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陷阱
韓峰坐在車裏,看着窗外霓虹燈閃爍,總覺得事情進展太順利,一名從瘋人院逃出的瘋子竟然與丁一笑的公司的有關係,而他竟然說出了他們一直苦苦尋找的梁小童的下落,如果不是張藝接到那個電話,他們可能與這名瘋子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巧合嗎?可若不是,問題又出在哪裏?韓峰想不出,只能到了地方再看情形了。
李響看着韓峰發獃,問道:"怎麼?有點緊張?我也是,還從來沒動作這麼大陣仗呢,全市的警務力量都出動了。雖然一直都進行反恐訓練,但真正派上用場的機會並不多。"
冷鏡寒在前排道:"你不了解他,這樣的陣勢還不足以讓他緊張。是嗎,韓峰?你在想什麼呢?還有什麼地方沒想明白?"
韓峰道:"是的,有些事還沒想通,因為時間太短了,疑點又太多了,一時理不清頭緒。"
冷鏡寒問道:"什麼事?"
韓峰一反平時嬉皮笑臉的態度,冷冷道:"如果不是好事,就是大壞事。"
警方迅速佈控,特警車封鎖了現場,狙擊手第一時間佔據近處至高點,韓峰他們的車也到了。韓峰下車,隨後他就看到了,洪阿根口中說的,那個四棟樓房圍成的正方形建築。
各路人馬齊聚,向天齊很高興的給李響問好,郭小川也到了。冷鏡寒分配道:"李響,林凡,你們配合向天齊的特警隊進行封鎖,我要這建築中的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李響道:"保證完成任務。"
冷鏡寒又道:"老郭,你的部下多,你就在外面負責現場總調度,我帶人進去。"
郭小川道:"放心,還有兩架直升偵查機正往這邊趕來,保證一隻蚊子都不放過。你小心點,那個小流氓也小心點。肖強,你的隊伍跟上去,聽冷處指揮。"
韓峰又恢復了本性,怪叫道:"不是吧,我哪點像小流氓了?"
大樓的保安,正被幾名警務人員帶走,他疑惑道:"這是怎麼了?我犯了什麼事啊?"
郭小川指着韓峰道:"祝你成功,臭小子。"
他們進入大門,現在已經下班,建築內空蕩蕩的,好像一個人也沒有。他們穿過甬道,來到建築物中間,四幢大樓圍成一個天井,高十二層,人如站在井底。夏末喃喃道:"怎麼修成這個樣子,倒像北京的四合院呢。"
韓峰和冷鏡寒同時望了夏末一眼,夏末道:"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嗎?"
韓峰道:"沒有,你說得太好了。"
冷鏡寒環顧四面,每棟樓都有上樓的樓梯,而樓梯後面都有道後門,樓正中是水池假山,大門西側停着一輛桑塔納2000,緊靠着桑塔納的,就是一輛摘掉了牌照的五十鈴,車上面佈滿了灰塵。龍佳道:"沒有動響,好像裏面沒有人。"
韓峰抬頭道:"你們看,有微光。"
大家順着韓峰的手指望去,東南面一棟樓,第五層,門縫裏微微有光透露。龍佳心中疑惑:"這麼昏暗的環境下,這樣淡的光,他是怎麼發現的?"
冷鏡寒道:"分作四隊,沿路搜索上去,一個房間也不能漏過。我們直接去五樓。"
他拿出對講機道:"我們已經進去了,所有小分隊注意,恐怖分子隨時會開火還擊。"
房間門沒鎖,打開門,就看到一張石台辦公桌,電腦,已及背向他們的高大的電腦椅。後面是窗戶,旁邊有道後門,左手是鐵皮文件櫃,右手是飲水機,矮組合傢具和電冰箱。
"吾——"推開門后的一聲呼聲,讓冷鏡寒他們小隊成員都吃了一驚,全舉槍喝道:"別動!舉起手來!轉過身來!"聲音正從電腦椅傳來。
韓峰三五步跨上前去,冷靜寒和龍佳同時道:"小心!"
韓峰將電腦椅旋轉過來,大家都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孩子,眼睛被蒙上,身體被繩索牢牢固定在電腦椅上,胸口的電子儀器,誰都看得出,那是一個定時炸彈,而嘴被膠帶封着,兩根電線從嘴裏牽到胸口的定時炸彈上。這個孩子十歲左右,大家都看着韓峰,而韓峰也說出了那個大家期待的名字:"梁小童!"
韓峰揭開矇著梁小童的眼布,再準備去揭開梁小童嘴上的膠帶,夏末驚呼道:"別動。"韓峰停下來,夏末收起武器,小心的走到前面,從膠帶上小心的捏起一根髮絲細的銅線,道:"看到沒有,這線一斷,炸彈可就炸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口袋中取出裝備,將髮絲銅線與與從嘴裏接出的電線接駁在一起,再剪斷膠帶外面的細絲,揭開膠帶,從梁小童嘴裏取出一個圓形器械,道:"這是個拾音器,聲音超過60分貝,就會引爆炸彈,這孩子也就不能大聲叫喊。"
梁小童被揭開眼布和膠帶時,一臉驚惶,竟然說不出話來。韓峰小聲道:"別怕,我們見過的,還記得嗎?你和盧芳阿姨,在那小屋。告訴我,他們從哪裏走的?"
梁小童沒有說話,卻朝後門看了一眼。韓峰摸了摸桌上的煙灰缸,道:"他們剛走,我們追吧。"
夏末道:"我留下來拆彈,你們快追。"
冷鏡寒點出兩名警察道:"他們兩人留下來幫你,我們追。"
出了後門,韓峰直接向樓上跑去,龍佳道:"怎麼是在上面?"
韓峰道:"他們怎麼會不知道樓下沒路,他們是上天台了,可能有直升機。"
冷鏡寒緊隨其後,道:"不怕,我們有兩架武裝巡邏直升機正朝這邊趕來,他們跑不掉。"
五層樓高度說高不高,但是全速爬上去確實讓人夠嗆,各人都微微有些喘息。樓頂也是四座大樓相連,平台樓頂。韓峰站在樓頂,環顧四周,卻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他喘息道:"這是怎麼回事?"
