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英雄(節選)

都市英雄(節選)

3.省委1號會議室日

樓道里鋪猩紅色的地毯,電梯門口兩名全副武裝的武警筆直地站在那裏,忠實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字幕:1999年5月

樓梯間斜對過是裝飾得古色古香的兩扇厚重的木門,上面黃色的銅牌上刻着:省委常委會1號會議室

整個樓道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給人的感覺是,這裏是一處神秘莊嚴的場所。

一名武警戰士將那扇厚重的木門打開,走出來的是一位年輕幹部,匆匆朝一邊走去。會議室里傳出了威嚴的講話聲。

陳剛:“……需要強調一下!西部大開發,就是在這個基礎上的大開發。而這個基礎,就是我們的前輩們50年的創業史!是中國共產黨人50年的奮鬥史!是今天大西部的發展史!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成長史!”

掌聲。

陳剛講話的特寫鏡頭。

省委書記陳剛端坐在會議室的主席上。

省委副書記馬炳坐在左手首席,認真地傾聽着。

劉省長坐在右手首席,正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麼。

……

陳剛:“……這個西部大開發的‘環境’,還包括我們的觀念!”

陳剛掃視了一下與會者,又把目光轉向了會議室中央的花卉上。

1號會議室是一處小型會議室,黃褐色的高級會議桌順着主席台依次在兩邊排開,中間是幾十盆碩大的盆花,什麼龜背竹、君子蘭、米蘭等等,有些花開得正艷。

陳剛:“綜上所述,可以歸納為一句話,‘西部大開發,環境最關鍵!’”

陳剛看劉省長時,後者頻頻點頭。

4.新城市委副書記祁貴辦公室日

祁貴和中級法院副院長佘美聊天。

佘美:“祁書記,陳剛為什麼對老頑童網開一面?”

祁貴:“說實話,省委書記對老頑童這個新城市委書記言聽計從,事出有因呀。”

佘美:“認為他有能力?”

祁貴:“並不是這個楊棟有什麼能耐和本事。”

佘美:“楊棟是個有來頭的幹部?”

祁貴點頭:“是啊。他是從中組部下派的過度幹部,干一陣就可以直接到中央部委去上任了。”

佘美:“一度時期被新城的老百姓傳得沸沸揚揚的。”

祁貴:“所以,楊棟便暫時放棄了去中央的念頭。你們說我要走了,我偏不走,我姓揚的也是一個堂堂的男子漢,我要在新城干出個名堂來!”

佘美:“楊棟在新城是干出了名堂,憑藉父母在北京的關係,新城還拿了不少國家級呢,什麼‘雙擁模範城’啦,‘精神文明先進地區’啦等等。”

祁貴:“這是陳剛不敢得罪楊棟的第一個原因。”

5.省委1號會議室日

陳剛:“下面,談一下新城市委班子的問題。馬炳同志的建議很好,派于波去新城,新城這個地方該有個得力的幹將去了,再不去個人扭轉一下乾坤,這個曾是大名鼎鼎的經濟發達地區,這個老一輩革命家一手創建起來的新中國第一座有色金屬工業城就會繼續走下坡路,經濟萎縮的局面將會持續到21世紀。但是,馬炳同志提議讓楊棟同志卸任後去人大當主任,這一點我不能苟同。”

馬炳抽動着鼻頭,思考着。

陳剛掃視了一下全場:“這個楊棟同志該下去了,你們聽聽老百姓是咋說的?這裏有一段順口溜:‘市委書記軍事化,賣官書記咚咚嚓,法院院長不懂法,公安局長賣字畫,電力局長點的蠟,糧食局長搞自殺,水利局長守的干河壩,國有資產私人化,下崗工人淚嘩嘩。同志們!”

與會者齊刷刷的盯着省委書記。

陳剛:“簡直是亂彈琴!”

6.新城市委祁貴辦公室日

祁貴:“還有一個因素是,楊棟的父母均是北京的正副部級幹部,父親80年代一直在部長的位子上幹着,母親也一直是副部長。”

佘美:“老頑童根深蒂固好哇,他不走,中共新城市委永遠是祁書記說了算。”

祁貴:“未必。”

佘美:“省上要拿下老頑童?”

祁貴點頭:“為什麼陳剛突然對楊棟不感興趣了呢?有兩個原因。”

佘美:“一是楊棟上北京的希望徹底沒有了,去年朱總理精簡政府機構,連在職的都得下去,你地方上的就更不能進中央部委了。”

祁貴:“不錯。同時楊棟的父母也從部長、副部長的位子上退了下來。另外,陳剛也到年齡了,這個省委書記也就是一年兩年的事了,能不能跨到世紀那邊去,還是個未知數。”

佘美:“所以,陳剛讓他下去,這就在情理之中了。”

7.省委1號會議室日

陳剛:“說楊棟同志軍事化,是指新城市的雙擁工作搞得不錯,新城市獲得了國家雙擁模範城的稱號;這個在舞廳咚咚嚓的傢伙又是誰啊?亂彈琴嘛!”

馬炳見陳剛看着自己,接上話頭:“可能有領導進過歌舞廳,讓老百姓發現了,這確實欠妥當。不過,究竟是哪一個,連老百姓也說不上來。”

陳剛喝了口水:“法院院長不懂法的事兒是有的。那個美國人投資的公司據說就是中院一個姓佘的副院長違法查死的嘛!公安局長賣字畫我沒有看見,亂彈琴!那個持槍傷人,入室強姦的案子到現在了還沒有破。你們說,這老百姓能滿意嗎?省紀委副書記于波同志說過,受害人之所以不報案,這裏頭一定有很深的因素,查來查去,據說與環球集團有點關係。楊棟同志說要保護企業家,這個本身無可非議!”

陳剛:“可是作為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兼公安局長的于波同志硬要查,這兩個人就有矛盾了。三年前,我問過楊棟同志,于波同志調進省公安廳了,這個案子還得破。楊棟給我立下了軍令狀,三年內破不了案,他這個市委書記就地辭職。如今三年都過去了,這個案子還是破不了。舊案未破新案頻出,又出現了新的持槍傷人案。緊接着,惡性爆炸案又在新城市出現了。亂彈琴嘛!我說你用的這個公安局長是幹啥吃的,老百姓說他賣字畫,說明他不務正業嘛!”

陳剛:“至於水利局長守干河壩,這是毋庸質疑的現實,現在的新城市為了保證工業用水,已經限制農民澆地了!”

陳剛:“同志們!50年前,這裏的人民吃的是苦水。我們的老書記孫佩其同志,帶領人民群眾鑿山開洞、修渠引水,才有了後來興旺發達的新城市,而今天,我們的農民兄弟居然連澆地的水都沒有了,亂彈琴嗎!”

8.新城市委祁貴辦公室日

祁貴:“在這種情況下,省委馬書記高瞻遠矚,他一定會先發制人,他會向陳剛推薦新的市委書記人選的。”

佘美:“馬書記推薦的人選一定是祁書記!”

祁貴:“如果不出現意外的話,應該是這個結果。”

佘美:“意外?”

祁貴:“是的,意外。如果陳剛推薦別人到新城當市委書記,他馬書記也是毫無辦法。”

佘美:“如果真是那樣,問題可就大了。”

祁貴:“莫要怕,陳剛推薦書記,馬書記就會推薦市長。還有一個市人大副主任、環球董事長梁衡木。因此,新城市應該說是翻不了天的。”

9.省委1號會議室日

陳剛:“這個于波同志不簡單嘛。三年前就提出了‘引黃入新’工程的設想,可就是沒人重視。今天怎麼樣,事實證明于波同志是正確的嘛!所以,這個楊棟我看就完完全全下去得了,免得當個舉舉手的人大主任,把新市委給晃悠悠了!”

馬炳:“陳書記,你這一提醒,我到改變注意了。”

陳剛吃驚的:“噢?又有啥高見?”

馬炳:“我看這個楊棟該撤職!”

陳剛:“是呀!無功便是過。就不說楊棟同志的功過,如果把楊棟擺到人大主任的位子上,他肯定要對於波指手畫腳,他是個看不慣別人做事的人哪!”

省委副書記馬炳雙眼緊盯着講話的陳書記,思索着。

陳剛繼續在講話。

馬炳的畫外音:“從種種跡象看,陳剛是非重用于波不可了,那麼,我馬炳應該是大肚能容天下之事了。雖然對於波有看法,那看法歸看法,于波的優點還是很多的,與其讓你陳剛提出來,還不如我老馬提出來妥當呢!一來別的領導沒啥可說的,根本說不出於波跟你陳剛有啥關係;二來我老馬也落個大公無私的口碑。這三嘛,你陳剛和于波還能對我老馬沒有好感?”

陳剛仍在講話。

馬炳的畫外音:“三年前于波在新城市受到楊棟等人的排擠時,我馬炳就提出來調于波到省公安廳任副廳長。于波上任後果然很出色,在他分管省公安廳刑偵工作的一年多時間裏,連續破了幾起大案要案,尤其是轟動全國的‘利泉殺人碎屍案’事隔五年之後,讓于波給破了。1998年3月,于波被省委派出到中央黨校上黨政管理碩士研究生班。這不,于波剛結業回來,就當上了省紀委常務副書記。通過種種跡象判斷,于波幹不了幾個月,省紀委書記司馬克就退下來了,那于波的省紀委書記就穩穩噹噹坐上了。那麼,兩年之後,或者兩年左右,陳剛退下來了,接替省委書記的,會不會是于波呢?所以還是讓于波下去,讓于波去新城市干滿一屆,把新城搞好了,你陳剛也該下去了,我馬炳上來了,你于波在上不遲……”

陳剛見馬炳沉思的時間不少了,就點了名:“馬書記,你看呢?對楊棟同志,我看就讓他體面一點下來算了,他還是做了不少事情嘛!”

馬炳:“好吧,陳書記,我同意。”

陳剛:“水利局長守的干河壩這句話讓老百姓說准了,一針見血。那麼,新市委上任的第一件大事應該是于波在三年前提出的這個‘引黃入新’工程!……”

10.省城于波家日

于波妻子梁艷芳把做好的西紅柿雞蛋湯放在小餐廳的桌子上,看着幾個扣着碗的菜,她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又看了看錶。這時候,院門口小汽車倒車的聲音傳來了。

梁艷芳匆忙走進廚房盛米飯。

門鈴響了。

梁艷芳:“這個老於,自己拿着鑰匙不直接開門,幹嗎老摁門鈴呢?”

梁艷芳自言自語着急忙打開門。

摁門鈴的不是她要等的老於,而是新城市常務副市長程忠。

梁艷芳驚奇地說:“噢,程市長?”

梁艷芳忙讓進了肚子大得像扣了一個鍋一樣的程忠。

程忠:“怎麼?弟妹,於書記不在呀?”

梁艷芳說著“一會兒就來”的話,請程忠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她急忙給程忠沏茶時,于波推門進來了。

于波:“程市長?”

于波高興地和程忠握手。

于波:“老夥計,你還沒忘了我這個小兄弟呀?……院裏停着新城市的18號紅旗車,我估摸着就是你。”

程忠拍了一下於波的肩膀,于波在程忠的肚子上敲了一下。

于波:“怎麼,程市長,你肚子裏有進去了一條船啊?”

程忠:“什麼船啊?肚子都餓扁了,快給飯吃吧。”

于波:“夫人,上飯!”

梁艷芳:“飯菜早端好了,請進餐廳用餐吧。”

三人開始吃飯。

于波的畫外音:“程市長此時來家裏會有什麼事呢?”

