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記:一封給鄧念慈神父的信
敬愛的鄧神父:
收到您的來信的現在,我正在巴西旅行。這封信經過聯合報轉到台北我父母的家中,因為是限時信,很抱歉的由我父親先代為拆閱了,然後轉到巴西給我。
拜讀了您的英文信之後,我的心裏非常的難過與不安,在我的文字中,無意間傷害到了您的情感和國家,雖然並不是故意的,可是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個人在處置上的粗心和大意。身為一位哥倫比亞的公民,在看到了我對於他自己國家的報導上有所偏差時,必然是會覺得痛心的。您寫信向我抗議是應當的行為。這一點,如果我與您換了身份與國籍,也一定會向作者寫出同樣的信來。在這兒,我要特別向您以及您的國家道歉。
因為我這次旅行,在哥倫比亞恰巧碰到了一些不誠實的事情,首都博各答的治安也因事先閱讀書籍的報道而影響了我的心理,因此便寫了出來。事實上,世界上任何國家,每一個城市,每日都有大小不同的暴行在發生,這不只是哥倫比亞,是全球人類的悲哀和事實,不巧我的文字中記錄下來的只有一國,這當然是不公平的。尤其使我歉疚的是——我深深的傷害到了一位為著我們中國人而付出了愛與關心的神父,這是我萬萬不願意的。
在我旅行結束回到台灣去時,請您千萬給我一個補過的機會,請您答應見我,接受我個人的道歉,希望這件事情能有一個挽回的機會,不但是向您私人道歉。我也有義務將這封信發表,算做對哥倫絲亞這個國家的歉意。我們都是有信仰的人,對於這個美麗的世界和生命,除了感恩之外,必然將天主的愛也分佈到人間。您,早已做到了這一點,而我,卻在這份功課上慢慢學習。愛,是沒有國籍也沒有膚色之分的,這份能力來自上天,失了它,我們活着又有什麼其它的意義呢!
看完您的來信已經一天了,可是我心中的愧疚不能使我安睡,請您了解我的真誠,但願因為這一篇文字,而使我們因此做了朋友。回到台北時,我要來“耕莘文教院”拜望您,如果您肯接見我,當是我最大的歡喜,因為可以當面向您解釋和交談,也但願您對我的粗心大意能夠有所教導,都是我當向您學習的地方。
許多的話,說出來並不能減輕我內心的負擔,可是這封信是一定要寫的,請您原諒,寬容,實在是十分對不起。急着回來見您!
敬祝
安康
晚三毛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