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軍:用輓歌告別歷史

楊志軍:用輓歌告別歷史

您之前已經出版了《藏獒》和《藏獒2》,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您為什麼要接着推出《藏獒3》呢?

楊志軍:故事沒有講完,命運還在發展,自然要接着講下去。作家構思小說,有時候是順着想,就是先想好開頭,再發展,再結束,有時候是逆者想,就是有一個結尾讓你特別激動,你的寫作就是順着時間把這個結尾合情合理地展示出來。更主要的是,寫作不是個“功夫”活,作品不是你想下功夫就能寫出來的,對我來說,主要依靠情感和情緒,你的情感還很飽滿、情緒還很激動、思想還是衝動的,你就止不住要表達出來,寫作是人表達感情、宣洩情緒、描述思想的一種方式,《藏獒》三部曲不能例外地體現了這種方式。

到《藏獒3》,藏獒故事構成了完整的三部曲,這三部描寫的重心各有哪些特點?有哪些相同和不同的地方?

楊志軍:《藏獒》中人與藏獒從疏到親,是一個良好的緣起,從殘酷到和平,從冷涼到溫暖,人性在追問中慚愧地看到了自己的缺失,又在對比中得到了獒性的補充。《藏獒2》的重點在於生命的關係和自然的平衡,也是人為的因素讓物種憤怒,戰爭爆發,生存艱難,矛盾重重。生命必須強悍壯實、勇敢堅定、鍥而不捨,才有可能活下去。我想告訴讀者,犧牲了自然,也就等於犧牲了人類自己,生命是個互相關聯的現象,沒有一種殺害會逃脫被殺和自殺,人、獒、狼的關係就是這樣。《藏獒3》是人類弱點的大暴露,有人性和沒人性都可以用合理的形式來表現,人的優勝就在於他可以在良善和殘暴之間做出選擇並對醜惡加以抵制,你放棄了對光明美好的選擇,也就等於放棄了人性。人可以是狼,也可以是藏獒,而藏獒卻永遠是藏獒。在環境突然惡劣,生活必須殘酷的時候,藏獒的天性依然不變,人卻可悲地背叛了藏獒,他們對藏獒的驅使,是魔鬼的驅使,不是上帝的驅使。我尊重歷史和膜拜環境,當這種歷史和環境需要用人、獒、狼的戰爭讓我們刻骨銘心時,我的疼痛就在於我別無選擇地寫出了流淚淌血的必然結果。我會永遠讚美忠誠和勇敢、道義和良知,但有時是哭着讚美。在《藏獒3》裏,草原上的人、獒、狼都參加了“文革”、“武鬥”,人、獒、狼都做出了巨大犧牲,可就是不明白它們為什麼要有犧牲。歷史是殘酷的,我寫《藏獒3》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我們記住歷史,而是為了告別歷史。任何一種告別都可能伴隨着慘痛,尤其是用輓歌的形式告別藏獒、告別草原。

《藏獒》前兩部都取得了良好的銷售業績,但中國有句老話:“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三”似乎是衰落之勢。而令人驚訝的是,《藏獒3》(終結版)出版后,立刻引起了廣泛關注,非但沒衰,反倒呈現出“雄起”之狀。您對《藏獒3》的暢銷有信心嗎?

楊志軍:沒有作家不希望自己的作品暢銷,但這要交給讀者和時間,談不上信心,只是希望,如果它暢銷或常銷,當然是好事。“再而衰三而竭”有時並不一定表現在作品上,更重要的是讀者的興趣。不是一次性出版的“三部曲”作品,讓讀者越來越有興趣是很難的。《藏獒》《藏獒2》《藏獒3》雖然是分開出版的,但故事連貫、形象統一、前後呼應,其實是一部作品的上中下。

您之前已經有了《藏獒》和《藏獒2》寫作的成功經驗,《藏獒3》在寫作手法和故事內容上有重複嗎?

楊志軍:《藏獒3》的初稿是26萬字,二稿是34萬字,三稿改到37萬字,四稿是33萬字,最後定稿是27萬。這樣改來改去,就是為了不重複,有新意,對得起讀者的期待,至於做到了沒有,那要看讀者怎麼評價。什麼事情都是越有經驗越好,唯獨創作不然,經驗越少越有可能寫出好作品。對一個作家來說,要緊的不是記住經驗,而是拋棄經驗,從零開始。

這本小說的封面上赫然寫着“終結版”三個字,就是說這是你最後一本藏獒小說了,您為什麼決定就此結束藏獒故事?您以後還會接着寫和藏獒有關的故事嗎?

楊志軍:三部曲是最初的想法,終於完成,結束是很自然的,即使我肚子裏還有藏獒的故事,那也不能寫了。感情已經告別,再寫就沒勁了。

您的藏獒系列小說出版后,獲得了各類獎項,尤其是《藏獒》還獲得了“全國五個一工程獎”。《藏獒》出版前後,您的生活發生了哪些改變?您是如何面對這些獎項的?

楊志軍:我的生活沒有變化,平凡的姿態、平淡的對待、平和的往來、平靜的存在,這是我一貫的做法。

聽說你每年都會去藏區,現在藏區那裏的藏獒生存狀態是什麼樣子的?

楊志軍:不管藏區的藏獒還是進入都市的藏獒,跟人是一樣的:生活越來越好了,身體越來越差了,能力越來越低了,感情越來越淡了。藏獒真的已經遠去,我想通過“藏獒三部曲”給它們立一塊碑,然後就是憑弔和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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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3(終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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