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第二集

監獄外黃昏

劉川已經換了便衣,鍾天水陪着他,走到停車場裏他那輛沃爾沃轎車跟前,看着劉川打開車門。

鍾天水:“回家好好睡個覺吧,你辭職的事監獄要是批了,這個‘睡眠’行動也就算你作為一名警察完成的最後一項任務了,完成得挺好。”

劉川剛想進車,老鐘的話讓他重新把腰直了起來,他自嘲地說:“這個任務,很不英勇,很不壯烈,作為一名警察,我完成的最後一項任務,就是放跑一個通天要犯。”

說完,他苦笑一下。

鍾天水說:“你要真想有一個更好的結尾,那你就在監獄再多干一陣,干到年底,說不定還能評個‘人民滿意的好警察’的稱號呢,到那時候再退役,不是更好嗎。”

劉川笑笑:“算了吧,您不是說我這個任務完成得挺好嗎。那我還是見好就收吧,算不上涼嘆號,也算是個句號吧。”

劉川停頓了一下,又說:“再見鍾大。”然後鑽進了車子。

鍾天水望着劉川開車遠去。

路邊黃昏

劉川駕車經過公共汽車站時,看到剛剛下班的小珂正在等車,他把車停在路邊,放下車窗招呼小珂,小珂上了他的車子。

路上黃昏

小珂:“你就把我放在六里橋就行,不用送我到家。”

劉川:“沒事。”

小珂看看劉川沉默的臉色,問:“他們都說你昨天押解的一個犯人跑了,是嗎?”

劉川不知該怎麼回答似的,看了小珂一下,才答:“啊。”

小珂遲疑一下:“怎麼回事啊,有你責任嗎,還是賴老馮啊?”劉川:“應該說……賴我吧。犯人最後是我放……”劉川突然發覺說走嘴了,改口道:“……是我看着的。”

小珂:“笨!”

劉川因為被告戒過要嚴守秘密,所以對小珂關切的詢問只能以沉默或者懊悔的表情加以搪塞。

小珂又問:“當時武警的人沒在嗎?”

劉川不知該怎麼解釋:“犯人要大便,我就把銬子摘了,我們兩條槍,沒想到這傢伙敢跑。”

小珂說:“你們有兩條槍?笨!”

小珂的口頭語就是這個字:笨!

劉川沉默開車,不多說話,到此為止。

小珂家巷口傍晚

劉川把小珂送到此處,看着小珂下車走進巷口。劉川開走了車子。

劉川走後,小珂又從巷子裏走了出來,默默地望着劉川遠去的車子,若有所思。

監獄食堂白天

劉川打了飯,走到龐建東坐的餐桌旁坐下,劉川能感覺出在食堂里吃飯的每個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異樣。

龐建東也看看左右,湊近劉川悄悄問道:“哎,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說局裏要派調查組來,你前天押的是什麼犯人?犯人到底是怎麼跑的,到底是你的責任還是武警的責任?”

劉川無以為答。

監獄一間會議室里白天

監獄局派來的脫逃事件調查組正與劉川談話,遣送科長老鍾也在場。

調查組幹部:“我們知道你就要退役了,但這件事並不是晚節不保的問題,首先是要把事實查清的問題。”

劉川說:“這個事監獄大會小會不知道批了我多少次了,我也寫了三份檢查了,過程我都說清了,你們還要……”

調查組幹部打斷他:“劉川,你這個態度就不好了,我們調查組的任務不是來看你的檢查的,我們是要查清事實,找出癥結,分清責任。雖然馮瑞龍是這次押解行動的負責人,但這個事故從情節上說,沒有人家馮瑞龍的一點責任,也沒有人家司機同志一點責任。那位武警戰士是有責任的,但他的責任與你相比,也不是主要的。而且人家武警戰士由武警部隊按照軍規處置,也跟咱們監獄局沒有關係。”

劉川有點不耐煩地:“那你們說怎麼處理吧,反正事兒已經出了,我認倒霉了,還不行嗎?”

調查組的幾個人被劉川的態度弄愣了,面面相覷。為首的一位負責幹部的口氣也強硬起來:“劉川,你這個態度恐怕需要好好端正,你不能因為反正要退役了就無所謂了,你的退役申請組織上還沒有批准,這次犯人脫逃事件不處理完,恐怕你也走不了。”

劉川:“我都寫三份檢討了,我還得怎麼端正才算端正啊我這態度?”

調查組幹部:“你自己再認真想想,好不好。現在我代表監獄局檢查組宣佈:從即日起,暫停你的工作,集中精力,配合調查組,配合監獄,進行調查。”

劉川愣了一下,轉眼去看坐在一邊的鐘天水,鍾天水喝了口茶,不動聲色。

監獄小禮堂白天

監獄在這裏召開了幹警大會,副監獄長強炳林宣讀了給予劉川辭退處理的決定。在強炳林宣讀決定的時候,監獄長鄧鐵山也在台上就坐,臉上沒有一點表隋。

台下,鍾天水仔細聽着決定;龐建東一臉沉重,一臉惋惜;小珂則低頭輕嘆一聲。

劉川也坐在台下,他知道周圍的目光都在偷偷看他,他平平靜靜地聽着強副監獄長嚴肅的聲音,就像在聽一件無關於己的事情。

小禮堂外白天

散會了,劉川在幹警們的側目及議論中,離開會場。

辦公室白天

劉川收拾着自己的抽屜,把該交的東西交給科里的內勤。內勤走後,屋裏只剩下馮瑞龍和劉川二人,馮瑞龍看看門外無人,笑着對劉川說:“夠冤的啊,真是比竇娥還冤啊!”