冷鏡寒道:"人呢?"只聽到刺耳的旋翼響,探照燈打來,卻是警局的直升機趕到了。
韓峰突然看到,樓頂周邊欄杆上貼着白色字條,一尺大小,他快步走上前去,黑夜的燈光下,字條上寫着四個字:"請君入甕!"
韓峰手裏拿着紙條,這才注意到周圍的大環境,在這高樓林立的城市中,這座十層高的建築,就像一個盤子,四周的每一座高樓,都有潛伏殺機的可能。
韓峰道:"陷阱來着,我們上當了,撤下去,馬上撤。通知夏末,叫他小心!"
"嘀嘀嘀"的聲音將所有的人的目光重新吸引回天台,只見天台角落裏突然爬出一個機械動物,一個圓頭,伸出十數只金屬腳,頭上一排紅色小燈閃個不停,左邊角落裏有,右邊也有,肉眼可見有四個。
冷鏡寒在進入樓道前一瞬問道:"這是什麼?"
韓峰剛剛踏入樓道,突然一驚,搶過冷鏡寒的對講機,吼道:"直升機駕駛員,跳機,執行命令,跳機!跳機!"
話音未落,聽見細微的"騰"的一聲,緊接着是驚天巨響,兩架直升機先後如禮花開放,所幸的是,直升機爆炸后,韓峰和冷鏡寒看到,四疊大傘,向遠處飄去。
這邊爆炸聲還沒結束,就聽到一人驚呼,好像是夏末的,接着,四合院大樓里亂作一團,有槍聲,有呵斥聲,而大樓外面也接上了火,一時之間,好像到處都在開火。
韓峰道:"快回去,看看梁小童!"
房間裏已經不見了梁小童身影,夏末俯面倒地,腦後有血,韓峰一探他頸部動脈,道:"還活着。"另兩名警員卻光榮了。
冷鏡寒道:"快,送他去醫院。"
梁小童身上的炸彈還放在電腦椅旁邊,顯然夏末剛拆完炸彈就受到了襲擊。韓峰道:"從後門襲擊的,對三人同時發起的襲擊,兩人從門口進來,還有一人卻是——"韓峰一錘自己大腿,看着被打開的文件櫃,狠狠道:"卻是躲在文件櫃裏的!"
再看文件櫃,裏面有個文件箱,一尺長,八寸寬,兩寸高,鎖口是密碼鎖,黑黝黝的不是很起眼,韓峰看着那皮箱,似乎有些眼熟。冷鏡寒道:"這個皮箱帶回去,搜查房間。"
就在警員快碰到皮箱時,韓峰咋呼一聲:"別碰!"警員連忙縮手。
冷鏡寒道:"又怎麼了?這是什麼?"
韓峰將耳朵貼在箱面上,仔細的聽着,隨後用手指在箱子表面輕輕撫觸,果然,箱子下緣有字,韓峰將身子跪下,從下往上看,箱子下緣有枚藍色的月亮印記,後面是一排小刀刻出的鈍字,"一九九五年,八月十九晚三點"。
韓峰站起身來,冷笑一聲,退了一步,道:"撤退吧,也不用在搜索什麼了。叫郭小川也撤,所有人都撤!"
冷鏡寒道:"是什麼?"
韓峰道:"炸彈。"
冷鏡寒道:"那我馬上叫拆彈組進來。"
韓峰道:"這是個不能拆的炸彈,不要小看這一皮箱的威力,說不定它可以把整座大樓移為平地。"
一名警員不識好歹,問道:"為什麼不能拆?"
韓峰高聲道:"我說不能拆就是不能拆,撤退吧!裏面的儀器已經啟動,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
冷鏡寒道:"老郭,馬上後撤,大樓里有不明威力的炸彈,那臭小子說,或許整棟大樓都會被炸掉。將封鎖範圍從五百米提升到方圓一公里,請你,務必做到。"
這時,樓里的槍聲已經停了,郭小川從對講機里道:"老冷,有一小股持槍匪徒,似乎通過了北面大門,逃走了,我又調了兩隻小隊去追擊,直升機已經爆炸,你們那裏發生了什麼?"
冷鏡寒道:"我們暫時損傷很小,先追擊匪徒要緊。"
郭小川道:"知道。"
大家跟着抬夏末的人員後面,從樓道往下走,其餘個小隊分別在對講機里報告消息:"沒有發現可疑人員。""沒有發現可疑分子""沒有發現……""沒有……""報告!第七小分隊全部受傷了,請求支援!"
大樓的走廊全是通的,夏末被送走了,冷鏡寒他們從東北方的大樓下得兩層,再繞到西南方的大樓走道里,第七小隊五名成員,全躺下了,槍傷,冷鏡寒又指揮着把他們全送醫院。
韓峰道:"槍聲是突然響起的,他們連報告都沒來得及,就被突然襲擊了。"
冷鏡寒看了看傷口,道:"他們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不至於這麼不及。"
韓峰在樓道里道:"這是一個陷阱,先撤再說,以後再分析。"
走到樓底的時候,韓峰看着兩名警員抬着傷員從自己旁邊經過,他也看了看傷口,突然停在樓底門口,不再前進,似乎在想什麼,其餘警員都從他身邊經過,龍佳大力拍了他一下,道:"已經沒有發現了,撤吧,就快爆炸了。"說著從他身邊走過。
韓峰突然一把把龍佳攔腰抱起,龍佳沒想到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下做出這種舉動,馬上肩部一沉,做出一個肘擊,重重落在韓峰肩頭,還險些擊中韓峰面部。韓峰"哎喲"一聲,將龍佳往後一放,痛苦道:"有危險,不能出去。"話音剛落,"當"的一聲,就像玻璃珠子落入鋼盆發出的聲音,韓峰不禁一縮頭,旁邊的桑塔納騰起一陣煙霧,接着又是"哎喲,哎呀"聲此起彼伏,走到正方形大樓正中空地的警員們紛紛倒地。
冷鏡寒臉色一變,問道:"怎麼回事?哪裏在開火?"
