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是我誘惑了海倫還是海倫誘惑了我?
此時的天涯常客已經帶着海倫回到自己的家。大約是過分激動的緣故,剛才駛進小區的時候,車子還差點撞在欄杆上。
天涯常客居住的這個小區叫方卉園,雖然佔地面積蠻大,但由於建設得比較早,所以與一些後來居上的花園相比,算不上所謂的“高尚小區”,但它偏偏跟旁邊后建的那個以高層為主的高尚小區同屬於一個物業公司管理,於是,本小區的保安在管理方式上也執行旁邊那個所謂高尚小區的相同標準,業主的車子駛進小區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個動作不是按下開關打開活動欄杆,而是先敬禮。天涯常客是這裏的真正業主,不是租房戶,所以比較注意影響,除了阿力寶之外,還從來沒有帶過其他女人回來,那天有海倫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很顯眼,所以天涯常客就有點心虛,就想快速通過小區大門,避免讓人看見他帶一個女孩回來,可保安偏偏要先敬禮然後再開門,這樣,天涯常客的小車子就不得不停下,但是他又實在不想在那個人流集中的地方停下,一猶豫,就差點撞在欄杆上。
一點小小的挫折並沒有影響兩個人的情緒,相反,還讓天涯常客從過分激動的情緒當中穩定下來,更加從容。此時,他已經按海倫的要求躺在了床上,等待着海倫為他做面部護理。但是他沒有全聽海倫的,而是留了一個心眼,故意沒有睡在腳頭,仍然把頭朝平常睡覺的這邊。這邊靠牆,如此,海倫在做護理的時候,就只能跟他面對面,貼得更近。
海倫顯然已經具備了當今職業銷售人員的專業素質,天涯常客要睡靠牆的那頭,她就同意他睡那頭,並且她肯定是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在靠牆的這頭,照樣可以為天涯常客做面部護理。
海倫徵得天涯常客的同意,使用了天涯常客家裏的部分器皿,比如小碗和小盆什麼的。先把盆洗乾淨,然後在裏面盛些熱水,取出她自己小包里的一個小瓶子,往熱水裏兌了一點藥水,再從小包里取出一種經水不散的面巾紙,在水裏蘸濕,輕輕擠一下,把多餘的水擠掉,然後幫天涯常客擦臉。擦得很輕柔,也很仔細,比如在擦眉毛的時候,不像天涯常客自己洗臉的時候那樣眉毛鬍子一把擦,而是輕輕地順着眉毛的長勢從眉心往外擦,生怕把某一根眉毛折斷的樣子。
天涯常客臉紅了。不知道是被海倫擦臉擦紅的,還是心理作用鬧紅的。事實上,一進家,天涯常客就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不對,應該說在客家菜館說到要來家裏做護理的時候,天涯常客的心跳就已經開始加速,但那時候沒有現在這麼明顯,因為天涯常客到底不年輕了,知道不到手的東西就不能算自己的東西,好比一篇小說已經通過三審了,應該是肯定發表了,要是以前,天涯常客就會在文友面前故意裝着不經意輕描淡寫地炫耀了,但是現在他不會這樣做,因為現在他知道,即使三審通過了,也不一定就肯定發表,所以,當時在客家菜館說好要來家裏的時候,天涯常客還沒敢高興得太早,還擔心在上車的那一刻,海倫會突然找出一個理由說“改日吧”,而海倫一旦說“改日”,那就好比北韓說“暫停”六方會談,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馬月了,所以,只有進入家裏之後,天涯常客的心跳才正式提速。
天涯常客忍着。剛才進門的時候是小忍,現在躺在床上接受海倫的洗禮是大忍,好在此時海倫的肌膚還沒有直接接觸天涯常客的肌膚,還給天涯常客有想像的空間,想像着等一會兒海倫用自己的手內掌沿天涯常客的鼻樑向兩側輕輕地撫摩過去的時候,會是怎麼樣一種美妙的感覺。所以,儘管大忍,但還能忍得住。