劉川還在收拾自己的東西,沒有搭腔。

馮瑞龍繼續調侃:“不過你這也是冤枉得偉大,倒霉得光榮。反正你本來就要辭職回家的,所以你也沒什麼實際損失。”

劉川白他一眼:“站着說話不腰疼。”

監獄門口傍晚

劉川拿着自己的全部東西,在鍾天水的陪伴下走出獄門。

鍾天水悄悄安慰劉川:“鄧監讓我再和你談談,讓你務必承受這段委屈,事實很快就會還原的。這次‘睡眠’行動原來是讓一監區的龐建東去的,後來是我向鄧監建議換下龐建東,讓你上的。因為在這個任務完成之後,為了保密的需要,這場苦肉計總歸是要演一回的,反正你也要辭職了,給你個辭退處理,除了面子損失之外,並不妨礙你接下來的實際生活。如果‘辭退’了龐建東,肯定暫時不能發他工資了,龐建東家裏並不富裕,他‘辭退’回家後生活一時如何安排,比較麻煩。另外我聽說龐建東和他女朋友的關係這一陣本來就懸,要是為這事真跟小龐吹了也不好。所以鄧監最後決定臨時把你換上去。這不,現在把你辭退了,你正好回家做老闆去。而且你還沒交女朋友呢,這我都清楚。至於你面子上的損失,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能像消費者買了假貨似的,得到雙倍的返還,說不定還能記功受獎呢。所以換你代替小龐去‘睡眠’一下,最合適不過。組織上的這些考慮,你得理解,啊,配合好,啊!”

劉川這才苦笑一下:“我知道。”

鍾天水看看左右無人,心疼地在劉川頭上拍了一下:“你這小子,沒想到你溜得這麼快!”

劉川上了自己的汽車,把要帶走的東西放在後座上,老鍾扒着車窗又說:“東照公安局這件事一結束我就給你打電話,啊。”

劉川笑笑,說:“我還怕你們忘了井底下還有一個人呢。”

鍾天水也笑笑:“忘不了。”

劉川把車子開動起來。

路邊車站傍晚

劉川開車經過公共汽車站,又一次看見小珂在車站等車,他把車停在站牌前面,探出頭來去看小珂。

路上傍晚

劉川開車送小珂回家,小珂看一眼汽車後座上的東西,問劉川:“真的回家當老闆啦,以後還能見得着你嗎?”

劉川說:“我現在這麼灰溜溜的,還見我幹嗎。”

小珂說:“再不回來看看了?”

劉川笑一下:“監獄局的牌子都讓我給砸了,我還有臉回來。”

小珂看看劉川,半晌才說:“劉川我真不了解你,你這人……出這麼大事,我看你還挺輕鬆的。”見劉川不語,又說:“也可能你就反正想走了,所以無所謂了。”

劉川辯解:“沒有。”

小珂說:“今天散會以後,好多老同志都議論你來着,都覺得不可理解。”

劉川:“議論我什麼?”

小珂:“你都走了,還聽它幹嗎。”

劉川:“你說,我想聽。”

小珂:“他們都說,劉川這小子算是沒救了,惹那麼大禍丟那麼大人,這些天居然吃睡如常,強副監獄長宣佈處分決定的時候,說你在下面連一點表情部沒有,說你還笑呢。”

劉川心裏有點窩火,爭辯道:“誰他媽笑啦。我沒表情是真的,笑絕對沒笑!”

小珂見劉川真的生氣了,遂不再多說。

小珂家巷口傍晚

劉川開車至此,放下小珂,看小珂走進巷子,開車離去。

小珂又從巷口出來,眺望着劉川汽車的後塵。

劉川家傍晚

劉川走進家門,奶奶正坐在客廳看報,見孫子提着大包小包走進門來,便摘下老花鏡看他。

劉川也看看奶奶,把東西脫手扔在地上,祖孫二人相顧無言。

奶奶終於開口問道:“真辭職啦?”

劉川家白天

劉川奶奶走到劉川房前,看看手錶,抬手敲門。

奶奶:“劉川、劉川,幾點了還不起床,快起來吃午飯,吃完了我跟你一起到公司去。”

劉川還在屋裏蒙頭大睡,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呆會兒再吃,我困着哪,我要睡覺。”

奶奶無可奈何,只好作罷,自語道:“睡!睡!再睡就該吃晚飯了!”

季文竹家傍晚

龐建東下班,來到航天橋季文竹租住的一間平房裏,龐建東和在院裏洗衣服的房東打了個招呼,便進了季文竹的小屋。季文竹像是剛起,正在刷牙,龐建東從身後抱住了她:“幾點了才起,想我了沒有?”

