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跡斑斑的風衣

第22章 血跡斑斑的風衣

孟青不知道她上輩子是不是和這條大黃狗有仇,她只不過是多看了它幾眼,它就發瘋似的向她撲過來,沒命地追着她咬。這條大黃狗個頭兒如一頭小牛,牙齒又十分鋒利,最要命的是孟青怎麼端詳它怎麼像條瘋狗,一想到被瘋狗咬傷的種種後果,孟青就嚇得憋足了勁撒腿猛跑。

李石遠遠看到一個姑娘在拚命地跑,她後面有四五個男人在沒命地追,並沒有看到和人比起來還算相對矮些的狗。李石想,到底是這個姑娘偷了那些男人東西,還是這些男人準備搶劫這個姑娘?這時他終於看見了夾在姑娘和男人中間的那條發了瘋一般的大黃狗。

狗越追越近,孟青猛然看見了前面的李石,彷彿見到了救星一般沒命地跑向李石,毫不猶豫地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裏,並迅速藏到了他的背後。大黃狗緊跟着也追到李石面前。

說也奇怪,大黃狗在李石面前突然煞住了腳,昂起頭,露出鋒利的牙齒,朝着巋然不動的李石狂怒地吼了幾聲。當它接觸到李石那犀利的目光,它的狂吼聲逐漸變成了微弱的低吟,並逐漸地往後退卻,最後乾脆夾着尾巴調頭跑掉了。也許這位“黑豹別動隊”隊長的目光中真的有黑豹的威嚴吧。

孟青看到大黃狗跑遠了,這才放心地從李石身後鑽出來,仔細地端詳起這個剛才被她用來做擋箭牌的男人。他有一頭濃密的頭髮,一個挺直的鼻子,一個剛毅的下巴,還有緊閉着的非常有個性的嘴唇,尤其是那雙像鷹隼一樣銳利的眼睛,沒有點膽識的人是絕不敢直視他的,難怪那大黃狗一到他面前就弱了聲勢。孟青覺得這個人有點面熟,但她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就在她要向她的救命恩人道謝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來——他就是上次在唐州打破了她的頭,還去醫院看過她的那個人!

“喂,怎麼是你呀?!”孟青頗感意外地指着李石,“上次被你打破了頭,這次又是你救我,我們算是扯平啦。”孟青毫無芥蒂地說。

李石這時也認出眼前這位就是在唐州被他“借”走了“桑塔納”轎車的那位姑娘。

“對不起,您認錯人啦。”李石冷冷地說。在東津李石是不可以公開自己特工身份的。為了避免麻煩,他說完轉身離去,只留下孟青一個人站在那裏發愣。

“青青,有沒有傷着?”氣喘吁吁的二禿子追上來,關切地問。

孟青望着李石離去的背影,“應該是他呀!”她自言自語。

“誰呀?”二禿子問。

“那個打過我的人。”孟青隨口答。

“打你?他不承認?”

“嗯。”

“他當然不敢承認啦!”二禿子想當然地說,對後面的四個人一擺手,“去給我扁他!”

後面的四個人立刻又去追趕李石。

“喂,你幹什麼?”孟青質問二禿子,“我還不能肯定是不是他呢!”

“管他是不是,先揍他一頓再說。”

“你渾!”孟青跺着腳,“你快讓他們給我住手!”

二禿子見孟青真的發火了,趕緊去追趕那四個打手。孟青也跟在後面追了上去,人家剛剛幫了她,現在她的人又去找人家的麻煩,讓她怎麼跟人家解釋嘛!在拐過街角的地方,孟青追上了那四個打手,只見他們抱着腿,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呻吟,卻不見李石的蹤影。孟青望着地上的四個人,笑了,她現在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剛才那個人就是在唐州打破她頭的那個特工。

孟青瞟了一眼地上的打手,問二禿子:“這些就是你給我找的保鏢?”