接下來就要進行實際操作了。
海倫這時候已經側身坐在了床上,雖然隔着倆人並不算薄的衣服,但天涯常客仍然能感覺到她身上的體溫。海倫這種姿勢讓天涯常客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道阿力寶在自己的身邊這樣坐過?沒有。那麼第一任老婆呢?天涯常客想了想,也沒有。那怎麼會有似曾經歷的感覺呢?天涯常客努力想了想,還真想起來了。是母親,是他小時候生病的時候,母親給他喂葯的時候,這樣在他身邊坐過。看來,《隨風飄蕩》的作者肖雙紅說得對,任何似曾相識都不是無中生有。
海倫開始往天涯常客的臉上點東西,給天涯常客的感覺是點小時候用的雪花膏,涼涼的,還微微有點癢的感覺。這種輕微的涼和癢讓天涯常客感覺蠻舒服。
海倫開始在天涯常客的臉上撫摩,準確地說是為他臉上塗化學品,但由於塗抹得輕柔仔細,感覺就是撫摩。
海倫在做這樣的操作的時候,跟天涯常客挨得就很近,假如說剛才天涯常客還只是右腰外側能感受到海倫身上的體溫的話,那麼現在有這種感受的部位就非常多,不僅海倫的一隻乳房一下一下幾乎點擊他的胸膛,而且從海倫口腔中呼出的熱氣也一陣一陣地侵蝕着天涯常客臉龐,甚至侵蝕過臉龐之後,還進一步入侵天涯常客的呼吸道,以至於他能清楚地辨別出那是來自海倫體內的味道。
不知道是想躲避還是想進一步享受,天涯常客努力想閉上自己的眼睛,但又捨不得。費了很大的勁,終於閉上了。至少是微微閉上了。但是,閉上之後,並沒有減輕心中的涌動,相反,還馬上產生了幻覺。幻覺中海倫並不是在為他做面部護理,而是在跟他親吻,並且伴隨着海倫手掌在他臉上的輕輕劃過和呼出的氣體在他面部的一陣陣侵蝕,給天涯常客的感覺這就是在親熱了。天涯常客大腦暫時缺氧,指揮失靈,一下子沒有控制住肢體,突然,他雙手一拽,把海倫的臉接貼到了自己的臉上。後來,在那件事情發生很長時間之後,天涯常客每當回憶起那晚上的細節,他都在心裏為自己開脫,開脫成並不是他主動,而是海倫自己主動的,否則不會那麼巧,正好就是海倫的嘴唇壓在他的嘴唇上,並且當他一張開嘴的時候,海倫的舌頭立刻就頂了進來,如果不是她主動的,難道還是天涯常客把她的舌頭拽過來的?如果是天涯常客拽的,那麼是拿什麼拽的呢?天涯常客總不能把手伸到海倫的嘴巴裏面吧?所以,他相信,一定是海倫主動的。
不知道是海倫自己主動的緣故,還是天涯常客饑渴了很長時間的緣故,總之,那是天涯常客感覺最猛的一次,真有一種要把海倫全部吞下的兇猛,或者是自己被海倫全部吞進去的渴望。兩個人是怎麼退掉衣服的細節天涯常客已經記不清楚了,因為當時他好像一直保持那麼微微閉上眼睛的狀態,所以沒有看清楚。既然沒有看清楚,當然也就記不清楚。但是,他們肯定是脫掉衣服了。不脫衣服,他怎麼能感受到海倫的燙?不僅身體表面的皮膚燙,而且身體內部更燙。一種火熱的燙。事實上,天涯常客從來就沒有經歷過這麼燙,他也從來就沒有想到過女人那裏面還能那麼燙。但他那天確實是感受到了那麼燙。天涯常客後來猜想,是不是那段時間自己經受了太多的冷,所以才感受到對方的燙?大約是由於太燙,所以,第一次很快就結束了。儘管天涯常客非常不情願結束,非常希望繼續享受那種從未經歷過的燙,但是,他控制不了局勢,就像頭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而未經許可就把海倫的嘴唇拉到自己的嘴唇上一樣,現在他同樣沒有徵的海倫的認同,就擅自提前結束了。他因此感到沮喪。幸好沒有經過多長時間,雄風再起,並且這次持續很長時間,任天涯常客一次又一次地想把自己的整個身體融進海倫的體內,儘管事實上他沒有把整個人體送進海倫的體內,但至少讓自己身體的某一個部位最大限度地進入了海倫的體內,而且每次似乎都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試圖深入一點,再深入一點,雖然實際上可能並沒有再深入多少,但是給海倫的感覺一定是真深入了不少,要不然,她怎麼會那樣歇斯底里地死勁吼叫呢?那是一種特殊的吼叫,跟任何一部電影或電視上面演義的吼叫都不一樣,但天涯常客對這種吼叫並不陌生,他似乎聽過。在哪裏聽過呢?認真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是當年在建設兵團看食堂炊事員殺豬的時候聽過。那時候他聽這種聲音很震撼,覺得人類太殘忍,今天他聽類似的聲音卻很興奮,感覺自己異常威猛。他不知道自己是進化了還是退化了。
