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第十八集

監獄操場清晨

新犯人正在出操,劉川在隊列中精神飽滿,情緒良好。犯人們在行進中唱着“喊起一二一”,劉川唱得認真而投入。

車間白天

劉川在車間幹活兒,他臉上流着汗,工作十分賣力,帶班的隊長過來跟他說著什麼,隊長一邊說劉川一邊點頭。

監筒晚上

劉川在幫忙製作着“五一”節的板報,他一筆一畫地用彩筆寫着字,字跡工整清秀。

籃球場白天

犯人正在進行籃球比賽,孫鵬人高馬大,技術過人,似乎是場上的絕對主力。劉川站在觀戰的人群中,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吶喊助威,但平靜的臉上顯然也被比賽吸引。

監號白天

犯人們正在進行入監教育的先進評比。

犯人甲:“我提段文奇當選入監教育的班先進,我認為,該犯一貫服從管教的指揮,服從班長的工作安排,在班裏能起表率作用,個別服刑人員浪費糧食,該犯也能積極檢舉揭發。完了。”

犯人乙:“我提劉川,劉川從反省隊回來以後,進步很快,幹活兒積極賣力,勞動表現比較突出,而且,該犯不惹事,背地裏從不發牢騷,不挑是非。”

和劉川打過架的孫鵬開口發言,還有點耿耿於懷似的:“我提段文奇當入監教育的班先進。劉川雖然有進步,但該犯並沒放下過去的架子,沒擺正犯人的身份……”

班長插話:“有什麼具體例子嗎?”

孫鵬磕巴了一下,說:“比如,該犯從來不拿正眼看人,對同號犯人愛答不理……”

班長:“還有嗎?”

孫鵬:“……沒了。”

另一個犯人發言:“我提盧煥青,該犯……”

劉川面目平靜。他胸口的牌子已從紅色改成了白色。

花房白天

七班犯人在花房勞動。鍾天水和劉川一邊擺着花盆,一邊談話。

鍾天水:“你們分監區的隊長都說你和你奶奶會見回來以後變化很大,雖然還是不太願意和人交流,但平時情緒正常多了。看來,還是你奶奶說話你聽,這次我們把你奶奶接過來,就是希望你能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見劉川不語,鍾天水又說,“怎麼樣,這次和親人見面有什麼感受?”

劉川停下手中的活兒,說了句:“感謝政府的關心,感謝監區領導給我這個機會……”

鍾天水擺着手不屑一聽:“你別說這些,就說說你見了你奶奶是怎麼想的。”

劉川恢復了幹活兒的動作,想了一會兒說:“心裏很難受。”

鍾天水問:“怎麼難受啊?”

劉川說:“我奶奶從小對我抱了很多期望,管我特別嚴格,每一步都得按她定的路線去走,可我走到現在這步,我很失敗,她也很失敗。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我的爸爸媽媽,我爸爸媽媽要是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他們在地底下準會哭的,他們準會抱頭大哭的……”

劉川的眼窩又涌了些眼淚,他仰起臉,不讓它們流下來。鍾天水沉默良久,並沒有像常規那樣,好言相慰。此時此刻,任何好言相慰也許都沒有效果。他甚至試圖結束這次談話。

鍾天水:“劉川,你的心情我都了解,剛剛進入監獄這種地方,幾乎每一個人都會感到壓抑,感到恐懼,對未來感到幻滅,這都是正常的。劉川,我別的先不多說,我只要求你做三件事情:第一,你得接受現實,適應現實,這個現實你遲早都要接受,都得適應,早比遲好。第二,你得向我,向你們分監區的民警,把心敞開,民警不會害你,只會幫你,你自己封閉自己,你會活得更難。第三,一個人無論到哪兒,都必須處理好人際關係,都要禮貌待人,都要能忍,更不要說在監獄這種地方了。到這兒來的人在社會上都狂慣了,內心都非常自我,所以監獄這個地方,就必須要求每個人都講禮貌、守規矩,養成這個習慣對你沒有壞處。”

監獄禮堂白天

入監教育結業知識競賽正在進行,犯人們分組回答着主持人提出的問題。

主持人:“請問,北京市監獄局開展的迎奧運促改造活動的宗旨是什麼?”

一位參賽犯人起立回答:“北京市監獄局開展的迎奧運促改造活動的宗旨是……”

坐在聽眾席上的鐘天水見監獄長鄧鐵山和副監獄長強炳林起身退場,便也起身送他們出來。

禮堂外白天

鄧鐵山:“老鍾,你們這個知識競賽搞得不錯,問題都比較貼近服刑人員改造生活的實際。賽后你們可以寫篇稿子,投給監獄局辦的新生報去。”

鍾天水:“好好,正好兩位監獄長都在,我有個事要請示一下,這批犯人的入監教育馬上就要結束了,你們看劉川是不是能留在咱們天河監獄服刑啊?”

強副監獄長:“劉川原定分到什麼地方去?”

