聲叫了起來:“快來人呀,要出人命了。”
竇海濤上來就是個大嘴巴,打完后還說:“小婊子,亂喊什麼?打!給我狠狠地打!打死這個狗日的。”
林可欣早已顧不上了自己,看到李想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就朝躲在遠處觀看的幾個搬運工說:“救救你們,過來拉開架,否則會出人命的。”
那幾個工人剛要過來,竇海濤指着他們說:“你們別過來,冤有頭,債有主,不該你們的管的少管。”林可欣撲上去去拉架,被一個打昏了頭的混小子一把推倒在了一邊。
此刻的李想,已經被他們打得渾身麻木了,他只感到拳腳像雨點一樣落在他的身上,早就失去了知覺,他只朦朧地意識到,這一次是凶多吉少,他本能的緊緊護着頭,只有一個願望,一定要活下來,不能這樣結束了他年輕的生命。
陳東傑、張濤聽到外面的叫聲,迅速趕到樓下,才知道出大事了,陳東傑大聲說:“住手!你們這樣會出人命的!”然後又對一旁的竇海濤說,“竇老闆,有什麼事好好說,何必動手動腳?你趕快讓你手下的人住手,否則出了人命對誰都不好。”
竇海濤嘿嘿一笑說:“好好說?你們這是好好說的態度嗎?”張濤剛要上去拉架,卻被一個小混混擋住說:“你想打架嗎?打架就一起過來。”說著,給了張濤一拳。
張濤後退了幾步說:“你怎麼隨便打人?”陳東傑也撲上去拉架,一時間這裏已成了亂糟糟一片,林可欣眼看問題越來越嚴重了,抽身避開人群,悄悄撥通了110……
此刻的李想早已沒了力氣,他只隱隱約約聽到陳東傑叫他的聲音,還有林可欣的哭喊聲,這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有點兒飄渺與虛無,就像孩童時在家鄉的田野里,遠遠地聽到了母親在呼叫着他的小名。哦,真的是他的媽媽在喊他回家。他向他的媽媽奔去,卻找不到鞋子,看到了童年的小夥伴在田野里捉螞蚱,他想去好像動不了身。媽媽還在叫他,聲音隱隱約約的,從田野里傳來,好像變成了警笛聲音,也很遙遠,也很飄渺與虛無,他不知道是在電視裏,還是在現實中?他還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地面上卷了過來,彷彿滾雷從他的身上掠過,傳到了極遠極遠的地方。他感覺很疲乏,他很想就這樣靜靜地躺一會兒,好好休息休息,他實在太累了,太疲倦了。
漸漸地,他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短的時間,也許一個世紀,他又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叫聲,是媽媽的叫聲。漸漸的,那聲音清晰了,才聽清是低低的哭泣聲,他睜開了眼,滿目都是耀眼的白色,他又睜了一下眼,才看清坐在旁邊的林可欣,正握着他的手,淚眼婆娑地看着他說:“李想,你醒了?”彷彿就在夢裏,李想點了點,輕輕說:“可欣,我怎麼在這裏?”林可欣高興地說:“李想,你終於醒了,你在醫院裏。”
李想剛想坐起來,一動身感到渾身疼。林可欣馬上制止他說:“你別動,現在正在輸液。”這一疼,他徹底醒了,這才想起他是怎麼受傷的,便問:“這是什麼時候了?”林可欣說:“大概五點多了,天都快亮了。”
李想突然想起了公司的全部家當都裝在了貨車上,那可是他的命,急忙問:“我們的東西呢?裝在貨車的東西呢?”
林可欣說:“你放心好了,沒有損失,全部又搬回公司了,有張濤守着。”他這才長嘆了一聲說:“東傑呢?他有沒有受傷?”林可欣這才告訴他,就在他生命攸關的時候,110及時趕到了,才制止了這場惡性事故的蔓延。110的同志看他血肉模糊,昏迷不醒的樣子,馬上打了120急救中心的電話,然後才做出決定,一切以救人為主,醫療費由竇海濤全部承擔。貨車上的貨物統統放回原處,不得再搬運。110帶走了竇海濤和他手下的幾個打手,並讓陳東傑到他們那裏去作筆錄。現場處理完畢,正好120救護車趕到,林可欣就隨大夫一起把他送到了醫院。
經過林可欣的敘說,李想這才感到有些后怕,要是110的同志遲來一會兒,他現在有沒有命還很難說。他想看看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動了動了手腳,雖然有些疼痛,還是有知覺,他這才放下心來,尷尬地笑了一下說:“沒想到這次風險冒得真是太大了,為了逃債,要是真的把命丟了就划不來了。”
林可欣說:“還說哩,你都把我嚇壞了,當時送你到醫院來的時候,你滿身是血,神志不清,我真擔心,你要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林可欣說著,不由得悲上心來,又抽泣了起來。
李想的心裏一陣兒難受,嘴上卻故意逗林可欣開心,便說:“你以為我會光榮了?不會的,我命大着哩,這算什麼?”
林可欣破涕為笑說:“傷成這個樣子了,還貧。”
李想說:“沒啥,只不過是一點兒皮外傷,過不了幾天就好了。”
林可欣說:“還皮外傷哩,頭上縫了七針,左臂錯位,身上到處都是瘀血,臉都變形了,讓人看着就心疼。”
李想說:“沒事的,我皮厚,”
正說間,陳東傑敲了一下門進來了。
林可欣叫了一聲:“東傑,你來了?”
陳東傑說:“醒過來了?”
