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2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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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曉晨回來的那一天,我終於下了決心,給姚晶晶打了電話,約了時間取我落在她那裏的身份證,地點是一個飯館,姚晶晶也真是無聊,竟答應了我,算我運氣。
袁曉晨在上飛機前,給我打了電話,叫我去公司接她,然後跟我談一談,我說我的時間無法確定,還是電話聯繫吧,隨後,我出發了,見到姚晶晶后,關掉電話,讓袁曉晨心裏七上八下去吧。
與姚晶晶在一起,令我心理平衡,因為這平衡,我想我不由得對她產生了一點感激之情,這感激之情在轉瞬之間便形成一種牢靠的好感,因為這好感,我討好她,設法讓她高興,現在,我們在一個意大利餐廳,喝着咖啡,閑聊着,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發現她出奇的可愛,那是一種以前我沒有注意到的可愛,善解人意,輕鬆而不使人緊張,姚晶晶有一張小狐狸臉,白襯衫系在牛仔褲里,用寬皮帶扎住,長腿伸得老遠,說話時總是帶着笑意,與她面對着閑話,我只是突然在一剎那間會產生一種痛苦,那就是想着袁曉晨也能像姚晶晶一樣,與別的男子閑聊、調情,但這種痛苦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容易被談話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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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話短說,總之,運氣在關鍵時刻偏向了我這一邊,那一晚,我發揮良好,贏得了姚晶晶的好感,我送姚晶晶回家時才晚上九點,那時我們都很清醒,一種錯覺竟叫我認為我正與姚晶晶開始一種新的關係,這種錯覺感染了姚晶晶,總之,為了逃避難受,在那一晚,我儘管心思恍惚,但還是移情成功,雖然沒有與姚晶晶亂搞,但也柔情蜜意地睡了一夜,並且決定以後開始來往,事實上,姚晶晶那時還有一個關係不很穩定的男友,卻被我給說服了,打算第二天與男友談一談分手,這一切,發生得蒼促而荒唐,第二天早晨,我送姚晶晶上班時還感到有點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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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幹什麼去了?”我一進門,就聽到客廳里傳來袁曉晨的問話聲。
我走進客廳,只見袁曉晨坐在沙發上,臉色憔悴不堪,行李放在地上,房間裏的一切一動未動,與我走的時候一樣,我的惡意在一剎那得到了充分的滿足,我知道她痛苦,與
我經歷的一樣,並且,也許還有過之而不無及。
“你真想知道?”我惦量着自己手中的彈藥,盤算着何時發出致命的一擊。
她想了想,堅定地點點頭:“想。”
“我會姚晶晶去了。”在一種等不及的狀態下,我竟然脫口而出。
袁曉晨一愣,我想也許是這麼直接的話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站起來,倒了一杯水,卻放在自己夠不着的地方了:“怎麼會的?花了多少錢?”
“吃了一頓飯,花了三百。”
“然後呢?”
“然後和她一起去看演出,沒花錢。”我順嘴胡編。
“然後呢?”
“然後送她回家。”
“然後呢?”
“然後她沒送我回來。”
她一敲桌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話的意思你知道。”
“細節!說細節!”
“你想聽什麼,直接問好啦,我哪兒記得那麼多?”
“你操沒操她?”袁曉晨充滿血絲的眼睛像要炸裂般地瞪圓了。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但在出聲的一瞬間,我意識到這個回答是十分重要的,並且,很可能會讓我後悔,於是收住了。
我抬眼望她,她還在盯着我看。
“問這個幹什麼?”
“隨便問問。”她笑着說,“我希望你也隨便答答,自然一點嘛。”
我也做出很隨便的樣子,輕鬆地說:“我們聊了一整夜,聊些話劇什麼的,直到今天早晨,我對她說,我女朋友一定在痴痴地等我呢,我得走了。”
她揚了揚眉毛:“真的?”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她的這個表情特別地不自然,但我沒有對此多想,而是順着我早已設好的語勢突然提高聲調,笑着說道:“你覺得這可能嗎?”