鍾天水:“原定是分到清河監獄去。”

強副監獄長:“啊,刑期短的犯人一般都分清河。”

鍾天水:“我的意見,能不能把劉川留在咱們天河,最好是留在我們一監區。在這兒完成他這五年的服刑期?”

鄧鐵山想了一下,對強炳林說:“我看可以考慮,劉川在入監教育階段雖然進過一次反省隊,但後期表現還可以。對劉川這種犯人,應當‘教’大於‘管’,一監區對他比較了解,有利於今後採取針對性強的教育方法。”

強炳林似乎對留下劉川有些異議:“問題是,劉川以前在咱們天河監獄工作過,和許多幹警都熟,按照迴避的原則,好像不適合留在咱們這兒服刑。”

鍾天水說服道:“根據監獄局一三六號文件第七條的規定,只有親屬、同校的同學、戶口所在地由同一派出所管轄街區的鄰居,才在規定迴避之列。劉川是公大畢業的,和咱們這兒的幹警既不是同學,又不是鄰里,非親非故,不在明文迴避之列。而且在入監教育中隊三個月的改造生活中,也沒有發現有哪個幹警偏袒甚至徇私枉法的現象,所以留在一監區改造應該不違反原則。”

鄧鐵山拍板道:“那就留下吧,只要有利於犯人改造,這不算什麼原則問題。”

強炳林也點了頭:“好吧。”

鍾天水臉上露出笑容。

三分監區白天

三分監區的分監區長馮瑞龍正在管教辦公室里對新分來的犯人訓話:“……最後,我還要強調一點,就是希望你們這些新到的服刑人員,不要拖了咱們三分監區的後腿。你們在入監教育考試中的成績單我都看了,有些人的成績並不理想。雖然你們都考取了罪犯計分許可證,也就是說,都可以按照罪犯考核辦法的規定,按照每天的改造表現,積累自己的分數了。但是,今後你們的分數一旦不如別人,那最受損失的,首先是你們自己,因為你們今後在獄中的一切生活待遇、享受哪一種處遇等級、能否得到減刑假釋,都要依據分數高低,公開公平地排名決定。可以說,分數對於一個服刑人員來說,要比考大學的學生還要重要,還要命運攸關!”

在馮瑞龍的身邊,還站着三分監區的幾個隊長,其中龐建東的目光盡量迴避着劉川。劉川胸前的牌子,也從白色換成了黃色。從入監教育分監區出去的服刑人員,大部分都換上了黃色的胸牌。

孫鵬、陳佑成、李京等新犯人也和劉川一起分到了一監區的第三分監區。

鍾天水辦公室白天

馮瑞龍走進屋子,對鍾天水說:“鍾大,你找我?”

鍾天水:“啊,劉川分到三分監區以後,這一陣表現怎麼樣?”

馮瑞龍:“劉川還好吧,不上不下,上周我們對這批新犯人搞了一次全面的考核,劉川的各項成績都在中游,有些項目還不及孫鵬呢。孫鵬的隊列訓練成績還評了個八十五分,劉川只得了七十分。”

鍾天水:“最近監獄要辦個超市,生活衛生科讓咱們一監區抽三個犯人去超市工作,給你們三分監區一個名額怎麼樣?”

馮瑞龍:“那好啊,犯人們最喜歡干這種工作了,感覺像回到社會一樣,比較自由,又肯定有加分,這種工作肯定人人報名,都是搶着去的。”

鍾天水:“讓劉川去怎麼樣?”

馮瑞龍先是一愣,馬上明白鍾天水的意思,說:“正好我們最近也想把劉川的處遇等級從普管升到二級寬管呢,他要是換上了藍牌,去超市那種地方工作,在資格上就不會有太大的爭議了。”

鍾天水:“好啊。劉川的積分雖然不算太高,但這個小孩犯的罪行比較輕,主現惡性不大,文化程度又比較高,所以讓他去,理由應該講得出來的,那就他吧。”

馮瑞龍:“好。”

鍾天水辦公室晚上

劉川喊了一聲報告,得到允許後走了進來。

鍾天水:“劉川,坐吧。最近這段時間心情怎麼樣?”

劉川勉強擠出笑容:“還行。”

鍾天水:“我聽說你的情緒還是不太好。你球打得很好,監獄組織籃球賽,你怎麼不參加呀?你看連孫鵬都積极參加,而且通過比賽,讓大家認識了一個新的孫鵬。”

劉川:“我學不了孫鵬,自己坐了牢老婆要離婚孩子沒人管了,可還是照舊玩兒照舊吃,而且玩嗎嗎成吃嗎嗎香。”

鍾開水愣了片刻,笑笑:“好,不說孫鵬,我知道你們倆打過架,所以一拿孫鵬比你,你就來氣。不說孫鵬,說你吧,本來你是分到清河監獄去的,後來我們為了讓你能夠在一個更熟悉的環境下度過這五年的生活,所以特別把你留下來了。”見劉川低着頭,鍾天水問:“怎麼,你不願意留下來?”

