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攻佔兩淮

第十節 攻佔兩淮

攻佔兩淮,李延年說:“有10個74師就可以統一全中國!”

粟裕七戰七捷,蔣介石下令將整編74師調往華東前線

1946年6月全面內戰爆發之後,國共雙方全力相搏的就是華東解放區。

華東解放區臨江濱海,南通京滬,北連平津,津浦、隴海兩條鐵路縱橫其間,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尤為重要的是,華中的新四軍與山東的八路軍在這裏組成了強大的重兵集團,直接威脅着國民黨統治中心——京滬地區,因而被蔣介石視為心腹大患。據此,從1946年7月開始,國民黨方面設徐州綏靖公署負責指揮華東戰事,以薛岳為主任,下轄第一(駐地無錫)、第二(駐地濟南)、第三(駐地徐州)、第八(駐地蚌埠)四個綏靖區,共有5個軍9個整編師,約45萬餘人浩浩蕩蕩地開往華東解放區。

中共方面在華東地區分南北兩線部署兵力,南線為粟裕指揮的華中野戰軍,駐紮在蘇北鹽城、漣水一帶;北線為陳毅指揮的山東野戰軍,駐紮在嶧縣以東的谷南地區。兩軍相距較遠,只能作戰略上的配合。

華東戰場的第一槍是從蘇北打響的。

自抗戰中後期起,蘇北即是中共重點經營的地區,到抗戰勝利之時,蘇北除了南通、揚州、泰州等幾個孤立城市之外,其餘都是共產黨的解放區,隔江相望的南京已在共產黨部隊的眼皮底下。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蔣介石飛到徐州,對薛岳說:“伯陵,拿出你在萬家嶺中打日本人的膽量,一鼓作氣,蕩平共匪!”

薛岳被蔣介石號為“老虎仔”,在抗日戰場上曾屢敗日軍。然而,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讓他去打內戰,薛岳實在有些不願意。因而,面對蔣介石的激勵,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這仗難打啊!”

不知是蔣介石沒聽懂薛岳的話,還是他只顧自說自話,根本沒理會薛岳所指,反正他滔滔念叨的全是蔣軍必勝的希望:“無論就哪一方面而言,我們都佔有絕對的優勢。軍隊的裝備、作戰的技術和經驗,共匪不如我們,尤其是空軍、戰車以及後方交通運輸工具,更完全是我們國軍所獨有,一切軍需補給,我們也比共匪豐富10倍,重要交通據點、通衢都市也完全控制在我們手裏,你說說看,這仗怎麼不好打?抗戰時,我們不如日本人,你每每能打勝仗,現在共匪不如我們,你一定會打出更精彩的仗來。依我看,只要我們戮力同心,不出半年,我們就會徹底地消滅共產黨!”

薛岳不便爭辯什麼。送走蔣介石后,他喊來作戰參謀,口授了作戰命令。

進攻蘇北的是李延年第一綏靖區的李默庵部,該部下轄整編第25、48、65、83師和2個交警總隊,共12萬人;而防守蘇北的則是粟裕華中野戰軍的3萬餘人。

粟裕號為共產黨的常勝將軍。這位出生於湖南會同的軍人,隨毛澤東、朱德一道參加過創建井岡山根據地、中央根據地的鬥爭,且在紅軍“青山大學”里迅速成長為高級指揮員。他思慮周全深遠,處事堅毅果敢,善出奇謀,用奇兵,建奇功。

1940年10月,他出其不意,率部將“磨擦專家”、江蘇省政府主席兼魯蘇戰區副總司令韓德勤的主力——獨立第6旅圍殲殆凈,旅長翁達拔槍自殺。

1944年3月,他採取“圍點打援”之法,發起車橋戰役,擊斃日軍460多人,俘獲24人,殲滅偽軍500多人。此役成為新四軍在抗戰後期殲敵人數最多的一次精彩戰例。戰後,毛澤東誇獎道:“這個從士兵成長起來的人,將來可以指揮四五十萬軍隊。”

這一次,在李默庵部強力壓境面前,粟裕仍是那副心定神閑、胸有成竹的大將氣度,他鼓勵部下說:“兵力上的劣勢正可以轉為戰場上的優勢。主動出擊,攻其不備,殲敵於運動之中,制勝於奇謀之外,我們是一定能夠打破敵人的進攻的。”

結果,泰興、宣家堡之戰華中野戰軍旗開得勝。接着,在如皋、海安、林梓、丁堰、黃橋、喬墅戰鬥中,他們聲東擊西,打得李默庵部首尾難顧,死傷慘重,共損失5萬餘人。

這樣,蘇北的共軍不僅未被消滅,反而有飲馬長江、鞭指南京之勢。當時,蔣介石正在廬山避暑,得悉共產黨在蘇中七戰七捷的消息后,他一把抓過眼前的茶杯,“砰”地一聲砸在了別墅的地板上。“無能!美國貨打不過土八路,簡直無能!”他命令軍委會馳電整編74師,下令將整編74師調往華東前線。

一天後,南京下關車站,整編74師精神煥發,登上了開往蘇北的火車,時間是1946年的8月18日。

張靈甫拍着胸脯向蔣介石說:“校長,74師不僅能將共產黨趕出蘇北,趕到山東,而且能將他們趕到大海喝海水!”

