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4節 非典
杜思寶在廣州白雲機場登機前,多了一個心眼,他把回去的方式和時刻只告訴了孫丫丫一個人,對范哲和本單位里的人,把時間推移到火車到達唐都市的時刻,為的是騰出時間來,同久念若渴的孫丫丫幽會。他把這個意思告訴了孫丫丫,孫丫丫在電話里掩飾不住自己高興的心情,給杜思寶來了一個手機吻。
杜思寶從唐都市飛機場出來時,孫丫丫帶了一輛轎的親自來接他。見面時,她戴了一個大口罩,把臉捂得嚴嚴實實的,只留下兩隻鳳眼,讓杜思寶覺得非常美麗。杜思寶想,這個女人真夠小心謹慎,唯恐暴露身份和與自己的戀情。坐上轎的后,孫丫丫並沒有摘掉口罩,讓杜思寶衝動得幾乎想偷偷地親吻她一下的願望也臨時取消了。
兩個人悄悄地回到孫丫丫的住處。進門后,杜思寶從身後一把將孫丫丫攬腰抱着,說真的想死你了。孫丫丫推開他,說讓我先量量你的體溫再說。杜思寶有點心虛地一驚,難道和一個做“雞”的小姐半交配了一次,也能從體溫計上反映出來?這醫學真的太可怕了!
孫丫丫仍然沒有解下口罩,讓他躺在床上,一邊忙着測量體溫,一邊告訴他,唐都市的人紛紛傳言,廣東流行一種新型疾病,傳染速度很快,喝板藍根茶可以預防,這一段時間,人們把市面上所有藥店的板藍根沖劑和草藥搶購光了。各藥店趁火打劫,現在要買到與板藍根相關的敗火藥品,沒有超出原價數倍的價格,是根本買不到的。後來,所有中草藥都搭車漲價了。鄉里人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刨一些蘆草根、蒲公英根和茅草根,捆成小綹兒到市場上賣,幾根這種草根就能賣十塊錢,還供不應求。這個消息,他們醫院裏所有的醫護人員和患者都知道了,天天有人纏着她,開預防這種疾病的處方。當然,我們做醫生的,不會迷信這種空穴來風的預防措施,但你剛從廣州回來,我不得不給你檢查一下身體。
測量體溫的時候,孫丫丫還用聽診器把杜思寶折騰了半天。又是聽心臟,又是聽肺部鑼音,連肚子裏有沒有咕嚕叫的腸鳴音也聽了一遍兒。結果沒有發現什麼問題,這才將口罩摘了下來,露出了杜思寶多次在夢中見到的那張美麗的面孔。
在這個過程中,杜思寶目不轉睛地看着孫丫丫認真地操作,非常感動這種只有醫生,才能體現出來的特別關愛。心理感動壓倒了數次生理衝動,只是感到當醫生的職業非常神聖。
孫丫丫又讓他洗臉刷牙,臨了還塞給他一塊口香糖,除去他滿嘴的煙臭。然後,像一隻溫馴的小貓依偎在杜思寶的身邊,緊緊地擁抱他。此時的杜思寶,生理衝動壓倒了心理感動,把一別數日的思念一股腦兒發泄了出來。
等他回到家裏,和范哲、小靜團聚的時候,范哲也讓他們爺兒倆喝了“三根湯”,說是自己跑了好幾個農貿市場,花了高價買來的,不管管不管用,春上天氣,預防一下,總是沒有害處的。還讓小靜把她辛辛苦苦買到的藥品,給她的外公外婆送去一些。
小湘、孫丫丫和范哲這三個女人的說法、關心和在香港《大公報》上看到的消息,讓杜思寶關注起這種病情來。上了班,他在報紙里尋找這方面的消息,沒有發現。下了班,在家裏看電視,也沒有這方面的報道。只能從網上可以看到一些斷斷續續的文字披露。網上的東西,往往傳播得最早最快最直接,最敢於什麼都說,但也過於聳人聽聞。現實的世界裏,尚且有各種謠傳,虛擬的世界裏,更沒有全部真實可言。你在網上聊天,那個自稱“美貌孤獨的女孩”,可能是一個糟老頭子,惡作劇的男子,甚至是一條聰明伶俐的小狗。這一切,在杜思寶的腦子裏,是早有概念的。所以,他一直對於傳聞將信將疑,仍然沒有過多地放在心上。
終於,衛生部部長站出來說話了。他接受了香港鳳凰衛視記者的專訪。醫學專家出身的老部長,面容和善慈祥,氣定神閑,非常樂觀地告訴大家,有一種傳染病,世界衛生組織稱為“SARS”,中國有人說是“非典型性肺炎”,又稱“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部長強調說,非典型性肺炎並非“一碰見就死”的絕症。根據調查,絕大多數是可以痊癒的。死亡率按目前統計,低於4%。