于波看了一眼大口吃飯的程忠。

于波的畫外音:“這位老兄肚量也實在太大了。三年前,我來省城時,就聽說要當市長了,可市委書記楊棟還想一肩挑兩:書記加市長。在這個楊棟手下幹活,那時很憋氣的,他啥也不懂,可啥也要插那麼一杠子。插一杠子的本意並不壞。此人不貪不佔,兩袖清風,可他這麼插來插去,弄得下面的人沒法工作。這三年,程忠的氣肯定是受夠了。那麼,他今天來,肯定是找老朋友來訴苦來的,可是自己身為省紀委常務副書記,對這些事是沒有辦法管的。你管什麼?管人家楊棟沒有能力,讓他下來?讓程忠這個實幹家當市長,自己實在沒有這個權利。管三年前的那個案子?還有近來發生的案子?當公安廳副廳長時都沒法管,現在你更沒法管了。管那位市人大副主任、大企業家梁衡木?那是省里市裡力保的大能人,你更不能管,也不敢管。可是,這些年發生在新城的持槍傷人、強姦等案的案犯和這個大企業家有一定的關係。可是這一切,你又能怎麼樣呢?民不告管不糾,沒有人告狀,你一點招都沒有。”

程忠放下了飯碗。

于波:“程市長!再吃點,夫人的手藝有長進沒有?”

程忠吸吸鼻子,誇張地做了個怪動作:“弟妹的手藝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看這魚就讓人流口水。哎,於書記啊,我退休後來省城和弟妹開飯館怎麼樣?”

于波:“得了吧,我的程市長,再吃點吧!”

于波說著把程忠的大肚子又捶了一下

程忠神秘地問:“快坦白,啥時候到新城上任,我老程終於熬出頭來了。我今天來,是向你要官的,你給我壓副重擔子吧,真正的一把手,我親自負責‘引黃入新’工程……”

于波:“呀!呀!呀!我說程市長啊,你啥時候當上省委組織部長了,你啥時候調我到新城了?”

程忠:“我說老弟啊,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來我們新城當市委書記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新城了。”

于波:“是嗎?怪不得省紀委書記通知我下午5點半到他辦公室去。莫非這是真的?”

程忠喝了一口湯:“你就趕緊走馬上任吧!我都有點等不及了!”

于波:“程市長,說真的,假設我有朝一日當上了新城的市委書記,那麼我一定建議省領導,這個市長還真是你的。”

程忠:“於書記,我就想大幹一場,把你三年前那個‘引黃入新’工程的設想付諸實施。你知道嗎?這些天,水的形勢吃緊。老天要是再不下雨,非出大亂子不可!”

程忠放下飯碗,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巴和手:“到客廳,你看看我的計劃。”

于波:“咋,老兄,你還真把我當市委書記了?”

程忠:“老弟,要知朝中事,山裡問野人,我看這小道上的消息,有時可是百發百中的吶!我看這絕對不會錯。你想,司馬書記都要找你談話了,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嗎?”

于波接過計劃書,封面上寫着“引黃入新工程計劃書。”

于波馬上站住了。

11.回憶新城市于波辦公室晚

程忠:“我這個分管農業的副市長,是聾子的耳朵、啞巴的舌頭,是擺設!”

于波:“程兄,坐下說。”

程忠坐下:“那天我倆商量過之後,我就給市委和楊書記寫了‘引黃入新’引水工程的設想,他們根本就沒有當回事!”

于波:“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和他們是兩班道上跑的車喲!”

程忠:“你是常委,給那些官老爺再提一提,看有無希望通過?”

于波:“我們提出這個想法是處於兩點考慮:一是新城的水資源確實有限,二是新城是全國最大的有色金屬工業基地。正因為如此,跟市政府平級的新城公司歸口省冶金廳。所以,新城公司處處以老大自居,有時候根本不把我們幾個副市長放在眼裏。”

程忠:“如果市上把電廠建起來,再把水引過來,他新城公司就乖乖的了。”

于波:“這些都是氣話,我們到此為止。但是,基於對振興地方經濟和長遠利益考慮,這兩個項目非上不可!”

程忠:“其實,這個問題對新城公司的發展舉足輕重。可是,那幫老爺們,根本聽不進去。”

于波:“好吧,下次常委會上,我舊事重提!”

12.省城于波家中日

于波:“時至今日,你還念念不忘這個引水工程啊!”

程忠:“於……”

電話響了。

梁艷芳接上了電話:“你好……是馬書記……”

梁艷芳對於波:“給,省委馬書記的電話。”

于波接上了電話:“馬書記,你好。”

果然是馬炳副書記的聲音:“于波啊,下午我和陳剛同志,劉省長給你談話,你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于波:“馬書記,不知道。”

馬炳:“不知道好啊,還沒有給你談話哩,知道了還了得?那不成了未卜先知了嗎?實話告訴你吧,我的提議陳書記和省委已經通過了。我要把你派到你那個夢繞魂牽的地方去……”

于波笑了:“噢,馬書記,準備派我去哪裏啊?能否先透漏一下?”

馬炳:“調你到新城市主持工作,你不會有意見吧?”

于波:“新城市?”

于波裝出很吃驚的樣子:“楊書記幹得好好的……”

馬炳打斷了于波的話:“于波呀!楊棟的年齡已經到了,讓他提前退下來,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陳剛同志和省委的意見。”

于波:“……”

馬炳:“記住,省上三年前調你到省公安廳工作是處於公心,今天再讓你去新城,也是處於公心。我的意思是讓你再下去鍛煉幾年,把新城給我搞好,我再提你上來!”

于波放下電話后自言自語:“馬副書記真的是處於公心嗎?我夢繞魂牽的果然就是那個地方。他是怎麼知道的?……也許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程忠:“怎麼樣?要知朝中事,山裡問野人這句話沒錯吧?”

于波:“程市長,你說怪不怪,這路透社的消息咋就這麼准呢!”

程忠:“當今世界是資訊時代嘛!”

13.新城祁貴家中午

新城市市委副書記祁貴躺在被窩裏睡覺,翻來覆去睡不着……

祁貴剛迷糊着,刺耳的門鈴便響了起來,而且是響了一遍又一遍。他翻起身來,關上了卧室厚重的包着真皮的門,刺耳的門鈴聲頓時被隔在了門外。

祁貴剛閉上眼睛,床頭的紅色電話機突然響了。

祁貴被嚇了一跳。

祁貴的畫外音:“這是個只有公檢法和少數人知道的電話號碼,裝上一年多了,從來沒有響過,今天突然響了,肯定有緊急情況。”

他急忙抓起電話,是公安局刑警支隊長辛銀打來的:“祁書記,十萬火急!請你開門,我就在門口。”

祁書記放下了電話,自言自語道:“什麼十萬火急的事?難道是粱衡木的人又出事了?”

開門讓座后,副書記也不急着問,從冰箱裏拿出了兩瓶飲料,一瓶放在了辛銀面前的茶几上,一瓶起開蓋仰脖喝了一大口,他感覺清醒了許多,這才把目光投向了刑警支隊長。

辛銀很胖,他喝下了一口飲料,解着警服扣子:“梁衡木從廣州打來了電話,說楊棟要下台了,新書記要來上任了。”

祁貴:“也該下去了。”

辛銀見祁貴慢慢吞吞的樣子,便也不着急了:“你猜誰來當市委書記?”

祁貴目光刷的盯住了辛銀:“會是誰呢?難道是……”

辛銀:“是于波。”

祁貴:“于波?”

辛銀:“是于波,他一兩天就來上任了。”

祁貴:“在這個節骨眼上?”

祁貴把飲料放在了茶几上:“他要來,恐怕是來着不善呢!”

辛銀:“是啊,梁總說,他也是怕于波來,這傢伙三年前就盯住他了,現在來……”

祁貴:“莫要怕!”

祁貴盯了一眼辛銀:“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于波來當然要查那幾起案子,不過我也不是吃素的,常務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紀委書記。還有,這兩年我哄老頑童提拔了70多個縣級幹部,在新城,來個把于波也是翻不了天的。梁衡木還說什麼了?”

辛銀:“他讓我告訴你,他已經給馬書記說了,馬書記答應提你當市長,你也要抓緊行動。”

祁貴:“你告訴梁衡木,讓他那幾個活寶注意一點,萬一不行,就藏起來,千萬別再捅出什麼亂子來。”

辛銀:“好,祁書記,我立即轉告。”

祁貴:“還有,你給汪盛他們講講,讓他們一定注意工人的苗頭,萬一不行,就全部放假,別讓他們到廠里來,聯絡不起來就不怕他們群訪。按慣例新書記上任,省委要來人,馬書記來沒關係,萬一陳書記來了,出現上訪的事可就麻煩了。”

祁貴說著撥通了市委秘書長金璽的手機說:“你馬上跟鄉企局、經貿委的頭講一聲,讓他們今天下午就分頭到幾個廠去一下,馬上開個會,千萬別在這幾天出現群訪的事。”

辛銀:“這新書記來了,你看我那副局長的事。”

祁貴:“你不說我倒忘了。好,我記着呢,下午我就找老頑童去,臨下台了,你們幾個的事他不會反對的。”

辛銀:“好吧。”

辛銀笑着抖着胖胖的身軀走了。

祁貴的畫外音:“省委的決定是不是有點太快了?我還沒有來得及實施爬上市委書記寶座的計劃,這新書記的人選就定下了。竟定了個于波,這于波可不是個饒爺爺的孫子。無論如何也要當上市長,當不上市長,怎麼去跟于波斗呢?這新城市的好戲怕要連台了,如何演好這場戲,關鍵的關鍵就是當上這個市長。”

14.省城于波家日

程忠和于波正在熱烈的交談。

程忠:“為新城市供水的新川峽幾乎斷流,新城水庫的水位已經降到了令人吃驚的程度。老天爺要是再不關照一下下點雨,這新城市的工業用水不但難以保證,而且連飲用水也會出問題。”

程忠:“我們的楊棟書記還說什麼,怕什麼怕?如果真到居民吃不上水的時候,我給集團軍的首長一個電話,他就會用汽車源源不斷的給我供水。連楊書記都動開了水的腦子,你想,水的形勢嚴峻到了什麼程度?”

于波焦急的面部表情。

程忠:“一周以前,農民們前來市政府情願,原因是莊稼澆不上水,這是市政府棄農保工的措施造成的。他們漫罵政府,向政府要水,政府怎麼辦?新城公司是國有大企業,不保行不行?不保不行。這個道理老百姓不懂。”

于波:“是啊!新城公司不保,那可是要出大事兒的。”

程忠:“工作人員說:‘你們看電視,看報紙沒有?以美國為首的北約集團轟炸我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犯下了滔天罪行,全國人民上街遊行,到美國大使館前討還公道,你們可到好,不想着如何種田,跑到政府來鬧事?’農民說:‘你給江澤民主席說一聲,他美國人敢放導彈炸我們的大使館,我們也放幾顆給美國人看一看,一顆放到克林頓的白宮去,一顆放到他們的大使館去’”

于波認真地傾聽着。

程忠:“工作人員笑了,說你們的愛國熱情好啊,我們這就給上面寫報告,把你們的心愿反映上去,可是你們也得回去,你們這樣子要是讓美國佬知道了,還不笑話咱們中國人呀?農民們想想也是呀,就呼啦啦回去了,感動的政府工作人員都快要掉淚了。”

于波給程忠的杯子裏續上了水:“程市長,我們的人民群眾好呀,關鍵是我們有些領導幹部不干事啊,如果三年前上馬‘引黃入新’工程,還有今天的麻煩?所以,‘引黃入新’是我們別無選擇的選擇……老兄啊,你是個老水利了,上馬‘引黃入新’工程你我是鐵了心了,但我還有點擔心。”

程忠:“擔心什麼?怕不批准嗎?”

于波:“不!我擔心你的身體呀!”

程忠拍拍肚皮:“怕啥?52歲,年富力強,除了想為老百姓做點事情,再就是這200斤肚囊,只要你書記一聲令下,這200斤就歸‘引黃入新’工程了!”

于波:“老兄啊!”

于波扳過了程忠的肩頭,兩個老朋友的頭緊緊靠在了一起……

于波:“這是一件大事,還有什麼?”

程忠:“第二件大事是,”從包里取出了一沓信紙遞給了于波,“這是第二件大事。”

于波看了一遍標題:“群眾來信摘要……是哪方面的內容?”

程忠:“省委正確啊!如果再讓這些無政績而口碑不錯的領導主持新城市工作的話,那可不得了啊!”

于波瀏覽了一封信:“程市長,梁衡木的呂九庄真連執法人員也進不去?”