季文竹:“我想吃飯了,我餓着呢。”

龐建東:“咱們今天自己做怎麼樣,我還沒吃過你給我做的飯呢。你總得讓我先檢查檢查你的手藝吧,不然娶了你天天沒飯吃我可受不了。”

季文竹笑道:“我還想着你給我做呢,我看你比我還懶,嫁給你就像給一個大少爺當保姆了,我以後這日子還不知道怎麼過呢。”

龐建東:“你幸虧找了我,你要嫁給我們單位劉川,那真就是他們家的小保姆了。我們劉川才是個大少爺呢。”

季文竹饒有興趣地:“劉川,哪個劉川?”

龐建東:“就是那天接你那個。”

季文竹:“你們倆關係不錯吧,哎,過兩天你過生日,叫他一塊來怎麼樣?”

龐建東:“行啊。”

劉川家傍晚

奶奶再次來到劉川卧室的門口,敲門高叫:“劉川,吃晚飯啦,你還不起來!”

劉川把門打開,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向餐廳走去,奶奶在身後叫他:“哎,你洗臉沒有?”

劉川家白天

劉川仍然把自己關在卧室里,守着電腦玩遊戲。奶奶又在門外叫:“劉川,起床沒有,你是不是連午飯都不吃啦!”

劉川家晚上

劉川家的小保姆敲着劉川的房門,叫道:“劉川,奶奶叫你別玩兒了,叫你過去吃晚飯。”

劉川家晚上

劉川終於走出自己的房間,走進餐廳,當他坐在餐桌前時,臉色都是綠的。

這天晚上坐在餐桌前的除了奶奶之外,還有萬和公司的那位王律師。王律師看到劉川衣冠不整精神委靡的樣子,關心地詢問:“喲,劉川怎麼了,氣色這麼難看?”

劉川說:“沒事。”

奶奶說:“活該!”

劉川家晚上

吃完晚飯奶奶沒讓劉川再回自己的房間,她讓劉川看了王律師拿來的幾份文件。

王律師今晚是為劉家的萬和公司變更工商登記的事宜而來,他對劉川奶奶說:“劉川父親過世已經一個多月了,他在萬和公司名下的資產,應當由劉川和您作為同一序列的法定繼承人共同繼承,繼承后,由誰出任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也就是公司的董事長,得你們兩位股東確認一下,我好儘早替你們到工商部門辦理相應的手續。”

劉川和奶奶對視一眼,奶奶對律師說:“我老了,也於不了事了,董事長還是讓劉川干吧,反正有你們幫他。”

劉川說:“王律師都說讓您幹了,您就別推我這兒來了。”

奶奶說:“你呀,就得讓你掛上這份職,在其位謀其政,要不然你整天玩電腦你說你哪像個大人!”

律師見兩人推讓爭執,便調停道:“這樣吧,董事長呢,我看還是奶奶做,劉川呢,應該趕陝繼任公司總裁的職務,可別貪玩了,你也不小了,應該收收心好好鑽研一下企業管理,把你父親留下來的萬和公司,當個事業,把它做強做大!”

奶奶沖劉川說:“好,董事長我來干。劉川,王律師的話你聽見沒有,公司兩三千人呢,你要把公司弄跨了大家吃什麼去,你也該有點責任心了!聽見沒有!”

劉川不耐煩地白了奶奶一眼:“聽見了。”

王律師眉頭舒展開來,如釋重負。

劉川家白天

王律師和劉川的奶奶都沒料到,第二天劉川還是玩了一天電腦。劉川的奶奶傍晚時回到家裏,一問小保姆,才知道劉川惡習未改。

奶奶:“劉川呢,今天是不是到公司去了?”

小保姆:“沒有,今天他在房裏一直沒出來。”

奶奶:“沒出來,幹什麼呢?”

小保姆:“玩電腦呢。”

奶奶滿臉慍怒:“啊,又玩兒一天?”她怒沖沖跑到劉川房外,極其不滿地大力敲門。

劉川家晚上

這天晚上,奶奶叫來了在公司主持日常工作的副總裁婁大鵬,然後把劉川從房間裏喊到了擺好晚飯的餐桌前。劉川走進餐廳時婁大鵬正在向奶奶發著牢騷。

婁大鵬:“……公司現在里裡外外靠我一個人撐着,我也不易。辛苦不說,主要我這權力也有限,很多事不辦不是,辦也不是,我也希望您或者劉川,你們趕陝代表劉家就任董事長職位,這樣公司的重大事情我也知道找誰拍板了,下一步得馬上充實經營班子,儘早任命公司總裁。總裁一定要找對公司情況比較了解,業務上又比較熟練的行家裏手,萬一用人不當,後果那是不堪設想。”

奶奶見劉川來了,馬上就勢接了婁大鵬的話頭說道:“大鵬,我今天找你來就為這事。我和劉川商量了一下,董事長的職務就由我來當,劉川呢,就讓他當公司的總裁。”