謝百靈掀開琴蓋,然後坐下來等着給學生上音樂課。學校馬上就要放暑假了,她正盤算着利用假期的時間去美國領事館辦簽證的事。

謝百靈要去美國留學的事在學校里還一直處於保密狀態,她害怕自己把話說得太滿,搞得滿城風雨,最後又沒有辦成,那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呀!這時一個小學生跑進來告訴她,那個捐了很多很多錢的叔叔就站在校門口,謝百靈馬上放下手裏的課本和學生一起跑了出去。

李石靠在樹上靜靜地看着那個小男孩領着謝百靈往這邊跑,和他計劃的完全一樣。這時謝百靈也看見了李石,便放慢了腳步。她想叫住那個小男孩和她在一起,但那個小男孩已經跑開去玩啦。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迎着李石的目光走了過去。

“謝謝你為孩子們捐了那麼多錢。”

“謝謝你還記得我。”李石說。

謝百靈的臉“刷”一下紅了。李石非常意外,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會臉紅的女孩子了。李石告訴她,“希望工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他捐錢只是希望能給她留個好印象,現在說明他做得沒錯,至少她還認得他。謝百靈的臉更紅啦。

“順便問一句,”李石挺直腰,“晚上一起吃飯怎麼樣?”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邀請,謝百靈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顯然她還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恰好這時上課的鈴聲響了,謝百靈如遇救星。

“我要上課了,再見。”她匆匆轉過身。

“喂,‘香格里拉’你知不知道?”

謝百靈不自覺地停下來點了點頭。

“晚上七點我在那等你。”

“我不會去的。”謝百靈說得很堅決。

“我會一直等你的。”李石說。

他知道她一定會來。她即使真的不想來,最終也一定會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等她。李石從不懷疑自己的判斷力。

謝百靈來到“香格里拉”的時候是六點五十五,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五分鐘,而她在那裏卻沒有看到李石。

“他不在。”她想。一下輕鬆了許多,但心中或多或少又有點失望,還有點委屈。“他說他會一直等的。”她撇了撇嘴。

謝百靈從“香格里拉”出來時,李石正與綽號叫小鋼炮和小肥豬的兩名特工坐在街邊烤蜆子吃。

“喂,她出來啦。”李石對兩名助手小聲說。

在李石的指點下,他倆跟上了謝百靈,等走到一條人少的偏街時,他倆追過去攔住了她。

“喂,小姐,交個朋友怎麼樣?”小鋼炮嬉皮笑臉地往跟前湊。

“哎,別走啊,大家交個朋友嘛。”小肥豬和小鋼炮一前一後夾住謝百靈。

李石站在遠處嚼着口香糖,漫不經心地看着這一切,等他覺得小鋼炮和小肥豬鬧得火候差不多了,就沖了過去,然後三拳兩腳把小鋼炮和小肥豬打跑了,而李石鼻子也讓這兩個小子給打出了血。

“你沒事吧?”謝百靈慌忙掏出手絹幫他擦鼻血。

李石告訴她,原本和那倆小子說好下手輕點,可沒想到他們說話不算數,下手居然這麼重,回去非找他們算賬不可。謝百靈聽了愣了一下,但馬上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看着李石的狼狽相,她捂着嘴巴笑得前仰後合。最後還是幫助李石止住了血。

“下次注意安排得周密些。”她笑着說。

“是,下次我一定注意。”李石回答得很中肯。

李石要請謝百靈吃飯,她說她吃過了,她就是好奇,想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話。李石說他也讓那兩個小子搞得沒心情吃飯了,那就改日吧。謝百靈要回家,李石一直把她送到了她家樓下。

“再見。”她說。

“哎,等等。”李石叫住她,“還有點事。”

“什麼事?”謝百靈轉過身。

李石一把將她抱進懷裏,對着她的唇就吻了下去。她一開始似乎想拒絕,但很快就半推半就地讓他吻了。她剛有些心動,想回應他,他卻突然鬆開她,說:“好啦,沒事了。”然後瀟洒地搖搖手,揚長而去,只留下姑娘一個人獃獃地愣在那裏。