程忠:“於書記,我哄你幹啥?連我這個堂堂常務副市長事先不約好都進不去呀!”

于波:“楊棟書記知道這事兒嗎?”

程忠:“市委的一切權力都把持在祁貴手裏,他們背地裏把楊棟叫老頑童,在手掌心裏捏着,想咋玩就咋玩,楊棟還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

于波:“這賣官的事,國有資產流失的事,也是真的?”

程忠:“是……於書記,我雖然是市委常委、常委副市長,我得首先向楊棟負責。他偏聽偏信,我的話根本聽不進去,我越級向省里反映,省里支持的還是楊棟!一次馬副書記到新城,我把有些事兒給他彙報了,人家說:‘老程啊,難怪你不能當市長,你肚量還是不大呀,你思想還是不解放呀!楊棟書記是省委任命的,又是從中組部下來的,你要尊重楊書記,有事多向楊書記彙報,不要老是向上反映嘛。當然,向上反映問題是可以的,可你要尊重事實,楊棟有那些問題,你指一指。’”

于波:“無功便是過,還用指嗎?”

程忠:“於書記,楊棟的問題還真不好指出來,他似乎什麼過分的事也沒有,還真是個人民公僕形象,上下班騎自行車,一年四季都穿軍裝,不抽煙,不喝酒,你說他什麼?新城市發生的這一系列事兒,都是別人操縱他做的,這些人能不向著他嗎?馬副書記還說:‘關於梁衡木,我們就更要保護了,他是全國人大代表、勞動模範、優秀企業家。否定梁衡木,就是否定省委、市委,就是否定改革開放。’於書記,你說說,我敢向上反映嗎?我還想做點事,如果連個副市長也不是了,還能幹什麼?”

于波:“是啊!”

于波拉住了程忠的手:“程市長,三年前我受排擠,就是因為看不慣楊棟書記的那一套,我也沒敢向上反映,不!不是不敢,而是沒有證據!現在這些事兒,仍然沒有證據,是不是?如果讓省紀委派人,省公安廳派人,那麼,工作將很難展開,就像那個持槍傷人、入室強姦犯一樣,他會在這個地球上突然消失,讓你連風都聞不着,對吧,程市長?”

程忠:“對,所以我的意見就是你先上任,好在你就是省紀委副書記,還干過公安局長。上任后,秘密地掌握證據,然後突然行動,一網打盡!”

于波:“好!程市長,我就這個注意。”

兩個老朋友又一次握住了雙手。

第十八集

1.新城鍋爐廠廠長藺蘭生秘密別墅日

一群別緻的、富麗堂皇的別墅。

劉婷邁着疲憊的步子跨進了市郊環球別墅區西區38號院門。

院裏鋪着梅花形的紅綠相間的地磚。

台階下,幾株紅玫瑰開得正艷。

劉婷迅速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劉婷進屋后鎖上門,蹬蹬蹬爬上了二樓。

劉婷打開右手主卧室的門,把手提包往床上一扔,三下五除二脫掉了牛仔裙、真絲襯衣,連褲頭和文胸也脫下來扔到了床邊的小柜子上。

劉婷跑進衛生間擰開了熱水。

劉婷在洗澡。

……

劉婷洗完了澡。

劉婷擦洗身體。

劉婷通過鏡子欣賞自己,她的身體又苗條又潔白,浴巾中的兩個乳峰高高聳起,她扭扭細細的腰,摸摸寬寬的胯骨,衝著鏡子笑了。

這一笑不要緊,鏡子裏一個高個子、大鬍子男人站在她身後。

劉婷大驚失色。

冰涼涼的槍口頂在了劉婷的腰眼上。

高個子男人:“別出聲!”

劉婷驚駭不已。

劉婷:“你,你是誰?”

背上的槍口很有分寸的又頂了她一下。

高個子男人:“我是誰?說出來嚇破你的膽!”

鏡子裏出現高個子男人的尊容:小眉小眼,但很精神,個子很高,一米八五的樣子。

高個子男人命令劉婷:“到卧室里!”

劉婷乖乖的來到卧室里,到床邊時轉過身來:“幹什麼?”

高個子男人:“幹什麼?跟你上床!”

劉婷:“你究竟是誰?”

高個子男人:“告訴你也無妨。我不是別人,就是三年前于波當公安局長時想抓而又最終沒有抓住的持槍傷人、入室強姦犯吳旺發。”

劉婷嚇癱了:“是你?”

吳旺發點着頭拿過劉婷的連褲襪,把劉婷的雙手從背後綁上,然後像扔皮球一樣把她扔進了高級席夢思床上。

吳旺發脫光衣服撲了上去……

2.藺蘭生別墅里日

吳旺發穿好了衣服,一手端着槍,一手解開了劉婷的手,惡狠狠地低聲命令:“穿上衣服!”

劉婷懵懵懂懂的拿起了紋胸。

吳旺發:“快點!”

劉婷一件一件地穿着衣服。

劉婷帶着哭音問:“你還不走?”

吳旺發:“走?”

吳旺發冷笑一聲:“我要殺人,等藺蘭生那個王八蛋來了,我好一塊兒收拾你們!”

劉婷哭着問:“你到底要多少?”

吳旺發:“要啥呀?”

劉婷:“說吧,你要多少錢?但你不能胡來。”

劉婷雙眼盯着吳旺發手上那把烏黑閃亮的小手槍,怕他突然扣動扳機。

吳旺發:“錢?哼!錢算什麼東西,我是真想要你們的命!”

劉婷:“大哥。”

劉婷顫動着嚇白了的雙唇,小心地說:“大哥,你能不能說說原因,讓我知道知道。”

吳旺發:“你聽着,姓藺的貪污受賄了多少錢,你知道嗎?這套別墅花了多少錢?八十多萬吶!他藺蘭生哪來的這麼多錢,就沖這一點也該判個十年以上,要是他乾的那些事全抖摟出來,他還能活嗎?”

劉婷:“大哥,請你給我指條路吧。”

劉婷淚眼婆娑。

吳旺發:“倒是有一條路。”

吳旺發擺弄着手槍:“就怕你們不走陽關大道,偏走獨木橋。”

劉婷:“不會的!不會的!”

劉婷見吳旺發鬆口了,提着的心放了下來:“大哥,只要你肯放過我們,就聽你的。”

吳旺發:“你聽着,要是不聽我的話,不按我說的去辦,我就讓你們的腦袋搬家!”

劉婷:“大哥,我知道了。”

吳旺發:“知道了就好。”

劉婷欲言又止。

吳旺發:“你聽說過環球集團一個公司的廠長金釗嗎?”

劉婷:“好像聽他說過,說那個姓金的太狂了,到工商局註冊了個小公司、皮包公司,就想兼并鍋爐廠。”

吳旺發:“對!就這事,你知道這個金釗是誰嗎?”

吳旺發:“不知道吧。他舅舅是主管公檢法的市委書記,你告訴藺蘭生,他這個鍋爐廠就按金老闆提出來的條件合作,如其不然,我這槍可不認人,你聽清了沒有?”

劉婷:“聽清了,大哥!”

正說著,門鎖響了。

藺蘭生的聲音傳了進來:“媽拉個巴子,那個姓金的又來找我,真正的不自量力!”

吳旺發躲在了卧室門后。

藺蘭生進來了:“婷……”

吳旺發突然出現了。

藺蘭生:“你?…”

吳旺發左右開弓就是兩耳光。

吳旺發:“媽的,你活膩了是不是,金老闆也是你罵的?”

藺蘭生摸着臉喊:“你他媽還打人!”

吳旺發咔嚓一聲子彈上了膛,把手槍對準了藺蘭生的腦殼。

吳旺發:“打了兩下算啥?我還要崩了你哩。”

嚇得藺蘭生不敢吭聲了。

吳旺發:“小姐!你把我幹了些啥,說了些啥,告訴他吧。”

劉婷:“大哥,說什麼?”

吳旺發惡聲惡氣:“老老實實,有什麼就說什麼!”

沒等劉婷再開口,藺蘭生頭上的汗就下來了。

藺蘭生戰戰兢兢:“請問先生高姓大名?”

吳旺發:“神槍吳大俠。”

藺蘭生:“啊!”

藺蘭生一聽這名字,大驚失色。

藺蘭生驚恐的面部表情漸漸淡化……

3.回憶新城公司供銷公司藺蘭生經理辦公室日

吳旺發把一張條子遞到了藺蘭生的手裏:“藺經理,請你平價批800噸鎳,我們公司要用。”

藺蘭生冷笑着把紙條拍在了桌上:“800噸鎳?還平價?你們環球公司也太牛逼了吧!”

吳旺發掀翻了藺蘭生的桌子大罵:“姓藺的,你有眼不識泰山,小心老子敲斷你的腿!”

藺蘭生立即給公安局打電話報案:“公安局嗎?我新城公司供銷公司,我這裏有人敲詐勒索。請你們馬上派人來!……我姓藺。”

吳旺發搶過電話:“讓你們辛隊長聽電話!……辛支隊長嗎?你親自過來!”

吳旺發啪的一下就扣上了電話。

藺蘭生驚訝的表情。

藺蘭生:“想糊弄人?是吧?”

藺蘭生打電話:“保衛科嗎?馬上派人到我辦公室!”

保衛人員進來了:“經理。”

藺蘭生:“把這個人看起來,等刑警隊的同志。”

公安局刑警支隊長辛銀帶人來了。

辛銀:“喲!是梁總?”

吳旺發大大咧咧:“明知故問。”

辛銀畢恭畢敬:“粱總,有事?”

辛銀沖保衛人員:“把桌子整好了回去吧。”

吳旺發:“辛隊長,你忙着,我先回去。”

辛銀:“去吧。”

吳旺發扯高氣楊、大搖大擺地走了。

藺蘭生:“你,咋把他放了?”

辛銀:“放了好呀,放了他你的麻煩就少了。”

4.回憶藺蘭生辦公室日

吳旺發把一沓照片扔在了藺蘭生的桌子上。

藺蘭生嚇壞了。

吳旺發:“照片上照的存摺有七八張,全是你妻子的名義存的,存款金額達一百三十多萬元。對不對?”

藺蘭生大驚失色。

吳旺發又抽出一張照片:“再看看這一張。”

藺蘭生大驚失色。

吳旺發:“存摺是你親手放在家裏地下室小房的頂棚裏面的,這金首飾是你放在油缸里的,對不對?”

藺蘭生:“怎麼……”

吳旺發斜躺在真皮沙發上,雙腳搭在了茶几上。

藺蘭生腦門上、鼻尖上浸出了汗珠兒。

吳旺發:“藺總,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你把這份合同簽了,照片、底片,還有存摺、首飾全還給你。”

藺蘭生放下了國有企業老大的架子,屈尊過來從吳旺發手中拿過了合同:“什麼合同?”

吳旺發:“給環球集團長期供平價鎳的合同!”

田經理翻看着合同,手有點抖,似乎在下決心。

吳旺發惡狠狠地說:“姓藺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反貪局長還在等着我的回話呢!”

藺蘭生無可奈何地在合同上籤上了名字。

吳旺發:“這還差不多。”

吳旺發在手機上撥了個號:“把東西拿上來!”

不一會兒來了一個人,把一堆存摺、首飾放進了藺蘭生的抽屜。

吳旺發收起了合同:“藺總,咱們後會有期。”

5.回憶新城市某酒店包廂日

藺蘭生:“只要老弟把那份合同給我弄出來,並替我出了氣,我藺某另有酬謝。”

二旦子接過藺蘭生的三萬元裝進口袋裏:“藺經理,等我卸下吳旺發的大腿后,再說。”

藺蘭生端起杯子:“為你們馬到成功乾杯!”

一伙人與藺蘭生乾杯。

6.回憶新城市某茶樓日

二旦子和幾個地痞喝茶。

二旦子:“今晚動手!”

眾:“是。”

二旦子:“那傢伙的車號記住了吧?”