然而,任何好景都是不長的,因為好到極致就必然走向回歸。天涯常客是學科技情報的,這個專業很吃虧,既要求中文好外文好還要求數理化好,所以他學過高等數學和大學物理,知道任何曲線到達頂點之後都必須要向下運行。大約是那天的感覺太好了,好過分了,所以,雖然持續了不短的時間,但是從總體上說,整個經歷留給天涯常客的美好時光格外的短暫,以至於他後來跟朋友說,他花在甩掉海倫的時間和精力遠遠大於他為了得到海倫所消耗的時間和精力。事實上,天涯常客和海倫之間真正的經歷也就是那麼一次,因為那一次的經歷剛剛結束,天涯常客立刻就產生了厭惡感,並且這種厭惡感跟一個小時之前的渴望感一樣強烈。
那天他們結束后,準確地說是第二次碰撞結束后,餘興未盡,又一起鑽進衛生間共同洗澡,誰知道就是這個洗澡,讓天涯常客對海倫產生了厭惡。難道真的像有些人說的那樣,男人對女人的感覺如果來得快,那麼去得也一定快?
海倫瘦。瘦不是缺點,不是有那麼多的男人喜歡瘦女人嗎?天涯常客也不例外。事實上,在沒有看清楚海倫的完整身體之前,天涯常客喜歡女人瘦。說實話,天涯常客對阿力寶外表不滿意的地方就是阿力寶有點胖。大約正是阿力寶有點胖,所以天涯常客就隱隱約約地喜歡瘦,甚至常常幻想着與一個瘦女人做愛時候的樣子。在天涯常客這些幻想當中,以為瘦女人那裏面一定比胖女人緊,因為瘦就表示小,小當然就緊,要不然商店裏面為什麼要賣“縮得妙”?所以,天涯常客想像着跟瘦女人做愛的時候一定能得到一種更充實的滿足。但是,那天跟海倫做愛的時候,天涯常客根本就沒有感受到海倫是不是更“充實”一些,只是感受更燙一些,或許正是因為燙而讓他忽視“充實”了,但不管怎麼說,海倫給天涯常客的實際感受跟他以前對瘦女人的性幻想不是一回事。問題還不在這裏,問題在於他們雙雙鑽進衛生間洗澡的時候,天涯常客看清楚了海倫的全貌。這一看不要緊,當場就讓天涯常客產生了厭惡感,強烈的厭惡感。
或許天涯常客確實喜歡瘦一點的女人,比如像香港演員舒琪的那種瘦,但不是像海倫這種瘦。天涯常客在與海倫共同洗浴的時候才發現,由於太瘦,瘦得沒有章法了。天涯常客清楚地發現,海倫的大腿上幾乎是沒有肉的,這樣,就導致了三個問題。第一,膝蓋顯得異常的大,大得不成比例,難看;第二,屁股上沒有肉,是癟下去的,就像死人骷髏的臉一樣,更難看;第三,小肚子裏面的腸子沒有瘦掉,所以,小肚子的周圍平坦,但中心突出,像突然鼓起來的山包,並且脹得厲害,像能看見裏面的腸子一樣,噁心了。三管齊下,天涯常客就產生了厭惡,強烈的厭惡,感覺剛才是跟一個醜陋的老太太做了那種事情一樣。於是,天涯常客像內急了似的,咬緊嘴巴,慌慌張張地擦了一把,趕緊穿衣服,逃離。
但是,這是他自己的家,往哪裏逃?
海倫對天涯常客心理的突然變化並不知曉,她還沉浸在剛才喜悅之中,還在發嗲。見天涯常客提前出衛生間了,不甘心,一會兒問:天涯大哥,你在幹什麼呢?怎麼不說話了?一會兒說:哎呀,你幫我找一雙拖鞋吧,要不然我怎麼擦腳呀?最讓天涯常客心驚肉跳的是,她竟然問:你這裏有沒有睡衣呀?沒有睡衣我穿什麼呀?
天涯常客有一聲沒一聲地應付着。想着怎麼樣才能儘管擺脫這個已經讓他噁心的女人。不是以後才擺脫,而是今天晚上就要擺脫,現在就要擺脫。但是,海倫是那麼容易擺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