韓峰將頭抬起,周圍的高樓大廈圍成一個盆子,這四樓相連的小樓又圍成一個處在大盆子裏的小盆子,而此刻,他們就站在小盆子的底部。韓峰冷冷道:"遠程,夜視,狙擊手!"
那些在空地中的警員,有些開始找掩護,還有些傻站着不動,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受傷,倒地,呼喊。
冷鏡寒面色愈發難看,問道:"他們在哪裏?他們在哪裏!"
韓峰看着又三名警務人員倒下,他們卻無能為力,他眼睛越眯越小,幾乎細成一線,又突然一睜眼,道:"好傢夥,只有一名狙擊手。"他拿過冷鏡寒的對講機,道:"所有狙擊手注意,西南方向,仰角三十四度,查找高層建築,鎖定狙擊手。重複一遍,西南方向,仰角三十四度,查找所有高層建築,鎖定狙擊手!"
不足十五秒,就有報告傳回,"六號狙擊點,這裏是六號狙擊點,已經發現狙擊手,但是在我們射程之外。"
韓峰道:"報告你的具體位置。"
回答道:"我在你們東面,高騰大酒樓頂層,目標距離我一千三百八十九米,在西偏南23度27分位置,仰角33點14度。"
韓峰道:"你用的狙擊槍型號。"
回答道:"KUB88式5.8毫米狙擊步槍。"
韓峰沉默了好一會兒,每個人都沒敢說話,心跳都提到了嗓子眼,前方有狙擊手,後面有炸彈隨時會爆炸,如果韓峰說不能消滅狙擊手的話,大家也就只有冒死衝過去了。韓峰沉默之後,突然道:"仰角提高3度,開槍射擊!"
不一會兒,又有消息傳來:"這裏是十三號狙擊點,已經發現目標,沒有看見狙擊手,只留下了武器。"
韓峰道:"快走,馬上!"
所有的人才開始飛奔,還要扶持受傷的隊員。可大家走到中間時,又聽到了"嗖嗖"的聲音,又有人受傷了,韓峰罵道:"媽的,還有備用狙擊點,大家靠西北牆角走!狙擊手,尋找,東南方向,仰角二十七度!大家快走,不要停,沒有時間啦!"
所有的人總算都撤出了開源建築公司,但傷員人數很多,大家撤離開源建築公司三百米範圍后,才稍感安全,第二名狙擊手也被找到,但也只發現了武器,狙擊手已經不見了。
冷鏡寒驚魂未定道:"那炸彈會爆嗎?"
韓峰笑笑,道:"你說呢。"他疑惑的看着大樓,也喃喃道:"怎麼這麼久了,都還不爆炸啊?"
突然左右兩翼的高樓,各有一朵火花閃出,冷鏡寒道:"那是什麼?"
韓峰道:"他們炸毀了重型狙擊槍,不給我們留下任何證據。"
冷鏡寒道:"我們馬上派人去追?"
韓峰無奈道:"太遠了,來不及的,他媽的,精心設計的陷阱。"他突然跳起來,質問冷鏡寒道:"他們哪來那麼先進的武器!這座城市怎麼這麼危險!"
這時李響回來了,面色慘白,龍佳問道:"怎麼了?你沒事吧?要不要叫救護車?"
李響咬牙道:"沒事,不是槍傷。"
向天齊和林凡在後面,向天齊道:"李隊長,是被擊打傷的。"
韓峰聽了倒不覺得有什麼,冷鏡寒卻驚訝得站了起來,問道:"他用武器?對手什麼樣子?"
李響道:"沒有武器,對手是一個矮子,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快的拳。"
"阿八!"韓峰和林凡同時道,李響也道:"不錯,身形很像,我真沒想到,他竟然有那麼厲害。"
向天齊補充道:"李隊長走後,我們這一線就遭到了猛烈的襲擊,我看見,好像有幾名匪徒架着一個孩子從我們的防線突圍而去。我們想追擊,卻遭到狙擊手的襲擊,一時不敢冒然出動。"
韓峰恨道:"一個陷阱,真是豈有此理!"
龍佳替李響擦去額頭上的汗,李響只是咬着牙,顯然他所承受的痛苦比他表現出來的更大。韓峰卻看着龍佳替李響擦汗的認真和仔細,他想了想,走到一旁,兩名警員正抬着一名傷者往救護車上送。韓峰打招呼道:"你好,你不要緊吧?"
那名警員看過韓峰,知道他竟然能對刑偵處處長發號司令,不知道他是多大的來頭,心裏覺得被他關懷,真是感激涕零啊,忙道:"我還好,謝謝關心。"
韓峰又道:"哦,還好啊,那行,我借你的血用一用。"
那名警員莫名所以,韓峰已在他傷處用手摸了一下,雖然有點痛,但那名警員忍得住,還覺得非常光榮,雖然不知道這名年輕警官要自己的血幹什麼用。
韓峰將血摸在自己臉上,步伐踉蹌起來,向龍佳靠去,嘴裏叫道:"哎喲,我中彈了,我中彈了。哎喲,哎喲,不行了,不行了。"說著,將頭斜斜搭在龍佳肩上。
龍佳沒想到韓峰也受傷了,不由心中大亂,一面擦着韓峰臉上的血,一面道:"你不會有事的。你傷到哪裏了?傷到哪裏了?救護車,快來人!"她心中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打傷韓峰,說不定他就不會受傷了,他救護了自己,卻被自己——"想着想着,越想越是心慌意亂,竟然急得快掉出眼淚來。
李響和林凡等人,也都大為關切,紛紛詢問韓峰的傷勢。韓峰靠在香肩上,覺得心情舒暢,哪來還管他們說什麼,問什麼。但是這一切,全被冷鏡寒看在眼裏,他氣得暴喝道:"韓峰!你在搞什麼!"