頓時,她的臉紅了,牙齒緊咬,手也攥成了拳頭。
我的目的達到了!她甚至不敢再問下去。忽然,她站起來,跌跌撞撞跑向洗手間,“咣當”一聲關上門,隨即在裏面傳出沖水的聲音,我知道,她在哭泣,甚至哭得極其厲害,一絲快感湧上我的心頭,這下,她與她的舊情人睡覺的事兒可算是讓我好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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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窗帘終於被拉開了,再也沒有什麼煙霧了,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是賭徒攤牌的時刻,我和袁曉晨就是賭徒,妄想着用一段為生活奔波的時間去賭一賭感情上的快樂,在愚蠢的幻想里,這種快樂應屬於每一個人,可惜生活里沒有“應該”,只有“如此”。
一整天,我們都在相互攻擊盤問,刺傷對方,保護自己,儘管雙方的自尊心在事實面前已消失殆盡,但憑一種好勝的虛榮,我們仍舌劍唇腔,務必使自己佔到優勢,我們甚至說到了往後幾天,如何去租一套房子,讓她搬出去,到了晚上,我們已說得筋疲力竭,一種合解的氣氛出現了。”我就是太好強了,愛情事業都想要,”袁曉晨低頭做自我總結,“看來不太可能。”
我想配合著她說,“我就是太混了,不想負責任。”但話到嘴邊,卻沒有出口,只是坐在她身邊,一支支地抽煙。
“你瞧,我現在還離不開你,我試過,但不行,心裏難受,算了,再緩一緩,我們就這樣湊合著吧,你說呢?”袁曉晨沮喪地抬起臉來問我。
我點點頭,拉住她的手,搖了搖才鬆開,她對我笑一笑:“想不想喝杯我煮的咖啡?”
她站起來,走到廚房,當她的腳步消失之後,我拿起電話,打給姚晶晶:“喂,今天我沒空。”
“我知道,電話打了好幾個你都不接,可是,你都答應我了,我剛剛跟我男朋友談過分手,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我今天要見你,我想你。”我聽到姚晶晶用昨天使用過的腔調對我說,可見她熱情絲毫未減。
“那麼,晚上九點以後再聯繫吧,我現在沒法出來。”我低聲說。掛上這個電話,我想,我的缺德腦袋得在喝完袁曉晨煮的咖啡後轉起來,去想一想擺脫她的辦法了。
晚上十點,我和袁曉晨吃了一頓速凍餃子,我們已累得說不出什麼話來,尤其是袁曉晨,她昨夜因等我一夜未睡,白天假也沒請,曠工一天與我乘蛇騰霧地激戰,現在面如土灰,抬抬胳膊的勁兒都沒了,我們就雙雙坐在沙發里,仰頭盯着電視屏幕看球賽,我越看越煩,電視裏噪雜的叫喊聲連成一片,我的腦袋嗡嗡作響,就像發瘋前的一剎那,叫人受不了,忽然,手機在桌子上震動了一下,我站起來看,原來是姚晶晶發過來的信息:“我在Q,我想你過來。”
我知道,Q是一家新開的酒吧,位於朝陽公園西門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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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機放回桌上,重新坐到袁曉晨身邊,卻不料袁曉晨“霍”地站起,一下衝到桌前,拿起我的手機,片刻,她像瘋了一樣站在我面前。
“有個不要臉的騷逼在Q等你呢,還不去?”
我看了她一眼,沒回答。
“去啊,你倒是去啊!”她高聲叫了起來。
“誰讓你看我的手機了?”我低聲問。
“啪”地一下,我的手機重重地摔在地上,碎了,接着就是袁曉晨的叫聲:“對不起,我不小心摔壞了,我賠你一個新的,好點的!”
說罷,她跑到自己的小包邊上,從裏面拿出錢包,走到我面前,從錢包里掏出三四千塊錢,沒頭沒腦地扔到我的臉上,一時間,我渾身上下滿是一張張的紙幣。
我站起來,冷冷地看着她。
“走啊!”她叫道,“滾蛋!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
“有完沒完啊你?”
“你有完沒完啊——你有完沒完?”她簡直就是嚎叫。
我向門外走去。
“我殺了你!”我聽到背後傳來袁曉晨的尖叫,出於一種直覺,我往前緊走兩步,拉開門,走了出去,在關上門的那一刻,背後傳來一聲巨響,十有八九是袁曉晨把一隻玻璃杯摔碎在門上了,還好,沒有摔到我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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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Q,一推門,姚晶晶正往外走,我們差一點撞上。
“怎麼也不打個電話?”她問,“我等了你半天,正要走。”
“我電話讓袁曉晨摔壞了。”
“怎麼了?”
“她看了你發給我的信息。”
姚晶晶就怔在門口,不知所措。
“另找一地兒吧,沒準兒她會跟過來。”我說,一把拉住姚晶晶,上了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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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着車,與姚晶晶漫無目的地在街上兜風。
“這包兒還是我和袁曉晨一起買的呢。”姚晶晶抱着手裏的雙肩背說。
“你男友怎麼說?”我打斷她。
“我男友沒說什麼。”
“噢。”
“那人挺好的,勸我多考慮考慮。”
“還說了什麼?”
“他說他以後要自己承包工程,多掙點錢,他有點自卑,老覺得自己掙得少,管不住我。”
“你呢?”
“我有什麼好說的。”姚晶晶靠着我,唉聲嘆氣。
路過東單的一個冷飲店,姚晶晶說渴了,我們停了車,進去喝冷飲,剛叫了兩份珍珠奶茶,姚晶晶的手機就響起來了,她看了一眼,推給我:“袁曉晨的。”
我接了電話,袁曉晨倒乾脆:“我要跟姚晶晶說話!”