時中共華東方面有華中野戰軍和山東野戰軍兩個指揮部,山野司令員兼政委為陳毅,華野司令員為粟裕,雖然這兩支部隊俱受新四軍兼山東軍區指揮,但仍是各自為戰,獨立生存,配合不很默契,因而戰場初期,整編74師挾抗戰之餘勇,憑武器之優勢,整編74師抵達蘇北后,立即表現出與其他國民黨部隊不一樣的攻勢。

就裝備而論,我們不妨將74師與華中野戰軍的主力——陶勇的第1師、王必成的第6師稍作比較:整編74師裝備計有12門105毫米榴彈炮、36門75毫米山炮、108門105毫米迫擊炮、108門81毫米迫擊炮、108門37毫米戰防炮、486門60毫米迫擊炮、255具火焰噴射器、324具M1“巴祖卡”火箭筒、324挺7.62毫米勃郎寧M1917水冷式重機槍、1080挺7.62毫米1918A2輕機槍、2400支9毫米美製M1湯姆森衝鋒槍和加拿大斯太令卡賓槍、4800支7.62毫米M1903A1春田步槍,軍官配9毫米勃郎寧M1911A1手槍。無線電報話機配備到連,共有機動車約300輛、騾馬1000匹。

而華中野戰軍第1師、第6師加起來僅有各種槍13991支(其中衝鋒槍92支)、各種火炮46門(其中山炮12門),沒有坦克汽車,雙方在武器裝備上的差距十分明顯。

儘管這不是戰場上的決定力量,但也決不是可以忽略的因素。

8月21日,按照徐州綏靖公署部署,整編69師和整編74師自西向東,第7軍自南向北,向睢寧、宿遷夾攻而來。兩天後,整編74師佔領睢寧縣城。8月29日,又打下宿遷。

落日時分,張靈甫豪情滿懷地帶領一班將領踏上了宿遷城牆的鐘鼓樓。看着奄奄西沉的夕陽,他大手一揮:“共產黨就像這太陽,日落西山,氣數已盡啦!校長說,不出半年,長江以北將看不到共軍的影子,依我看,這時間還要往前移,3個月就夠了!”說罷,他仰天長笑,眾人也附和着笑成一團。

佔領宿遷之後,徐州綏靖公署便把淮陰和淮安作為他們進攻的下一個目標。

淮陰和淮安分別是中共蘇北根據地的政治、經濟中心,其戰略意義自不待言。

徐州綏靖公署的戰略意圖十分明顯,攻下兩淮,結束蘇北戰事,將中共部隊壓迫至隴海路北,再行山東決戰。他們命令整編28師為全軍預備隊進抵洋河;第7軍由洋河向泗陽推進,策應整編74師的行動;整編74師從正面攻擊兩淮,徐州綏靖公署副主任李延年負責指揮整個部隊的作戰。

面對大軍壓境的危局,山東野戰軍和華中野戰軍卻就戰略部署問題發生了嚴重分歧。

陳毅是山東軍區和山東野戰軍的司令員,他強調淮北和山東的重要性,要求華中野戰軍主力儘早北上,移兵沭陽,向西作戰;華中野戰軍司令員粟裕則更看重蘇中的戰略地位,他認為一旦轉兵北進,不僅“部隊拖來拖去徒增疲勞”,而且更重要的是將造成兩淮空虛,而兩淮失守,蘇中與山東的聯繫將大受威脅,我將陷入被動局面,因此他建議山東野戰軍退守

泗陽,以作兩淮的屏障。多年後,當年山東野戰軍的作戰參謀王德回憶說:“為尋求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方案,相互間電報往返上百份,方案提出三四個,今天提出,明天推翻,後天再提,反覆次數之多,簡直難以計數。”

最終,“山野”和“華野”的意見還是沒有達成一致。

這時候,“山野”已退守到泗陽以東休整,而“華野”則在東台附近整訓,準備攻打海安。在雙方看法迥異的情況下,陳毅決定單獨行動,主力北調,由北轉西,求殲從宿遷出動的整編74師。

按照陳毅的預想,機械化裝備的整編74師是應該從宿遷東進,沿運河東面平原南下,然後攻取兩淮的,這樣,“山野”以第8、9、第2縱隊共5個縱隊的力量圍打這個宿敵,攻其不備,取勝是有較大把握的。

一聽說去打整編74師,“山野”的指戰員們一掃連日來心頭的陰霾,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睢寧之失,宿遷之恥,是許多戰士參加新四軍以來從未遇到過的失利,整編74師的驕橫與猖狂使許多戰士認識到:棋逢對手,勇者為勝!現在主動迎敵,正是報仇雪恨的時候!