地痞甲:“記住了。”

地痞乙:“哥,你就放心吧。”

吳旺發堵住了二旦子等五人。

二旦子一聲口哨過後,五把尖刀對準了吳旺發。

吳旺發甩槍‘叭!叭……’五下,五個傢伙的大腿上中了五槍。

吳旺發又朝二旦子的另一條大腿補了一槍。

茶館隨着幾聲槍響炸了,人們紛紛起來準備逃跑。

吳旺發舉着槍命令:“沒你們的事,照喝茶喝茶,誰要是活膩味了,就站着!”

人們又乖乖地坐下了,一個個緊張地盯着那冒煙的槍口。

吳旺發提着槍指着二旦子說:“你聽着,你們自稱是黑社會的老大,敲詐錢財,欺壓百姓,本來我今天要送你們上西天,老子今天心情好,留你們幾條活命,再敢和‘神槍吳大俠’過不去,下次碰上你們,決不輕饒!”

吳旺發平端着槍,後退着下了樓梯,轉眼間不見了。

7.藺蘭生秘密別墅日

藺蘭生擦了一把冷汗:“市裏的工作你去做,廠里的事我辦。”

吳旺發:“對了!”

吳旺發把手槍插進了衣兜:“藺老闆爽快,我們梁老闆決不會虧待你的!告辭!”

藺蘭生眼睜睜地看着吳旺發揚長而去……

8.省城于波家日

于波給程忠續上了茶水,看了看手錶:“去省委開會的時間還早呢。”

程忠:“……”。

于波:“程市長啊,你放心,我就向省委,向陳書記舉薦你,好在你和楊棟合作的還不錯,估計沒有啥問題。”

程忠:“於書記,謝謝。”

于波:“不用,要說謝,我先代表新城八十萬人民謝謝你。”

程忠欲言又止。

于波:“引黃入新,功在千秋!黨中央號召西部大開發,如果我們連水的問題都解決不了,談何開發呀?”

程忠:“於書記,你說得太好了。西部大開發,創造優良環境是關鍵!”

于波:“我們現在的問題是做好三件大事。”

程忠:“引水工程、社會治安,還有反腐倡廉?”

于波:“對!……做好這三件大事還得有三元大將。”

程忠:“既不要驚動祁貴他們,還要把事情辦好,你總不能在省裏帶人來吧?”

于波:“要是在省裏帶人去,就會引起他們的警覺,要是打草驚了蛇,那是很麻煩的!”

程忠喝了一口茶:“老弟,我想這些事情這樣好不好?引黃入新工程我挑頭,資金和北京立項的事你張羅我跑腿。但你得給我配個副指揮,這談不上驚動他們,就光明正大把鍾祥提半級,誰也說不出啥來……”

于波:“鍾祥,是鍾區長吧?”

程忠:“是呀!還是你幫的忙呢。”

于波:“不!他可正兒八經是人民代表選上去的。說來也好笑,那次選舉把楊棟、祁貴他們可氣壞了。”

于波笑了起來。

程忠也笑了:“那是自然。”

程忠喝了口水:“他們指定的區長沒選上,讓人民代表給選了個渾身長刺的鐘祥,他們能舒服嗎?”

于波:“其實,祁貴也不明智,這種事情是合法的,你給鍾祥送個順水人情就算了,幹啥非要鬧到省里來人了才去宣佈呢?哎,人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哎,程市長,鍾祥在開發區幹得還好吧?”

程忠:“好什麼呀?早就被免職了,快要投產的電廠也放下了,我還是那句老話,沒有政績的幹部不是好乾部,‘無功便是過’這句話說得太好了。照這個原則,楊棟、祁貴早就該下去了。鍾祥是個實幹家呀,當了四年半區長,因為農民土地糾紛,得罪了梁衡木,被祁貴找了個借口調到了發不出工資來的開發區。鍾祥就想方設法招商引資,好不容易引來了資金,安裝了設備,可又被免職了。”

于波:“又被免了?”

于波站了起來。

于波:“總得有個理由吧。”

程忠:“有啊!5月18日,開發區管委會發生了爆炸案,雖說這事與開發區沒有任何關係,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于波:“是不是有更深的內幕?”

程忠:“有的!祁貴要提市委秘書長金璽為副市長,鍾祥是對手的對手,如果鍾祥把電廠高成了,哪還有金璽的果子吃嗎?撤了管委會主任,僅剩下個市政府副秘書長,還是挂名的。

于波:“這也太過分了!”

于波生氣地坐在了沙發上。

程忠:“所以,我才打算讓他給我當‘引黃入新’的副指揮,雖沒有副市長有職有權,但職位總能升半級吧!更重要的是用這個人我放心。”

于波:“程市長,我如果真去新城市,這一點更沒問題,鍾祥以前當過水電局長嘛!”

程忠:“哎,於書記,你就別再說去不了新城的話了,好不好?再這樣說,我可真不想說了。”

于波:“好!好!好!程市長,我再不說了,鍾祥就算是一員虎將吧,那另外兩員呢?”

程忠:“第二員是現任市委常委、市中區區委書記汪強,第三員是湯縣縣委常委、縣公安局局長汪吉湟。”

于波笑了。

程忠:“汪強你肯定知道了,他的老虎出名,他辦的企業也出名,後來被選為副縣長,真正走上仕途也就是四五年的事,當過副區長、區紀委書記、區委書記。他說話不多,可部隊上帶來的作風一直保持了下來,辦事利索,從不拖泥帶水,且能處理好方方面面的關係,是個很能幹的幹部。我的意思是讓他負責市委紀檢委的工作,讓他徹底查處祁貴等人的腐敗問題。”

于波頻頻點頭。

程忠:“汪吉湟你不了解的話,我多介紹一下。他出生時就失去了母愛,父親是個羊倌,臨死時給沒考上大學的兒子留下了五隻羊,三公兩母。他科學養羊發了家致了富,還免費和半免費給鄉親們提供種羊,全市聞名的養羊專業鎮就是他帶起的。那個鎮上配備科技副鎮長,縣裏就選中了他,說來也巧,他上任沒幾天就當上了一回代代鎮長。”

于波:“代代鎮長?”

于波糾正:“是代鎮長吧?”

程忠:“不!”

程忠肯定地說:“絕對是代代鎮長。代鎮長姓於,也是剛來鎮裏時間不長。這於代鎮長把家裏的常務副書記、人大主任、武裝部長等人帶上去深圳取經學習,黨委書記還沒有到任,這代代鎮長的擔子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于波:“哦。”

程忠:“小夥子很自信,思維也很超前,屬於那種幹什麼就干好,幹得漂亮的那種人。這一天,他到街上壓馬路,他感到這鎮子怎麼亂七八糟的不像樣子了呢?這前面的像‘汪四全羊館’等豪華的飯店、商店快蓋到國道邊上去了,這後面的低矮小店鋪,如他丈母娘開的‘珍珍米粥店’灰頭土腦的快要被前面的‘汪四全羊館’擋嚴了。他突然間義憤填膺起來:‘這汪四狗(汪四全羊館老闆的外號)咋這麼霸道呢?咋把店蓋到我代代鎮長丈母娘店的前面了呢?這影響小店的生意不說,還把街道弄得參差不齊。”

于波:“進入角色了。”

程忠:“他又想,過去他常給汪四狗送羊肉,咋就沒注意到這一點呢?噢,他明白了,過去他是養羊專業戶,街道不齊跟他沒有關係,而今是堂堂代代鎮長,該收拾收拾汪四狗這幫惡霸了,一來為丈母娘出氣,二來新官上任總得干出點什麼來吧。注意一定,他就叫來了鎮經委和土地辦的幹事了解情況:‘這街道亂糟糟的是咋回事?’幹事們告訴他,汪四狗的姐夫是鎮上的老鎮長,所以,汪死狗便狐假虎威,欺壓百姓。鎮上年年喊拆除,年年下文件,都啞巴的舌頭聾子的耳朵——擺設。”

于波:“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回代代鎮長的機會來了。”

程忠:“是的,他是有名的大膽子。前面的事情代代鎮長都知道,可是後面的事就不知道了。聽說年年下文件,代代鎮長就問:‘今年也下文件了?’土地辦的幹事說:‘下了,已經超過拆除期限兩天了。’”

于波:“有戲可唱了。”

程忠:“代代鎮長拿着鎮裏強行拆除違章建築的文件,不亞於包文正拿到了尚方寶劍,在鎮上幾個老同志的支持下,代代鎮長用推土機推倒了汪四狗的全羊館,這下可熱鬧了,全鎮的違章建築一夜之間全拆除了。汪四狗在強行拆除時,大打出手,手舉菜刀朝一個姓許的老同志頭上砍去,代代鎮長急忙推了一把汪四狗,刀飛走了,可汪四狗卻摔倒了,頭碰在了壓面機上。”

于波:“後來呢?”

于波聽得津津有味,催促着。

程忠:“鎮上的領導回來了,汪吉湟的科技副鎮長丟了。汪吉湟說了句:‘當官不為民辦事,不如回家放羊去’的話就走了。他和未婚妻籌備開辦小尾寒羊養殖場時,縣公安局以傷害罪抓走了代代鎮長。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在人代會上,身陷囹圄的汪吉湟被當選為鎮長。”

于波:“以這件事為原形創作的電影劇本《農民鎮長》獲得了國家級獎。汪吉湟上任后,大刀闊斧,敢於改革,使一個經濟不太發達的小鎮一躍成為全市經濟效益最好的鎮。尤其是社會治安成效顯著,汪庄鎮被國家授予社會治安先進鄉鎮,鎮派出所評為全國優秀派出所。就是因為這個因素,汪吉湟被調為縣公安局局長。這個農民出身的公安局長還真行,把一個案件最多的縣變成了全省案件最少的縣。”

于波:“今年初,湯縣公安局又被評為全國優秀公安局。對不對?”

程忠:“對呀!我看這個人可以干市公安局副局長。”

于波:“我在省公安廳工作時就知道新城有個治安管理全國先進鎮,本來要去搞搞調研,可我去了中央黨校。北京回來后,我又到了省紀委。湯縣評為全國優秀公安局的事是我從報紙上看到的。好呀,程市長,你給我點的這三員將可以說,我都非常滿意。”

程忠:“於書記,你想過沒有,這后兩個人還不能立刻就用,用了汪強,祁貴就有了警覺,他們的問題就暴露不了了。用了汪吉湟,市公安局的辛銀就更難對付了,據我掌握的情況,這個人跟環球集團的梁衡木是一路貨,如果打草驚蛇了,新城的工作就更難做了。”

于波:“你的意思是秘密的搞,搞出他們的證據就好辦了?”

程忠:“於書記,我就是這個意思。”

于波:“程市長,我問你,這些事難道給省委也不彙報嗎?”

程忠:“不能,我看馬副書記和梁衡木他們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看可以給陳書記個別彙報一下,讓他心裏有數。”

于波:“噢,我明白了,給省委僅彙報‘引黃入新’工程,不談別的,別的只能給陳書記個別談。”

程忠點頭:“於書記,快五點了,你抓緊去開會吧,我在賓館等你的消息。”

于波:“別去賓館。”

于波抓住了程忠的手。

于波:“你就在家裏獃著,看看電視,看書也行。”

程忠:“好吧。”

9.省委1號會議室日

于波推開門時,愣住了,省委書記陳剛和馬炳副書記正在沙發上交談。

于波的臉馬上紅了。

于波:“陳書記、馬書記,我遲到了。”

陳剛:“沒遲到,劉省長還沒過來呢,快進來坐吧。”

于波剛座下,劉省長就推門進來了。

劉省長:“這天氣,不見太陽還熱得要命,該下雨了,再不下雨西部地區就麻煩了,尤其是新城。”

陳剛:“聽見了吧,于波,劉省長的話也是我要說的,解決新城水的問題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了。”

于波點點頭。

劉省長:“聽到了吧?于波同志。”

于波:“聽到了,你們的指示我一定不打折扣地落實。”

馬副書記剛要說什麼,被陳剛書記打斷了。

陳剛:“好,先談主要問題。于波同志,馬副書記給你電話上也講了,讓你去新城當市委書記,不知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于波:“謝謝省委領導對我的信任,首先,我無條件的服從省委的安排。想法嘛,也不少呀!”