第二天上午,剛下第一堂課,一個小學生拿了一束花和一個包裝精緻的禮品盒放到謝百靈的講桌上,說是一個叔叔送的。

“人在哪兒?”謝百靈拍了拍手上的粉筆屑問。

“在校門口。”

謝百靈跑出去,校門口一個人影也沒有。她回到教室,拿起花嗅了嗅,好香啊!她打開禮品盒,裏面是一雙高檔女式皮鞋,裏面還塞了一張用鋼筆畫的漫畫,上面有一行字:

“請脫鞋(妥協)。晚八點,情人咖啡廳見。”

在右下角畫著一隻鼻子正在流血的小綿羊,這隻小綿羊畫得太像李石啦。謝百靈手裏拿着這張漫畫,腦子裏想着李石昨天晚上的狼狽相,禁不住笑了,可她一想起他在樓下魯莽地抱住她接吻,然後揚長而去的情景,就生氣地拿起盒子扔到了桌子下面。

“流氓。不理他了!”她在心裏說。可過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把鞋拿了上來。

“他怎麼會知道我穿37碼的鞋?”她疑惑不解。

咖啡廳里的情調很不錯,李石給謝百靈講了許多有趣的事,笑得她肚子痛。李石告訴她,他除了錢之外一無所有,他現在窮得只剩下錢了。謝百靈眼中閃過一抹同情的眼光。

“你該當作家。”謝百靈建議。

“你知道現在街上為什麼流氓少了嗎?就是因為,已經有不少流氓改行去當作家了。”

謝百靈想了想,接着又是笑個不停。

“不是我說的,是一個作家說的。”

“我看你就像個作家。”

“願意交我這個像作家但不是作家的朋友嗎?”李石覺得時機已經成熟。

謝百靈沒有做聲。

“我實在要求得太多啦。”李石傷感地搖了搖頭,他知道女人是最富有同情心的,“其實今晚你肯陪我聊天,我已經很開心了……”

“我們現在不已經是朋友了嗎?”謝百靈抬起頭調皮地眨眨大眼睛。

“那麼你願意接受一個朋友送給你的禮物嗎?”李石遞過去一個包裝精緻的紙盒,“相信你穿上它會更漂亮!”

她打開看了一眼,喜不自禁地說:“真是太漂亮了!可是……”

“如果你不想讓我傷心,最好不要說‘可是’之類的話。”

“那麼,我只好收下了。”她有些難為情地收起禮品盒。但她並不知道這套時裝價值一千八百元。

“來,為我們純潔的友誼干一杯。”李石端起咖啡一飲而盡,不過他從不相信男女間會有什麼純潔的友誼。

這天夜裏,孟青又開始做噩夢了,是那個曾經做過多少次的噩夢,她掙扎、哭泣、呼喊、無助地哀求……她精疲力竭,最後用盡全身的力氣絕望地一推……然後就醒了。

孟青從床上坐起來,無力地靠在床頭,大汗淋漓地喘息了許久才漸漸平靜下來。她用睡衣的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抹去眼角的淚水,吸了吸鼻子,猛地掀開被單跳下床,從床下拖出那隻昂貴的皮箱,輕輕地平放在地毯上,打開。裏面只有一件風衣,一件帶有泥土和血跡的風衣,這是她在鳳凰山上被救時,她的救命恩人留下的惟一線索。

兩年前的夏天,孟青和她的男朋友,一個風流倜儻的才子,相約一同去鳳凰山郊遊。一個女人如果肯和一個男人單獨旅行,那麼這個女人就肯和這個男人做任何事。就是這樣一個被孟青看作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當他們在鳳凰山上遭到歹徒搶劫時,他竟會毫不猶豫地丟下她,獨自一人跑下了山!歹徒撕爛了她身上的衣服,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在她已經絕望之時,突然一團黑影從天而降,轉瞬間那三個凌辱她的男人就橫屍在地。血,濺在她的身上,濺在她的臉上,驚恐中的她甚至沒有看清那人的容貌,他就像風一樣地消失了。當她醒悟過來時,只有這件披在她身上的風衣……