奶奶也許看到了,婁大鵬在聽到奶奶自任董事長時恭敬地頻頻點頭,但在聽到將由劉川出任總裁時,競意外地怔了片刻,隨後便不由自主地有些發獃。他本來一直以為劉川父親病故之後,董事長職務或由劉川或由劉川奶奶虛掛,而主理公司日常事務的總裁一職,非他本人莫屬。

奶奶注意到婁大鵬的表情,所以用長者的慈祥,甚至還夾帶了一絲託孤的凄涼,試圖對其動之以情。她說:“大鵬,你這麼多年跟着劉川他爸爸打天下,你的功勞我們全記着。劉川年紀小,很多方面都不懂,公司里的事,還得你教他。你是做叔叔的,可要好好支持後輩,也算他爸爸沒白跟你朋友一場。”

婁大鵬強笑:“當然,當然。”

奶奶目光移向劉川,她笑着提示劉川:“劉川,你現在是萬和公司的總裁了。我是萬和的董事長,婁叔叔是萬和的副總裁,你對我們兩個有什麼要說的嗎?”

奶奶顯然是希望劉川這時能說兩句應景的話,至少謙虛兩句,客套兩句,但劉川沒有。他壓根沒注意婁大鵬的表隋,在這個萬和公司權力更替,改朝換代的時刻,他甚至都沒有正正規規地坐下來,他從走進餐廳后就一直站在餐桌旁邊,魂不守舍地等到奶奶和婁大鵬的對話稍停,就馬上乘隙插入,急急地說了他自己的事情:“奶奶,今天我不在家吃飯了。今天我們同事過生日,晚上非讓我過去玩。”

奶奶愣了,她愣了片刻突然當著婁大鵬的面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玩,你就知道玩!”

龐建東家晚上

因為龐建東父母都出差去了,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膽地把朋友都召到家來。龐建東家地方不大,本不適合開這麼大的生日Party,好在大家都是同窗多年的好友,擠在一起還顯得親熱無間。除了和他一起分到天監的幾個人外,還有分到北監和二監的同學。龐建東同桌的那個男生分到監獄管理局教育處去了,今天也拿着局機關幹部的派頭來了,雖然是龐建東的生日Party,但飯桌上就聽這小子白話了。他口才好,尤其屋裏有漂亮女孩的時候,更是滔}舀不絕,也不管是否蓋住了壽星佬的風頭。

屋裏的漂亮女孩就是龐建東的女朋友,那張臉確實無愧於演員這個職業,怎麼看也看不出缺點,粉白細嫩的面色讓天花上的燈光都無意間明亮了許多,把龐建東眼角的每一道笑紋,都映襯得紅光四射。那天晚上最讓龐建東不滿的就是局教育處的那位“同桌的你”,龐建東好幾次恨不得生硬地讓他打住:“你小子少說兩句行是不行!”

季文竹那天晚上的眉目,其實並未隨了這位“同桌”的長篇大論流波而去,她的關注似乎更多投向了恭陪末席默默傾聽的劉川。劉川也是那天晚上幹活最多的男士,當那幫小夥子在客廳里抽着煙陪季文竹高談闊論的時候,只有劉川擠在廚房裏幫小珂為大家準備飲食。吃完了飯小珂收拾桌子劉川在廚房裏洗碗,其他男生在客廳里擺起了麻將,季文竹趁亂踱進了廚房。

劉川和季文竹有過一面之緣,但不知為什麼比第一次見她更不自然。季文竹沒幫劉川一起洗碗,只是靠在門邊和他閑談。

季文竹問劉川:“你在家吃完飯洗碗嗎?”

劉川說:“上大學以前洗,家裏明明有阿姨,可我奶奶還是老讓我洗。”

季文竹問:“洗衣服嗎?”

劉川說:“洗衣機洗。”

季文竹問:“收拾屋子嗎?”

劉川說:“小時候奶奶讓我拖過地。”

季文竹說:“我問現在。”

劉川說:“現在阿姨收拾屋子。”

季文竹問:“你自己的屋子誰收拾?”

劉川說:“阿姨收拾。”

季文竹問:“你奶奶不是管你挺嚴嗎,為什麼不讓你自己收拾?”

劉川說:“讓,我老是懶得收拾,我奶奶一看太髒了就讓阿姨幫我收拾了。”

季文竹問:“那她還不罵你?”

劉川說:“罵。”

季文竹問:“罵你你怎麼辦?”

劉川說:“聽着。”

季文竹問:“聽完了改嗎?”

劉川說:“看情況再說。”

他們聊着,小珂進來了,問劉川洗完了沒有。劉川說差不多了。小珂看水池兩邊堆了好幾摞碗碟,問劉川哪些是沖完了的,劉川看了半天一時搞混了,小珂說:“笨!”

那天男人們都喝了點酒,龐建東那位同桌一邊搓麻一邊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劉川犯人脫逃的事:“哎,你就是把犯人放跑的那個吧。上次我聽說這事還以為是我們警校的同學呢,一問建東才知道你是公安大學的,你也是今年才分來的吧,也夠背的……哎,你怎麼又和啦!”