劉川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一直想,只要不在天河監獄,在哪服刑,我都願意。”

鍾天水詫異:“就不願意在咱們天河,為什麼?”

劉川:“天河監獄好多隊長,我都認識,看見他們我很彆扭,看見他們我就沒法忘掉過去。”

鍾天水眨着眼睛,半天沒說出話來。監獄超市白天

超市就設在犯人伙房旁邊的一個大房間裏,劉川在那房間的玻璃隔斷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自己都嚇了自己一跳——光光的腦袋,尖尖的下巴,兩眼跟燈似的,早已不是能讓女孩追逐的那種形象。

劉川和其他在超市幹活兒的犯人一起卸貨拉貨,劉川和犯人們一起把貨品分門別類擺上貨架。

一個在超市值班的隊長過來,叫劉川:“劉川,你過來熟悉一下收款機,以後你就負責收賬。”

劉川走到超市出口,看到幾個外面來的技術人員正在調試收款機,一位身穿警服的女民警蹲在地上幫忙,當那女民警站起身子抬起頭來以後,劉川突然發現她就是小珂。

劉川一下愣住,臉上極不自然。

小珂忽然見到劉川,也不自然,口吻強作親切:“你收賬呀,你會用這種收款機嗎?”

劉川機械地搖頭:“不會。”

小珂:“我來教你,收賬主要是要心細,算完賬要多複核幾遍。”

劉川點頭答應:“是。”然後看着小珂操作機器。

超市白天

超市開業了,劉川負責收賬,收賬並不真的收取現金,只是刷卡記賬而已。買了東西的犯人們排隊在劉川面前驗貨刷卡。劉川工作認真負責。小珂站在遠處,一邊核對賬本一邊留意着劉川,但目光隱蔽,盡量不讓周圍的人察覺。

一會兒,劉川的收款機似乎出了什麼問題,劉川滿頭大汗擺弄不靈,小珂走過來幫忙,很快解決了問題,又向劉川交代了幾句什麼,劉川點頭一一答應……

小珂家單元房晚上

劉川奶奶原單位的一男一女兩位幹部來看望老人。小珂陪着奶奶正與他們交談。

幹部:“您寫的信是通過國資委轉過來的,咱們廠早撤銷了,人都轉到其他單位去了,國資委領導讓我們過來看看,實在不行看看能不能幫您聯繫個具備一定醫療條件的養老院,您一個人在外面這麼租房住也不是個辦法。”

另一位女幹部問:“您家原來的住房呢,是不是租出去了?”

奶奶:“我那房子原來談好一家要租的,結果法院裁定給收回去了,這都是半年前的事了。”

男幹部:“沒關係,還是聯繫個養老院吧,您的退休金要是不夠,是讓老乾辦補貼一點還是您自己想想辦法到時候再說,反正補也補不了多少,養老院一個月一千來塊差不多了吧。”

小珂插了嘴:“其實奶奶住在這兒我媽媽可以照顧她,這房子劉川交了一年的租金,還沒到期呢,到期的話奶奶也可以先不交,先住着,等劉川回來再交。要是奶奶真的想到養老院去住的話,我可以把劉川已經交的房租退給奶奶。”

奶奶:“我不是想去養老院,我是看你媽媽白天上班,晚上還要照顧你爸爸,再拖累上我,小珂你不知道,奶奶一輩子都沒這麼麻煩過別人,奶奶不習慣這樣。”

男幹部:“還是上養老院好,養老院有專門的人照顧,還有醫生護士,萬一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都能及時處理。”

小珂無話。幹部問她:“你是老太太什麼人呀?”

小珂還沒答話,奶奶說道:“她是我孫子的朋友。”

幹部:“噢,你是劉川的女朋友呀。”

小珂不知怎麼回答:“啊……啊!”

超市傍晚

購物的犯人都走了。在超市工作的犯人們開始整理貨架。小珂和劉川一起對賬,小珂表揚劉川:“行,還不錯,賬記得挺清楚的,你的字也寫得不錯。你把那個紙袋拿過來。”

劉川:“是。”

劉川對小珂的態度中規中矩,小珂有事叫他,他必是規規矩矩地答“到”,小珂交代事情,他也是規規矩矩地答:“是。”

小珂:“你看一下表幾點了。”

劉川:“是。”然後看牆上的掛鐘:“報告鄭管教,現在六點了。”

小珂被這句“鄭管教”弄得很不習慣,又無法讓劉川改口,只好笑笑,說:“好,謝謝。”

超市白天

這一天馮瑞龍帶着三中隊的犯人過來買東西,自己也在這裏買了一塊香皂、一條手巾、一套牙刷牙膏和一包碧浪牌洗衣粉,一共十二塊四毛,買完要交現金。劉川說道:“報告分監區長,我們這裏不能收現金。”

馮瑞龍便問小珂:“不收現金呀?”

