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的那場舞會

情人節的那場舞會

因為上班要穿制服,下班又要忙着躲起來寫寫劃劃,害得我從來就不敢買什麼衣服。偶爾有情緒到周末舞會上去亮一次相,穿件誇張一點的衣裙,便會別彆扭扭地在鏡子前面前咕老半天,再三問自己,不會有別的什麼嫌疑吧?

王林說:“喂,別老自我多情好不好?你都結婚啦,還嫌疑什麼?”

他總是很放心很坦然地放我一個人去跳舞,也不知安的什麼?我拿出全套化妝品決心狠狠地化一次妝,又把項鏈、耳環、手鏈統統披掛上,來它個環佩叮噹。

“你就不怕我做了別人的情人?”望着鏡中那個美人我一臉驕傲地問。

“情人是什麼東西?”丈夫還沉浸在世界局勢里。

“情人就是不在一起的時候老想在一起,在一起的時候老有說不完的話。”

“哦,明白了。”我只好叮叮噹噹地往外走,感覺好像個送信的。“我走了啊!”“再見情人!”他用轟我似的口氣把我打發出家門。

跳舞是我唯一的運動。跑步總讓人想起“渣滓洞”里的瘋老頭,因為操場只有巴掌大;做健美操吧王林又老擔心我會一腳踢在他那堆寶貝音響上。我只有“離家出走”了。舞場地兒大,我跳“花步探戈”把腿伸得老長也沒人攔着我。王林總是不來看看我的舞姿,人家排隊等着請我跳舞的人多得都快打起來了。總是懷疑自己干錯了行。要是把筆扔了不寫作,沒準也能成一“星”吶。

我的舞伴很多,總沒有固定的,大家都是熟人,也沒有太多的講究。我覺得我的舞步都快讓亂七八糟的人給帶壞了,這個上來這樣跳,那個上來那樣走。老實說,我倒不憋着勁兒想遇個多麼蓋世的情人,一心想找個好舞伴倒是真的。

他是個中年人,在我眼裏屬“成熟型”的。個子中等,舞步穩穩的,花樣做得特別棒。他第一次請我,就說“感覺真好”,說得我有點臉紅心跳。後面幾支曲子音樂一響他就趕在別人前面請我,很有點捷足先登的味道。我們跳舞的時候就上下翻飛做那些令人眼花緣亂的“花兒”,跳慢舞的時候就聊天。他說他喜歡文學,我說我也喜歡文學;他說他喜歡徐志摩的詩,我說我也是。不一會兒就成了老熟人了。散場的時候,他溫柔地問我,用不用他送我,我瞪大眼睛說:“送我?我一溜小跑就可以到家了,我住得很近的。”說著就開始“預備跑”,舞伴一把捉住我的胳膊,“我還是送你吧,我有車。”

“現在不用你陪我跳舞啦!”回到家我向王林莊嚴地宣佈,“我有舞伴了,跳得可棒呢。”

“是嘛,那就替我謝謝那人吧。”

王林打電視看夜間的新聞節目。他這種不痛不癢的態度最氣人,也不會吃個酷什麼的有所表示,要是別的丈夫早就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我和“舞伴”開始雙入雙出,成為“紫水晶”最引人注目的一對兒。“舞伴”帶舞,總有那麼一種深情款款地風度。並且,他從不請別的女孩跳舞。

一天,在一支柔情蜜意的舞曲里,“舞伴”忽然低下頭來問我:“可以問問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說;“我叫趙凝。”

“啊,趙凝?你是不是寫過一篇愛情小說叫《芍園小屋》?”我立刻不好意思的謙虛道:“寫着玩的。”

舞伴慢慢滑動着腳步說道:“你舞跳得這麼好,想不到還是個才女呢。”

我不知道他這話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才女”應該什麼樣?心裏感覺有些受傷。“美麗的女人上舞場,醜女人才躲在家裏寫文章。”舞伴那驚怪的眼神分明這樣講。

“唉呀,我以後再也不去跳舞了。”回到家便把跳舞穿的那條長裙脫下來揉成團扔得老遠。

“怎麼啦?跟你那個特棒的舞伴吵架了嗎?”丈夫興災樂禍地問我。

“別理我,煩着呢!”我決心“戒舞”了。我倒要讓他們瞧瞧,好女人是怎麼寫出好文章的。一頭扎進小書房,找出筆墨紙張,立刻擬了一個中篇的小說提綱,正給女主角起名呢,王林嘟嘟敲着門嚷:“你回來了,我倒要出去一趟。”

回頭一看,見他領帶扎得人模人樣,就問:“這麼晚了,上哪兒?”

“晚嗎?才8點多呀!我去去就回,12點鐘再見。”

“你打算玩通宵嗎?不是跟哪個女孩約會吧……”再回頭時,王林早就沒影了。樓下的自行車鈴一串脆響。

一個月來我寫得天昏地暗,早就忘了外面的世界。有一天吃飯王林說起“紫水晶”,我倒以為他在說鑽石。王林這些日子顯得很神秘,隔三差五就得出去一回,而且穿得跟相親似的,又筆挺又漂亮。“情人節”的日子就要到了,男人們都顯得比往常要忙。

“情人節”那天上午,我意外地收到三枝紅玫瑰。是一個梳短頭髮的送花小姐送來的。我接過花激動了老半天,卻想不到送花人是誰。王林就在一旁經驗十足地提醒我道,看看花面那張卡。卡上的話神秘得好像特務接頭暗號:“晚8點紫水晶見。”

“嘖嘖,紅玫瑰!一定是你那位大舞伴送來的吧?”王林話里有活地說。

“不會吧?”

“別不好意思承認。”

“那我把花扔了啊?”

“喜歡就插上吧。”王林遞給我一隻白瓷花瓶。

晚飯後我開始梳妝打扮,我一定要去會一會那位神秘的送花人。“王林,跟我一起去吧。”我把一串項鏈掛在脖子上。

“那多不合適呀,再說,我還有事呢。”他也打了領帶正準備出門。這傢伙,“情人節”還有事。

“可不可以問一問你去哪裏?”我不得不問。

“暫時保密。”丈夫正人君子似地回答。

好久沒到“紫水晶”來跳舞了,我的那個有輛豪華轎車的“鐵舞伴”已經不見了。此刻我真想見到他,問問他送花人是誰。

我正懶懶地坐在座位上喝雪碧,有位英俊小伙目光堅定地向我走來。他,身材很高,舉止很帥,身上有一種壓倒一切的男人氣慨。在一支西班牙探戈舞曲里,他毅然決然伸出手臂:“請——”

我站起身來面帶微笑,對他小聲說道:“王林,別出洋相,這是探戈,很難跳的。”

我真怕這麼帥的小伙當眾把我絆倒。王林卻出我意料地來了個“起步”,動作十分老到,可以說是技藝精湛。

“天哪,你這一手是跟誰學的?”

“當然是一個女的——老師,”他拖長了聲音告訴我,“這個月我進了一個舞蹈高級班。”

“高級班”果然身手不凡,我已被他帶得暈頭轉向,他跳得好極了。“現在知道紅玫瑰是誰送的了吧?”丈夫深情地望着我。

我說:“知道了,知道了。”

我們相互依偎着穿過“情人節”的大街小巷,見到許多美麗的男孩和女孩。推開家門,滿室花香。是那三朵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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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睛的聖誕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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