劉川跟這人不熟,臉上十分尷尬,屋裏其他人也很尷尬。小珂留意着劉川的表情,岔開話題問劉川:“劉川,你什麼時候走,我搭你車行嗎?”

季文竹見話題涉及到劉川,便饒有興趣地插嘴打聽:“喲,你把犯人放跑啦,怎麼跑的?”

劉川本來表隋就不自然,被季文竹插進來一問,更不自然了。他因為呆會兒還得開車所以沒有喝酒,但那一刻臉上突然紅得燙人。

龐建東馬上替劉川圓場,岔開話題說:“劉川,你現在是老闆了,聽說萬和娛樂城是你們家開的,什麼時候請我們跳一回舞去?”

劉川說:“行啊。”

大家也就隨着轉過話頭,半真半鬧地說:“那我們可都去。”

劉川卻極其認真,說:“行。”

季文竹說:“那我也去!”

龐建東注意到了,季文竹看劉川的眼神火辣辣的,他心裏有點起疑。

龐建東家外晚上

那天的生日聚會結束時天色已晚,大家走出龐家,季文竹主動問劉川:“你開車來了吧,咱們順路嗎?”

季文竹的口氣聽上去無心隨意,但這回龐建東不再給劉川機會,他馬上插過來說:“文竹我送你回去,門口打個車很方便的。”

劉川對季文竹說:“還是建東送你吧,我送小珂。”

季文竹只好跟龐建東站在樓前,送大家走散,又目送劉川小珂一起上車離去。

路上晚上

在送季文竹的路上,兩人開始都很沉默,後來龐建東主動地說起了劉川。

龐建東:“你知道劉川今天為什麼不大吭聲嗎?”

季文竹:“為什麼?”

龐建東:“他讓我們那兒給辭退了。”

季文竹滿臉驚訝:“辭退,為什麼呀?”

龐建東沉默了一會兒,這沉默使問題顯得有些嚴重:“他犯錯誤了。”

季文竹追問:“犯什麼錯誤了,他真的把犯人放跑了嗎?”

龐建東說:“對,他就是把犯人放跑了。”

季文竹有點不相信似的,還想從龐建東的表情上找到破綻:“真的假的?”

龐建東也轉臉看她:“我騙你幹嗎!”

季文竹旺了半天,才問:“他和那犯人認識?”

龐建東說:“不認識,要認識就不是辭退的事了,就得判刑了。他押犯人粗心大意,犯人一跑,他又不敢去追。你別看劉川長得儀錶堂堂高高大大,這種富人家出來的孩子,就是膽小,一碰上危險就往後縮。‘’

季文竹不再吭聲,陷入思索。龐建東也猜不出她在思索什麼,是對劉川徹底失望呢,還是對他更好奇了……

小珂家巷口晚上

劉川開車送小珂回家。在巷口停車后,小珂試探着問:“幾點了,有沒有興趣上我們家坐坐。”

劉川:“你們家都有誰呀?”

小珂:“我爸,還有我媽。”

劉川:“那我就不去了。”

小珂:“怕什麼,我爸我媽可好客呢。”

劉川:“下次吧,下次有空我再來。”

小珂:“那好吧,再見。”

劉川:“再見。”

小珂下了車,又囑咐劉川:“哎,慢點開,注意安全。”

劉川:“啊。”

小珂說完,走進巷子,劉川開車走了,小珂又走出巷子,朝劉川遠去的方向眺望。

小珂家晚上

小珂母親送一位中年婦女和她的侄子出門,雙方熱情而又客氣地分手告別。

小珂母親:“你們不等啦,平時這時候小珂早到家了,估計路上又干別的去了,手機平時為了省錢也不開。等她什麼時候沒事了我帶她上你們家去,你們搬家以後,我正好也想去認認門呢。”

中年婦女:“我們也是路過這兒,正好過來看看,小珂要是在呢,正好讓他們倆互相見見面,我跟我們家這小子說過,小珂長得比照片上還要好看,他就老想過來看看。他現在提主管了,工資漲到兩千一了,年底還有年終獎。現在的孩子都比咱們掙得多……”

小珂母親一邊和他們聊着,一邊送他們向巷子外面走去。他們剛走,小珂正巧從另外一個路口出來,走進了家門。

小珂父親見小珂進屋,馬上說:“哎,你張阿姨帶她侄子來看你來了,剛走,你去追還追得上。”

小珂:“張阿姨,她不是早搬走了嗎。”

小珂父親:“今天專門帶他侄子來了,說讓你見見。”

小珂:“我不見。我不早說過我不打算在外面找嗎。”

小珂父親:“那你們單位有沒有合適的呀?”

小珂語遲半晌:“有個人,挺不錯的。”

小珂父親:“什麼樣的人呀,你們談到什麼份兒上了?”

小珂:“急什麼,我都不急,慢慢再說唄。”

小珂父親:“他喜歡你嗎?”