李想說:“醒過來了,東傑,沒想到這次沒有聽你的,真的失算了,這麼一折騰,差點丟了小命不說,公司怕也受了很大的負面影響。”
陳東傑苦笑了一下說:“別那麼說,看你醒了,我就放心了。”然後又問林可欣,“醫生診斷的結果怎樣,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林可欣說:“醫生說了,現在看來主要是外傷,等天亮后,做個心腦電圖,看看有沒有留下輕微的腦震蕩或者什麼後遺症。”
李想說:“不會有什麼的,我心裏有數。”
陳東傑說:“無論心裏有沒有數,都要好好檢查治療,要是落下什麼病,可是一輩子的事。剛才在110警務室,竇海濤要求扣押我們的財產抵債,110的同志說,經濟糾紛得法院判,他們只管治安,沒有權力做判決。他們還說了,根據現在取證,竇海濤要全面負責你的治療,如果身體留下什麼傷殘,由竇海濤負責賠償經濟費用。在你沒有脫離危險時,竇海濤他們幾個人還在那裏關着,鑒於這樣的情況,你沒什麼也要假裝有什麼,最好是裝作昏迷不醒的樣子,到時候可欣再給醫生說說,把病歷寫重一些,逼着讓竇海濤給我們讓步。”
李想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就點了點頭。
陳東傑又說:“公司的事由我和張濤打理,你別擔心,沒有搬成家,財產又搬回到了原處,今天早上工人們一來,不會影響他們繼續上班。你只管好好養傷,竇海濤不讓步,你就不出院。”
李想說:“好,這一次,我就聽你的。”
陳東傑說:“那我先回公司了,可欣,你就好好照顧李想。”說完,勉強地笑了一下離開了。
李想一直在醫院裏住了五天。
在這期間,醫院給李想做了幾次複查,沒有查出什麼毛病,林可欣給醫生私下打點了一下,最後在病歷單上填了“患有輕微腦震蕩”幾個字。110的同志來取過一次證,又帶着竇海濤來付過一次醫療費。李想與竇海濤兩個人一見面,就像釘子對了鐵,李想說要起訴竇海濤故意傷害,竇海濤說要起訴李想經濟欺詐。110的同志調解說,你們雙方最好都冷靜一下,協商處理。
李想說要起訴竇海濤只是一個幌子,就是想給他造成一種壓力,他知道,竇海濤所說的起訴,也未必是真的,像這樣的經濟糾紛案多了,他又不是不承認,只是還不起,起訴到法院對竇海濤也沒有什麼好處。倒是他要真的起訴了竇海濤,法院認定了他是故意傷害罪,還要判刑的。他看到儘管竇海濤表面上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底氣顯然有些不足。
李想躺在病床上,一邊與竇海濤打着心理戰,一邊又在想着公司的事。小死了一次,讓李想感悟了不少,也思考了不少。
產品退貨,資金鏈斷裂,又經過搬家的重創,損失不小,如何挽回這一敗局,使公司走出這一困境?
他覺得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購進一批質量可靠的喇叭,把問題手機的喇叭統統拆下來換上新的,重新走上市場,他就有希望了。可是,現在的問題是賬上空空如也,如何籌集資金呢?想來想去,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有兩個,一是讓公司董事會的成員想想辦法,自己湊一點兒,再找親戚朋友借一點兒。這四個創業者說到底都是草根,都是普通的打工者出身,家庭相對比較困難,為了闖一番天地才到東莞來打工。最初的入股,已經將他們身上的油水榨乾了,現在再讓他們籌資,恐怕有一定的難度。第二種方式就是找一家質量可靠的廠家直接賒一批出來,等資金周轉開來再還給他們。這種借雞下蛋的方法當然好,但到哪裏去找這樣的好事呢?
歸根結底,他覺得今天的被動局面都是他這個決策人一手造成的,一是他不該貪圖小便宜,為了省資金進了不合格的產品,結果是讓一隻老鼠壞了一鍋湯。二是他不該過於自信,過於自信就是一種無知的輕狂,一種缺乏城府的表現。剛剛有了一點兒錢就自鳴得意,不聽林可欣的勸阻,一味地發展生產,導致了資金的斷裂。三是暴露出公司的元件來料把關有漏洞,自己是搞技術出身的,漏洞卻出在與技術相關的來料檢驗環節上,實在是太不應該。
有錢難買後悔葯,痛定思痛,他才理智地覺得,導致慘敗的原因主要是他一個人造成的,而挽救敗局還得團隊,還需要發揮大家的力量。
與竇海濤幾經交涉,到了第五天,雙方才達成了協議,李想放棄起訴,竇海濤答應給在原來協議的基礎上減去5個點的利息率。當場打了欠條,抵押了身份證複印件,這場流血事件才算劃了一個句號。
李想因惦記着公司,頭上的線還沒有拆,裹着紗布就急着出了院。
4、不當懦夫
退貨后,背了竇海濤20多萬元的債務,承擔著25%的利息,公司一下陷入了困境,沒有啟動資金,產品走不到市場,就只能等死。
一連幾天李想吃不下飯去,睡不着覺,人也憔悴了許多,頭上的紗布剛拆了,嘴上的水泡又起來了,陳東傑也惟悴了不少,張濤卻越發地成了悶葫蘆。董事會上大家面面相覷,誰也拿不出辦法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們都是草根,沒有家庭背景,沒有富貴的親戚,該借的錢入股時就借過了,不該你借的錢即使你遇到再大的難處也借不來。李想深知低層人的艱難和卑微,越窮越自卑,越窮越借不到錢。
眼看離發工資的時期越來越近了,公司還沒有任何指望。
李想長嘆一聲說:“現在能湊夠兩萬就好了,先把工人的工資發了,別的辦法我們再想。”
陳東傑說:“萬一不行,就把原材料再低價賣出去一些。”
林可欣說:“原材料要是從我們這裏賣就不值錢了,這樣算下來,太吃虧了。再說了,你就是賣,也未必能賣出去。”
李想說:“東傑,張濤,你們估計一下,我們要是開口向何少雄借一點兒,他能借給我們嗎?”
陳東傑苦笑了一下說:“我估計夠嗆。你想想看,我們背叛了他,他不恨死我們才怪,哪裏會借錢給我們?”
李想說:“媽的,過去還能賣血,現在就是想賣血都賣不出去。”
張濤說:“就是讓你賣血,又能賣幾個錢?”
李想一時被張濤說得無話。他知道張濤對他有怨言,想對他發火又不好發,說出的話就硬硬的能把人衝倒。
他決定再去求一次陳叔,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裏再借點兒錢,來解決他的燃眉之急。坐上去厚街的大巴,腦子裏一片空白,一個月前他還雄心勃勃地當一匹創業的狼,沒想到一個月後,他卻反而不如一隻打工的狗。什麼是老闆?老闆就是工人休息你加班,到了月底,你要東借西湊籌集資金來發工資。打工時碰到困難可以打退堂鼓,可以捲起行李走人或是逃避責任,創業碰到困難時你無法迴避,你必須迎難而上,自己動手解決問題。
見了陳叔,他盡量裝出一幅精神抖擻的樣子,笑着打過招呼之後,陳叔關切地說:“阿想,你怎麼瘦多了,是不是生意不順?”他剛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叔又接著說,“你看你,當時聽我的話多好,放着總裁助理不當,非要去創業,創業可不是鬧着玩的,那是得用錢鋪路呀。”
他本來想讓陳叔再借他一點兒,一聽陳叔說話的口氣,哪裏能容他張得出口。他只好勉強笑了笑說:“陳叔,沒關係的,一點小困難,是技術上的,馬上就克服了。”
他在陳叔家沒有待多久,就告辭而出,一個人遊盪在大馬路上,心裏一片茫然。多少陌生的面孔,在他面前茫然錯過,他不知道風吹來的方向,也不知道哪兒是他的人生出口。
十一月的南方還很熱,沒走幾步就出了一身汗。厚街,一聽這名字,你一定會認為這是一條用厚厚的青石板鋪就的巷子,狹長又幽深。你錯了,在這裏,一點兒都找不到所謂厚街的影子,滿目只是高樓大廈,是筆直寬敞的大道,是來來往往的車輛和滾滾不斷的人流,當他夾雜在人流中滾滾向前的時候,他彷彿覺得自己就像一粒飛塵,一隻螞蟻,是那般的渺小而卑微。坐上回樟木頭的巴士,他多麼希望能發生一次特大交通事故,最好是讓一輛大貨車把巴士撞翻,再翻上幾翻,這樣他就可以很體面地離開這個世界,徹底解脫了與這個世界的干係。然後,還可以用他的死亡費頂替一些公司的債務。然而,巴士很平穩地行駛着,並沒有因他的主觀意志而發生什麼意外。
晚上回到家裏,林可欣關切地問:“陳叔給咱借了嗎?”