對於一些外國媒體指責內地隱瞞疫情,部長認為,確認患病人數有一定的複雜性,在病源尚未確定的情況下,只能按照傳染病學的一些規律來決定。SARS有四個表徵,很多人並不全部具備這四個表徵,出於害怕,就到醫院裏來了。同時,醫生也有顧慮,即使就診者只有一兩個表徵,也會作為可疑病例隔離起來。還有一些人,家屬生了病,本人沒有癥狀,只是接觸者,但按照傳染病學的規矩,也得隔離。更有甚者,有些外國人,到過南方,去過香港,什麼病徵也沒有,都要求住院。這種複雜情形,再加上歷年都有非典型性肺炎發生,跟今年這個叫SARS的非典型性肺炎扯不清,所以在病例的確認上與國外有一些不同認識。
他還表示,中國的國情不贊成每天在報紙上報告疫情,尤其不贊成鋪天蓋地,弄得風聲鶴唳,攪得老百姓生活不得安寧。中國的法律沒有要求每天報告疫情,一般的傳染病,我們都是每月才報告一次,特殊情況時,也會逐步改變公佈的辦法,但是我們尊重WHO(世界衛生組織),從4月1號起,將疫情每天在媒體上公佈。
他認為,這種非典型性肺炎,可能會有自己的發展過程。在處理這種疾病方面,我們衛生系統處理得還是很得力的。按照廣東的經驗,這種病可能有三個星期左右的高發階段,只要採取適當措施,發病的人數和患者的病情就會逐漸下降。出現這種疾病,有了一些病例,並不像人們謠傳的那麼厲害,中國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世界,不會造成大面積流行,請公眾放心。
這場記者招待會的作用並不大,“謠傳”更加猛烈。網上有人憤怒地抨擊了城市老爺衛生部的說法。一些網友揭露,SARS早於2002年11月就在廣東南部一個衛生院爆發,而後向一些地方擴散。台灣和香港,還有越南,以及到過這些地方的外國遊客,已經患上了這種疾病。在北京地壇醫院等一些著名的醫院裏,這種病導致了醫護人員患病死亡。在非常嚴峻的形勢下,這些政府官員,竟然膽大包天,刻意隱瞞疫情,導致了SARS的大面積擴散。
4月8日,美國《時代》周刊,刊載北京301醫院一名軍醫的署名信,暴露了中國SARS實情,在國際上引起軒然大波。儘管中國的媒體很少有報道,但有關SARS病毒的信息通過手機和網絡已經到處傳播。
4月20日,中央撤銷了衛生部部長和北京市市長的職務,後來在全國撤銷了一千多個防控不力的幹部。摘掉烏紗帽兒,對於幹部來說,是與患上非典差不多的痛苦。各級各部門採取的措施,一個比一個嚴厲,一場在全國範圍內,抗擊非典的戰爭打響了。
在我們唐都市,所有在此期間到過南方的人,都要受到隔離審查,杜思寶當然也在受審查之列。
事隔兩個多月,把杜思寶關進了單位特設的隔離室里,接受醫學的審查,不能不說是一樁怪事兒。審查的期限定為十天。在這十天中,只要杜思寶沒有發燒行為,就可以解除禁閉。醫生孫丫丫來電話說,這簡直就是瞎胡鬧,哪有這樣的道理?杜思寶調侃她說,胡鬧就胡鬧吧,自己又不是犯了政治錯誤、經濟錯誤和男女關係錯誤,配合科學,應當無怨無悔。說到男女關係錯誤時,孫丫丫甜蜜而執拗地說,我想你!杜思寶親了一下手機說,想就想唄,總比不想好。
在這十天之中,杜思寶失去了人身自由,吃飯撒尿和拉屎都在室內進行,有一種坐牢的感受。誠然,這比坐牢要好受得多,心理上沒有負擔,肩上沒有工作的壓力,況且還有書讀,有電腦玩。只是沒有把網線拉進來,讓他多少有點遺憾。老婆范哲和女兒小靜實在太想他了,被領導批准,隔着玻璃窗戶看他,戴着口罩和他大聲小氣地說話,淚水止不住地流,比探監人還要難心。
給他送盒飯吃的同事告訴他,就因為他一個人從南方歸來,弄得機關里全體同志人人自危,他主管的科室負責人,與他接觸得最多,全部採取了隔離措施。自己認為與他接觸過的同志,尤其是一個女同志,接受過杜思寶的噴嚏,更加害怕,自己對自己採取了隔離措施和預防措施。讓杜思寶可笑地想到,自己的這次“南巡”,發表不了談話,不可能在全國颳風,卻在本單位震動不小。
范哲和孫丫丫,不時地給他來電話。范哲主要是絮絮叨叨地讓他吃好睡好,衣服穿好,千萬別感冒發燒。要是發燒的話,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這種關心和體貼,正應了欒二哥唱的越調戲《鍘美案》裏,老包那句“知冷知熱結髮妻”的唱詞。