冷鏡寒一聲炸喝,地動山搖,一時間眾人惶恐,不知所措,更多的抱頭四竄,韓峰反應快,一把攬過龍佳,兩人同時倒地,將她壓在身下。再起身時,四棟十層高樓已經轟然坍塌,只留下殘垣斷壁。韓峰突然又恢復了精神,哪裏是受傷的樣子,他向冷鏡寒道:"叫你不要發那麼大脾氣嘛,你看,把人家樓震塌了,你拿什麼來賠。"
冷鏡寒道:"這裏危機四伏,我們傷員甚多,你都不收斂收斂,我們還有很多問題需要分析整理。"
龍佳這才知道,韓峰假裝受傷,不過是想佔佔便宜,心情不由大壞,揮拳向韓峰擊去,韓峰叫道:"哎喲。我說,你下手不要那麼重嘛,就跟打仇人似的,沒有傷也被你打傷了。"
郭小川指揮着撤退,過來道:"老冷,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這次報告該怎麼寫?"
冷鏡寒道:"等我們整理清楚了,報告我們一起寫,現在的問題是,怎樣把記者擺平,這是你的工作,我回去總結這次行動去了。"
郭小川道:"希望你的報告能早點拿出來。"
韓峰看着爆炸后剩下的廢墟,喃喃道:"真讓人擔心呢,事態比想像的還要嚴重。"
冷鏡寒驚道:"什麼!"
韓峰肯定道:"有第一把槍,就有更多的槍,有一個瘋子,就有更多的瘋子。"
刑偵處,原本趾高氣昂的出去的隊員,全都無精打採的回來了,夏末去了醫院,和張藝在一起。李響道:"我先說說我的情況吧。你們進入后十分鐘,我看見有一道身影從三樓躍到街旁廣告欄上,又走另一大樓的陽台逃竄,因為我們沒想到他會從三樓窗戶躍出來,所以都失去了射擊的最佳機會。我馬上留下一半人員繼續守衛,我帶了一半人去追擊。那身影逃得太快了,只過了三個街區,我帶去的人都被甩在了後面,只有我一個人還能跟上他。"
韓峰道:"你上當了。"
李響道:"什麼!"
韓峰道:"調虎離山。"
李響道:"我當時沒有想到這麼多,我在拐角處截住了他,我發現是一名矮子,我用槍瞄着他後背,命令他舉起手來,他也照做了,我正準備用對講機通知後面的人來,他突然就轉身一腳,踢飛了手槍。我準備取另一把槍時,他一手壓我手,一手揮拳。"
韓峰道:"等等,他是怎麼踢你的,你還記得嗎?"
李響道:"當然。是這樣的……"
李響將他與那名矮子的戰鬥演示了一遍,一招一式,記得十分清楚,末了道:"說實在的,從一開始有些輕敵,才導致我落了下風。"
冷鏡寒道:"你們打鬥了那麼久,你都沒看清楚那人的長相?"
李響道:"小巷裏很暗,他出手又太快了,力量也很可怕,我只顧接他的拳頭去了,沒有留意到他的相貌。不過,我還是傷到了他,就在他用這個姿勢的時候,我用擒拿手抓傷了他的手背,並且在他左臂上方踢了一腳,我想也夠他受的。"
龍佳暗想:"又讓他說中了,竟然連李響都不是那矮子的對手,這傢伙。"
韓峰道:"八極。"
"什麼!"有三,四個人發問。
韓峰道:"是八極拳。李響用的是散打格擊術,沒有固定的招式和手法,講究的是如何有效的擊倒對手,在最短時間內製服匪徒;可那人用的卻是套路拳法,八極拳。中國武術眾多分流中的一支,其實現在學習這種拳法的人也算是很多,只不過不為武界其他拳師所認可而已。"
李響道:"為什麼?"
韓峰道:"八極拳,是一種技擊性非常強的拳法,練八極的人,往往出手就要傷人,這與習武強身健體的宗旨不符合。但是八極拳,卻是非常實用,不是練來看的,它就是練來打的。據說是一位吳姓老者開創的拳法。"
李響關切道:"八極拳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拳法?說來聽聽。"他對將自己擊敗的拳法十分有興緻。
韓峰道:"八極者,取意拳打八方極遠之地也。八極拳的習煉尤其注重各種勁力的發放練習,特別講究"十字勁"和"沉墜勁"的發放,以崩撼突擊為準。八極拳法的主要核心理論是"六大開"和"八打招"。六大開既:頂、抱、單、提、胯、纏;分指在拳法演練和應用中不同的發力方法。八打招既人體的:頭、肩、肘、手、胯、膝、足、尾等八個部位。從八極拳練功要求口訣中就可看出:一練拙力如瘋魔;二練軟綿封閉撥;三練寸拿寸接寸吐露;四練自由架勢懶龍卧;五練心肝脾膽腎;六練筋骨皮肉合……這是一種講究實戰技擊的拳法。"突然他看見每個人都怪異的看着自己,又道:"我也就隨便說說,你們自己可以去網上查查資料,不過照李響所說,這人是個八極的高手。你接著說,後來怎麼樣了。"
李響也就隨便一問,沒想到韓峰真的說得頭頭是道,他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唉,後來,他打中我前胸,還有這兒,這兒,就在我快堅持不住的時候,那傢伙突然後擺一腿,沒入黑暗了。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後面的隊員趕來了。說實在的,我當時,當時想過去追,可一是負傷無力,二是……怕了!"
韓峰點頭道:"敢於說出自己心中所想,這才是真正的勇敢,遠比強逞能的粗人強多了。人的痛楚是有界限的,如果超過某個範圍,人的身體會自動害怕,不是人的意識想着不怕就不怕的。後來呢?"
李響道:"後來?後來就沒有啦。我回來後向天齊才告訴我,在我們追出去后,又有一隊人從我負責守護的缺口沖了出去,約有四五人,他們傷了我們幾個隊員,行動異常迅速,等向天齊他們趕到時,已經失去了蹤影。"
韓峰道:"狙擊手呢?"