李想無奈地搖了搖頭。林可欣端過飯來,他說他吃過了。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吃什麼,只是他吃不下去。
晚上睡下,夜不成寐,好幾次夢裏驚醒,一個人悄悄來到陽台上,仰望着夜空發獃,時間久了感到分外靜寂,人也就越發的脆弱。明天天一亮,又將如何面對公司的人,如何面對工人?眼看馬上就要發工資了,產品還在倉庫里積壓着,出不去貨,工人們的工資用什麼來發?開業時,他早已向大家做了承諾,無論如何,他不會欠工人的一分錢,大話說下了,到時兌現不了,這讓他有何面目見人?他曾對他們信誓旦旦地承諾,難道成了欺騙他們的謊言,自己也成了工人們心裏的黑老闆?過去聽到一些擁有幾百萬上千萬資產的大老闆自殺了,他感到不可思議,有那麼多的資產不好好活着為什麼要尋短見?現在他才明白,他身上的責任與壓力與他的資產是成正比的,當資金鏈斷裂,所涉及到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問題,還要涉及到更多人的利益。有的人也正是無法擺脫這種壓力,一念之間便走上了另一條路。他突然理解了那些在職場中走上輕生的同胞們,生命無法承受其重的時候,也許眼睛一閉,縱身一躍,什麼都解脫了。那雖然是現實的逃避,卻不失為一種方式。他不由得微微閉上了眼睛,正想像着,怎麼才能在空中下落時不會碰到障礙,明天第一個發現他的人又會是什麼人?是上學的學生,還是馬路清潔工?
突然,他的腰被一雙溫暖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了,他不由得一驚,輕輕地說了聲:“可欣?”
“你……怎麼不睡了?”身後傳來了林可欣細細的問詢。
“睡不着,來透透氣。”他不由得長透了一口氣,用手撫摸着她的手臂說,“你不好好睡,起來做什麼?”
“沒有你在身邊,我睡不着。”她緊緊地攬住了他,用頭頂在他的背上,過了半天才說,“李想,如果你真的想跳,不能扔下我,不能一個人跳,你就抱着我……抱着我一起跳,好嗎?”說完,他感到她的淚水一下涌了出來,他的後背熱乎乎的,被打濕了一片。她的身子一陣陣的顫慄,手臂更緊地攬住了他,他也彷彿跟了她顫慄起來。
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一股熱浪從心裏最柔軟的地方涌了來,淚水就不由得滾了下來。他用手罩在她的手上,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嘴裏卻喃喃地說:“傻可欣,有你這麼好的人在我身邊,我怎麼能舍下你去尋短見呢?你放心,我不會的。”
她哭着說:“李想,你可千萬要想得開,困難只是眼前的,我們能克服它,我們能走出困境的。”
他轉過身,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說:“可欣,別為我擔心,這算個啥?在人生的漫漫長途中,這算個啥?”
林可欣說:“要不,我明天上塘廈去一趟,找找胡武得,看看能不能向他借一筆。”
李想吃驚地說:“去找他?”
林可欣說:“馬上就到給工人發工資的時候了,一旦失信了,我們以後的工作就難以開展了。”
李想一聽到胡武得這個名字,就想起了那個胖乎乎矮墩墩的中年男人,那個男人是塘廈一家公司的老闆,開着一輛黑色的小轎車。他和林可欣認識之前,那個中年男人就認識林可欣。據林可欣說,他們是在一次公司聯歡晚會上認識的,胡武得約她吃過一次飯,又約她一起到珠海玩,她沒有答應。後來,她通過一個在胡武得公司里上班的老鄉打聽,才知道胡武得已經是有家之人了,然後她就不再與他來往了。李想曾經見過胡武得一面,當時他和林可欣一起去逛街,恰巧在街上碰到了胡武得,他與林可欣主動打招呼時,林可欣向胡武得介紹了李想,說這是她的男朋友。李想也就是那次才知道,這個有錢的中年男人曾經打過林可欣的主意。現在,當他聽到林可欣一說到胡武得的名字,就特別敏感。他非常清楚男人是一種怎樣的動物,有錢的男人不怕自己喜歡的女孩向他借錢,怕的是不來借錢,只有她有求,他必然會應,這一求一應中,方顯出了男人的本色和成功,也在這一求一應中,有了進一步接觸的機會。金錢的力量,往往就是在最需要它的人面前綻放出了無比璀璨的魅力,金錢的擁有者便也在使用它的過程中當成了交換的手段。
他絲毫不懷疑林可欣的人品,但他更相信金錢的力量。孫菲菲的背叛不僅讓他承蒙了奇恥大辱,更讓他對有錢的中年男人有了敵視的心理。前車可鑒,他不能讓林可欣重蹈覆轍。
他緊緊抱住林可欣說:“不!別去!他的錢不是那麼容易借給你的。”
林可欣說:“那怎麼辦呢?”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說:“我想辦法,我會有辦法的。”
她在他的懷裏點了點頭。就在這一刻,他覺得林可欣是世上最聽話的女人。
他擁着林可欣來到了卧室,等到林可欣再次進入夢鄉,他卻突然搖醒林可欣說:“可欣,我有辦法了?”
林可欣朦朧中揉着眼睛說:“什麼辦法呀?”
他說:“高利貸,我們可以借高利貸!”
林可欣一骨碌翻過身來說:“高利貸?”
他說:“是,高利貸,我聽人說有放高利貸的,借一筆高利貸,只要度過這一關,公司肯定有希望。”
次日一上班,李想向陳東傑說了他的想法,陳東傑的眼睛裏一下閃出了賊亮的光,連連說:“好!好!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前天我去找過在信託公司上班的一個老鄉,想求他貸點兒款,他一聽我們的公司沒有工商許可證就大搖其頭,當時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高利貸的事?沒準兒他知道其中的行情。”
李想說:“那你趕快問問,只要能貸上,利息有多重都不要在乎。”
陳東傑應了一聲走了。
下午,陳東傑打來了一個電話,說他在莞城,他老鄉說晚上帶他去找人。李想讓他小心一些。吩咐完了,才覺得這句話太他媽的多餘,不小心又能怎麼樣?難道還能被人打劫了不成?
