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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林應該知道,這是我的最恨。十年前他就知道,我最恨男人六種行為,之一:養小指甲,之二:在公眾場合翹起蘭花指磕瓜子,之三:放屁打嗝毫不掩飾,之四:說話噴唾沫,之五:吃東西饞相,之六:對女人和小孩橫蠻無禮。
一個稱職的丈夫,可以不顧及自己女人的最愛,但是,千萬不能不顧及自己女人的最恨。
可是華林卻說:"在這個家裏,我的小指甲都沒有自由嗎?"
"哎,你能不能講一點道理?"
"請問到底誰不講道理?"
"如果你不剪掉這噁心的小指甲,那就離婚。"
"離就離,請便。"
深夜,上床了。華林過來道歉。涎皮涎臉。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你的六大恨了。明兒剪掉還不成嗎?為一根小指甲鬧離婚,這真大笑話!轉過身來好嗎?難道今天還沒有興趣嗎?
沒有。喂喂!真的沒有!
你沒有別人還有呢?這是妻子應盡的義務!
喂喂!幹什麼幹什麼嘛——討厭!
小聲點兒,鄰居聽見了!還有典典!
雷電哪!你為什麼不化作利劍,劈開椰林寨?五指山——你為什麼?不把五指握成拳,砸死南霸天——這是《紅色娘子軍》中女人的怒火,在舞台上,盡情呼嘯。而現在,黑暗的椰林沉沉無邊,到處都是可恨的南霸天,包括此時此刻的無恥男人華林。可是我的肩頭不再有槍!看來我只能寫劇本。我只能沉溺在劇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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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林不正常多久了?我實在忽略了這個!直到不正常的狀況,直接撞擊我的眼球,我才覺出自己在好幾個月裏都瞎了眼睛。
一天凌晨,我被異常的寂靜喚醒。我發現床上就我一個人。這個男人。從來倒床就睡,一睡就是死豬一般。現在出了什麼事情呢?我披上睡袍,躡手躡腳來到客廳(現在客廳陽台被封為一個小空間,擠進去了一張電腦桌。因為人家都有電腦了,因為人家都用電郵發信了——電郵確實不錯,省時又省錢,所以,我們家也買了電腦。)。我看見,我丈夫,一個滿腦門油膩的男人,頭頂是禿的,稀疏的長發披掛耳邊薄如蟬翼。他面對電腦屏幕,表情極其豐富,打字好似彈鋼琴。急促地敲擊一陣,發出去,傾身等待迴音。回信來了。他會心一笑,對屏幕含情脈脈,再去急促地敲擊鍵盤(還需要去看屏幕上寫的什麼嗎?!)。
在我這個年紀,我一眼就可以判斷出男人發情的表情了。我的老天爺啊!
連續幾個夜晚,我都假裝熟睡,華林則在我的熟睡中悄悄起床,兩三個小時之後才返回床上,賊一樣小心翼翼。再連續幾個夜晚,我假裝睡不着,不停地翻身和嘀咕。華林則硬撐着假裝睡熟,一動不動地等待(男人不真正熟睡是發不出霹靂般呼嚕的!而霹靂般的呼嚕是假裝不出來的!在我這個年紀,女性的判斷能力已經爐火純青了!)。
再後來,華林實在無法整夜離開他心愛的網絡聊天,他建議我吃安眠藥。
"你這樣長期睡不好對身體有害,你得吃安眠藥。"
"好吧。那麼你建議我吃多少?"
"你什麼意思?"
"你是希望我死睡一夜?還是希望我就此睡死過去呢?"
"你在說些什麼呢?簡直莫名其妙!"
別走!我說:"我的提問是嚴肅認真的!你到底希望怎麼樣?你和我的關係、我們這個家庭,到底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