李響道:"佈置在西南方的狙擊手最先受到攻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發現的。"
韓峰道:"如果把李響引開的是阿八,那麼丁一笑那邊怎麼樣了?"
冷鏡寒道:"林凡已經去替劉定強了,他一會就回來,讓他說說怎麼樣了。"
短暫的沉默,冷鏡寒道:"現在該你說了。"
韓峰左看看,右看看,道:"我嗎?我說什麼?我有什麼好說的?"
冷鏡寒道:"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
韓峰作冥思狀,但想了半天,搖了搖頭。冷鏡寒一拍桌子,站起來道:"那好,我來問你!你先說說,那個炸彈是怎麼回事?"
韓峰道:"我以前見過那種炸彈,知道它不能拆,所以就不能拆了。"
李響道:"為什麼不能拆?"
韓峰反問道:"你以為,炸彈既然是人設計安裝的,那麼就一定能拆除嗎?"
龍佳道:"不是嗎?"
韓峰嘆息道:"你們這樣的基本觀念,是錯誤的。諸如一棟大樓,建好以後,你們還能分開水泥是水泥,磚是磚?很多炸彈都是一經開啟,就不能終止,更談不上拆卸。"
冷鏡寒道:"舉個例子。"
韓峰道:"有一種炸彈,在密閉的容器內,裏面有一根金屬線聯通電路迴流,外部的開關負責把那根金屬線剪斷。金屬線一斷,電路迴流受阻,開啟另一套密閉容器內的開關,炸彈開始啟動,或許用定時裝置,或許用別的,總之機關都在密閉容器裏面。而剪斷金屬線的同時,裏面的一個光敏感應儀同時打開,只要密閉容器內出現一點光亮,炸彈自動引爆,這種光敏炸彈,你怎麼拆?"
眾人想了想,要製造一個完全無光的環境,在密閉容器內容易,要拆除確實不易。冷鏡寒道:"那可以把炸彈放到安全的地方去,將破壞程度降至最低。"
韓峰道:"是啊。可還有種炸彈,設計的時候,中間有一塊小木板,木板板正中挖一個孔,四面用鐵皮包裹,將一粒鋼珠放入孔中,炸彈開啟之後,有一根圓木棍會將小鋼珠頂起,直到與木板平齊,形成一個平面,稍有動彈,小鋼珠滾動,接觸到四面的鐵皮,炸彈引爆。這就是平衡炸彈,其精確性比地動儀還高,炸彈開啟后,別說人不能移動炸彈,就是機器也很難做到啊。不能拆的炸彈還有很多種,諸如熱敏炸彈,液壓炸彈,觸碰式炸彈等等,我只是簡單介紹一兩種,這夠了吧。"
三人若有所思,顯然韓峰說的炸彈,已經在他們的知識範圍之外了。
龍佳道:"我們剛進大門時,天色黑暗,大樓里又沒有一點聲音,你是怎麼看到那從五樓發出的一點點光亮的?"
韓峰道:"洪阿根說了,他看到大鐘樓在西南方,那麼他所駐守的樓肯定在鐘樓的東北方,而要看到鐘樓,必須在五層以上,所以一進門,首先考慮東北方向大樓的五層以上,視力稍微好點就看到啦。"
龍佳問道:"我們剛進那房間時,你知道他們剛離開,那是……"
韓峰道:"這很簡單,我看見梁小童時,他身上的定時炸彈剛過了20秒,屋內煙氣尤存,煙蒂雖然滅了,但煙灰缸還留有熱度,很多跡象都表明他們剛剛離開。我只是沒有想到,那是一個精心佈下的圈套,所以才以為他們上了天台。現在想來,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走遠,只是等着我們犯錯誤。其一,梁小童繼承的股權他們並沒有轉移,那需要按程序辦理,他們知道我們已經在調查這件事了,容易露出馬腳,所以梁小童對他們還有用,斷然不會棄梁小童於不顧的。第二,他們沒有必要蒙上樑小童的眼睛,目的就是讓梁小童喪失方向感后,以為他們從後門跑了,其實他們走的前門。第三,梁小童身上的定時炸彈捆綁得很簡單,容易拆卸,給我們以他們慌亂逃竄的感覺,也方便我們留下的人拆卸,他們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引開我們的人後,再回頭搶走梁小童。從當時的現場看,應該有三個兇徒,有兩個從前門進入,突然向兩名警務人員發起偷襲,用的鐵制硬器,梁小童發現后必然做出警示,夏末本能的回頭去看,而躲在文件櫃了的兇手對他下了手。因為要藏身在柜子裏,而不能弄出聲音,所以藏在柜子裏的兇手帶的是木製兇器或橡膠製品,如警棍這一類的東西,夏末才逃脫一命。"
李響道:"武器呢?他們為什麼不用武器?他們又不是沒有武器。"
韓峰道:"為了不弄出聲音,以免驚動搜尋人員。而且,他們逃走時,都只遭遇了一隻小隊,不是嗎?"
龍佳道:"對了,說起那隻小隊,就是他們讓你覺得在大門口有危險的吧?你是怎麼發現的?"
韓峰道:"我們看過那小隊成員受的傷,從傷口看,武器造成的彈孔比普通槍械的要大,我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麼武器打出來的子彈,而且,冷鏡寒說,那些隊伍都受過特訓的,不會如此不及,那麼,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與敵人一照面就全軍覆沒了呢,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那種武器來了,僅此而已。"
冷鏡寒頹然道:"狙擊槍。"
韓峰更正道:"遠程狙擊槍。普通狙擊步槍,其有效射程,多在五百米至一千米間,最高可達一千五百米,而你們警方配備的KUB88式5.8毫米狙擊步槍,只有八百米。遠程狙擊槍,有特殊的助推發射器,加上大口徑子彈,射程在一千五至兩千五百米,它能使狙擊手埋伏在更遠的位置,其不足之處就在於體積過於龐大,不便於攜帶,所以他們撤退的時候不能帶走,只有把槍炸了,才能不留下證據。"
冷鏡寒突然道:"那我們在天台上看到是什麼?"