孫丫丫來電話告訴他,他們醫院裏,已經有了四個疑似病例。其中一個病情最重,已經確診為非典患者,這個人很可能是個“毒王”。北京有一個“毒王”,傳染了一百多號人。所以,市裡領導十分重視,唐都市“毒王”家裏所有接觸過他的親人,都被組織上安排到他們醫院收治觀察。傳染病科的醫護人員炸了窩,不願意收治他們,說沒有床位,況且隔離措施不夠條件。醫院領導經過緊急研究,在太平間那一帶,劃出一片特區,稱為“疑似病人特護病房”,凡是發燒的病人統統搬移到這裏,採取強制隔離措施。
醫護人員對到這個特區工作,持退縮的態度。醫院黨委書記和醫生出身的院長,召開了全院人員的戰前動員會議,號召黨員主治醫師帶頭上,院長第一個主動報名參加。那些護士小妞兒,雖然知道這次進去,有很高的特殊補貼,但仍然不太主動。那個外行的黨委書記卻說了很內行的話:“你們不要忘了希帕柯拉底誓言,救治病人是醫護人員的天職,只要採取了強力防護措施,不會有人丟掉小命的。”就這樣,很快組建了一支抗擊非典的隊伍,大家唱着“血染的風采”,不是為了衝著軍功章,不是為了衝著高額補貼,而是一種神聖的職責,被醫院同病號一同隔離了起來。
孫丫丫既是共產黨員,又是內科主治醫師,當然也在其中。孫丫丫對杜思寶幽幽地說,你就是出來了,我也可能長時間見不到你!杜思寶心情竟然猛一寬鬆,因為周旋在兩個女人中間,他確實覺得身心都累。但他仍然調笑孫丫丫說,你整天與那些病人接觸,當心通過手機把病毒傳給我!孫丫丫說,美的你!我也不想死,更不能叫你死!
杜思寶解除了隔離以後,渾身輕鬆,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非典給社會帶來的巨大變化。
“洞中才數日,世上已千年。”
杜思寶騎着閑了很久的自行車,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的重大的變化是,街上的行人稀少,沒有了以往車水馬龍的氣象。商店裏自然門前冷落,門內蕭條。
范哲和小靜當然高興,她們本來要到單位接他,怕他責怪,忍了忍沒有去。范哲一邊給杜思寶做好吃的,一邊給他講了好多關於非典的事情。
范哲說,我們學校就那麼二三百號人,也如臨大敵。市面上的消毒藥水賣光了,學校自製了“來蘇液”,把學生食堂、教室、宿舍和衛生間噴洒得到處都是濃烈的藥味兒,叫人噁心。學生們也不再翻牆出去上網了。學校里有一位女教師,她的愛人在大機關工作,有一個孩子在北京讀書,打電話說自己發燒,兩口子愛子心切,立即不顧各級嚴格的政策規定,開上車去北京偷偷地把孩子接了回來。這孩子回來后,去了孫丫丫的醫院裏住上院,診斷為疑似病例。兩個單位知道了,把他們夫婦也送進了醫院,聽說那個大機關要對女教師的丈夫進行紀律處分。
杜思磊也給他哥打來電話說,外國人都因為中國發生疫情,不跟中國做生意了,出口不暢,工廠停業的不少。廣東省政府對損失慘重的企業採取了免稅措施。他的河南老鄉飯店也開不下去了,卻沒有人給予補償。現在汽車、火車都沒有人坐了,上車的人要測量體溫,不發燒的人上了車,想坐哪裏就坐哪裏,全部是卧鋪票。杜思寶告訴堂弟,要多加小心。自己也知道這是多餘的話,說了也是一種心情,沒有人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
孫丫丫時不時地給杜思寶打手機,每次說話的時間很短,顯然是工作太忙。杜思寶也擔心她處在真正的非典環境裏,稍不留神,就可能染上疾病,因此,每次都要反覆囑咐她當心,好好保護自己。
孫丫丫打電話,多屬於報告工作的性質。有時說,好多病號被排除了;有時說,現在從來不很關心政治的護士們,那些缺乏理想的丫頭片子,竟然要求火線入黨。有一次,說的時間最長。她說,小寶哥,今天我們收治一個病人,趁自己辦免費治療手續時偷跑了。據說,他是坐在一輛公交汽車上來看病的,離城裏還有七八公里時,突然暈倒了。一個乘客說:“這人八成是非典病人!”一車人驚慌失措,要求司機打開車門,全部逃了個不知下落。司機和乘務員無奈,把他拉到了醫院。經過測量體溫,有38℃多,還有胸悶咳嗽癥狀,就把他放進發燒病區觀察治療,沒想到這傢伙害怕,竟然跑了!