小珂:“還可以吧,挺喜歡的。反正我心裏有人了,你們就別為我操心了。”

小珂母親恰巧回來,站在門口,和小珂父親對視一眼,小珂又說:“以後你們別給我介紹了,反正介紹了我也不見。”

劉川家白天

劉川奶奶闖進劉川的卧室,硬把劉川從床上拽了起來。

奶奶:“劉川,你快起來,這都幾點啦!你看看錶你看看錶!”

劉川還賴在被窩裏,迷迷糊糊地:“我再睡會兒……”

奶奶不由分說一把掀了劉川的被子,劉川連忙起身想拉被子蓋住自己半裸的身子,奶奶把被子索性全部抱在懷裏,劉川只好從床上爬了起來。

劉川家外白天

劉川匆匆忙忙洗漱之後,讓奶奶催着離開家門,由司機開車和奶奶一起坐車往位於西城的萬和公司來了。

萬和公司白天

萬和公司就設在萬和城的頂樓,萬和城是一幢萬餘平米的單體建築,公司的總裁辦公室就設在頂層朝南的一個大房間裏。自從劉川的老爸去世以後,婁大鵬就搬進了這間房子,用代理總裁的身份向萬和公司數千名職工發號施令。在前一天晚上奶奶宣佈劉川接任萬和總裁職務之後,婁大鵬至今還沒徹底反應過來,當奶奶帶着劉川走進這間辦公室時,婁大鵬雖然畢恭畢敬地起身相迎,但最後還是習慣地將祖孫二人安頓在大班台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而他自己,則依然坐進了萬和總裁的大班椅里,而且不知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地問道:“今天過來……有事?”

奶奶笑笑,說:“啊,劉川也該來上班了,我帶他來看看地方。這就是他的辦公室吧。劉川,”奶奶指指婁大鵬坐的椅子,說,“你以後就坐那兒。”

婁大鵬這才醒過味來,眉高眼低地趕緊站起來,一通往裏請劉川:“對對對,劉川,你爸爸過去就坐在這裏,現在傳給你坐。這是咱們萬和的帥位,你不在我是臨時代替,帥位一天不可空缺呀。這些天我也是累死了,你來得正好,我也該好好透口氣歇一陣了。”

婁大鵬把劉川拉到總裁的大班椅上坐下,又把枱面上一大堆文件往他眼前一推,接著說道:“這些天日常經營的一般性文件我都簽了,這兒還有一大堆必須呈報公司法人代表簽字的,現在你既然就位了,就由你報給你奶奶吧。你奶奶現在是董事長了,這些文件她簽了字才能算數。”

劉川隨手翻了一下那堆文件,皺着眉頭叨咕一句:“這都是什麼呀。”他抬頭向對面沙發上的奶奶望去,那目光與其說是求助,不如說是推諉。

“奶奶,還是你看吧,這些都是得由你簽字呢。”

奶奶當然老練一些,不慌不忙地對婁大鵬說道:“拿來吧,都是什麼,我來簽。”

於是婁大鵬又把那一摞文件從劉川眼前拿開,送到沙發那邊去了。劉川就坐在大班椅上,眼睛看着婁大鵬一份文件一份文件地講給奶奶聽,心裏卻不知飄移到哪裏去想別的。

沙發那邊,婁大鵬邊說奶奶邊簽,簽到最後一份文件,奶奶吃驚地說了聲:“七千萬,這是什麼?”

見奶奶驚疑沒有落筆,婁大鵬向奶奶解釋道:“這是一份銀行貸款的抵押函,是咱們替這家華豐實業公司向銀行提供的,這家華豐公司很有實力,最近向國家爭取到了一個很好的項目,這個項目的貸款銀行要求提供同額抵押,好多家公司都在爭取參與呢。因為華豐的老闆是咱們萬和娛樂城的熟客,和劉川他爸和我交情都不錯,所以才把這個穩賺一筆抵押費的好事給我們做。”

奶奶聽婁大鵬說得絲絲人扣,在情在理,看看那份擔保文件,也做得乾乾淨淨正正規規,只是上面的數額讓她心裏沒底:“抵押七千萬,這麼大一筆錢,咱們抵押得了嗎?”

婁大鵬說:“咱們萬和總資產有一億兩千萬呢,凈資產也超過了百分之五十,給一筆七千萬的貸款做抵押,應該沒問題。而且這七千萬也不是咱們借,是華豐公司借,咱們也就是用抵押這種方式,替華豐的尹老闆向銀行擔保一下。”

奶奶還是沒簽:“這數太大了,回頭我再想想吧……”

婁大鵬只好點頭:“也好,回頭我讓華豐實業的尹老闆來和您見個面,您有不明白的可以讓他當面給您解釋。”

奶奶說:“也好。”

他們好不容易把文件處理完了,婁大鵬又問奶奶還有什麼交待,奶奶為樹劉川權威,特意說道:“大鵬,現在劉川是總裁了,你問他吧。”說完還用鼓勵的目光支援劉川。

婁大鵬的面孔只好對正劉川,半笑不笑地問道:“劉川,你看你還有什麼交待?”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劉川繼位總裁后做出的第—個“交待”,聽口氣竟然像是一個請示,他竟然向他的副手婁大鵬問道:“婁叔叔,我想請我的一些朋友來娛樂城跳跳舞,可能我們還要在這兒吃一頓自助餐,您說行嗎?”