此時小珂恰巧路過,小珂看着馮瑞龍買的東西,指示劉川:“這樣吧,你登記下來,然後把現金交給李隊長吧。”

李隊長是那天在超市帶犯人的值班隊長,劉川於是收了錢,把那套洗漱用具裝進一隻小膠袋裡,交給了馮瑞龍。馮瑞龍接了那隻袋子后,往劉川面前一放,說了句:“給你買的。”

劉川看着那一袋東西,傻愣着。

馮瑞龍說:“你換個好點的牙刷吧,毛巾也該換換了。挺精神的小夥子,平時打扮乾淨點多好。”

小珂插話:“讓他自己買,以後牙不刷乾淨就扣分唄。”

馮瑞龍說:“劉川是我們分監區經濟最困難的犯人,入獄到現在家裏沒送一分錢來,生活必需品全是用我們分監區結餘的那點錢給他買的。”他又問劉川:“你賬上還有多少錢呀,不到一塊錢了吧?”

劉川說:“還有一塊二。”

馮瑞龍說:“留着吧,你也別花了。”

小珂說:“以後劉川就有錢了,在超市工作是有勞動報酬的。”

馮瑞龍問:“你們這兒一個月給多少?”

小珂說:“監獄定的最高一個月可以發三十。”

馮瑞龍說:“啊,還行。劉川這個星期已經改成一級寬管了,每個月可以花二百六了。每個月家屬都能來探視了。”

小珂說:“是嗎。”轉臉又對劉川說了句:“劉川,祝賀你啊。”

劉川說:“謝謝鄭管教。”

小珂家單元房白天

老鍾和小珂一起把劉川的奶奶再次接了出來,扶上了老鐘的車子。

監獄會見廳白天

這是一個親屬會見的日子,劉川隨着參加會見的犯人,整隊步入會見大廳,隔了一道玻璃隔牆,用電話和奶奶面對面地交談。

帶隊的龐建東觀察到,劉川的奶奶向劉川詢問着什麼問題,劉川眉頭緊鎖,思索着回答.

會見時間到了,隊長發令,犯人們紛紛站起,向親人告別。劉川和奶奶似乎還未說完,但也只好放下電話,起身隨犯人們魚貫走出會見大廳。

龐建東看到,劉川的奶奶還坐在原位,凝眉思索。

監獄大院白天

會見結束后,犯人們整隊返回監區,劉川在隊列中顯得心事重重。

三分監區筒道白天

早飯後集合,劉川精神恍惚,跑在最後,入列時隊長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喝道:“快點!”

超市白天

劉川站在收銀台前情緒沉悶,神色恍惚。一位交款的犯人看着自己的賬單,詢問:“哎,我這多少錢呀?”

劉川查對單據:“十五塊六。”

犯人:“不對吧,我怎麼算着是十二塊六啊。”

劉川再算一遍:“啊,對不起。”

犯人看着他改單據,白了他一眼才走。

超市的值班隊長正在巡視,看見收銀台那邊有人爭執,便走過來看,原來劉川又一次算錯了賬招致犯人投訴。

隊長批評道:“劉川,一共沒多少錢你怎麼老出錯?你這兩天腦子進水啦,你想不想幹了!”

劉川頭上冒汗,無以為答。

恰巧小珂來到超市,看到了劉川被批評的場面。

三分監區晚上

劉川和幾位在超市工作的犯人被超市的隊長押回分監區,劉川走進筒道前看到超市隊長向分監區值晚班的隊長龐建東反映着情況,龐建東向劉川這邊看看,邊聽邊點頭。

劉川向自己的監號走去,心中忐忑不安。

三分監區辦公室白天

鍾天水在屋裏聽馮瑞龍等人向他說起劉川的情況。

馮瑞龍:“……應該說,他這些變化,就是從上次親屬會見之後發生的。從上次親屬會見之後他的情緒一直比較沉悶,平時少言寡語,超市的同志也向我們投訴了好幾次了,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把劉川從超市換下來,讓別的犯人去。”

鍾天水:“已經換了嗎?”

馮瑞龍:“昨天晚上跟他談的,今天已經派別的犯人去了。說實在的,劉川讓超市的隊長一再投訴,我們分監區的幹警確實都有點生氣。因為劉川是在個人計分排名很低的情況下,考慮到他罪刑比較輕,文化程度比較高,出於鼓勵和信任才把他派到超市工作的,對他本來是一種照顧,是一份榮譽,但沒想到這小子不爭氣,不知道珍惜。他個人受了超市管教幹部的批評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對三分監區的集體榮譽也是一種損傷。”

鍾天水:“現在誰是劉川的責任民警?”