陳剛:“噢?于波呀,要不是馬副書記推薦你,我還真下不了決心呢。劉省長不放你啊,想讓你出任省公安廳廳長,可是馬副書記說得好,于波對新城熟悉,三年前主持過新城市政府的工作。讓你再下去磨鍊一下,把新城水的問題給我解決好,讓新城變變樣子,然後再來省城吧。”

陳剛:“對於這個任命,省委是根據中央西部大開發的要求,經過了慎重考慮才決定的。你還年輕,新城跨世紀的重任就交給你了。可以這麼講,新城市由於歷史和現實的因素,問題不少,你是上任於危難之際呀,楊棟同志雖然退下來了,你還要搞好方方面面的關係。說搞好關係,不是不去大膽工作,原則問題,是非問題上不糊塗,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是不是就這麼個大前提呀?馬副書記、劉省長?”

劉省長有力地點了點頭。

馬炳:“陳書記講得非常好,搞好各方面的關係是我們搞好工作的前提,這次去跟三年前不一樣。三年前,你是常委、副市長、公安局長,這次是市委書記,是地方最高首長,是地方黨的最高領導,既要跟常委一班人搞好關係,還要跟社會各界搞好關係。”

馬炳:“尤其是經濟界,經濟要發展,首先要依靠企業家。楊棟同志最大的成績就是樹立了一個大企業家梁衡木。環球集團1998年的產值是26個億,達到了中央企業新城公司1/2的產值,這是個了不得的成就呀。如果新城出現十個梁衡木,你新城的產值就會超過省城,你于波就會功不可沒呀!”

于波愕然的面部表情。

于波的畫外音:“陳書記和馬副書記的分歧是顯而易見的。陳書記講的搞好關係是全方位的,而馬副書記講的搞好關係是強調要跟梁衡木、祁貴等人搞好關係。作為一個黨的書記,首要工作是和各方面搞好關係嗎?看來程忠的看法沒有錯,馬炳肯定和梁衡木之流有特殊的關係,肯定是這樣的。梁衡木是怎麼富起來的,呂黃秋的環球集團這麼一夜之間就成了梁衡木的了?早有耳聞。那個中法合作的合資公司有問題。同時,三年前持槍傷人、入室強姦的案犯就是梁衡木的人,而且很可能這個人就藏在梁衡木環球集團鄉下的總部。環球集團的保安部更是有問題,在社會上搜羅了一幫打手。這些人打人在新城市是出了名的,只要在呂九庄或者市裏頭的環球大廈出現搗亂者,首先逃脫不了一頓毒打。像皮警棍、對講機、武裝帶滿天飛,騎摩托、住別墅,要多威風有多威風,有人說梁衡木公司保安人員的待遇是中國最好的。他們有錢呀,連指揮十個人的小保安隊長都有自己的小汽車……還有,5.18爆炸案跟這些人有無關係呢?”

陳剛咳了一聲。

于波回到了現實,他見省委書記打開了筆記本,要正式談話了,也從皮包里取出了筆記本開始記錄。

陳剛:“開始吧。”

劉省長、馬炳點頭。

陳剛:“于波同志,下面我代表省委和你談談。首先是班子問題,省委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你是書記、市長一肩挑呢,還是讓省里考慮一位市長人選?你推薦也行。”

于波:“陳書記,市長人選我推薦一位,這人三年前和我一塊當副市長,對農業和水利很有一套。為了三年前提出的‘引黃入新’工程,他帶人三上九龍山斷魂嶺,在省里沒有立項的情況下,他作出了引黃河水須開隧道穿越九龍山脈主脊的全部規劃。這個規劃已經得到了鐵道部隧道總公司高工的認可,也通過了北京隧洞專家的論證。”

于波從皮夾里取出了蓋有鐵道部印章的計劃書。

劉省長:“于波同志,這個人是不是現任市委常委的常務副市長程忠?”

于波:“劉省長,是他!”

劉省長笑了。

劉省長:“去年,他讓我託人到鐵道部打聽隧洞造價的事兒,我按他提出的數據給他打聽清楚了,一米兩萬元,怎麼?他現在不認我這個紅娘了?”

于波也笑了。

于波:“劉省長,他是怕你忙影響你的工作,後來因為楊棟書記有不同意見,所以立項報告至今還沒有打到省里來。”

陳剛:“亂彈琴嘛!這個問題上,楊棟同志是有點欠考慮,作為地方大員,凡事應考慮長遠一些嘛。”

馬炳見陳剛說話了,眉頭皺了一下。

馬炳的畫外音:“看來推薦祁貴當市長的事又要泡湯了。”

陳剛:“你繼續說吧。”

于波:“不僅如此,程忠同志還號召引黃入新工程第一受益地湯縣人民修了一條30多公里的簡易公路。當然,政府也出了點錢,理由是為湯縣經濟發展考慮而修的路,而實際上這條簡易公路如果不進行引黃入新工程的話,沒有一點用處。”

陳剛:“這個程忠同志和你一樣不簡單呀,他認為你三年前的建議好啊。”

于波:“陳書記!三年前我那個建議實際上就是和程忠同志共同提出來的。”

劉省長:“陳書記、馬副書記,程忠這個同志我比較了解,我看我們是不是考慮一下於波同志的意見,讓程忠出來工作,這個同志過去之所以默默無聞,是我們沒有給他做事情的機會嘛。”

陳剛點點頭。

陳剛:“既然劉省長沒有意見,我也就沒有意見了,你呢?馬副書記!”

馬炳很艱難地在臉上擠出了一點笑。

馬炳:“我,同意。”

陳剛:“那好!這個事情就這樣定下來。第二件事就是引黃入新工程的問題,這事兒我首先表態,我支持。劉省長看樣子也支持嘛,國家計委立項的事你也幫新城方面跑一跑,找找你那位老同學,他現在已經是國家計委的主要負責人之一了。”

劉省長:“沒問題。”

陳剛:“怎麼樣,于波同志,你繼續說?”

于波清了清嗓子。

于波:“這條路修得可真不容易,大部分路段都是在具有厚厚凍土層的懸崖峭壁或深溝巨壑上修造的。要在荒山野嶺、根本沒有路的地方修路,其難度是可想而知的。可是,不修這條路,就沒辦法施工,施工隊伍和物資就不可能進去。三年前我和程忠同志到這裏考察時,徒步走了兩天還不止呢,比起隧洞近三個億的造價,這條路的投資算不了什麼,可是這條路確實是進行引黃入新工程的重要部分。”

陳剛:“噢,你也去實地考察過?”

于波:“去過,還不止一次呢。這裏的海拔大約是3000米,沒有嘗過高山缺氧的人應該去那裏體驗一下生活。我比程忠同志年輕,可走得太快了,喘氣都困難。程忠同志不同,他比我大好幾歲,還胖,肚子又大,走得急了,他的臉憋得烏青,我怕他不行,攙扶他,他一把推開我說:‘我行!’他還就是行,到我們不行的時候,他反而能行了。”

莊嚴的會場。

于波:“一次修路時,程忠同志去了,他坐在一台履帶式拖拉機上,觀察這路修得是否合理,可誰想到,拖拉機在斜坡上走時滑到了懸崖邊上,就差那麼一點點……當時別說是司機嚇壞了,程忠同志也嚇壞了。事後他說,要是翻下去就完了,生命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沒有引來水,人就先去了,無法給新城人民交代呀!”

陳剛:“馬副書記,這個程忠同志是位好乾部,你和劉省長分頭給宣傳部及報社、電視台打打招呼,等於波同志上任了,把程忠同志和這個工程很好地宣傳一下,給於波同志鼓鼓勁。”

劉省長:“好的。”

馬炳無可奈何地哼哼着。

陳剛:“第三個問題是群眾來信反映的社會治安、反腐敗問題。于波同志,在這個時候,這些群眾來信是不是有點不可思議?亂彈琴嘛!目前,中央號召西部大開發,眼下,舉國上下都在聲討以美國為首的北約集團炸我駐南大使館的罪行,你們新城卻是另一番景象,這告狀信像雪片一樣往省里飛,有的還飛到了北京。從這一點上看,新城肯定有問題,有大問題。你于波同志的省紀檢委副書記還沒有免,你給我好好查,如果有人敢頂風作案,貪污受賄,不管他是誰一個,也不管他們背景後台如何,一個也不能放過,必要時,省委還可以派出工作組嘛!”

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聽着。

陳剛:“說起這社會治安問題,更是亂彈琴!”

陳剛:“這個新城還真特殊,歹徒還敢持槍傷人,傷了還不止一個,奇怪的是這些受害者不舉報。這就說明,這個地方,惡勢力已經形成氣候了。前幾天,這裏又發生了震驚省內外的‘5.18’爆炸案,案犯沒有一點下落。另外有人還反映,聞名省外的呂九庄,連執法人員都進不去了,亂彈琴嘛!這天下是誰的天下?還是共產黨執政嘛!發展經濟固然非常非常重要,但必須在遵紀守法的前提下掙錢,對不對?”

于波冷峻的面部表情。

馬副書記皺着眉頭的面部表情。

陳剛:“我們千萬不能在這些問題上心慈手軟,如果查出這是事實,決不能放過,搞好方方面面的關係,這個方方面面不包括違法亂紀、以身拭法的人。一句話,堅持發展經濟這個中心不動搖!同時還要防腐倡廉、打擊犯罪、維護安定團結。兩手抓,兩手都要硬!這一點上,省委的態度是一貫的!同時,這也是西部大開發的需要!”

馬炳:“陳書記講的這三點非常重要。發展經濟、防腐倡廉、保一方平安是原則,有關問題我們會同省紀委、省公安廳的同志再談。”

10.省委大院傍晚

于波走出了省委辦公大樓。

于波的畫外音:“從陳書記的態度看,是支持我和程忠同志的幾個想法的,這更堅定了我去新城打一場功堅戰、破兩個驚天案的信心。這攻堅戰就是馬上籌資,抽調力量進行引黃入新工程。兩個案子一個是群眾舉報市委副書記賣官受賄案。在這個問題上,我絕對信其有,幾個水平差得不能再差的幹部,居然在我離開新城的短短三年裏由副科長升為副縣、正縣。”

于波沉思的面部表情。

于波的畫外音:“另一個就是三年前想破而沒有破掉的持槍傷人、入室強姦案。這起案子與後來發生的幾起案子聯繫起來分析,應該是一伙人所為……市委書記不是紀委書記更不是公安局局長,可是防腐倡廉,保一方平安更是一個市委書記的責任。再說了,這個案子也可以說是我當公安局長時未破的案子。老公安局長當市委書記了,案犯還逍遙法外,哪有這個道理?自己就不是一個市委書記,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黨員幹部也應該履行職責。”

于波沉思的面部表情。

于波的畫外音:“還有老同學呂黃秋的遭遇,他和梁衡木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馬副書記走出樓朝于波揮揮手,坐進了紅旗轎車。

于波也朝汽車揮揮手,轎車一溜煙走了。

于波的畫外音:“從知道的情況和馬副書記在會上的態度看,要破這兩個案子是有難度的。幸虧程忠同志給我提了個好建議,要不,你還沒有找到證據,案犯可能就又消失了。同時,這個案犯背後還有一個神通廣大、手眼通天的人,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梁衡木。”

陳書記和劉省長下樓了。

陳剛:“于波,還沒走呀?”

劉省長:“人家要搭你的車,順路的。于波同志,你可得抓緊機會給咱大老闆說呀,不然,你獅子大開口,讓省里掏兩個億,我可無能為力啊。”

于波朝劉省長笑笑,目送他上了紅旗車,又招招手。

劉省長的車開走了。

陳剛拉于波上了他的車。

陳剛:“兩個億可夠嗆,亂彈琴嘛!一個億嘛還差不多。哎,于波,我有個想法,你回去后聘楊棟同志做引黃入新的高級顧問,讓他去國家部委給你要點錢回來。”

于波:“人家都下台了,再說他一直不同意這個項目,說是勞民傷財,他會去給引黃工程要錢?”