剛打完電話,王西生進來了。王西生呵呵笑着說:“幾天沒見,氣消了沒有?順路來看看你。”
李想也笑着說:“不消怎麼辦?你又不是故意的。”自從與王西生發生了衝突后,李想也後悔自己當時太沉不住氣了,不論怎樣,王西生不是有意坑害他的。此刻看到王西生又來看他,心裏還是稍稍有點兒溫暖,說著就伸過手去,握了握。
王西生用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說:“兄弟,我知道你不容易,我們都不容易。”
李想說:“老王,你不知道,損失太慘重了,他們退了貨,我還要給他們賠償損失費,要是不出這件事,我這個月就能獲得六七十萬的銷售收入。可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連更換一個普通配件的資金都沒有了。我真擔心公司撐不住垮下去,我血本無歸不要緊,還要連累其他的人,這一次搞得我死的心都有了。你走後的那天,我又同經銷商打一架,差點兒把小命都送了。”
王西生說:“不會吧,你這麼斯文的人還打架?”
李想說:“也不是我想打,事情逼到了那一步,已經無法迴避了。”
王西生說:“難怪你這麼憔悴,人也瘦多了,原來是這樣。不過,李想,你也不用着急,辦法總是人想的,再找個質量可靠的公司,先賒一些配件,緩解一下,等產品出手后資金不就回籠了?”
李想說:“話是這麼說,可是誰願意給你賒?”
王西生說:“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上。走吧,快下班了,我做東,找個地方喝杯酒,咱們再好好商量一下,說不準還能商量出一個好辦法。”
李想說:“也好。”出了辦公室,又到財務辦公室給林可欣打了一聲招呼,就和王西生一起下了樓。
來到街上,找了一家西北人開的大排檔,落座后要了一瓶低劣的老白酒,點了兩盤下酒菜,便對飲了起來。
李想斟滿了兩杯酒,朝王西生面前一放說:“來,老王,我正式給你賠個罪,那天是我的不對,希望你諒解!”
王西生碰了一下杯子說:“咱哥兒倆能坐到這裏,就已經不存在諒解不諒解的問題了。”
喝了杯中酒,王西生又說:“其實,不瞞你說,我們公司的日子也很艱難,銷售不好,生產難以維持,老闆成天朝我發脾氣。說實話,我並不知道產品不合格,要是知道我早就退了股份不幹了。你們這一退貨,可能是一個先兆,估計會引起市場的連鎖反映,說不準再過些日子,別的公司都來退貨,如果真的那樣,公司就死定了。公司真的死了,那我的兩萬元入股款不就等於打了水漂了嗎?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打拚了三年的全部積蓄呀。你說你苦,你還有一個公司在撐着,只要過了這一關,肯定是一個陽光產業。可我呢?我他媽的全完了。來,喝!”
喝了酒,李想說:“我以為你那邊很好,結果也不理想。你的手機偏偏那個時候讓小偷偷走了,要是原來的號碼,我肯定會把你拉到我這裏來的,也不會造成今天的被動局面。媽的,這是命,命中的劫難,想逃也逃不了。”
王西生說:“要是我真的血本無歸了來投奔你,你還要我嗎?”
李想說:“只要你來,我能不要?”
王西生說:“不管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聽了還是蠻舒服的,來,就為了這句話,為了我們友誼,乾杯!”
李想舉起杯碰了一下,一飲而盡說:“可是,眼下這難關還不知道能不能度過?一屁股的債務,又面臨著給工人發工資,我拿什麼發呀?有時候真想一縱身從樓上跳下去算了,免得讓工人圍起來罵我是黑心老闆。”
王西生說:“你看你?一點兒承受力都沒有。辦公司出現困難是正常的,那算個什麼?不能出現了困難就想輕生,你也太沒有骨氣了。”
李想就呵呵笑着說:“那是也偶爾想想,真的讓我去跳樓,我也不會的。”
王西生說:“偶爾也不能想,你以為那是想女人?那種消極的想法想得多了,最會消磨人的意志。來,喝酒!”
他們倆就這樣你敬他一杯,他敬你一杯,不大會兒一瓶酒下了肚,兩人喝得正高興,又打開了另一瓶。
王西生說:“說到女人,我看林可欣真的是不錯,不像鄧雅娟,太物質化了,你要好好珍惜。”
李想說:“她真的不錯,要是沒有她的支撐,這個公司我恐怕都搞不起來。”
王西生說:“身邊有個好女人也是一生的福,累了也會有人問一聲,我他媽的現在……不說了,喝酒,喝酒!”
又喝了一陣兒,李想說:“前不久,公司剛出貨就收了50%的訂金,把我高興壞了,我拉了公司的四個董事到新都會大酒店美美吃了一頓飯,花了1200元。當時林可欣心疼壞了,說是我們一頓飯就花去了一個工人一月的工資,當時我還譏笑她小家子氣。可是,沒想到譏笑別人的人反而成了被生活譏笑的對象,奶奶的,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幾乎是一夜之間情況全變了,原來我還盛氣凌人,現在卻失魂落魄,成了一隻落湯雞。你說,老王,為什麼創業這麼難呀?”
王西生說:“不難能叫創業嗎?什麼叫創業,創業就是死一批活一批,死掉的是為活下來的殉葬,所以活下來的才精彩。”
李想狠狠地說:“我一定要讓別人給我殉葬,不,我誰也不用當殉葬品,奶奶的,我就是我,一定要走出困境,重整旗鼓。”
王西生說:“這還像個男人。”
喝完了兩瓶酒,走出小店的門,經風一吹,李想走起路來就高一腳低一腳地飄了起來。王西生還好些,只是面紅耳赤,腳下還沒亂,他就過去扶了李想一把。
李想說:“別扶我,我沒有醉。”
王西生說:“那你扶扶我,我醉了。”
李想傻呵呵地笑着說:“你比我酒量大,我都沒醉,你能醉?”
王西生說:“那好,我們誰也不扶誰了。”說著,就鬆了手,李想就有點兒像邁着太空步,卻也不至於摔倒。
路過一排商鋪,看到有一家T恤衫的門面前掛着一個牌子,上寫着“每件10元,跳樓價,揮淚大甩賣!”李想就指點着那個牌子怪獸一樣笑着說:“騙人,什麼跳樓?他們掛了整整一個夏天了,我也沒有見過誰跳樓,誰揮過淚。要跳樓,早……早就跳了。”
商鋪里一個靚女探了頭來看,王西生拉過了他說:“那不過是一個比喻嘛,你還當真以為誰要跳樓?”
李想說:“比喻也不行,沒有跳樓就沒有跳樓,為什麼說跳樓?”