馮瑞龍:“我呀,不是考慮這小子畢竟有點特殊嗎,所以他的責任民警暫時由我來當,我昨天晚上也找他嚴肅談了,要求他好好挖挖思想根源,看看改造情緒怎麼老是時起時落,找找原因。”

龐建東此刻也在屋裏,但他一直沒有搭腔。

鍾天水想了一下,對馮瑞龍提醒道:“既然劉川是在親屬會見之後出的問題,那你們可以去把親屬會見的錄音調出來,從頭到尾聽一聽,看看是不是他家裏出了什麼事情。”

錄音室白天

馮瑞龍、龐建東等人在聽劉川與奶奶會見時的錄音,祖孫二人對話的語言從擴音器中沙啞地傳出。

奶奶:“前幾天,我托王律師找原來為你辯護的那位律師了解了一下情況。王律師也幫我分析了一下,說你這個罪,罪名還是成立的,判得也不算太重,要再申訴可能也沒太大用,也很難再減刑了。”

劉川:“我知道申訴沒用。”

奶奶:“可王律師說,你原來就在監獄工作,對監獄的領導都應該很熟吧,他讓我托托關係,求他們讓你保外就醫。當然要辦這種事,總得給有關的人塞點好處的。至於塞多少好處,王律師說他也不熟價格,他答應給我去問問。也不知道得多少錢,就算一萬兩萬吧,錢又從哪兒來呢?就算有錢,這種事算是行賄吧,咱們好不好這麼干……我是覺得不好,我這一輩子還沒幹過這種事呢。”

劉川:“咱家還有錢嗎?”

奶奶:“咳,哪還有錢,我下周就要搬到養老院去住了,一個月一千二百塊錢,我的退休金全進去了。所以我看還是得你自己想想辦法,你能不能找找人?你們鍾科長現在不是正管你嗎,他不是一直對你不錯嗎,你能不能求他幫幫忙?”

劉川:“他能幫什麼忙,把我放了?”

奶奶:“讓你保外就醫呀,我問過小珂了,小珂說,保外就醫法律上有規定,只要是長期有病的,還有得傳染病的,放出去對社會也沒太大危險的,就可以保外就醫。你去問問老鍾,到底病到什麼程度,就可以保外就醫了。”

馮瑞龍聽到這裏,看了龐建東一眼,沉吟:“……保外就醫?”

監號白天

早上吃飯時,班長梁棟對大家說:“今天星期天,分監區排到咱們班和五班曬被子,還有誰有過去的被子存在儲藏室里的,有嗎?”

劉川和孫鵬舉了手:“有。”

班長:“一塊兒取出來晒晒,要不該臭了。”

儲藏室白天

劉川和其他幾個犯人請值班隊長打開了儲藏室,劉川搬了自己存在這裏的被褥,又打開自己存東西的小柜子,往裏放了些零碎東西,他的目光忽然被櫃裏那包碧浪牌洗衣粉吸引住,他想了一下,把洗衣粉拿了出來。

值班隊長不知何時出現在劉川身後,他的聲音嚇了劉川一跳:“劉川,你今天要洗衣服啊?”

劉川好半天才鎮定下來,心有餘悸地答道:“啊。”

隊長:“上午抓緊洗,下午獄政科圖書室搬家,你們四班得去幫忙。”

劉川:“是。”監區門口白天

龐建東走出監區,往獄政科圖書室走來,一個迎面而過的民警和他打着招呼:“龐建東,這麼早就下班啦?”

龐建東:“我今天夜班。幹嗎去?”

民警:“去一趟生產科。”

兩人笑笑,各自離去。

監獄圖書室白天

劉川和幾個犯人派到這兒幫圖書室搬家,劉川抱着齊胸高的一摞書下台階時,正碰上龐建東上台階。可能也是書太沉了,劉川居然沒有停步讓路,兩人擦肩而過之後,龐建東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劉川叫住了。

龐建東:“劉川。”

這是龐建東第一次正面與劉川單獨對話,台階上只有他們兩人,兩人狹路相逢。劉川處於下,龐建東居於上,隔了四五級台階。他看出劉川張了一下嘴,大概想稱呼他,但又沒說出來,於是龐建東又叫了他一聲:“劉川。”

劉川這才應答出聲:“到。”

龐建東盡量把聲音放得緩和,竭力避免半點報復的嫌疑:“劉川,你搬書哪?”

劉川抱着那摞頂到下巴頦的書籍,歪着頭吃力地看他:“報告,我們在幫獄政科搬書。”

龐建東說:“罪犯改造行為規範……是不是又有點忘了?”

劉川語塞。

龐建東提醒道:“行為規範第五十五條說什麼?”

劉川背誦道:“……第五十五條,與管教人員同一方向行進時,不得與管教人員擦肩并行。在較窄的路上相遇時,要自動停步,靠邊讓路,放下手持的工具,待管教人員走過五米后再起步。”

龐建東說:“剛才做了嗎?”

劉川終於抱不動那摞書了,撅着屁股放下來,想放到台階上時書倒了,順着台階稀里嘩啦地散落下去。

劉川沒去揀那些書,他立正站在台階上,喘着氣說:“報告,我剛開始沒看見您。”

龐建東:“沒看見?”