韓峰道:"地雷。反直升機地雷。美,英,法,德等國都有製造,它可以探測直升機翼震蕩空氣的頻率,一旦接近它的攻擊範圍,它會自動伸出觸角,那是一組有高彈性的鋼纖,自動對準目標,可以彈射一百二十碼至兩百碼的距離。"
冷鏡寒道:"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先進的武器?"
韓峰苦笑道:"那該問你啊,這是你的轄區呢,為什麼他們的武器比你們還先進呢?看來海角市的走私活動太猖獗了。"
冷鏡寒道:"不要小看海關邊防緝私人員,他們是很盡職的,這些武器的來源還不好說。"
韓峰低着頭,凝視前方道:"這次他讓我觸了個大跟頭,我總會叫他還來的。"卻看到劉定強在門口了。
劉定強也十分失落,道:"我回來了。"
冷鏡寒道:"坐。說說監視丁一笑的情況,阿八,那個矮個子,有沒有離開過丁一笑?"
劉定強喃喃的,像做檢討般道:"早上十一點,丁一笑和阿八,在清貿市場跟丟了一次,下午兩點二人回來。下午四點,丁一笑獨自外出,我們在旺山立交橋跟丟了他,他七點回家。八點半又去了一趟辦公室,九點在勝利大影院失蹤,這期間,阿八一直沒出現過。"
韓峰緊緊握住劉定強的手,高興道:"祝賀你啊,強哥,你太厲害了,人交到你手裏,不到十二個小時,你跟丟了三次。"
劉定強臉漲紅成紫肝色,卻說不出話來,冷鏡寒道:"算了,不怪你,你本來是法醫。我們也在監控部門抽調了很多人走,監視一個老謀深算的狐狸並不容易。"他看着韓峰道:"現在,我的報告該怎麼寫?"
韓峰道:"看明天的報紙啊,新聞上怎麼寫,你就怎麼寫。"
冷鏡寒道:"我們是否需要再審洪阿根?"
李響憤慨道:"對,就是這傢伙,串通起來合謀欺騙我們,害得我們掉進這個陷阱中。"
韓峰道:"可以去看看那傢伙死了沒有,如果死了,表示他知情,如果沒死,表示他不知情,兩種情況,都審不出什麼結果來,人家早就設計好了,一個高明的——決策者!"
冷鏡寒看看錶,已經是凌晨一點半,起身道:"今天的討論就暫時到這兒,大家散會。"
冷鏡寒對韓峰道:"今天晚上,跟我走。"
韓峰道:"當然跟你走,這麼晚了,你讓我到哪裏去。"
冷鏡寒的秘密公寓裏,冷鏡寒道:"你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韓峰道:"肚子餓了,快泡麵吃。我雖然窮,但一天兩餐還是保證了的,跟着你,一天都沒吃飯。"
冷鏡寒泡了兩桶方便麵,一面吃一面道:"我看得出來,在刑偵處,你說話都是遮遮掩掩的,還有什麼隱情沒說,老實交待。"
韓峰道:"老問題,我給你提過的。"
冷鏡寒想了想,猛然道:"你還是懷疑!我們內部有——"
韓峰道:"我說給你聽,就算他們一年前就準備好了這個計劃,可是怎麼能在那麼短時間內佈置得那麼完美,毫無缺陷。要知道,洪阿根製造事端,我們去插手,那是極偶然的事情,而且在一天內審出詳細的地址,我們又對外封鎖了消息,他們卻連遠程狙擊手都佈置好了,等着我們去鑽,消息只有可能從我們這邊透露過去。他們甚至知道我們出發的時間,和到達的時間。"
冷鏡寒道:"他們的重型狙擊槍是早就佈置好了的呢?"
韓峰沒好氣道:"誰沒事把兩挺重型狙擊槍放在高樓里,展覽啊?還有,洪阿根說他們一組有十八個人,可這次沒有那麼多,早撤離了,只留下該留的。更重要的,他們知道你們每一個人的細節,專長,甚至性格,興趣愛好都了如指掌。"
冷鏡寒一震,問道:"怎麼說?"
韓峰道:"如果他們不知道張藝是談判專家,就不會讓裝瘋的人要求談判,沒有談判,就沒有我們對洪阿根調查和審訊。要做到這點,他們首先考慮到,我們在調查丁一笑,而洪阿根與丁一笑有某種聯繫,可以引起我們的興趣,所以利用張藝的專業,把我們引過去。其次,他們也知道我們重點在找梁小童,所以洪阿根所說的內容,必定引起我們的興趣,那麼,就利用洪阿根,將我們引到開源建築公司去。洪阿根或許沒有說謊,他的經歷就是那樣,而實情他根本就不了解,所以審問的結果也不容易讓我們起疑。他們正是利用巧妙的佈置,一步一步把我們引入早就設好的陷阱中去。不過從洪阿根的口裏我們還是得到了有用的信息,但是我還沒想明白,以後再告訴你。"
冷鏡寒稀里呼嚕喝完麵湯,道:"你有沒有感覺,那個幕後操縱者,和你以前的手法很像。我們一直被他牽着鼻子走。"
韓峰用指甲剔着牙道:"我知道,是迷宮路標。"
"迷宮路標?"冷鏡寒又犯糊塗了。
韓峰解釋道:"盡量將案情製造複雜,遍地開花,好像每一起案件都有一條線索通向終點,看着這個案子,好像查下去就會查出幕後主謀,再看看那個案子,好像線索很明朗;實際上,有些案子,查來查去,最後繞回原點,而有些案子,根本就是死胡同,你查到最後,什麼證據都沒有,線索全斷。但是所有的案子,又都能用一條線串起來,讓你知道,這些案子都是一個組織策劃的,這就是迷宮,每一起小的凶殺案,都是一條支路。由於小的凶殺案越堆積越多,負責辦案的人往往疲於奔波,上一起案件還沒有查出線索,下一起又接踵而至,辦案的人員就在迷宮中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哪一條是主線,現在,我們就正陷於這樣的迷宮之中。知道迷宮這兩個字的含義了吧?"