孟青將風衣近似虔誠地抱在懷裏,回到床上,將頭埋在那泥土和血跡里,她就這樣又平靜地進入了夢鄉。這次她夢見了這件風衣,還夢見了李石。直到清晨醒來她還能夠清晰地記起這個夢……

孟青決定尋找這個能進到她夢裏的特工。

孟青找到唐州市國家安全局,按照李石的模樣描繪了半天,詢問有沒有這樣一個人,可對方告訴她,他們那裏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人,並告誡她,不可再對任何人提起她的汽車曾被特工“借用”這件事。孟青覺得這些人說話自相矛盾,既然連這個人都沒有,又何必擔心別人提起這件事?但唐州市國家安全局的人好像並不在乎他們說的謊言是否完美,只是一再警告孟青,要對她所經歷的那段事情絕對保密。他們還拿出一個法律小冊子威脅她說,如果她向別人泄漏了她所經歷的那件事,就要對可能造成的一切嚴重後果負責,並有可能因此而被送進監獄。孟青不信,後來問了他哥哥的律師,律師證實特工並不是在嚇唬她,他們的確有把她送進監獄的能力,因為國家有一部《國家安全法》,那上面規定:每個公民都有保守自己知曉的國家安全活動秘密的義務。

隨着時間的推移,孟青渴望再一次見到那個特工的願望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烈。一周來,那個孟青只見過兩次面——一次打破了她的頭,一次把她從惡狗口中救出來的特工,總是不斷地出現在她的夢裏、她心靈的最深處。孟青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這個人和她之間好像有着某種難以割斷的聯繫,但到底是怎樣的一種聯繫,一時很難說清楚。她從來不是一個輕易氣餒的人,決心一定要再次見到那個特工,哪怕只有幾分鐘也好。她的心中有太多的疑問需要他來證實,或許他就是她的答案?

在夜裏,可怕的噩夢依舊不時困擾着孟青:血,從那三個禽獸般的男人被切開的動脈血管中噴射出來,如一陣燦爛的紅雨,帶着濃重的血腥氣,飛濺在她赤裸的身體上……

孟青從噩夢中醒來,會不自覺地想到那個特工。她總感覺他就是把她從三個禽獸般男人的手中救出來,為她披上風衣,轉眼間又消失了的那個人,她多麼希望他真的就是那個人!如果真的是那樣,她就要將自己的全部都交付給他。

孟青發過誓,要用她一生的時間來報答這個人。他不但救了她的生命,也挽救了她作為女人的尊嚴,他甚至還為她殺掉了三個人。他像一陣風一樣出現,又像風一樣消失,她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令人難以描述的感覺,既冰冷,又讓人安全。現在她彷彿又遇到了這種感覺,就是在東津被狗追咬躲在那人背後時的那種感覺,她一定要再見到那個人。

怎麼樣才能再見到他呢?

這一天,孟青在報紙上讀到一則消息:一個軍人為救一位女青年而與一夥歹徒進行了一場殊死的搏鬥,結果女青年得救了,而這位軍人卻留下了終身的殘疾。在軍人住院期間,姑娘長伴病床前,兩人漸漸產生了感情,後來兩人結了婚。是一篇非常感人的浪漫愛情故事。

孟青想,如果是她,她也一定會嫁給這個軍人,伺候他一輩子。在這則消息的旁邊是一篇關於當今社會眾多女青年未婚先孕的批評文章。孟青讀着讀着,突然一個絕妙的計劃驀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奇怪,我以前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法子呢?”孟青喃喃自語,仰頭一笑,為自己的計劃而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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