王西生說:“也有真的跳樓的,塘廈就有一個老闆,公司做垮了,欠了別人幾百萬,最後跳樓了。”
李想說:“我才不跳樓,跳樓是逃避,是懦夫,我才不跳。”
王西生說:“對,跳樓是懦夫!你當然不會跳。”
李想就嘿嘿笑了說:“誰他媽的想跳就跳去,我才不跳,不當懦夫。”
李想說著,突然看到店鋪里有一個女人,穿着上衣光着下身和屁股,背朝馬路,黑髮如瀑,那不是他的前女友孫菲菲嗎?她怎麼在這裏光着屁股試衣服?心裏一動,就要拉王西生進去。
王西生說:“別進了,他們在收拾下班哩。”
李想指着光屁股的女人說:“我……我……認識她……就是那個光屁股的。”
王西生哈哈大笑着說:“你認識個鬼,那是塑料模特兒。”
李想說:“不!是她,我認得她。”
王西生說:“她是誰?”
李想說:“孫菲菲,反正你不知道,說了你也不知道,她是我大學裏的女朋友,她就是光了屁股我也認得她。”說著,不聽王西生的勸阻,東倒西歪的進去后,兩眼直勾勾地盯了光屁股的靚女看。
王西生說:“這下你該相信了吧?走吧,她們要下班,別干擾人家的工作了。”
李想就指着光屁股的靚女說:“你以為你光着屁股我就認不出來了?我照樣能認出你來。”
服裝店裏的女服務員一看是醉鬼,不敢搭理,就別過頭以手掩面偷笑。
李想就走過去,細細端詳了一下,又在塑料模特兒身上摸了一把,才嘿嘿笑着:“真的是塑料人,咋那麼像她?”
王西生說:“我說是塑料模特兒,你還不信,走走走,別影響了他們的生意。”
李想剛被王西生拖了出來,身後傳來了服務員一陣哈哈的笑聲。
李想回了頭說:“你們笑……笑誰呀?”
服務員馬上不出聲了。王西生說:“別理她們。走我們的路。”
李想說:“好……走我們的路,讓他們打的去。”說著腳步一亂,差點兒摔倒,王西生上去攙扶着他。
過了馬路,從旁邊的廣場上傳來了一陣歌聲,是《流浪歌》,彷彿是陳星的原唱。一聽到這熟悉的略帶悲愴的旋律,李想的心彷彿被誰揪住了,他不由得想起了遠在大西北的媽媽,想起了那個飄着雪花的冬季里,媽媽送他上學的情景。一曲終了,他的眼裏不覺含滿了淚水。漂泊的人兒,流浪的腳步,何時才能在這座城市裏有一個自己的家?他走過去,看到唱歌的是一個下肢癱瘓的中年男子,難怪他唱得如此動情,大概是他的人生遭際太悲苦了,才有了痛切心扉的感受,能用自己歌聲穿透人心。
他摸着口袋,在旁邊的王西生早已拿出一元錢說,我代表你了。說著放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中年男人雙手抱懷,連聲說著謝謝。李想還是掏出了口袋裏的錢,一共是十多塊,他一伸手就丟在了中年男人面前的紙盒中。中年男人不停地做揖,不停地說謝謝。
李想還在摸口袋,王西生就拉過他說:“算了,別再摸了,幸虧你的兜里只有這十多塊,要是裝着一千塊我看你也敢捨得給他。”
李想嘿嘿笑着說:“錢是個……啥?不就是紙嗎?今天花完了,明……明天再掙,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5、尋找生機
當新一輪太陽從東方升起來的時候,李想的酒徹底醒了,也意味着新的一天又來臨了。想起昨晚的事,他還依稀記得,好像是王西生把他送到了家,林可欣好像還埋怨他喝得太多了。除了這些,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看到林可欣已經為他做好早餐,他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說:“昨晚我沒有胡鬧吧?”
林可欣說:“反正也夠嗆,又是哭,又是笑,一直折騰到很晚才睡下。”
李想眨着眼睛盯着林可欣說:“不會吧,我還有這個壞毛病嗎?”
林可欣說:“你自己當然不知道啦。”
李想自嘲地搖搖頭說:“不好,這個毛病真的不好,以後真的要改。王西生是什麼時候走的?”
林可欣說:“他把你送下就走了,他還要趕車回去哩。”
李想喝了一碗粥,才感到身體舒服了好多,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腦子裏頓感亂糟糟的一片。匆匆吃完早飯,李想說了一聲:“我先走了。”說完就要出門。
林可欣說:“你等一下。”
李想回了頭問:“什麼事?”
林可欣說:“把襯衣換了,已經穿了兩天了,也不知道換。”
李想說:“明天換好吧。”
林可欣說:“不行!換了乾淨一點兒的衣服,讓人感覺精神一點兒。”
李想說:“我這種心情,能打起精神嗎?”
林可欣說:“正因為我們現在面臨著低谷,你才要打起精神,讓人感覺我們的李總並沒有被困難壓跨,這樣才會有信心去戰勝困難。如果你都無精打採的,讓別人怎麼想?”
李想覺得林可欣說得有道理,就迴轉身來說:“好,我換!”
林可欣拿出了衣服,交給他說:“當年劉邦與項羽交戰,劉邦臂上中了對方一箭,劉邦怕對方趁機殺上來,故意大叫一聲說,你們怎麼射到我的腳上了。回到了營中,劉邦的病情很嚴重,謀士卻說,大王,你不能休息,將士們都知道你受傷了,你必須到軍營里去巡視一圈兒,讓將士們感到我們的大王精神狀態很好,才能鼓舞起大家的士氣。劉邦覺得有道理,硬撐起身子,騎馬去巡視了一趟軍營,將士們看到大王很精神,果然士氣大振。”
李想衣服換完了,林可欣的故事也講完了,李想感激地說:“你真是個賢內助,我明白你說的意思。”說著,緊緊地將林可欣攬在懷裏,用手拍了拍了她的背。
林可欣也拍了一下他的背說:“好了,快去上班吧,我收拾一下房子再去。”
李想來到公司后,果然學着受傷的劉邦巡視軍營的樣子,忍着他內心的傷痛,假裝出信心百倍的樣子,面帶着招牌式的微笑,到車間裏巡視一圈兒。工人們看到了他,只朝他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依然緊張而專註地幹着自己的事,工作秩序依然井井有條。他的心裏不覺感到一陣欣然,彷彿獲取了一種信心和力量,一定要想辦法走出困境,決不能讓這些工人和他一起去為別人當殉葬品。
回到辦公室里,他突然想起了丁虹,她要是在東莞多好,如果去求她,說不準會助他一臂之力。
這個想法一經產生,他馬上覺得有必要與她聯繫一下,或許她會看在友誼的份上,給他借一點兒錢。自從上次她打過電話后,他就申請了MSN,也加入了她,可就是不見她顯身,也沒有見過她留言。是不是因為時差的關係,他與她失之交臂了?還是她也像他這麼忙,一忙起來除了工作什麼都忘了?此刻,他又打開了MSN,看到她也加入了他,卻沒有留言。他只好打開留言窗,在上面匆匆寫了句:“期待網上相遇!”