冷鏡寒舔着嘴,道:"那路標呢?"
韓峰道:"當一個人在迷宮中喪失了方向感,正一籌莫展時,突然看見牆上出現了標誌,寫着這裏是出口,跟着箭頭走,那麼人們的第一反應就是,跟着路標走,而且滿心歡喜,以為要找到方向了,而跟着路標繞了一大圈之後,看到前面是道密碼門,旁邊寫着計算密碼的公式,並告訴你,打開這道門,就是出口,那麼你自然就會傾你的全力去計算密碼了。可是,誰知道那密碼門打開后,裏面是什麼?現在,梁小童就是我們的一個路標,我們把所有問題都放在他身上,以他為中心,進行的案件調查和追蹤,所以,我們輕易就上了他們的當。"說到這兒,韓峰一拍桌子,道:"竟然敢嘲弄我,豈有此理!"
冷鏡寒道:"怎麼嘲弄你了?"
韓峰道:"看到天台上的字條了么,請君入甕,太可惡了!"
冷鏡寒道:"那可不是在嘲弄你,是在嘲弄我們警方,說實在話,我探案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組織這麼嚴謹,案情這麼重大。短短十幾天時間,從製造車禍開始,隨即是幾起謀殺,到現在公開和警方宣戰,他們太囂張了。"
冷鏡寒頓了頓,又道:"不過我不是很明白,這樣公開的與警方宣戰,激化矛盾,對他有什麼好處?"
韓峰道:"你還記得張藝說過的話嗎?他們要製造事端,想盡辦法把事情鬧大,製造新聞,一旦新聞界插入,製造出輿論,那可就有你們受的了。輕則記過,重則停職,上面換人來調查,這一查,又可以給他們省出多少天時間啊?而我們現在又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恆福銀行內部出現重大變故,讓人家的股權改制暫停。要知道,股權改制是國家既定的一個大方針,那是不可動搖的,所以,時間多過去一天,對他們就更有利一天。就算現在出現一點小的紕漏,等到我們查出來,他們已經逍遙去了。"
冷鏡寒道:"既然你知道他們用的迷宮路標,那我們該怎麼辦?"
韓峰道:"在迷宮中迷了路,那麼我們就得回到岔路口,把我們經歷過的案件倒回去,看看那個案子還有別的路沒有走通。"
冷靜道:"你是說我們先不管今天晚上的槍戰,先回過頭去,看看以前的案子,還有哪些有沒有理出來的線索?"
韓峰道:"不是不管,而是分一個輕重,要在迷宮中找到出路,這很重要。"
冷鏡寒道:"那照你這樣說,我們就該先繼續詳查幾天前夜襲我們車的那件案子?"
韓峰道:"車是特殊改裝過的,使用后被燒毀,深夜作案,車上的人毫無線索,這是個死胡同,不行,再往前推。"
冷鏡寒道:"那是梁興盛工廠被盜殺人案?"
韓峰道:"那是案中案,只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不是主路,要從這個案子查起,得走很多彎路,再往前退。"
冷鏡寒想了想,道:"那是從丁一笑下手?"
韓峰道:"丁一笑是他們安插了多年的人物,本人又是個高學歷而極其精明的人物,從他下手,恐怕是回紋路啊。"
冷鏡寒不解道:"回紋路?"
韓峰道:"畫過迷宮嗎?裏面有一種迷惑人的線路,它的終點和起點是相通的,在裏面繞來繞去,結果從終點又繞回起點,你根本就前進不了一步。"
冷鏡寒道:"那要從何查起?再退,就退回林政被汽車炸死的案子了。"
韓峰道:"謎題總有解開的一天,但問題是我們現在在和那個幕後操縱者趕時間,他在等待,我們必須趕在他的計劃實施之前阻止他,我們沒有時間慢慢的理線索,只要恆福銀行一進行股權分置,他隨時會攜款潛逃。而他給我們製造的麻煩越來越多,留下沒有解決的問題也越來越多,哎呀,我的頭痛啊。"韓峰敲打着自己的腦袋,隨後道:"拿紙筆來。"
冷鏡寒取來紙筆,道:"想到什麼了?"
韓峰道:"當線索理不清,案情太複雜,僅僅依靠想像不能得出結論的時候,我們就需要用到紙筆,把沒有想明白的問題記錄下來,一件件解決。"
韓峰想了想,道:"問題是從這裏開始的。"他在紙上寫下:"第一,梁興盛出車禍,疑為騙保。"隨後在後面打上一個勾,表示問題已經解決,後面用括弧寫上:"死於他處,目的:將他所擁有百分之五的恆福集團股票轉移到其子梁小童身上。"
"第二,林政死於車禍,疑為謀殺。"後面打個勾,括弧道:"掩埋證據,拖延時間,製造謎題,實是被聚熱材料引爆汽車。"又寫上:"天涯市交通局內部人員參與,被黑網殺手作掉,不可查。"畫上波浪線。
"第三,林政之死與梁興盛之死,疑為相關。"後面打個勾,括弧:"遠房親戚,盧芳搭線,私下股權交易,查出人物丁一笑。"
"第四,林政轉移股權的意圖?"後面打個叉:"不明白。"
"第五,第一次被暗殺,遙控直升機作案。"後面打個叉,"沒有線索,沒有結果。"又寫上:"懷疑目的,殺調查案件的主要領導,拖延查案時間?"並用波浪線畫上。
"第六,梁興盛工廠被盜,看門人慘死,零件丟失,圖紙燒毀,目的不明確。"後面打個叉,"懷疑,其工廠一直處於被監視狀態,一旦警方涉入調查,馬上轉移東西。"
"第七,第二次被暗殺,遙控四驅車作案。"後面打個叉,"同第五。"
"第八,丁一笑名下五家企業,防範嚴密。"後面打個叉,"未能深入調查。"
"第九,丁一笑親戚阿八,來歷不詳。"後面打叉。
"第十,洪阿根製造騷亂,引出陷阱,其受訓地點,與上級的關係。"一個叉。
"第十一,警方內部有姦細,待查。"一個叉。
"第十二,梁小童得而復失,盧芳下落不明。"叉。
"第十三,對方武器先進,來源,數量不明確。"叉。
"第十四,與洪阿根同訓者,人數,位置,……"叉。
……
冷鏡寒看不下去了,韓峰的問題提了滿滿一頁,全是叉,都是未能找到答案的。韓峰自己看着密密的一紙叉,也道:"從梁興盛的死亡不是簡單騙保開始,我覺得我是剛接觸到這個案子,到現在,我還是覺得我是剛接觸到這個案子。"他將紙揉作一團,扔掉,倒在床上,伸個懶腰道:"實在是困了,先睡一覺。"
冷鏡寒上床后,久久不能入睡,他輕拍韓峰,韓峰馬上做出反應道:"嗯?幹什麼?"