奶奶皺皺眉,有點恨鐵不成鋼似的。婁大鵬卻暗暗一笑:“行啊。吃自助餐多沒意思,我給你們定個大包間,正正規規地吃一頓好的,你們多少人?”

劉川家白天

門鈴響時,劉川正在接龐建東打來的一個電話。

劉川:“建東啊,怎麼了,你今天不來跳舞啦?這不是你最先提出來的嗎……你加班呀,那沒轍了,那以後吧……好,好,再見。”

劉川一邊接電話一邊拉開房門,來訪的竟是小珂。

劉川驚奇地:“小珂。”

小珂:“我給你奶奶送葯來了,上次你奶奶說她腿老麻,我媽讓我送一個偏方來。”

劉川請小珂進屋,小珂見到劉川奶奶,過去寒暄:“奶奶,上次我跟您說的那偏方,我媽找到了,讓我給您送來。”

奶奶看上去很喜歡小珂,拉着她往裏面走,“你今天不上班啊,還專門跑一趟……”

小珂:“今天是星期六,我休息,呆會兒不是跟劉川一塊去跳舞嗎,我正好搭劉川的車……”

劉川這時已踱到一邊撥打季文竹的電話去了,小珂有心,她隱隱能聽見劉川和季文竹的通話聲。

劉川:“文竹嗎,我是劉川,龐建東今天要加班可能不來了,那你還來嗎?……你要來我可以去接你。好,你還在航天橋吧?”

小珂一邊應付着劉川奶奶,一邊哨悄留意着劉川的電話……

航天橋黃昏

小珂搭着劉川的車子,跟他一塊兒來接季文竹。他們的車子停在航天橋附近一個小巷的巷口,小珂坐在汽車的後座上,看着劉川從巷口裏接了季文竹,向車子這邊走來,她撥了龐建東的手機。

小珂:“建東,我是小珂,你今天不來跳舞啦。你加什麼班呀?……那個事呀,那個事什麼時候辦不行,你請假過來吧,今天季文竹也來。我不騙你,我和劉川到航天橋這邊接她來了……”

劉川替季文竹拉開汽車的前門時,小珂恰巧通完了電話。

萬和娛樂城外晚上

劉川駕車載着季文竹和小珂來到娛樂城的大門口,他們剛剛走下汽車,就看見了龐建東已經站在高高的台階上,有幾分不快地看着他們。

劉川和季文竹都有些意外和尷尬,小珂卻熱隋地上去與龐建東寒暄:“建東,你來啦?”

萬和娛樂城晚上

好在,那天晚上劉川作為主人,主要是照顧大家吃好玩好,並沒有過分僭越向季文竹獻媚,跳舞也主要是和大夥一塊瘋狂蹦迪,在漫舞時間也未主動邀請季文竹共舞。那天騷擾季文竹的倒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是婁大鵬領過來的,先是坐在後面看演出,到了慢舞時間,婁大鵬就過來找劉川。

婁大鵬:“哎,那個穿白衣服的女孩叫什麼呀,是你們一起的吧。”

劉川說:“是啊,幹嗎?”

婁大鵬說:“咱們公司有—個重要客戶,那個尹老闆,想請這個女孩跳個舞,你看行嗎?”

劉川說:“應該可以吧,你叫那人自己去請不就得了。”

婁大鵬說:“她是你的客人,還是你去說比較好吧,要不女孩該覺得人家想要幹嗎似的,萬一回絕人家,那還不傷人面子嗎。”

劉川說:“那好吧,我幫你問問。”

因為要替別人邀請,劉川那天晚上才第一次主動走到季文竹面前,和她說了有人請她跳舞的事情。

季文竹問:“誰要請我?”

劉川說:“是我爸公司一個客戶。”

季文竹想了想,顯然是為了表示給劉川面子,說:“是你們的客戶呀,那就跳吧。”

於是就跳了。

季文竹不愧是個演員,那舞跳得確實好看,加上那個尹老闆也是箇中高手,步伐手勢牽引得法,讓季文竹把一身舞技發揮得淋漓盡致。大家都圍在邊上欣賞,笑容中全是讚歎。惟有龐建東板著臉一點不笑。一曲舞畢,一曲又起,季文竹禮貌地甩了尹老闆,徑直走到劉川面前,把他邀下舞池。和那尹老闆相比,儘管劉川技不如人,但他年輕,挺拔,身材好,和季文竹青春搭配,也能舞出一種無與倫比的美感,看得周圍無數眼球流波飛轉,看得龐建東臉色更加難看。

曲終人散,主持人重新登場,貧嘴饒舌地把這對男女的舞姿誇獎一番,才介紹下面的節目。季文竹跳得臉紅冒汗,大聲叫着讓劉川給她去找水喝。劉川就去找水,這時龐建東走過來質問劉川。

龐建東:“剛才那老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呀,你幹嗎讓文竹跟他跳舞?”

