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第六塊磚之間
老藺第二天沒有上班。老邢帶人抓捕老藺時,在老藺單位撲了個空。又去老藺家,老藺家保姆說,老藺一大早上班去了。老邢以為老藺逃了,怪抓捕晚了一步。這回晚了一步卻不怪老邢,怪老邢的局長。老邢本想昨天晚上在“老齊茶室”抓捕老藺等人,將情況向局長彙報,局長卻說,等到明天。為什麼再等一天,局長又沒說。等了一天,就讓老藺跑了。但到了晚上,從“喜君酒店”傳來消息,老藺沒逃,一直待在“喜君酒店”;不過已經自殺了。“喜君酒店”是個六星酒店,在北京僅此一家。
從前台登記發現,老藺早起入住。傍晚,服務員整理晚床。摁房間的門鈴,屋裏無人應,以為客人出去了;開門,房間一股酒氣。沙發前的圓桌上,倒着兩個空的“茅台”酒瓶。服務員也沒在意,晚床整理好,又去收拾衛生間。推開門,“啊”地一聲,嚇昏過去。一人吊在浴缸上邊的噴頭架上,雙腳離地。浴缸里,吐着一大攤,已經結痂。服務員醒來又大叫,引來了保安;保安將人卸下來,人早已死了。上吊的繩子,是睡衣的帶子。保安叫來了派出所的警察。警察從這人手包里找出工作證,看到老藺的單位和姓名,一方面打電話給老藺的單位,一方面通知了局裏。
人雖然死了,但案子總算破了。老邢能這麼快破案,並不是老邢運籌帷幄的結果,也是得益於劉躍進。前天晚上,劉躍進被方峻德從保定帶回北京,進鴨棚偷U盤時,多了一個心眼,既給韓勝利打了電話,又給老邢打了電話。給老邢打電話,並不是為了老邢;打電話時,他還不知道老邢是警察,仍以為他是個偵探;而是為了多讓一個人知道自己被人綁架了,如果與曹哥這邊的人談不攏,他仍有一個退路。劉躍進在電話里說,昨天讓老邢跟他去河南,是在騙他,U盤並不在河南,為了讓他給丟了的欠條作證;但這回命快沒了,不再騙人,U盤就在北京;如果他明天中午沒再給老邢打電話,讓老邢想辦法,把他從曹哥的鴨棚里救出來;把他救出來,他就把U盤交給老邢。但這不是劉躍進開出的全部條件,他還留下一部分沒說;待老邢救出劉躍進,他再往上加碼,再讓老邢把他兒子和他的女朋友救出來,再把馬曼麗救出來,才給他U盤。
老邢接劉躍進電話時,剛從石家莊趕回北京。他沒等到明天中午,車都沒停,打電話通知幾個便衣,在曹哥鴨棚的集貿市場集合。待到了集貿市場,老邢卻沒有立即救劉躍進。沒救並不是老邢不想救,而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從鴨棚出去的人,都被老邢的人跟蹤了。光頭崔哥和方峻德等人去“老齊茶室”做生意,老邢的人就跟到了“老齊茶室”。曹哥無與嚴格做生意,就無人跟到鐵匠鋪環島;接着就出了車禍。如曹哥和嚴格做生意,後邊有老邢的人跟着,說不定這車禍就不會出了。這樣說起來,嚴格是被曹哥害死的。但劉躍進卻蒙在鼓裏,與曹哥鴨棚的人沒有談攏,便開始焦急,不知明天中午,老邢是否說話算數。
劉躍進給曹哥鴨棚的人說,那U盤藏在建築工地塔吊里;韓勝利自告奮勇取了回來;那個U盤,卻是假的。從老邢到方峻德,從曹哥到光頭崔哥,再到韓勝利,都沒看過這U盤;U盤裏是啥,只有劉躍進和馬曼麗看過。劉躍進知道,交出U盤,說不定命就沒了;後來發展到,不但他會沒命,交出U盤,說不定他兒子和他的女朋友,連同馬曼麗,命都會沒了;現在交出一個假U盤,也是緩兵之計,拖延一下時間。劉躍進能這麼做,還是跟青面獸楊志學的。當初兩人去四季青橋下敲詐瞿莉,青面獸楊志就買了一個U盤,以假亂真;無非不知道真盤的模樣和顏色,當時就被人識破了;劉躍進有真U盤在手上,第二天去商場,買了個一模一樣的,故意放到了塔吊里。沒想到這盤用上了。
真U盤放在哪裏?放在另外一個地方。劉躍進不說,世界上的人,沒一個人會想到。那天和馬曼麗一起,看過這U盤,兩人都感到害怕,不知該把它藏到哪裏。沒看過這U盤,劉躍進藏到自己身上;看過這U盤,知道它是個炸彈,就不敢整天帶着它。但把它放到哪裏呢?工地食堂不敢放;知道U盤是炸彈,又知道許多人在找他,劉躍進也要離開工地;能放的地方,就是“曼麗髮廊”。韓勝利猜他會放到魏公村老高處,後來又否定了;這否定是對的,劉躍進不會去找老高;不找老高不是信不過老高,而是不願這事擴大範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能局限在他和馬曼麗之間。但馬曼麗卻不同意放到她那裏;一方面她像劉躍進一樣,沒看過,敢藏;看過,就不敢藏了;同時,大家都知道劉躍進愛去“曼麗髮廊”,放到那裏,也易被人猜到。想來想去,想不出地方。兩人在一起沒想出來,兩人分手后,劉躍進想出一個地方:“曼麗髮廊”後身的一個廁所。眾人既想不到,U盤又離馬曼麗不遠;遇到緊急情況,也有個照顧處。劉躍進悄悄去了“曼麗髮廊”後身;一個男廁所,一個女廁所;劉躍進想了想,進了女廁所。大半夜,廁所沒人。劉躍進把這U盤,藏在女廁所左數第三個蹲坑上方,上數第五第六塊磚之間、左數第八第九塊磚之間的牆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