第三天,《唐都日報》報道了這一事件,題目是《動用九百人,追回一個疑似病患者》,詳細地敘述了這個患者的逃跑和查找過程。記者寫道,經醫生認真檢查,這個人不過是一個肺結核病病人。
遠在馬寨的母親,十分惦記自己的孩子,她讓杜思寶的弟弟思暖不斷打電話來問候他們一家。
小暖像那次找到偷牛賊時一樣,興奮地告訴他,媽催他來唐都市看他們,他也想來,可就是出門很難。寨子裏設了路障,嚴格地盤查過往行人。當然,凡是走親戚的,都放行了,擺的路障是個樣子。到了鄉里,就不行了,出來進去,都要量體溫。據說,過縣城時,工作人員要對過路人用小手槍一樣的傢伙,頂着眉頭,也是測量體溫,叫人很害怕。測量以後,還要在路人的身上,噴一層消毒液,弄得濕淋淋的。到唐都市看你們,真是太麻煩。
杜思寶說,你千萬別來,我們居民小區裏的每個人,辦的都有出入證。而且各個居委會的物業管理人員,只認自己的證件,身份證在這裏不起作用。你沒有證件,想進來可不容易。
小暖也告訴他,思孝和小安在春節過後,再去廣東打工時,非典的風聲非常緊張,他們沒有在那裏停留,跟許多打工的一道,全部回來了。
說起這些,小暖問他哥,你知道周和尚不?杜思寶說,我出來這麼多年了,怎麼會知道?小暖說,周和尚就是周老九的孫子。杜思寶馬上想起了當年在憶苦思甜大會上,那個控訴1960年餓死人的漢子。對小暖說,哦,我記得周老九。
小暖說,周和尚可憐得很哪,他是在北京打工的。前幾天,他不顧北京的封鎖,偷偷地跑了回來。自己感冒了,有點低燒,怕人家給抓起來,送到小湯山醫院裏去,一直不敢坐汽車火車,一口氣跑了七天,見人就躲,缺吃少喝,蓬頭垢面,竟然跑回來了。要進寨子時,被值班人員發現了,知道他是從北京回來的,說啥也不讓他進寨子。他一定要進,寨子裏的群眾紛紛拿着掃帚、扁擔出來打他,有人掂着鑼,邊敲邊喊,堅決不叫瘟神進村!他爹媽也哭着喊,孩子,你走吧,再不要回來了!