冷鏡寒道:"你還是沒有睡着啊?"
韓峰道:"想不明白,就睡不着。"
冷鏡寒道:"你提出我們內部有人透露消息,這個問題,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人可疑。"
韓峰精神道:"誰?"
冷鏡寒支吾半天,猶豫道:"龍——佳。"
韓峰一拍大腿,道:"這不可能啊,怎麼會懷疑她呢,你說來聽聽。"
冷鏡寒道:"我們刑偵處都是老隊員,最後進的夏末,張藝,李響他們都有四,五年了。只有龍佳,是兩年前來的,正是盧芳收養梁小童那年。而且,龍佳也是孤兒院出身,你想想,梁小童是在孤兒院被領養的,丁一笑雖然沒有去孤兒院,可他也算是孤兒,他們之間,會不會有某種聯繫?而且,龍佳是專攻電腦的,她要透露消息非常容易。"
韓峰想也不想道:"胡扯,居然敢懷疑我的龍佳。"
冷鏡寒沒好氣道:"什麼時候成了你的龍佳了?"
韓峰道:"其實,現在我們沒有任何懷疑的對象,也就是任何人都可以懷疑。憑什麼說龍佳嫌疑最大啊?照我說,你的嫌疑最大。因為你掌握的消息最全面,你是這個案子的總指揮,你對每一個細節都有可能了解。而且,你沒事總是摸出個手機在那裏按呀按的,你透露消息的機會比龍佳大多了。"
冷鏡寒為之氣結,道:"那麼那兩次暗殺呢?我會三番五次的找人來暗殺自己嗎?"
韓峰指着冷鏡寒道:"切,那只是你想洗脫自己的嫌疑而已,故布疑陣。這樣一來,就沒有人會懷疑到你頭上了,而你再命令手下製造新聞,好讓你的上級開除你,到時候,你就可以拿着那筆錢遠走高飛了。"
冷鏡寒憋了一肚子氣,拉過被單,轉過身去,不再理睬韓峰。韓峰笑道:"開個玩笑,不要那麼認真嘛。"見冷鏡寒沒反應,他又道:"其實,並不是只有你們內部人員才有嫌疑的,周邊與我們相關的人也有嫌疑嘛,像潘可欣,她也可以被懷疑啊。我情願懷疑她都不願懷疑龍佳。"
冷鏡寒鐵青着臉道:"她?我首先不會懷疑的人就是她。"冷鏡寒側過身來,道:"你想想,那個兇手策劃這麼精密,為了什麼,無外乎就是為了錢嘛。那個透露消息的人,不可能是無足輕重之輩,他透露消息,也就是想在那幾十個億裏面分一杯羹,他最多又能分到多少?你知不知道潘家的家產有多少?她會為了幾十億而與兇手合作?"
韓峰道:"我是有理由的。"
冷鏡寒板著臉道:"什麼理由?說來聽聽?"
韓峰道:"第一……"他想了好半天,終於道:"說不定人家錢多了,想和你們警方玩這個遊戲呢,很多有錢人,都這麼無聊的。"
冷鏡寒"哼"道:"可欣即使保險推銷員,又是報社記者,她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哪會無聊得像你說那樣,這個理由不成立,第二條呢?"
韓峰撓撓頭,道:"第二……,第二……,龍佳比她漂亮。"
冷鏡寒怒目道:"這也算是理由么?哦,你懷疑人,就是丑的便多疑,漂亮的便肯定不是嫌疑犯。還有沒有?"
韓峰正言道:"還有,還有,這條很重要,她……她不止一次的想要勾引我,你看,那天還親了我一下。"
冷鏡寒終於忍俊不禁了,笑道:"是人家要勾引你,還是你要勾引人家?你有多少油鹽,我還不知道?"
韓峰忽然問道:"對了,他們家這麼有財力,到底是幹什麼的?"
冷鏡寒道:"什麼都做,只要是有利潤的正當生意,潘氏企業就有涉獵。不過,他們還是以旅遊業為主,整個東南亞的旅遊市場,潘氏集團要佔一半份額。"
韓峰見冷鏡寒不再生氣,又轉了個話題道:"這樣說來,可欣的嫌疑也不大,那我就放心了。唉,冷兄,你每次遇到什麼複雜的案子,就出來一個人睡,把嫂子一個人留在家裏,你放心嗎?"
冷鏡寒道:"關你什麼事?你又動什麼歪腦筋?"說完,忐忑不安的睡下了。
韓峰手枕着頭,暗想:想來嫂子也四五十歲的人了,我還能動什麼歪腦筋?倒是該想個什麼辦法,把我們中間透露消息那個人引出來才好。
深夜,一個身影卻打開了刑偵處的門,他輕輕的走着,但對房間裏的設施很熟悉,在微微的月光下,可以看見一頭長發,和警服下凹凸的曲線,是個女警。她躡手躡腳走到微機室,摸出鑰匙,插入鎖孔,一點聲音都沒發出,隨後轉動門鎖,打開了微機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