我捂着聽筒:“她找你。”
姚晶晶搖搖頭,一指洗手間,我只好說:“她去洗手間了,一會兒吧。”
“把電話給她,我有話對她說。”袁曉晨堅定地說。
我把電話遞給姚晶晶,姚晶晶吐一吐舌頭,一下子把電話掛掉了。
片刻,電話又頑強地響了起來。
我接了電話,袁曉晨在電話那一頭氣急敗壞地問:“你憑什麼掛我電話?”
“你還摔我電話呢。”我回答,“有什麼事兒直說吧。”
“她那麼不要臉,你還護着她,看來你們倆關係夠鐵的。”袁曉晨用諷刺的口氣說,不過在我聽來,她已是慌不擇路,胡說一氣了。
“該鐵鐵我們的,你有什麼意見嗎?”
“祝你們打炮愉快,也祝我自己。”袁曉晨“啪”地掛了電話。
“她怎麼說?罵我沒有?”姚晶晶問。
我搖搖頭,沒說話,但心裏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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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奶茶送來了,我和姚晶晶一人一杯,用吸管喝,我們倆面面相覷,不知說些什麼。
奶茶喝完了,姚晶晶嘆口氣,說:“她一定恨死我了。”
我不知該說什麼,就坐在那裏發愣。
一會兒,姚晶晶說:“你還是回去吧,這麼著太彆扭了。”
我想一想,也無計可施,於是點點頭,我們站起來,一起走到門口結賬。
出了門,姚晶晶拉拉我,說:“咱們倆的事兒先放一放,我覺得不太對。”
我說:“我送你回家吧。”
姚晶晶說:“我打車,再見了。”
說罷,就像逃走似的,頭也不回地跑到路邊,伸手攔住一輛出租車,鑽進車裏,眨眼間就不見了。
我重新回到汽車裏,發現姚晶晶的背包還落在我的前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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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車回家,情緒沮喪,一進門,出乎意料,袁曉晨竟沒有走,她還坐在沙發上,音響里傳出一首傷感的日本歌兒,而她,穿着一身出門穿的漂亮衣服,對着鏡子,在歌聲中用眉筆畫眉毛。
她抬眼看到我,也有點意外,為了掩飾一種複雜的情感,就故意跟着音響一起哼哼。
“可以呀,會唱日本歌了,夠有情調的。”我說。
她白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哼哼着,把眉筆、睫毛夾等小工具收拾好,我發現燈光下,她顯得妖媚而亮麗。
“這麼快,後備箱裏乾的吧?”她冷冷地問。
我沒理她,給自己倒了杯水。
袁曉晨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起電話,用英語說了句:“我馬上下樓。”然後就掛了。
不用問,是她前男友把車開到樓下接她。
我端着水,走向書房,她一把攔住我:“你覺得我這身兒打扮怎麼樣?”
“出台夠使了。”我說。
“四萬港幣,誰出台捨得穿這麼貴?”袁曉晨在我面前轉了一個圈,惡意地笑着說。
“傻逼。”我回敬了一句,走向書房。
袁曉晨再一次一把拉住我:“別走啊,我還有話說呢。”
我眼睛看着別處:“說吧。”
她忽然一把抱住我,仰着頭,盯着我,一字一頓地問:“你愛我嗎?”
“不愛你,不愛你,我就是不愛你。”
“那你就只是想跟我睡覺?”
“對。”
“除了睡覺以外,你對我從來就沒有過別的感覺?”
“是。”
“我最後問你一次,從認識到現在,你愛沒愛過我,哪怕只是一秒鐘?”
“沒有沒有沒有——這下你死心吧?”
她瘋狂地盯着我,喘着粗氣,眼睛瞪得大大的,從未有過的大,像看着一個陌生人,我相信,如果此刻她手裏有把手槍,那麼她定會毫不猶豫地向我開火,直到把子彈射完。
“還有什麼問題嗎?”我問她。
她後退兩步,坐在沙發里,一言不發,神經質地用手揪着自己的長發,我走進書房,聽到她默默走到門邊,拉開門,走了出去,最後是一聲輕輕的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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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我心情沉重,忽然感到飢餓,打開冰箱,裏面空空如也,連方便麵都沒剩一包,於是下了樓,開着車到東直門,找了一家小飯館,點了一鍋水煮魚,10隻麻辣龍蝦,10隻香辣蟹,一份煮花生米,又要了一瓶可樂,一個人在那裏狼吞虎咽地吃,並且,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吃上,好讓自己覺得舒服點,我把所有的菜都吃了個一乾二淨,仍意猶未盡,就又要了一碗面,吃了一半,一陣噁心湧上來,差點沒讓我把胃裏的東西全吐出來,我結了賬,強忍噁心,沿着東直門大街走了一段,在小煙攤上買了一包煙,就坐在街邊抽,連抽兩支后,心情好了一點,回到車裏,把車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