龐建東不高興了,劉川明明看見他了,擦肩而過的一剎那還和他目光相碰。他嚴肅地,甚至,有幾分嚴厲地注視着劉川,幸而劉川趕緊補了一句:“後來看見了又忘了做了。”

龐建東這才把臉色略略放鬆,彎腰幫劉川揀起掉在台階下面的書本,說:“學習規範,關鍵是要遵守規範;遵守規範,關鍵是要養成習慣。希望你在習養成這三個字上,好好下下功夫。”

劉川說:“是。”

龐建東把書籍幫劉川重新摞好,還幫他扶着,讓他重新抱了起來。然後,龐建東拍了拍手,離開劉川向獄政科圖書室里走去。他自己感覺,剛才對劉川說的這幾句話,說得很好,既是嚴肅的教育,又是以理服人。

劉川這回確實是按照《規範》第五十五條的規定,在龐建東離開五米之後……甚至,將近十米了吧,才慢慢起步,走下了台階。

劉川抱着書向前走着,臉上的表情痛苦地獃滯着。

三分監區夜

這一天夜裏,夜深人靜,三分監區的夜班民警在監控室的電視屏幕上,看到四班的劉川突然起床,在監號的門邊按鈴。值班民警隨後聽到麥克里傳來劉川的聲音:“報告,四班劉川求茅。”值班民警在監控室打開了四班的電動牢門,通過筒道和衛生間的監控屏幕,他看到劉川身體搖擺,走路緩慢,在夜班雜務的監視下進入衛生間小解。小解后剛走出來便靠牆蹲下。雜務彎腰向他問着什麼,他搖着頭不知答了什麼。值班民警趕快走出監控室,打開筒道鐵門,走進筒道。他走近劉川時劉川強撐着站起來了,這時民警發現劉川面色發紅,眼大無神,呼吸似也有些急促。

民警問:“劉川,你怎麼了?”

劉川聲音沙啞,回答說:“報告隊長,有點難受。”

民警上去摸他額頭,額頭熱得燙手。

監獄醫院夜

民警和雜務輪流背着劉川趕往監獄醫院。劉川到監獄醫院后已經接近昏迷。

醫生為劉川檢查治療后對三分監區民警說:“病人現在睡了,能睡就好。現在他的體溫三十九度,但沒有感冒或腹瀉的癥狀,一時看不出哪裏發了炎症。今天晚上先給他開張病床留在這裏,等明天再詳細檢查一下。”

監獄醫院白天

三分監區馮瑞龍和另一位民警在醫院裏聽了白班醫生對劉川的檢查結果。醫生:“我們給他驗了血,做了心肺檢查,吃了退燒的葯。到中午量體溫的時候,體溫正常,剛才又做了胸透和淋巴檢查,都未見異常。發燒時過高的心率現在也降下來了。”

馮瑞龍:“那他到底是什麼病呀?”

醫生:“什麼病目前還定不了。昨天燒得很突然,今天退得也很突然,來無影去無蹤的,現在癥狀一消,更不好確診了,我看這樣吧,你們分監區先把他接回去,觀察一下,再說。”

醫院外白天

馮瑞龍把劉川接回分監區。

車間白天

劉川隨三分監區的犯人列隊來到車間幹活兒。

這一天乾的活兒是折頁子。折頁子就是製作信封或手提紙袋,是個看起來不重但幹起來很煩的活兒。劉川下午幹活兒時雖然不發燒了,但體力明顯不濟,沒幹一會兒就大汗淋漓,在車間帶班的馮瑞龍見狀問道:“劉川,你怎麼了?”

劉川說:“頭暈。”

馮瑞龍摸劉川額頭:“燒倒不燒。你今天先別幹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今天別幹了。”

馮瑞龍喊來一名隊長,讓他送劉川回監號,並讓他通知食堂晚上給劉川做病號飯。

三分監區傍晚

傍晚開飯之前,劉川又燒起來了,四班的班長梁棟摸了劉川的額頭,說了句:“又燒啦?”然後就跑出去叫衛生員,衛生員試完表又請來了巡筒的隊長。巡筒的隊長走進監號,見劉川坐在小板凳上,頭冒虛汗,臉色慘白,他也是這樣問:“又燒啦?”

班長梁棟說:“衛生員剛量過,三十九度一。”

隊長說:“那開求醫條吧。”

監獄醫院晚上

醫院又是一通檢查,又沒查出原因。

醫生對三分監區的隊長說:“除了發燒,別的還看不出什麼,實在不行,明天再送到監獄局的濱河醫院徹底查查。”

監獄外白天

劉川一臉病容,步伐蹣跚,被押上一輛警車。警車開出天河監獄,駛去。

濱河醫院白天

劉川在濱河醫院做了一上午的全面檢查,檢查后醫生對押送劉川的民警說:“目前看還不能斷定是什麼病,現在燒已經退了,你們回去再觀察觀察,最好是放在病犯監區進行觀察。”天河監獄病犯監區白天

劉川在天監醫院的病犯監區繼續觀察。醫生給他服藥、試表。

三分監區白天

劉川從病犯監區被押回三分監區,回到自己的監號。班長梁棟和劉川打了招呼:“喲,劉川回來啦,病好了嗎?”

