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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街上,更是一派枉然。人山人海匯成了聲音的聯合國。錢開逸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漫無目的,哪兒人多就往哪兒擠,東張西望地簡直像個扒手。就在他幾乎完全失望的當兒,突然那個如同天籟的聲音在人叢中出現了。“……往西要到對面坐車……”

雖然只是片言隻字,錢開逸已能斷定,這就是她!就是那個千載難遇的聲音。他循着聲音望去,看到一個巨大的黑色人球在向前滾動,他不禁駭然,仔細看去,才知道有兩輛公共汽車進站。一堆站牌扎在一處,人群看到自己要乘坐的那輛車來了,就不顧一切地裹攜着他人蜂擁而上。

錢開逸看到一個瘦弱的女孩就要被眾人擁擠到車上去了,她是那樣的輕薄,好像一片被波濤吞噬的黃葉。錢開逸兩手像游泳一樣劈打着分開眾人,不顧辱罵,衝到了公共汽車門前,此刻,那個女孩就要上車了,任何語言的交流都來不及,錢開逸伸出自己穿着皮鞋的右腳,狠狠地跺了那女子一下。

“哎喲……”那女子大聲呻喚,從車門的擋板跌落下來。

這一聲在別人耳朵里不過是被踩了腳的女子慘叫,敲在錢開逸鼓膜上便風華絕代。好了!就是它!萬事大吉了!

錢開逸笑容滿面地忙不迭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那女子從人群中艱難地掙扎而出,看來這輛車她是上不去了,憤憤地說:“你當然是有意的了。”

錢開逸狂喜說:“您說得對,我就是有意的。要不是用這種極端的方法,我怎麼才能和您說上話呢?終於找到您了,真是太好了。”

直到這時,錢開逸才有機會看到這個有着極美妙音色的女子的真面目。她身材矮小,面色黧黑,五官淡而無奇,像一張答案平平的卷子,雖沒有什麼顯著的錯誤,但也絕沒有任何出眾之處,一切都在循規蹈矩之中。衣服穿着很有品位,粉紫色的長裙將她裹住,一副巨大的香奈兒太陽鏡幾乎遮住了半個臉龐。

“我認識你嗎?”女子對錢開逸的回答大不解,摘下了墨鏡,眼睛徹底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慘不忍睹。眼裂很小,眼皮厚到好像剛被注進了水,閃着朦朧的亮光。在這狹小眼裂和腫囊囊的眼皮中射出的視線略帶驚奇。

“不認識。您不認識我。正確地說,是您以前不認識我,但我們馬上就會認識……小姐,我能請您喝杯咖啡嗎?我不是一個壞人,您看,這是我的工作證,還有身份證,還有駕駛證……”錢開逸生怕這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女子再跑掉,在自己的口袋裏四處摸着,手裏像抓着一把餅乾似的攥滿了證件,就差把錢包打開給人看了。

那女子看來見過些世面,微笑了一下,讓錢開逸安心了不少。女子說:“你找我,有什麼要事嗎?”她那富有魅力的聲音特別加重了“要事”的“要”字,讓一般人自慚形穢。

好在錢開逸不是一般人,雖然年歲不小且未婚,但此次行動並不是泡妞而是事關工作,他振振有詞地說:“有要事。很重要。關乎千百萬人的頭腦。”

這可真不是吹牛,且不說廣播的影響力非常巨大,單是音波能鑽進那麼多人的耳朵,難道不是關乎頭腦嗎!

該女子並不為之所動,莞爾一笑說:“先生,人們基本上都認為自己的事情是重要的。其實,不然。在你認為是重要的事,在我並不重要。對不起,我下午以後是不喝咖啡的,會影響到我晚上的睡眠質量。而中國,一般的咖啡館,並沒有低咖啡因的咖啡。”

一席話,把錢開逸噎住了。該女子說著挎上了太陽鏡,這讓她的面龐顯得更加風平浪靜,轉身要走。

錢開逸慌了,千難萬險淘換出來的寶貝,哪能就這樣讓她溜走。他換了一種方式,指着該女子的小包說:“既然您不喝咖啡,我可以和您一道喝茶。您要是說茶里有茶鹼,也睡不着,我可以陪着您喝礦泉水。”

女子繼續保持着優雅的微笑,道:“看來你是一定要和我喝點什麼了。那咱們一邊喝水一邊說什麼呢?我很想提前知道。”

錢開逸說:“就談談您包里的東西。”

女子撲哧一笑說:“我包里都是女人用的東西,想不到您會感興趣。”

錢開逸趕緊一本正經起來:“我不是對女人的東西感興趣,是對您包里的書感興趣。您有一本《幽谷伴行》。”

女子驚訝:“你從書店一直跟蹤我到車站?”

錢開逸急忙分辯道:“不是跟蹤,是尋找。我也很喜歡心理學,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女子說自己名叫賀頓。“祝賀的賀,頓就是巴頓將軍的頓。如果你覺得太鋼硬了,就是立頓紅茶的頓。”

“那麼,可否告訴我您在哪裏工作呢?是什麼學歷呢?”錢開逸繼續追問。雖然這樣窮追猛打是不禮貌的,但為了工作,只有單刀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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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心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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