陳剛哈哈一笑。

陳剛:“虧你還和他共過幾年事,對他你應該是了解的,這個同志本身還是不錯的,只是耳根子有點軟,也怪你不會說軟話嘛。”

于波:“這倒也是。”

于波摸摸後腦勺。

于波:“我就是太直,不善於迂迴做工作。”

陳剛:“知道就好。”

陳剛拍拍于波的肩頭。

陳剛:“為了讓楊棟同志下台下得體面,畢竟人家也沒有什麼大的過錯嘛。還為了讓他幫你搞好這個工程,省委決定給他一個副省級員,給你創造一個幹事的環境。”

于波驚訝的面部表情。

于波的畫外音:“這是馬副書記的主意,還是陳書記的主意,如果是馬副書記的主意,這裏頭就大有文章了。”

于波:“……”

正說著,東方紅廣場到了,紅底白字的標語掛在廣場主席台正中,上面的字是:“強烈譴責以美國為首的北約炸我駐南使館暴行!”

陳剛:“這克林頓混蛋,是個好戰分子,轟炸南斯拉夫快兩個月了,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真正的亂彈琴!”

于波:“這件事讓美國在世界上的聲譽大受影響,克林頓並不明智。”

陳剛:“他明智幹什麼?他要當霸主,聲譽不聲譽他才不在乎呢!不過,克林頓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為什麼中國人不好惹,因為中國太強大了,中國人不怕他。”

于波:“是啊!哎,陳書記,我到了,該下車了。”

陳剛:“別下,我請你到家裏小坐,讓你嘗嘗新城人的行面拉條子。”

于波驚訝:“新城的風味?”

陳剛:“她常做這些給我吃。有時候一天吃一頓,不斷樁!”

于波:“是嗎?有好久沒吃過她做的飯了……”

第十九集

1.陳剛家晚

一進門,陳書記就招呼老伴過來。

陳剛:“快過來,你看誰來了?”

陳夫人一愣:“于波呀?好長時間沒來過家了吧?”

于波握住陳夫人伸過來的手。

于波:“嫂子,你好!”

陳夫人:“好,艷芳,還有小妮,怎麼樣?”

陳剛:“亂彈琴嘛,快讓客人坐呀!”

于波:“她們都好。”

陳夫人請于波坐下:“于波,真是的,住在一個城市裏,你們昨不來看我們呢?”

陳剛:“亂彈琴!你以為大家都沒有事情干呀!快去弄飯,行面拉條子。”

2.陳剛家餐廳晚

于波:“果然是新城風味的拉條子,這鹵子很地道:薄薄的大肉片、木耳,還有西紅柿和雞蛋絲……嗯,香!”

陳剛夾了一筷子腌韭菜:“香?那就多吃點。”

陳夫人又端來了一小碗面倒在了陳剛的碗裏:“于波,吃,還有呢!”

于波:“好了,嫂子,再吃不下了。”

說說笑笑,氣氛融洽。

3.陳書記書房裏晚

大約六十平方米的書房裏,兩面牆都讓書架給佔滿了,書架上滿滿當當的都是書,一大兩小的小布面沙發前,擺一張花崗石小茶几,上麵攤着一本《資治通鑒》。

于波:“喲!該不是到了圖書館了吧?”

陳剛興緻特好,笑:“圖書館?”

于波:“沒想到,真沒想到,陳書記還有這麼多的‘財產’呀!”

陳剛:“是啊!這些書價值兩三萬元吧。”

一陣說笑后,陳夫人拿來了兩瓶超純水,她啥話也不說,放下水就帶門出去了。

陳剛喝了口水嚴肅起來了。

陳剛:“于波,直覺告訴我,楊棟這個同志雖然不是個好領導,可他並不壞,所以,我才提了他半級。本來嘛,說啥也得在省里給他個位子,可實話說,他實際上就是一個不干事的人吶。好了,這些就不說了,如果他真像群眾來信講的那樣,貪了多少,收了多少,我就管不着了,該咋辦你就咋辦吧。”

于波:“楊棟同志當副省級員是不是馬副書記的主意?”

陳剛:“不是!這些你別了解的太多了。祁貴的民憤太大了,估計他可能有不可告人的問題,你必須要查清楚,但要巧妙,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千萬別驚動他。”

于波點點頭。

陳剛:“關於呂九庄的事,亂彈琴嘛!我想,該到解決的時候了,那個‘5.18’案子跟呂九庄有無關係,要搞清楚。”

于波:“我會的。”

陳剛:“這個梁衡木越來越不像樣子了,竟然連《人民日報》下去的記者都不理睬,這樣子不行呀。你是省里有成績的企業家不錯,可你也不能為所欲為,胡作非為吧!據稅務局的同志講,他們的工作人員執法檢查,竟然連莊都進不去。”

于波:“市工商局的一位副局長好不容易進了庄,卻讓保安人員打成重傷住了醫院。”

陳剛:“如果僅僅是這些事情也就罷了,還有不少傳聞。說梁衡木窩藏罪犯、縱容犯罪;莊裏開設明為桑拿浴實為妓院的什麼洗浴中心;梁衡木前一陣到美國去看上學的兒子、女兒,被海關查出了兩百萬美元現鈔,他哪來的這麼多錢?據說他的錢來得不幹凈呀。這個環球集團的前老總,你那個同學、呂黃秋同志到那裏去了?”

于波:“據說在銀城。他和梁衡木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要不然,他的環球集團為什麼易主了呢?”

陳剛:“這也要弄清楚。黃秋同志曾經為我省的經濟建設立下過汗馬功勞,沒有他,就沒有呂九庄的今天!”

于波:“是的,陳書記。”

陳剛:“亂彈琴!還有不少奇怪的傳聞,說梁衡木是新城市委的組織部長,想讓誰陞官,這個人就能升上官,亂彈琴嘛!如果真是這樣,這就有問題了,祁貴有問題,市委的組織部長更有問題。凡此種種,你都悄悄的介入,一旦有充分的證據,省紀委、省公安廳馬上配合。為了慎重,掌握證據之後最好先給我通通氣,你明白嗎?”

于波:“明白。”

陳剛:“祁貴是共產黨的副地級幹部,梁衡木是全國知名的企業家,弄得不好,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問題的。”

于波:“我明白,陳書記,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打草驚蛇。一旦掌握了證據,馬上給你彙報,然後採取必要的行動。”

陳剛:“不錯!”

于波激動的面部表情。

于波的畫外音:“沒有想到省委書記考慮的比我們更周到、更細緻。而且陳書記的考慮跟我和程忠不謀而合。這個時候,我感到身上的壓力明顯的減少了。省委書記、省委就是我打好一場攻堅戰,破獲兩大驚天案的有力保證。這就說明,省委是英明的、偉大的,發生在新城的一切問題,省委都了如指掌。在這種情況下派我去新城,我既是一個市委書記,更是一個紀委書記和公安局局長。這是省委對我的極大信任。”

于波:“陳書記,謝謝省委,謝謝你對我們新城的關懷和支持,我一定燒好引水工程、反腐敗、破大案這三把火,從而打開新城跨世紀的新局面!”

陳剛:“還要加上一句,創造一個西部大開發的良好環境!”

陳剛握住了于波的手。

陳剛:“記住,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后兩件事的知情人越少越好,包括省里的領導在內。”

于波:“我一定,陳書記,請你放心。”

4.省城于波家傍晚

梁艷芳:“我的工作是輕鬆,省城礦業集團公司會計。”

程忠:“你去不去新城?”

梁艷芳:“我才不跟他去呢,這省城裏也習慣了,再過一年,女兒於妮從大學畢業,能在省城找一份合適的工作,足矣。”

程忠:“就怕你到咱引水工地上來找於書記呀!”

梁艷芳:“我才不去呢。”

程忠笑了:“這是不可能的。”

梁艷芳:“引九龍山這邊的黃河水到新城,叫引黃入新工程?”

程忠:“是啊!這個夢我整整做了四年了。”

梁艷芳:“我離開新城才三年,當然知道引水工程這擋子事了。可是我就不明白,這新城的事離開了你和于波就辦不成了?”

程忠:“這裏有很深很深的原因,如果弟妹不嫌煩,我就給你聊一聊吧。”

梁艷芳:“程市長,你就說說吧,我還真想聽。”

程忠:“不僅是你,還有不少人問我,說老程,你天生一副富態像,舒舒服服當你的副市長吧,你這樣折騰是為了啥呀?”

梁艷芳:“為了啥?”

程忠:“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是當官的宗旨。做老百姓的官就得做事,不做事就沒有功,無功就是過。有人說我老程會吃,肚囊大,這話不錯,我就能吃,偶爾還喝那麼一兩盅,這吃頓飯是腐敗嗎?不!要吃,,還要吃出花樣來,我說的花樣是指你要吃得有名堂。你比如,人家外商來談投資、做考察,你總得請人家吃頓飯吧,不吃,人家考察得不舒服,幹嗎要把錢投到你這地方來?別的地方照樣能投資。我常給下面區縣的領導講‘縣官與閻王’的故事。”

梁艷芳:“縣官閻王?”

程忠:“一個縣官死後到閻王爺那裏去報道,說閻王我在陽間做官很清廉,做官三年連老百姓的一頓飯都沒吃過,你該獎我。閻王說泥塑一個縣官連水都不喝。因此,縣官沒討到封賞反而受了罰。”

梁艷芳笑了。

梁艷芳:“程市長講話特風趣。”

程忠:“我就接著說吧。”

梁艷芳點點頭。

程忠:“但我不貪,不該拿的我一分不拿。有人說,我活得冤,意思是我這個人不會撈錢,我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是你該得的,你花着舒心,不是你該得的,你花着也提心弔膽。有人就這樣,他們活得不輕鬆呀,整天擔心有一天會出事。但我老程不怕,怕什麼,我一點虧心事也沒做過。”

梁艷芳:“這點誰也知道的,我們老於常掛在嘴邊呢。”

程忠:“還是說正題吧,有人說我老程這傢伙不簡單,我還就是有點不簡單,你別笑,我今天就給弟妹吹吹吧。”

梁艷芳:“怎麼不簡單?”

程忠:“不簡單是說我一個初中生,竟然成了水利專家,副地級幹部。我1963年參加工作,那時剛滿十六歲,在農業社當記工員。1966年,到公社當水管員,參加了省里舉辦的一期水訓班。8個月回來后,我到湯縣當上了小水電技術員,我邊干邊學,很快就晉陞到了工程師。”

梁艷芳:“真不簡單。”

程忠:“我一下子成了湯縣水電事業的開創者之一,到1973年我任湯縣縣委副書記的十年中,我當過縣水電局股長、副局長、局長。1978年,我升為湯縣縣委書記,人家都稱我是娃娃縣長。有位作家寫過一篇報告文學,那標題就是《娃娃縣長》。1985年我被提為市委常委,同年底,我當選為副市長。”

梁艷芳給程忠續上了水:“你副市長當的時間是太長了。我們于波從新城公司調到市上時,你就是副市長。”

程忠長嘆一聲:“我這個副市長整整當了十四年啊!十四年,對於一個想干點事情的人來說,那是多麼重要的十四年啊!一個人的青春年華有多少個十四年啊!過去,湯縣農電事業在我的主持下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一步一步地發展起來了。十幾年中,我的腳步從常河、清水、河東、河西,一直走到了河西水電站的建成。我作為農電事業的一面旗幟,是因為成就了全縣二十多萬人的吃水、用水、澆地等這樣一個令人矚目的事業。這十幾年裏,可以說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一段時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除了水電事業外,我主持完成了縣裏的老城改造等十餘項較大型的工程。可是……”

梁艷芳:“程市長,請喝水。”

程忠:“這十四年,我落伍了,越來越讓別人瞧着不順眼了。我也真弄不懂了,這干一件事就特別難。就拿引黃入新工程吧,這應該是造福新城的百年大計、千秋大業,可有人硬說我不務正業。他不干事,還讓你也別幹事。這下好了,于波到新城了,我終於得到了引黃工程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想想自己的夢想與期盼馬上就要在自己的手裏變成現實,你說我該多高興呀!”