留過了言,一個人正獃獃地坐着,陳東傑進來說:“昨晚見了投資公司的老闆,他問我要準備貸多少,我說大概10萬元,10萬元怎麼樣?”
李想說:“差不多,太少了拉不動產業鏈,太多了利息太高,負擔太重。他們說了沒有,利息是多少?”
陳東傑說:“50%,比竇海濤還要黑。”
李想說:“沒辦法,誰讓我們急着用錢。他們說了沒有,什麼時候能給我們貸下來?”
陳東傑說:“他們說抽個時間要過來驗資,我就怕他們一看我們是一個沒有註冊的黑公司,不肯給我們貸。”
李想說:“奶奶的,我們要是正規公司就找銀行去了,誰去找他們?你再多聯繫幾家這樣的公司看看,貨比三家,有利息低的更好。”
李想的話剛說完,電話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王西生的,馬上接通了。
王西生長長地“喂”了一聲說:“李想,現在怎麼樣?資金的事兒落實了沒有?”
李想從王西生“喂”的音質和長度上斷定他的心情不錯,就說:“沒有,你是不是給我想到辦法了?”
王西生說:“我給你找了一家有質量認證資格的公司,他們生產的話筒可以給你賒購一些,不知道你想不想用?”
李想高興地說:“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他們在哪?是不是也在常平?”
王西生呵呵地笑着說:“看你着急的樣子,我就知道你現在正在等米下鍋。廠子在常平,他們的產品究竟合格不合格我可不好說,還得你親自來考察,你要覺得可以,我給你們做擔保,讓他們賒欠一些給你們,如果你覺得產品不符合要求,也不要勉強。”
李想說:“老王,真是太感謝了,我一定會有情後補的。”
王西生哈哈哈地笑着說:“什麼有情後補?是將功折罪。”
李想說:“那我們馬上過去。”
王西生說:“好,你們過來吧。”
放下了電話,李想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對陳東傑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王西生打的電話,他給我們聯繫了一家公司,可以給我們賒話筒喇叭,我與張濤去看看,貸款的事兒你再多跑幾家。”說完就帶了張濤去了常平鎮。
常平與樟木頭很近,李想與張濤坐車不到30分鐘的時間到了巴士站,下了車,王西生正向他們招着手。
王西生所在的公司已經越來越不行了,李想退了貨后,隨後又有好幾家也退了貨,老闆被那些大包小包的退貨搞得焦頭爛額,公司能否維持下去都很難說,王西生迫於無奈,只好悄悄兼任了另一家公司的銷售主管,這家公司就是王西生要給他們賒產品的公司。
王西生說:“我不能弔死在一棵樹上,必須為自己的後路想一想。”
李想說;“你做得對,你要不這麼做,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來幫我。”
王西生就哈哈大笑着說:“只要你不要認為是我害你就行。”
李想就給他一拳說:“你還記我的仇啊?”
王西生說:“哪裏?只是玩笑而已。上一次真的很抱歉,所以,這次再給你賒了一批貨,將功補過。”
李想說:“什麼將功補過,是雪中送炭。”
他們一起來到了這家公司,這家公司不僅有質量資格認驗證書,而且在用戶中有良好的口碑,有好幾家有名氣的公司一直用他們的產品。李想讓張濤做了認真的檢測,又看了他們的質量認證資格證書,確信沒有疑慮才賒購了他們的貨。
理想公司終於得救了,進了貨,整個公司又忙活了起來。前一個階段,幾乎到了半停產狀態,因為話筒的問題,導致程序輸入和產品檢測都停了下來。現在貨一到位,程序輸入和產品檢測這兩大程序的工作明顯加大,為了趕進度,他們只好輪流加班,24小時連軸轉,對每一項都做了認真的檢測,比如輻射量、總發射功率、各項功能、按鍵、屏幕、電池、待機時間等等,一旦發現問題,立即返回補救,堅決杜絕不合格產品出廠。
工人們在連軸轉,李想的腦子也在連軸轉,部件的問題解決了,資金的缺口仍然讓他感到非常困惑。林可欣也知道要借高利貸的事兒了,就來問李想說:“那筆貸款什麼時候才能落實下來,後天就得給工人發工資了。”
李想說:“陳東傑在催他的老鄉,還沒有結果,再等等吧。”
林可欣說:“暈死!不就是高利貸嘛,還要拖人情的不成?”
李想說:“高利貸是非法的信貸方式,因它來路不正,不能光明正大地掛牌經營,所以才得找人聯繫。等等吧,等陳東傑來了再說。”
一直到了快下班的時候,陳東傑才風風火火地從外面闖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敲定了,明早他們來人,核定后就馬上給我們打款。”說著咕嘟咕嘟飲驢一樣喝了一大杯水,才又接著說:“他們真黑,月息談不下來,還是50%,僅次於舊社會的驢打滾。”
李想一咬牙說:“黑也得貸!”
陳東傑:“我給他們說要貸10萬。”
李想說:“估計得10萬,光解了燃眉之急還不行,還得運轉起來。”
林可欣說:“要貸10萬,兩個月後就得給他們還20萬,如果拖上三個月,就得還30萬。”
李想說:“沒辦法,利息再多也得貸,不貸我們死定了。黑就讓他們黑吧,開地下錢莊的哪有不黑的道理,不黑就不能算高利貸了。等我們活過來后,我們再黑別人,奶奶的!”
第二天早上,他們果然來了,李想以為地下錢莊的老闆一定長得像竇海濤那樣五大三粗,白天黑夜都戴着墨鏡。然而,沒想到老闆卻是一個白白凈凈的靚仔,他隨身帶着的兩個馬仔反而有點兒威猛,故意把面部肌肉拉得緊緊的,學着電影上的樣子在扮酷。
李想接過老闆遞過來的的名片,只見上面印着:陽光投資公司,李陽,董事長。也遞過他的名片,高興地說:“幸會!幸會!我也姓李,五百年前我們還是一家子。”
李陽接過他的名片看了一眼,揣進口袋裏呵呵一笑說:“沒想到五百年後,我們卻以這樣的方式來見面的,真是不好意思。”
李想也呵呵笑着說:“既然我們是一家子,李董事長應該高抬貴手給我們多讓點利才是。”
李陽說:“親兄弟也得講規矩,行有行規,我不能壞了規矩。”
李想說:“那就按規矩辦。”
李陽說:“那請你帶我看看你的公司,看看生產車間。”
李想只好起身,帶他到車間裏轉了一圈,又到庫房裏看了一眼原材料,再次回到了辦公室,李陽才說:“你是做山寨手機的?”