陳佑成湊過來問:“你到底什麼病呀,不是什麼不治之症吧?”

李京白了陳佑成一眼:“哎,你說這人這嘴怎麼這麼損呀。”

陳佑成連忙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呸呸呸,行了吧。”又對劉川說,“你呀,我早說過,就是老不說話,憋的!”

管教辦公室白天

鍾天水、馮瑞龍等人在研究劉川的情況。把劉川從病犯區接回來的民警介紹了劉川的病情:“……在病犯監區觀察的這一個星期當中,劉川又發了兩次燒,兩次燒各持續了一天,最後都退了,退得也莫名其妙。病犯監區讓我們把人先接回來。”

鍾天水:“我看這樣吧,是不是先定這麼幾條:第一、暫時不安排劉川出工,先安排他在監舍區內做些清掃衛生之類的輕工作。第二、每天早、中、晚由分監區衛生員給他測量體溫,觀察病情。第三、請各班次的值班幹警注意監控。”

一位年輕隊長問:“主要注意監控什麼?”

一個年長些的隊長白了他一眼:“這還用問嗎!”

馮瑞龍點頭,心照不宣。龐建東沒有說話。

三分監區白天

一連兩天劉川沒事,每天在筒道內掃掃地,倒倒垃圾,擦擦四箱什麼的。四箱是監獄局統一要求掛在筒道內的,有民警約談箱、心理諮詢約談箱、監區長約談箱和舉報箱。三分監區晚上

白班民警與夜班民警交接班,在做完常規交接后,白班民警又說:“二班袁得旺的父親去世了,他今天知道情況后情緒不太好,你們稍微注意點。馮隊說讓你晚點名后再找他談談,安慰安慰,開導開導。袁得旺個性太內向。”

夜班民警:“噢。”

白班隊長最後說到了劉川:“四班劉川今天沒事,體溫正常,吃飯也正常,今天還把自己的衣服洗了。”

夜班民警:“噢。”

夜班民警在向白班民警交接工作。

夜班民警:“袁得旺昨天情緒還算正常,我找他談話的時候表態挺好。劉川昨天也正常,沒發燒,今天準備安排他去食堂拉飯……”

三分監區筒道、監號白天

筒道里,四班的班長梁棟神色慌慌地跑來向筒道值班的雜務報告:“衛生員呢,劉川又不舒服了。”

雜務:“又發燒啦?那我趕緊先跟隊長說。”

雜務急急向管教辦公室小跑過去。少頃,一名隊長跟着雜務出來,叫了衛生員快步往四班來了。

監號里,衛生員給劉川測試了體溫,然後向等在一邊的隊長小聲報告:“三十九度二。”

隊長一臉茫然地看着劉川。劉川面色蒼白虛弱。

監獄醫院白天

隊長帶了衛生員,又把劉川攙到了監獄醫院。

監獄醫院外白天

第二天早上,三分監區又派人把劉川接了回來。

監獄辦公區白天

鍾天水與三分監區長馮瑞龍一邊上樓一邊商量劉川的情況。

鍾天水:“……可以發揮犯人互監小組的作用,我看實在不行,可以派人專門盯他,既照顧好劉川的身體,又互相監督。”停了一下,鍾天水加重聲音說:“要防止這小孩自殘詐病。”

鍾天水這回把話說得這麼明白,馮瑞龍面目馬上嚴肅起來。

三分監區晚上

馮瑞龍親自找四班班長梁棟談話,了解劉川的動向。其他隊長也分別在談話室、圖書室等地方,找四班的孫鵬、李京和陳佑成等犯人談話。

三分監區白天

犯人們集合出工去了,劉川打掃着監號的衛生,見班長梁棟未走,便奇怪地問:“班長你今天不出工?”

梁棟笑笑,說:“馮隊長讓我留下來,專門照顧你。”

劉川愣住了:“啊,不用,我沒事。”

梁棟依然微笑:“不是怕你再發燒嗎,反正這回分監區特別重視你,說無論如何要把你這病給治住。”

劉川聽出梁棟話中有話,不由愣在屋裏不知所措。梁棟接過他手上的掃帚,說:“我掃吧,你歇着,你歇着。”

三分監區白天

劉川上水房洗臉,梁棟也跟在一邊洗臉,眼神始終守着劉川。劉川只好草草洗完,走出水房。梁棟也隨即跟出……

監號夜

夜裏,劉川在床上翻個身,梁棟馬上警覺地坐起身來,朝劉川這邊探看。

廁所白天

劉川上廁所,梁棟也跟了進來,劉川蹲坑,他就站在旁邊。

劉川:“你別看着我,你看着我我拉不出來。”

梁棟:“沒事,你慢慢拉。”

劉川皺眉沉臉:“你沒事我有事,我拉不出來!”