梁艷芳被感動了。

梁艷芳:“程市長,你也別太勞累了,我聽於波說,修到引黃工程工地的路時你還差點出了事兒。”

程忠:“是啊!太危險了,如果我死了,連個烈士都算不上,因為那個路是我們瞞着人家修的呢。”

程忠風趣地笑。

梁艷芳:“在年齡上你是老大哥,我們于波就交給你老大哥了。”

程忠:“你放心吧,我們共過事,挺合得來的。”

電話鈴響了。

梁艷芳過去接電話。

梁艷芳:“喂,噢,是劉省長呀,于波現在還沒回來,是啊,新城的程市長也在等他呢。好!”

梁艷芳衝程忠笑笑。

程忠:“……”

梁艷芳:“劉省長讓你接電話!”

程忠抓住了話筒。

程忠:“你好,劉省長!”

劉省長:“好呀,程忠,你膽大包天,還敢來省城跑官,你就不怕我撤了你?”

程忠:“劉省長,這不叫跑官,稱要官很合適。我不怕你撤了我,你也不會撤我,很可能還要推薦我呢!”

劉省長的笑聲。

劉省長:“程忠,你就這麼自信?好了,我就告訴你,經于波同志提議,省委、省政府同意你出任代市長。”

程忠:“是嗎?謝謝省長!……拿引黃入新工程竣工典禮來謝你,怎麼樣?好!好!劉省長,我一定,再見!”

程忠放下電話。

程忠:“這於書記到那裏去了呢,把老朋友扔到這裏就不管了。弟妹,我如願以償了,於書記的提議,省委、省政府通過了!”

梁艷芳:“祝賀你!”

梁艷芳打開了一瓶紅葡萄酒,斟了兩大杯,遞給了程忠一杯。

程忠喝下一大口。

程忠:“能不能給於書記打個手機?”

梁艷芳打電話。

傳來電信服務員的聲音:“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梁艷芳:“程市長,他除了開會才關機,一般情況下不會關機的,現在不會再開會吧?”

程忠:“還非得等,我繼續吹吧。”

梁艷芳坐在了沙發上。

程忠:“你嫂子是家庭婦女。三個孩子全上班了,他們都讓我當好這個輕車熟路、一張報紙一杯茶,坐着小車轉半年的不操心副市長就行了。對於我搞引黃入新工程,更是不能理解,你操那麼多心幹什麼?市長是人家楊書記,通不過就算了吧,這水又不是給我們一家引,別人能喝上水,我們也保證能喝上水,咸吃蘿蔔淡操心幹什麼?”

程忠:“你都是知天命的人了,人生輝煌的制高點你已經走到了,急流勇退吧!……他們哪知道我的苦衷啊!他們只知道皮毛,而實質的東西在我心裏吶,如果我不很好地抓住引黃入新這個機遇的話,我可能就什麼也沒有了,當市長幹啥?當市長,當一把手就是為工作方便呀,當了副職你想做點啥比登天還難呀!”

程忠喝了口葡萄酒。

程忠:“可以這麼講,這個引黃入新工程寄託着我的人格理想,誠所謂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是吧?這引黃入新沒有遇上別人,偏偏讓我碰上了。於書記早不來新城晚不來新城,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新城主持工作了,這對於我來說,是多麼好的機遇啊!”

程忠:“好多想干點事的人都是在生不逢時的浩嘆中走完了生命的歷程,可我突然間恰逢其時了,你說我該怎麼辦?我應該奮不顧身地衝上去,為這片與我血肉相連的土地、與這命運緊緊聯繫在一起的土地,去拼他一番,去搏他一回!在退休前了卻我這點心愿,也值了!”

梁艷芳:“程市長,我改變注意了,我要隨於波到新城,投入到程市長領導的宏偉大業中去。”

程忠驚訝……

5.新城市環球大廈包廂晚

心情糟透了的鐘祥醉醉歪歪地躺在沙發上。

省公安廳刑偵處處長王俊:“鍾主任,你怎麼在這裏?”

鍾祥:“王處長,他們拉我出來到‘迷你’喝酒,我也不知道咋到這來了?”

王俊:“你能不能把兩次被免職的情況給我說說?”

鍾祥:“說啥呢,煩,還是不說吧。”

王俊:“還是別煩,就說說你最想說的吧,反正這裏又沒有別人。再說,你肯定希望早一天把案犯捉拿歸案,對吧?”

鍾祥喝了一大口冰鎮飲料,呼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王俊:“說吧,說說你突然不當區長後任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的話題。還有,電力公司怎麼黃了?”

鍾祥:“王處長,先喝酒!”

鍾祥手中的酒杯被王俊奪下……

王俊:“你恨梁衡木的這處夜總會?”

鍾祥:“梁衡木的環球集團我都不想去,別說是這種地方!”

王俊:“別說是你,鍾主任,我對梁衡木的霸道、不可一世,也是最有成見的!”

鍾祥:“前些年,我當市中區區長時,就有一種強烈的願望,要把梁衡木這個王八蛋和環球公司從市中區趕出去!”

王俊:“你難呀,主任。本來,你當上區長,就違背了市裏的意願,你想想,區長后選人名單里本來就沒有你這個當時的市中區水電局長,可人代會上竟出現了奇迹。”

鍾祥又喝下了一口飲料:“就從那一天起,我的日子就越來越不太平了。”

王俊:“你被人民代表選上區長后,市裡大感意外。不錯,你鍾祥的水電局長當得是好,可你也不能一步跨上兩個台階從正科級升到正縣級吧,應該是先副縣級,再到正縣,這才合情合理呀。”

鍾祥:“楊棟感到事態嚴重,徵求幾個常委的意見怎麼辦?”

6.回憶市委1號會議室日

于波:“按照選舉法,鍾祥當選也是合乎法定程序的,要我說,就宣佈他上任吧。因為,鍾祥同志的工作能力還是很強的,比起有些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不為人民辦事的不稱職幹部來說,當個區長,還是綽綽有餘的。”

程忠:“是呀,有功就是好乾部,無功便是過,鍾祥干水利有功,應該當這個區長。”

祁貴:“程市長,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鐘祥被選為區長是有背景的。”

程忠:“祁書記,什麼背景?”

祁貴:“有人舉報,鍾祥的選票是自己拉的,他給代表們送錢送物,代表們才選他的。”

程忠有點驚訝。

程忠:“是嘛?這鐘祥怎麼會這樣?”

楊棟生氣了:“這樣的人怎麼能當區長?”

于波:“楊書記,這怕是有人在誣陷鍾祥。”

祁貴不理于波,對楊棟:“楊書記,我看這件事就這樣,先不宣佈。”

楊棟:“好吧!”

7.環球大廈包廂晚

鍾祥:“這件事被于波同志捅到了省里,省人大即派員來調查,沒有發現我鍾祥拉選票的事情,市委不得不宣佈了對我的任命。”

鍾祥:“我這個區長當得真是費勁,不僅市委、市政府不支持我的工作,連梁衡木都常常和我作對。對於市委、市政府的不支持,我想得很開,你不是人家喜歡的人,人家為什麼要支持你?可你梁衡木就不同了,你是新城開公司的個體戶,你理所當然要遵紀守法,可是你三天不交稅,兩天手下的人出事兒,弄得區政府成了環球集團的調解糾紛辦公室了,這還了得,久而久之,就想收拾一下這個王八蛋。”

王俊:“應該把這個王八蛋收拾一頓。”

鍾祥:“正好,稅務局和檢察院也想抓一個偷稅案曝曝光,我就簽字,同意對梁衡木和環球集團進行審查。可是,區上還沒來得及動手就接到了市檢察院的書面通知,梁衡木是全國優秀企業家,要保護,緊接着,區委書記也接到了市委的通知,要保護企業家,尤其是梁衡木。你說!這……”

王俊:“鍾主任,小點聲。”

鍾祥:“我這個區長當得真窩囊!……後來,梁衡木越來越不像話了,過去除了稅應付着交,土地使用費還在交,可後來,連土地費、水電費、企業管理費都不交了,今天稅務局來告狀,明天土地局來反映,簡直讓我無法工作。”

王俊:“……”

鍾祥:“去年,因為農民與環球集團土地糾紛問題的查處,我徹底和梁衡木鬧翻了,我由此被調到連一包茶葉也買不起、汽車的油都沒錢加的開發區管委會任主任,還兼任市政府副秘書長。開發區困難,就從頭做起,從一個小企業,那怕是私人企業,到‘三通一平’中的馬路牙子,從隊伍建設到對外宣傳,通過半年的努力,開發區大變了樣,在去年的省交會上,我親自帶隊與W國H公司達成了引進兩億多元外資在開發區建設電力公司的協議,從立項到引資,從建設廠房到安裝機器,僅用了短短一年的時間,被社會和媒體譽為大西北的‘深圳速度’。”

王俊:“就在中外合資電力公司開業的前夕,梁衡木來找你了?”

鍾祥點頭:“他提出環球集團願承擔中方的借款、貸款等全部債務,條件是環球集團要代表中方與W國H公司合資經營電力公司。”

8.回憶區長辦公室日

鍾祥:“不可能!我不僅不同意,H公司也不會同意,開發區包裝公司作為合資企業的中方,更不會同意。”

梁衡木冷笑了一聲,把手裏的皮夾子遞給他的女秘書,沖鍾祥:“騎驢看唱本,咱們走着瞧,你可別後悔!”

鍾祥眼看着梁衡木氣咻咻地和女秘書、保鏢走出了他的辦公室:“你還能把電力公司搶過去不成?”

9.回憶新城開發區鍾祥辦公室日

鍾祥正開會,手機響了,他一看號碼是開發區包裝公司經理、中外合資電力公司副董事長朱浩打來的,就在會議室里接上了。

朱浩:“不好了,鍾主任,市中級法院把公司查封了,H公司傑克先生也在賓館裏被刑警支隊的人抓走了!”

鍾祥:“什麼理由?跟環球集團有無聯繫?”

朱浩:“查封跟環球有關係,建廠時包裝公司借了環球1000萬。”

鍾祥氣壞了。

鍾祥:“朱浩,誰讓你借的?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給我彙報?”

朱浩:“我也是沒有辦法,當時要是拿不出錢來,傑克先生就要撤資。抓傑克的理由是,傑克正跟一個坐枱小姐睡覺,被人舉報了,理由是嫖娼。”

鍾祥環視了一下會議室開會的人,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慢慢地坐了下來。

鍾祥:“朱浩,就是說,要查封應該查封借款方包裝公司,對不?好,全部查封了?車間、庫房,還有財務、銀行賬戶,全封了?……還有呢?大概封了多少?什麼,全查封了,就是說,他們查封了兩億多,你才借了人家1000萬。朱浩,你現在的任務是用錄像機把所有查封的機器、設備錄好像,注意,封條上的印章也要錄清楚,我馬上上市委!”

朱浩:“是,主任。”

10.回憶祁貴辦公室日

鍾祥焦急地看着祁貴打電話。

祁貴:“佘美同志,我以市委政法委書記的名義命令你!立即啟封!”

鍾祥滿意地點頭。

11.回憶市中級法院佘美辦公室日

鍾祥汗淋淋地坐在沙發上,氣憤地盯着佘美和經濟庭庭長王好為。

佘美:“去吧,按祁書記的意思辦吧。”

王好為:“我,我不去。”

佘美:“去吧。”

王好為憤憤不平地走了出去。

12.回憶市公安局金安辦公室日

金安正在練習書法。

鍾祥敲門進來了:“金局長,你怎麼搞的嗎?”

金安與鍾祥握手:“鍾主任,大汗淋漓的,咋了?”

鍾祥:“開發區好不容易請來了H公司,你們居然把他們的代表抓來了,你說,這個工作我怎麼做?”

金安真誠的:“有這種事?”

金安打電話:“辛支隊長,請你過來一下。”

辛銀大大咧咧走了進來:“喲,大主任來了!”

鍾祥免強與辛銀握手。

金安面露慍色:“你把那個叫傑克的外商抓了?”

辛銀故作不知:“他,他真是外商?”