鄉政府的人來了一群,都是戴着口罩和膠手套,要把他拉走去縣城醫院住院。他哭着說,自己想家,說啥也不肯去。沒有辦法,那些人把他反綁着手,硬是拉走了,治療了幾天,不過是感冒。治好后,醫院裏人把他送了回來。這小子現在見了寨子裏的人,一個個當成仇人了。
杜思寶聽了后,又是沒有說啥,輕輕地把電話放下了。他知道,馬寨這樣做,也不是特例,自己尚且被隔離,有什麼好奇怪的?多數村子,在村外搭了帳篷,專門讓出門在外的人,回來時先在這裏住下來,隔離一段時間。這就是人們對於病魔的態度。人類戰勝自然,說說容易,實際上辦不到。因為在空氣中,你咋能把病毒捉了出來?鄉親們不近人情的做法,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在這一段時間裏,杜思寶犯了他遇事兒喜歡追根問底兒的毛病,天天都要上網查看關於非典方面的資料。
他看到,醫學界正在加緊研究發生這種可怕疾病的原因,為治療這種疾病加速研製藥物。在研製藥物方面,很難說有一些製藥機關,是科學的態度還是急功近利。“SARS疫苗試劑研製成功”、某市“一天內報批六個抗SARS新葯”的新聞此起彼伏。
在非典的發病機理上,也有一番吵吵鬧鬧的爭鳴。WHO認為這是一種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命名為“SevereAcuteRespiratorySyndrome”,縮寫SARS。發病的原因,有的說是“衣原體”,有的說是“支原體”,最後確定為“變異的冠狀病毒”。這種病毒的來源說法不一,與“愛滋病”是非洲的猴子傳播的一樣,殊途同歸,人們把產生SARS病毒的來源,最終把焦點集中在果子狸上。杜思寶想到自己在廣州時,差一點吃到了這種野味兒,心中產生了后怕。他突然想到,“沒有材料”的國兆,掂着毒藥瓶子下河裏葯魚,把魚都葯絕跡了。這些行為,都是人類不能同大自然和諧相處才造成的。
他在大學上學時,讀過一本英國人懷特寫的《塞耳彭自然史》。這是一本妙趣橫生的好書,經過了時間的淘洗,光華依舊。這本書誕生至今,已經有二百多年了,它是英國18世紀的一部文學名著。這部著作的最大特點,就是寫作的手法奇特,既是文學著作,又是一本博物學著作。講的是英國有一個地方叫塞耳彭村,是一個美麗的村子,作者以給友人寫信的形式,對那個村子的山川形貌、花鳥蟲魚,以及大自然的一絲絲風吹草動,都給予了無比細緻的觀察和描繪,對上述種種自然界的造化,都有精確的文字記錄,還有精美的繪畫插圖。
杜思寶想,有可能的話,他也要學學懷特,把那些將在人們的生活和記憶中消失或者即將消失的東西寫出來,不管它有沒有人閱讀。多難興邦,這次同非典的鬥爭,人們到一定時候,肯定好了瘡疤忘了疼。要讓他們記住,非典肆虐的原因,跟有人亂吃野生動物,確實大有關係。沙塵暴的產生,完全是因為人類行為在自然界的失當造成的。很多孩子剛生下來就得了白血病,這同環境被污染與破壞,也有着直接的聯繫。最後,人類破壞大自然的懲罰,都要一點一點地落到我們自己的頭上。
想到這些,杜思寶對組織上安排他當環保局的業務副局長,感到非常滿意。他想,通過這場抗擊非典的鬥爭,人們對環保的意識有可能強化,自己的工作就有了特別重要的意義。
他津津有味地看了不少網友們,編造出來的關於非典方面的笑話。有一則笑話說,曹操被他的大將典韋從九死一生中救了出來,曹孟德感嘆說:“非典,吾命休矣!”當時樂不可支,獨自一人嘿嘿地笑,范哲怪他說,你發神經呀?
到了6月份,非典終於過去了,人們在慶幸之餘,留下了許多社會後遺症。好長的一段時間裏,客運部門的運輸量恢復緩慢,旅遊景點沒有人光顧,導遊小姐紛紛改行做其他工作,兩種公司全都處於嚴重虧賠狀態。
有一次,范哲問他,樓上李副局長家買的食鹽吃不完,沒有地方放,要送給咱們一些,這讓人不好意思,要,還是不要?杜思寶說,他們家怎麼買了那麼多食鹽?范哲說,還不是非典鬧的!他們家買的其他物品也很多,僅板藍根就有兩大箱子,放霉了,全部扔了。別說是草根子,就是沖劑也不行,放得久了,也會失效的。
杜思寶想到,說書人常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一個民族在大災大難來臨的時候,同樣會有許多人驚慌失措的。大量採購藥品和生活用品的愚蠢舉動,都是在特定的形勢下,恐慌的表現。人們完全可以持樂觀態度。戰勝病魔,最終還是要依靠科學。危機與反危機此消彼長,人類總是要在戰勝侵害和戰勝自我中,不斷獲得新的生命動力。這一個過程,恐怕永遠不會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