梁棟不急不惱:“那我也得把你看好了,萬一你突然發燒摔倒了,我好幫你呀。”

劉川轟不走這塊膠皮糖式的影子,只好草草拉完屎站了起來。

監號白天

劉川回到監號,坐在小板凳上,梁棟問:“怎麼樣,身體好點吧?”

劉川想了一下,說:“頭暈。”

梁棟馬上說:“不會又發燒了吧?”他摸了摸劉川的頭,劉川反感地推開他的手,梁棟說:“不燒呀,我叫衛生員來試試表。”

劉川剛喊了聲:“不用。”梁棟已走到門口,眼睛看着劉川,頭卻伸向門外,叫了聲:“衛生員!”

衛生員很快來了,給劉川試表,嘴裏叨咕:“不是中午剛試過嗎,又燒了?”

試完表,衛生員把表給梁棟看。梁棟對劉川說:“三十六度二,不燒,體溫還偏低呢。”

劉川不理他,起身逕自走出監號。梁棟和衛生員一起冷笑一下,跟了出去。

三分監區管教辦公室晚上

出工的犯人回來了,正在吃晚飯,梁棟在辦公室向正準備下班的馮瑞龍彙報。

梁棟:“……到現在有五天了,劉川都沒再發燒。有好幾次他說頭暈,說身體沒勁兒,可一試表,每次體溫都正常。反正他不說頭暈也給他試,一天早中晚,試三次表。”

馮瑞龍:“好,你繼續觀察。注意,劉川這個人脾氣不太好,注意別和他弄僵了。”

梁棟:“是。”

三分監區晚上

晚上,看完新聞聯播,四班的犯人都到水房洗漱去了,衛生員又來給劉川試表。這時候,六班的一位犯人來叫梁棟。

六班犯人:“梁棟,這首詩是你寫的吧,我們班正排練呢,你過來給我們指導一下。”

梁棟:“排練什麼呀?”

六班犯人:“排練迎新生詩歌朗誦會的節目呀,這首詩不是你寫的嗎?”

梁棟看看詩:“是啊。”

六班犯人:“哎,你這句感嘆應該感嘆到什麼程度呀?你看這麼念行不行……”

梁棟見有衛生員在,便離開監舍到門外,與六班的犯人進行藝術探討。衛生員在等劉川試表的時候,隨手翻看桌子上的一份《新生報》,等試完表衛生員一看,劉川的體溫又升到了三十八點八度。

衛生員慌了:“哎喲,怎麼又燒了?”

衛生員趕緊出去叫隊長。門口的梁棟問:“怎麼了?”

衛生員一邊走一邊說:“又燒了!”

梁棟也慌了,自知玩忽職守,進屋急得直摸劉川額頭。這時衛生員帶着隊長來了。那天晚上值筒的隊長恰巧是龐建東,龐建東剛一走到門口,梁棟就迎出來戰戰兢兢地輕聲俯耳:“報告隊長,劉川又發燒了,但摸腦袋好像不熱。”

龐建東走進監號,站在劉川面前,半天沒說話。劉川也站起來了,洗漱回來的犯人們看龐建東的臉色板着,都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放好臉盆,朝劉川這邊張望。龐建東突然伸手,要摸劉川額頭,劉川一歪頭躲開了,弄得龐建東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僵了半天才放了下來。

龐建東沒有發火,他轉頭問衛生員要了體溫計,對着燈光看了看,說:“三十八度八。”說完,看了劉川一眼,然後揮動胳膊,用力將這三十八度八的刻度,一下一下甩掉。他把甩到零位的體溫計遞到劉川眼前,說:“再試一遍,我看着你試!”

劉川沒接,他敵視地瞪着龐建東。周圍的犯人全都鴉雀無聲。

龐建東把臉板着,厲聲又說了一遍:“劉川,你不是發燒嗎,我看看你現在燒是高了還是低了。”

龐建東還沒說完就把體溫計重重地往劉川手裏一塞,連龐建東在內,誰也沒想到劉川會突然暴怒,會滿臉通紅,會突然把體溫計狠狠地摔在地上,屋裏每個人都聽到了啪的一聲,那聲音在每個人的心裏都以放大數倍的聲音炸開,玻璃和水銀一起分崩離析,炸得無影無蹤。

龐建東臉色鐵青地走出門去,五分鐘后,包括龐建東在內,三位管教一起走進監號,不由分說,將劉川銬上押出筒道。

在劉川被銬在三分監區的管教辦公室之後,尚未押到反省隊之前,龐建東和另一位隊長一起在四班監號對這次發燒事件進行了現場調查,班長梁棟和衛生員拿着一個水杯和水壺向他們陳述着什麼。

監區外、反省隊夜

劉川被押出監區樓門,再次押往“西北角”,關進了禁閉監號。

劉川在漆黑的禁閉號里默默地坐着,很久才能聽見他壓抑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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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像花一樣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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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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