大家摩拳擦掌,經過兩天兩夜的急行軍,大部隊便到達了里仁、隴集一帶。

張靈甫更是求勝心切,他不願把時間花在與共產黨小股武裝的糾纏上面,而是想“直搗黃龍”,拿下兩淮!而沿運河西岸南下無疑是一種比較好的選擇,因為在這條線上,第7軍已佔據洋河,現在由第7軍在前面開路,整編74師隨後跟進當然非常合算。因此,與張靈甫平時愛走險招、愛打頭陣的戰法不同的是,整編74師這一次暫時做起了縮頭烏龜。

陳毅的判斷與實際情況出現了重大的偏差。

9月12日,第7軍猛攻泗陽。而整編74師則越過泗陽,直接向淮陰發起進攻。時“華野”主力遠在時堰、四灶一帶,守衛兩淮的任務自然地落在了淮陰游擊總隊和各縣、區游擊大隊身上。這些地方部隊約有6000餘人,所持的武器也多為根據地兵工廠所造,儘管如此,他們保衛家園,保衛根據地的決心和鬥志卻令整編74師得手不易。

9月17日,51旅在李口遭伏,傷亡近百人。

57旅在攻打淮陰時也遭到沉重打擊。被譽為中國的保爾?柯察金的吳運鐸此時正擔任淮南兵工廠的廠長,在他的帶領下,淮南兵工廠造出了威力極大的槍榴彈。這是一種利用步槍槍身,安裝榴彈筒,遠距離發射類似手榴彈一般威力的新式武器。

9月18日,當57旅向淮陰城發起攻擊時,淮陰游擊總隊即以逸待勞,多次用槍榴彈打退了他們的進攻。57旅的旅指揮部設在一座小山的背後,一顆槍榴彈打來,正好打在指揮部的屋頂上,兩個作戰參謀命喪當場,旅長陳噓雲也受了輕傷。

久經沙場的整編74師竟被共產黨的地方部隊打得遍體鱗傷,停滯不前,這令張靈甫暴跳如雷。

9月19日,整編74師藉助空軍的支援,出動坦克猛轟淮陰,但游擊部隊退守城內后,仍逐屋逐巷地與他們展開拼殺,直到次日早晨才撤出城外。

兩天後,淮安亦告不守。

攻下了蘇北根據地的首府,連日來陰沉着臉的張靈甫終於綻開了笑容,又露出了張狂的

本色。

他對報界吹噓說:“陳毅、粟裕受到致命的打擊,平定蘇北,掃蕩山東,指日可待!”

他向蔣介石拍着胸脯道:“校長,有74師就有國民黨,74師不僅能將共產黨趕出蘇北,趕進山東,而且能將他們趕到大海喝海水!”

作為攻打兩淮的最高指揮官,整編74師攻下淮陰、淮安后,李延年也樂不可支,他對國民黨的中央社說:“有10個74師就可以統一全中國!”

而一封封祝捷電報更像一枚枚閃光的獎章碼在張靈甫的辦公桌上,讓他整天沉浸在勝利的雲霧之中。

陳毅寫了一封長達1600餘字的檢討信

兩淮陷落之後,華中野戰軍不得不放棄蘇中,轉向靠近山東的蘇北根據地。粟裕部在凄風苦雨中向北轉移,不少人把怨氣潑到了陳毅身上。

早在宿遷失利的時候,“陳毅不會打仗”的讕言就在山東野戰軍中有所傳聞;兩淮易手之後,以饒漱石為首的華中分局召開了七人批陳會議,批評陳毅“不執行毛主席集中兵力打殲滅戰的指示”。9月間,中共中央甚至一度也有派徐向前到山東負責魯南作戰的動議,有人認為這是“對陳毅在淮北仗沒打好,也有些不滿”的表示。

但陳毅畢竟具有統帥的氣度,在整編74師氣勢如虹,“山野”連戰皆北,部隊損兵、逃兵嚴重,怨聲四起之時,他敏銳地發現,在部隊士氣消沉的深處,不是怯場,而是輸得不服氣。為此,他毅然擔起了失敗的責任,於10月4日給受挫最嚴重的山東野戰軍第8師領導幹部寫了一封長達1600餘字的檢討信。

信中寫道:“由於三月來戰爭,山東野戰軍在淮北未獲連續勝利,既未完成截斷津浦的任務,內線亦未殲敵,而且喪失五個城;部隊撤退多,轉移多,疲睏勞苦;與各兄弟兵團如劉、鄧、粟、陳(賡)等比較相形見絀,因而生長失望情緒。……三月來未打好,不是部隊不好,不是師旅團不行,不是野戰軍參謀處不行,主要是我這個統帥犯了兩個錯誤:一是先打強,即不應打泗縣;一是不堅決守淮陰。如不先打強,至少69師、28師已被我消滅,我8師、9縱也不會損失過重,即損傷亦有代價;如堅守淮陰,整編74師即可能被我消滅,蔣軍不會吹牛。我應以統帥身份擔負一切,向指戰員承認這個錯誤……”

陳毅的信在部隊傳達后,對扭轉部隊失望、埋怨情緒,鼓舞士氣,起到了積極作用,但軍心還需要勝仗來支撐,沒有勝利便沒有一切。給蔣軍,特別是給驕橫不可一世的整編74師以迎頭打擊,就成了華東軍民的強烈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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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五大主力興亡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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