李想一聽別人說他是做山寨手機的,心裏總是不太愉快,便冷冷地說:“是的。”
李陽說:“有沒有營業執照?”
李想說:“如果我有工商局的營業執照,還要找你貸高利貸嗎?”說著,心裏便想你以為你是工商局的?要不是為了貸款,他媽的給我滾遠點兒,少在我面前擺譜兒。
李陽說:“本來做我們這一行的,不管你是貸款買毒品,還是去走私,只管到時候收取他們的利息和本金,如果到期還不了,丟胳膊卸腿是常有的事。我是一個不希望看到那種結果的人,所以,才來考證一下你有沒有償還的能力。”
李想很不喜歡他這種說話的口吻,為了及早能拿到貸款,也就不去理會他說得中聽不聽,只單刀直入地說:“你已經看過了,不會擔心我們還不了你貸款吧?”
李陽嘿嘿冷笑了一聲說:“我見過的多了,凡是貸款的人,沒有一個人會說他還不起,可是到了還款的時候,還真是還不起。”
李想一聽這話就冒火了:“既然如此,我也沒有必要同你磨嘴皮子了,請吧!”說著做了一個讓他出門的手勢。
李陽這才哈哈一笑說:“不愧是一家子,果然有骨氣。憑你這種氣度,我信你能還。”說著做了一個手勢,一個馬仔將一份表格交給了李想。
李陽說:“填好表,帶上身份證,明天送到我的公司來,簽字生效。”
李想這才臉上有了笑意:“什麼時候款到賬?”
李陽說:“簽過字就打款,明天不到賬後天早上一定到賬。”
李想說:“好!一言為定!”
送走了李陽,李想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林可欣說:“後天,正是給工人發工資的日子,他們不可能出爾反爾吧?”
陳東傑說:“不會的,這種地下錢莊雖然黑了一點兒,他們還是很講職業道德的。”
6、招兵買馬
公司就像一隻拋錨的船,經過了一番風吹雨打的磨礪,又開始啟航了。
工人的工資按期發了,生產上的問題解決了,不幾日,產品就堆滿了庫房,接下來的重頭戲就是銷售。竇海濤那邊答應給他們代理,只是進貨價壓得很低,數量也不是很大,其餘的產品怎麼推銷出去?辦法只有兩種,一種是發展別的代理商,二是招幾個業務員到周邊的城市直接找零售商。當即,公司召開了四人幫董事會,決定招三名業務員,工資標準定為基本工資加效益工資,試用三個月,期滿后,好的留用差的辭退。這項工作由林可欣具體負責,最後由陳東傑和李想參與決定。
小廣告貼出后,很快就有人上門應聘。林可欣對每一個求職者做了一一登記,詢問了他們的工作經歷、家庭背景,最後讓他們留了電話,三天後給他們答覆。
李想這些天一直忙於事務,沒有顧得上網,這天剛好有了空,打開電腦一看,哇噻!他終於在MSN上看到了他所盼望的女人花的頭像在晃動着。他急忙打開聊天窗口,只見上面留了一長串的話,都是在不同的時間裏留下的:
“嘻嘻,看來你真是想我了?是不是?本姑娘最近鳳體欠安,嚴重感冒,住院打了幾天吊針,懶得上網,你還好嗎?”
“你在忙什麼呀?怎麼不見你上網?是不是一邊創業一邊勾女人,忙不過來了?你這頭豬!”
“嘻嘻,生我氣了?跟你開個玩笑嘛,這麼小氣!別人想讓我叫他豬我還不叫哩,你以為說你豬是罵人?這是親密的表現,你懂不懂?真是頭豬!哈哈哈……”
“還沒有上線呀?還是上線不想理我?不理拉倒,以後再也不理你。”
看到這些留言,李想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這個女巫,一看這些活色生香的文字,就瀰漫了濃濃的狐狸精的味兒,無法不讓人迷醉,更無法不讓人激動,他馬上回了一條:“哈哈,終於看到你留言啦。看你罵得這麼起勁,知道你心裏一定很爽。只要你覺得這樣痛快,我就感到十分高興,甚至十分榮幸,這也算我對遠離祖國懷抱的遊子的一種人文關懷。”
李想寫了一段話,覺得還不過癮,又寫道:“是的,最近這些日子,來公司應聘的美女太多了,一個個都想單獨請我吃飯,不去吧,太傷人家靚女的面子了,去吧,時間又不夠用。要是別的事可以派自己的部下去,這種事兒必須親自去,又不能讓別人代勞,搞得挺累的。”
李想一摁回車鍵發完之後,心裏不由得一陣竊笑,小樣兒,還跟我鬥嘴,我要正話反說讓你找不到北。他開心極了,覺得這些天來他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正在這時,女人花的頭像突然閃了一下,發過一段話來:“約會個頭,你就貧吧。”
西北狼:“哈哈哈,你原來在線呀?”
女人花:“咋的?要是我不在線還打算繼續貧下去?小樣兒,看你得意的樣子,在偷着笑吧?”
他不由得一驚,心想真是個女巫,她怎麼對我這麼了解:“你怎麼知道?”
女人花:“因為你在做夢,我當然知道。”
他知道她說的是與美女約會的事,但一想起前一陣的焦頭爛額,便覺得有一支看不見的箭穿心而過,令他疼痛無比。
女人花:“嘻嘻,是不是刺痛了你?”
西北狼:“嘿嘿,哪裏呀,老臉皮厚,早就不知道疼痛了。”
女人花:“我知道你是說著玩玩,可我還是不得不提醒你,當老闆的要學會免子不吃窩邊草,否則,以後的事你就難辦了。”
西北狼:“哪裏會呢?為公司的事,我愁得頭髮都差點兒白了,哪有心思去勾女人。”
女人花;“不會吧?聽說你走的時候拉過去了飛虹的幾個得力幹將,不至於那麼狼狽吧?”
西北狼:“可能比你想像的還要狼狽。第一批貨出手不久就被退了回來,因為我用的一個部件不合格,影響了產品的質量,這一折騰,差點兒要了我的命。”
女人花:“不至於那麼慘吧?”
西北狼:“我都差點兒跳了樓,打開窗戶一看是三樓,太矮了,就沒有跳。人生最慘的是什麼,知道嗎?就是從樓上跳下來摔死。人生最最慘的是什麼,知道嗎?就是從樓上跳下來,沒有摔死,剩下最後一口氣兒還斷不了。”
女人花:“哈哈哈……”
西北狼:“聽到你開心的笑聲,是不是有點兒幸災樂禍呀?”
女人花:“差不多,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虧你還是搞技術的,怎麼把錯誤犯在了技術上?”