劉川說:“噢,那是我們公司一個客戶,我也不怎麼認識。”

龐建東說:“不認識幹嗎非讓文竹跟他跳舞,你不會是把我女朋友當成你們公司的公關小姐了吧。”

劉川一怔,說:“誰呀!”

這時季文竹走過來問他們:“你們說什麼呢?”

劉川沒答話。季文竹疑惑地看劉川,龐建東悻悻然拉着季文竹,說:“走,我陪你拿飲料去。”

他們走了。劉川還。旺在原地。這時台上一個歌手用沙啞的聲音開始低聲吟唱,不少男女在歌聲中再次離座,相擁着走進舞池。小珂上來請劉川跳舞,她說:“劉川咱倆跳一個行嗎,你跳得真好,你教教我吧……”

可這時劉川耳朵里嗡嗡作響,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他紅着臉轉身走出舞廳,把萬分尷尬的小珂拋在身後。

萬和娛樂城夜

夜總會裏狂歡已散,人去屋空,只有零星燈光殘留在某個角落,與躺在沙發里獨自沉思的劉川,同樣寂寞。在這夜深人靜之際,劉川的手機竟然響了。

劉川接了手機,裏面傳來季文竹的聲音:“劉川嗎,是我,你們今天怎麼了,因為什麼不高興了?”

劉川明知故問:“沒有啊,我跟誰不高興了?”

季文竹家夜

季文竹說:“你是不是和建東吵嘴了?”

劉川依然扛着,說:“沒有啊,建東說我們吵嘴了嗎?”

季文竹說:“沒勁,吵就吵了唄,你沒必要瞞我!”

劉川不吭聲了。

季文竹說:“因為什麼呀,是因為我嗎?”

劉川說:“不是。”

季文竹說:“真不是?”

劉川嘴硬道:“我不會為了女人跟哥們兒吵嘴的。”

季文竹針鋒相對:“為女人不值得,是嗎?”

萬和娛樂城夜

劉川被噎了—會兒,說:“那倒不是,為女人鬧得死去活來的男人,沒什麼出息。”

季文竹也沉默了一會兒,說:“所以做女的就是倒霉。男人個個嘴裏吹捧女人,說到底還是不把女人放在眼裏。”

劉川犟嘴道:“誰說的,我就特別尊重女的。”

季文竹問:“那你尊重我?”

劉川說:“當然尊重。”

季文竹說:“那我問你,要是我求你幫忙,你肯幫嗎?”

劉川說:“那要看幫什麼忙了,體力活絕對沒問題。”

季文竹問:“我明天搬家,需要個勞力,你來嗎?”

劉川說:“沒問題,我可以從我們公司找幾個壯勞力來,明天什麼時候?”

季文竹說:“我找的是你,又沒找你們公司。搬家的勞力我已經找了搬家公司,我是請你幫我收拾收拾。”

劉川頓了一下,故意問:“你怎麼不找龐建東啊,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嗎?”

季文竹繞着說:“男朋友?我的男朋友多着呢,你不也是嗎。”

“我?我和龐建東可不一樣……”

“對,沒有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完全一樣。可一樣不一樣和請你幫忙搬家有什麼關係嗎?”

劉川沉默了,少頃,他應了一聲:“啊,沒什麼關係。”

也許他覺得繼續繞來繞去地鬥嘴已沒有太大意義,他和電話那頭的女孩,彼此心照不宣,誰都明白他們各自說的,心裏想的,都是什麼。

航天橋季文竹住處白天

雖然季文竹僅僅在北京住了一年,可身邊的傢具用具居然多得拉了滿滿一車。劉川幫季文竹收拾打包,忙碌了整整四個小時,下午快三點了那輛滿載的卡車才從航天橋季文竹的住處出發,向城東酒仙橋的方向駛去。

監獄外路上黃昏

季文竹也許忽略了龐建東這個星期是上正常班的,五點半鐘龐建東走出監獄大門,他乘公交車走京開高速很快進入三環主路。

航天橋黃昏

當龐建東到達航天橋季文竹租住的那個小院的時候,卻發現季文竹的房間已是人去屋空。他打季文竹的手機,手機通了卻始終無人接聽,經向院裏房東打聽,才知道季文竹今天下午搬到酒仙橋去了。這讓龐建東感到特別疑惑和失落。他向那老太太打聽了季文竹的新地址,打了輛出租向酒仙橋趕去。

酒仙橋季文竹家傍晚

當龐建東終於找到季文竹的新家時,刺痛他的就不僅僅是那份其實並不足道的失落,而是一股惡膽旁生的怒火。因為他最先看到的,是停在那幢居民樓下的那輛嶄新的沃爾沃轎車。

他兩腿麻木地走上樓去,四樓靠右手的一扇門沒關,裏邊的一男一女一邊搬動傢具,一邊商量着室內的佈局。龐建東走向前去,站在那間兩房一廳的單元門口,看着季文竹和劉川正往一面骯髒的牆壁前使勁挪動着一個書櫃。季文竹突然看見他了,目光怔怔地停了動作。劉川先是催她使勁,繼而也循着她的目光回頭,當然,他也和她一樣,看見了門口龐建東那張發青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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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像花一樣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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