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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庄建非認真地反覆地考慮梅瑩的建議,決定予以採納。沒料到改專科后不久他就遇上了一例較複雜的心血管手術。更沒料到的是手術竟如神話一般成功。全院為之轟動,多少人對他刮目相看。

庄建非秘密地來到了梅瑩家。梅瑩穿着家常睡裙,高高紮起發束,春風滿面。桌上為他擺着慶賀的精緻家宴。庄建非關上房門就狂熱地擁抱了她。梅瑩緊貼着他,撫摸着他臉頰上的青色胡茬,問他想喝葡萄酒還是白酒?

庄建非說:“喝你!”

但是,當梅瑩的肉體橫陳在他面前時,他顯出了初歡的笨拙和羞澀。

梅瑩咯咯笑了,說:“我非常樂意幫助你。真的!”

庄建非向來都是個高材生。短短的一夜,他不僅學成出師,最後還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趨勢。天亮時分,梅瑩終於向她的徒弟舉手投降了。在被深色窗帘遮掩了的光亮里,梅瑩流了淚。

“為什麼我年輕時沒有你?”

次日晚上,庄建非又來了。這次幾乎沒有任何語言,只有行動。行動範圍也突破了床的界限。地板,椅子到處都是戰場。分手時庄建非說:“我要和你結婚!”

梅瑩垂着頭。

“我兒子在美國讀碩士學位、丈夫在那兒講學,還有半年就要回來了。”

“我不管!我要和你結婚!”

“我四十五歲了。可以做你的媽媽。”

“我不在乎年齡!”

“可我天天都……都盼着他們回來。”

庄建非猶如背刺麥芒。

“是真話?”

“真話。”

“那麼。你……幹嘛?我的力量不夠,是嗎?”庄建非粗魯地低聲吼叫,“不足以分開你們,對嗎?”

“錯了。我還日夜盼望着抱孫子,這是你不可能給我的。”

梅瑩望着庄建非說:“這事是我的錯。你再也不要來了。”她走過來,帶來了奶香。“你總有一天會懂的,孩子。”

孩子。她就是這麼叫的。神態語氣完全是飽經滄桑的老奶奶模樣。

***

可是,吉玲,吉玲生長在花樓街。拿她自己同顧客發生衝突時的話說:“對,咱是地道的漢口小市民。”

武漢人誰都知道漢口有條花樓街。從前它曾粉香脂濃,鶯歌燕舞,是漢口繁華的標誌。如今朱欄已舊,紅顏已老,那瓦房之間深深的小巷裏到處生長着青苔。無論春夏秋冬,晴天雨天花樓街始終瀰漫著一種破落氣氛,流露出一種不知羞恥的風騷勁兒。

但吉玲的母親對她的五個女兒一再宣稱:“我從沒當過婊子。”

吉玲的母親是個老來變胖的邋遢女人,喜歡坐在大門敞開的堂屋裏獨自玩撲克牌,鬆弛無力的唇邊叼一支香煙,任憑煙灰一節節滑落在油膩的前襟上。但是一旦有了特殊情況,她可以非常敏捷地把自己換成一副精明利索潔凈的模樣。她深諳世事,所以具備了幾種面目。五個女兒中,她最寵吉玲。她感到吉玲繼承她的血脈最多。

“胡說八道!”吉玲惱火地否定。母親只管嘿嘿地笑。

吉玲的父親這系人祖祖輩輩住在花樓街。用什麼眼光看待花樓街那是別人的事,父親則以此為榮。他常常神氣十足地亂踢擋住了路的菜農的竹筐,說:“這些鄉巴佬。”就連許多中央首長都經不起追溯,一查根基全是鄉巴佬。而他是城市人。祖輩都是大城市人。父親從十三歲起就到馨香茶葉店當徒工。熏得一身茶香,面色青白,十指纖細柔弱,又出落了一張巧嘴巴。其巧有二:一是品茶,二是善談。屬於那種不管對象是誰都能聊個天昏地暗的人物。

五個女兒全都討厭父親,公開地不指名地叫他為“鼻涕蟲”,因為幾個女兒先後找的幾個男朋友都因為被父親粘住大談其花樓街掌故和喝茶的講究而告失敗。

母親經常率領四個女兒與父親打嘴巴仗,吉玲從不參與,只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瞥一眼父親,而父親倒有幾分怯她。

吉玲是個人物。

吉玲上學時學習成績不錯。但命運多舛,高考參加了兩屆都未能中榜。母親開始威逼父親退休讓吉玲頂替,吉玲說:“不。我自己想辦法找工作。”父親因此對女兒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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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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