西北狼:“那是為了貪圖小便宜,結果進了不合格的配件,害了自己。”
女人花:“哈哈哈……笑死我啦。”
西北狼:“你這不是把你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嗎?”
女人花:“誰讓你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
西北狼:“的確是一個非常低級的錯誤,給經銷商做了一定的賠償,又借了一筆高利貸,現在才算走向正常。”
女人花:“質量是企業的生命線,你可千萬不能忽視。產品最終的落腳點在銷售,產品銷售的好與壞,首先取決於質量,其次是價格。”
西北狼:“這我知道,所以這一次我對每一件出廠產品做了更嚴格的檢測,決不能再因產品質量問題壞了我的清名。”
女人花:“嘻嘻,知道就好。”
西北狼:“你最近還好嗎?鳳體康復了嗎?”
女人花:“才知道關心我?”
西北狼:“嘿嘿,剛才不是一直接受組織的批評嘛,你哪裏給過我機會?現在剛鬆了一口氣,再來請安!”
女人花:“哈哈哈,請安?我好像成了老佛爺了。”
西北狼:“在我的心裏也差不多。”
女人花:“去你的,我才不要哩。唉,我問你,你的貨都發完了嗎?”
西北狼:“發出了一些,還有一批馬上就出籠了,還沒有聯繫好經銷商。”
女人花:“你的貨怎麼樣呀?質量能保障嗎?”
西北狼:“有了上一次的教訓,我肯定能保障,再要保證不了,我就得爬到樓頂上跳樓了。”
女人花:“是什麼型號的?是不盜用了飛虹公司卡通系列?”
西北狼:“呵呵,怎麼能說是盜用?只是參考了一下。”
女人花:“那你給我發一批來,我幫你在海外市場推一下。”
西北狼:“真的?”
女人花:“當然是真的。不過,這事兒要保密,千萬不能讓飛虹的人知道,否則,我才是他們真正的叛徒。”
西北狼:“你放心,我們單線聯繫,不會讓其他人知道的。”
女人花:“你發我1000台,先在市場上熱熱身,如果銷售好了再要。”
西北狼:“好呀,款怎麼付?”
女人花:“財迷,還怕我欠了你的?”
西北狼:“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主要是我現在面臨的資金壓力太大了。”
女人花:“貨到付你50%現款,每月清一次,售完最後結總賬,怎樣?”
西北狼:“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大救星。”
女人花:“嘻嘻,怎麼感謝我?”
西北狼:“我比內單少算5%,作為你的提成?”
女人花:“你俗不俗,我不是說經濟上利益上。”
西北狼:“嘿嘿,那我有了錢,就去澳大利亞看你去?”
女人花:“真的?”
西北狼:“真的!”
女人花:“嘻嘻,這還差不多。好了,不跟你聊了,完了我把進貨方式告訴你,你儘快把貨給我發過來。”
西北狼:“好的。”
李想面對着電腦,心裏一陣暢然。謝天謝地,如果丁虹能在外單上打開一個缺口,將來的銷售就不太愁人了。
來到辦公室,林可欣與陳東傑正對着一份名單說著什麼,見李想來了,林可欣說:“現在報名的有23名,我與陳總初步確定了3人,到時候還得你確定。”
李想說:“這是東傑用的人,只要東傑覺得可以就用。”
陳東傑說:“不論是哪個部門用人,最終還得你同意,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正說間,有人敲了一下門,李想說了一聲“請進!”,話音剛落,隨着門輕輕地推開,一個高挑個子的女孩便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女孩穿得很休閑,白色短袖T恤衫配着牛仔褲,背着一個大掛包,腳穿白色運動鞋,給人以青春陽光清爽利索的感覺。
女孩粲然一笑說:“請問,你們這裏招聘業務員嗎?”李想和陳東傑同時應聲說是呀是呀。女孩這才回過身去關門,就在她一轉身的剎那,更顯出了她腰的細柔與腿的修長,肢體協調得如舞蹈一般優美。李想礙於林可欣,不敢死盯着美女看,就急忙回了目光,看陳東傑還在獃獃地看着,心裏一陣好笑,他原以為自己很好色,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比自己更好色的人,心裏也就寬慰了許多。
林可欣顯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你是來應聘的嗎?”
女孩急忙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林可欣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說:“我叫楊小洋。”
林可欣問:“你是什麼學校畢業的?”
女孩說:“我是中專畢業的,學的是導遊專業。”
陳東傑插言說:“那你為什麼不做導遊來這裏應聘?”
女孩說:“我做了一年多導遊,不太喜歡,又做了幾個月的白酒促銷員,也不太喜歡,想在別的行業試一試。”
林可欣指着陳東傑和李想說:“剛才問你話的這位是陳經理,是主管銷售業務的。這位是李總,是我們的公司的總經理。”
楊小洋就微笑着點點頭說:“陳經理、李總好。”
李想說:“你是哪裏人?”
楊小洋說:“我是湖北的。”
林可欣向女孩指了指她桌子前面的一把椅子說:“坐下吧,坐下來填個表。”
楊小洋便坐在了椅子上。楊小洋的坐姿很優雅,她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的位置,這樣的坐姿註定了必須要挺胸收腹,這樣一來,就顯得她的胸越發的高挺,臀也更加飽滿,腰與臀之間便形成了一條優美的弧線,彷彿蘊藏着一個古老的誘惑。坐在側面的李想不覺驚嘆,心想這真是一個夠得上小妖精級別的美女,如果用了她來做銷售,對客戶肯定有很大的殺傷力,心裏自是定了她。再看陳東傑正專註地看着她,估計陳東傑也一定看準了她。
後來事態的發展,果然印證了他的這一判斷是十分準確的。當他們最後確定用誰不用誰的時候,林可欣提出的三個備用人中沒有楊小洋。陳東傑就說:“我看那個楊小洋不錯的,蠻機靈的。”
林可欣說:“那小丫頭機靈倒是挺機靈的,主要是她沒有干過銷售,怕她不適應。”
陳東傑說:“那沒有關係,人機靈干幾天就會了,人不機靈了幹上五年也是榆木疙瘩。”
林可欣看着李想說:“那就把楊小洋定了?”
他心裏一陣好笑,知道林可欣不想用楊小洋絕對不是因為她沒有銷售方面的經驗,而是怕她身上的那種妖氣影響到了他們的團隊建設。而他想的卻不一樣,覺得公司里有這樣一個小妖精,肯定能激活公司內部的活力,對外也有殺傷力,平時在他眼前晃晃,看着心裏也舒服些。於是,就假裝漫不經心地說:“我覺得東傑說得有道理,就這樣定下,讓她先干一個階段再說。”
就這樣,招聘結果確定了兩男一女。那兩個男的一個叫李鵬飛,一個叫許開懷,都干過銷售,有一定的經驗。楊小洋雖然沒有做過銷售,卻有銷售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