鍾祥:“是,辛隊長。”

辛銀:“可他涉嫌嫖娼。”

金安:“放了吧。”

辛銀:“那好,我放人。”

13.回憶看守所門口日

傑克被打得遍體鱗傷。

兩個人架着傑克過來了。

鍾祥迎上去:“傑克先生……”

傑克哭着對鍾祥:“傷好了,我即刻回W國,這裏的投資全部撤走。”

鍾祥:“傑克先生,先去醫院吧。”

14.環球大廈包廂晚

鍾祥:“法院雖然把封條啟了,可是投資兩億多元的電力公司還沒有開工便死了。”

王俊:“緊接着,朱浩帶着他錄下的全部錄像帶到了開發區管委會的辦公樓下,在朱浩剛要下小車的一剎那,被一場強烈的爆炸聲給吞噬了。”

鍾祥點頭:“是。”

王俊:“你由此被市委免去了開發區管委會主任職務。”

鍾祥:“在我的感覺里,這一切都跟梁衡木有關,是梁衡木操縱着市委。記得去年我被免去區長職務時,就和梁衡木有過類似的一次接觸。那一天,我剛從區委開完常委會回到了辦公室,梁衡木的電話來了:‘是鍾區長吧?我有要緊事給你彙報。’我問:‘你是誰?’他說:‘見面你就知道了。’不過五分鐘,梁衡木到了我的辦公室。”

15.回憶鍾祥辦公室日

鍾祥直截了當:“有啥事你就說吧。”

梁衡木:“環球集團想在文化廣場一邊征地修遊樂園,請你給城建局做做工作。”

鍾祥一口回絕了:“文化廣場附近不能建遊樂園,這是區里早定了的。”

梁衡木:“鍾區長,何必死心眼呢!靈活一些對你還是有好處的,給你一個市政府副市長,你一拍屁股走了,文化廣場就是下一個區長的事了。”

鍾祥:“你給我住口!你就是當上市委組織部長,我也不會違反組織原則的!”

梁衡木站了起來:“鍾區長,那個地方我要定了,你等着吧!”

梁衡木說完,拂袖而去。

鍾祥:“除非我不當這個區長。”

6.環球大廈晚

鍾祥:“沒有幾天,市委免去了我區長的職務。調進開發區管委會後,比梁衡木說的還要嚴重,整個文化廣場變成了環球遊樂園。還聽說,市委秘書長金璽要來當市政府副市長,如果我鍾祥還在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的位子上,如果中外合資電力公司在開發區投入運行,那麼我將是金璽最有力的對手。這下可好,合資電力公司黃了,管委會主任被免了,我僅僅是一個市政府副秘書長,跟堂堂市委秘書長能抗衡嗎?這一切,都和梁衡木有關。”

王俊:“看來新城的情況是非常複雜的。”

王俊的手機響了:“什麼?……好,我馬上趕到!”

進來了幾個人。

王俊:“你們幹啥的?”

來人甲:“我們來接鍾主任回去。”

王俊向鍾祥:“你認識?”

鍾祥點頭:“就是他們哥幾個把我弄到這來的。”

王俊握鍾祥的手:“我先走一步,你也早點回去。”

17.環球大廈歌廳夜

幾個人陪着鍾祥喝酒。

鍾祥喝醉了。

來人甲:“鍾哥,該你唱了,你點的《籬笆牆的影子》。”

鍾祥搖頭晃腦、醉眼惺忪地上台,他唱出來的詞是另外的一種樣子。

天喲,還是那個沒日頭的天喲,

地喲,永遠是夜裏的地喲。

老虎喲還在台上做報告,

狐狸那個偷着笑,

好人受迫害,壞人賣官喲。

新城這地方喲,

實在沒救了……

18.鍾祥家中夜

程忠和秘書敲門。

鍾祥妻子劉潔打開了門。

劉潔:“程市長,請進。”

程忠:“打攪你了,鍾主任呢?”

劉潔:“他……”

程忠:“又去喝酒了?……知道去哪裏了嗎?”

劉潔:“程市長……噢,我這裏有一個電話號碼。”

劉潔把一個電話號碼遞到了程忠的手裏:“你打吧。”

程忠用手機撥通了電話:“喂,你好!請鍾主任接電話!”

一個女聲傳來:“他不在,打他手機吧。”

程忠:“從下午到現在,他的手機關機。請……怎麼斷了?”

程忠見劉潔轉過身去:“小劉,出啥事了?這個女人是誰?”

劉潔轉過身來,淚流滿面:“程市長……沒事兒。”

程忠:“這個女人是誰?”

劉潔:“是任小凡……程市長,你們走吧。”

程忠:“小劉,對不起了。你休息,我去找他!”

程忠和秘書下樓。

19.環球大廈歌舞廳夜

程忠沖司機和秘書:“去!把他給我架回來!”

兩人上去搶過話筒,把鍾祥架了過來。

鍾祥被架進了小包廂。

鍾祥還在罵。

鍾祥:“這新城的天就是沒有日頭嘛,你們管得着嗎?”

程忠把一杯飲料倒在了鍾祥的臉上,鍾祥一下子緘口了,他見程忠生氣地望着他,忙端坐在了沙發上。

程忠:“馬上跟我到市政府!”

鍾祥、司機和秘書緊跟着程忠下了樓,坐進了程忠的紅旗車上,一路上,誰也不說話。

車窗外,夜色迷離。

20.程忠辦公室夜

秘書把茶水倒好后,知趣地關門出去了,程忠從地上的飲料箱裏拿出了兩瓶本地產的飲料,打開了一瓶遞給了鍾祥。

程忠:“給,醒醒酒。”

鍾祥接過去一仰脖灌下了大半瓶。

鍾祥:“啥時回來的,程市長?”

程忠:“你究竟醉沒醉,要是醉了就回家睡覺,咱們明天再說。”

鍾祥:“沒有醉。”

程忠:“沒有醉?那你剛才為什麼在那個地方胡唱八唱?那是啥地方?說不定有人就在一邊看你的笑話呢!”

鍾祥哭了,越哭越傷心。

程忠:“你要傷心就哭吧,在這裏哭沒有人笑話你的。”

鍾祥果然哭興大發,一發而不可收拾。

程忠的畫外音:“這傢伙也有點過分了,竟然跑到梁衡木眼皮子底下丟人顯眼……”

程忠:“哭吧,這裏沒有外人,放心大膽地哭吧。”

程忠見鍾祥哭得差不多了。

程忠:“誰說咱新城的天沒日頭?過兩天楊書記就要退下去了,于波書記就要來咱們市主持工作了。”

鍾祥:“你說誰?于波,於書記?”

程忠:“是于波,於書記,他要來咱們市當市委書記了。”

鍾祥:“此話當真?”

程忠:“我哄你幹啥?”

鍾祥:“啊呀!”

鍾祥擦去了眼淚,孩子似的笑着。

鍾祥:“我們新城果然要出太陽了。他於書記來,我就敢向他要官,那怕給我一個鄉鎮長,我都去!”

程忠嗔怪到:“你呀,要沉住氣,老是這麼個毛毛糙糙的,怎麼能讓人放得下心呢。”

鍾祥:“程市長,只要給我一個幹事的機會,我心足矣。你想想看,我才三十多歲,還不到四十,寧可幹着死,也不站着生呀!還有,梁衡木……”

程忠打斷了鍾祥的話。

程忠:“心中有數就行了,千萬別亂講。可以這麼說,於書記的到來就是他的末日的開始……我準備讓你去負責‘引黃入新’工程。”

鍾祥高興的:“太好了!引水工程批准了?”

程忠:“差不多吧。”

鍾祥:“太好了!”

程忠突然想到了什麼:“告訴我!任小凡是誰?你和劉潔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鍾祥慢慢低下了頭。

程忠:“到底怎麼回事?你必須告訴我!”

鍾祥:“讓我搬到引水工地去吧,等引水工程結束后,我再告訴你,行嗎?”

程忠用手指鍾祥:“你呀!你要是給我做出荒唐的事情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第二十集

1.省紀委1號會議室日

省紀委書記司馬克見馬炳副書記到了,把手中的材料整了整,輕聲問:“開始吧?”

馬炳點了點頭。

司馬克喝了口水,請了清嗓子。

司馬克:“我們開會,主要是新城市群眾反映的市委領導賣官受賄、國有資產嚴重流失等問題。還有,關於新城市‘5.18’爆炸案的事,待會兒公安廳楊力廳長談。”

于波認真地傾聽着。

公安廳楊廳長信任地看了一眼于波。

于波朝楊廳長點了點頭。

司馬克:“關於群眾來信的複印件已經交給了于波同志。于波同志不僅是省紀委的副書記,又是新城市的市委書記,我的意見是,這事由於波同志來定,是省紀委派出工作組呢,還是你新城市委為主省紀委協助調查。如果同意省紀委派工作組,你就點兵點將和你一塊兒去新城,如果同意後者,就由你新城市委去查了,必要時,省紀委再派工作組下去。”

馬炳把目光投向了于波。

于波沒抬頭,在筆記本上記着什麼。

司馬克:“按慣例,群眾舉報市一級領導幹部,應該由省紀委來查處,可是一來於波同志是新城市委的書記,我們省紀委應該尊重你的意見,二來你本身就是省紀委的副書記,你辦案就代表我們省紀委辦案嘛!”

于波翻着手中沉甸甸的群眾來信複印件,心情一陣激動。

于波的畫外音:“陳書記真是高明,他早就料到馬副書記不會真去查新城群眾反映的這些問題的,所以才讓新城市委悄悄介入,掌握證據,然後派人下去。這不,省委分工省紀委由馬副書記分管,司馬克書記的意見實際上就是馬副書記的意見。我何不將計就計,讓那些腐敗分子沒有戒備之心,在這種情況下,你可以使用一切偵察手段,掌握充分的證據,否則,將會打草驚蛇,給新城市委的工作帶來難以想像的後果。”

于波見司馬克看着自己,便揚揚手中材料。

于波:“這些材料乍一看,給人的感覺就是新城市有一批腐敗分子,可是你認真推敲一下,問題就出來了,舉報問題為什麼不署名?也可能給人一種感覺,他不敢署名,怕打擊報復。我倒有另一中感覺,這些東西未必就是真實的。”

馬炳:“噢?”

馬炳異常興奮。

馬炳:“于波同志,說下去。”

于波沉思。

省委陳書記的畫外音:“悄悄地去查,不能讓任何不可靠的人知道,包括省里的領導。”

于波的畫外音:“‘這省里的領導’一定包括馬副書記了。看來,這場鬥爭將是非常激烈的。”

于波:“現在有些人,惟恐天下不亂,把道聽途說的,感覺到的東西認為是真實存在的大問題,大肆渲染,把針尖大的事說成是磨眼大的事,給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創造了向上反映問題的條件。我認為,一切要從維護安定團結出發。就新城而言,除了安定團結就是如何發展經濟,如何搞好‘引黃入新’工程。當然了,真有群眾反映的這些問題,我于波絕不會等閑視之!”

馬炳:“好!于波同志的意見很好,司馬書記,我看這件事就以于波同志的意見為準。”

司馬克:“我也同意。”

2.新城市公安局日

金安局長正在接一位記者的電話。

金安:“肯定忙,上至天文地理,下到雞毛蒜皮,啥都管,這就是公安局。”

記者:“你的條幅《新城日報》已登出來了,‘5.18’案子的事能否透漏一下?”

金安:“老李啊,這實在是無可奉告,這樣好不好,等有結果了,我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記者:“一言為定。”

金安:“好,一言為定。”

放下電話,刑警支隊長辛銀的電話打進來了。

辛銀:“金局長,給你彙報一下工作。”

金安驚訝:“彙報工作?”

辛銀:“是,局長!”

金安:“辛銀同志,這樣,我正在寫一幅字,你過一刻鐘後過來。”

辛銀:“好的,金局長。”

3.省紀委1號會議室日

公安廳楊力廳長:“發生在新城市開發區管委會院裏的惡性爆炸案,是5月18日的事,所以把這起案件定為‘5.18’案件。省廳派刑偵處長王俊等三同志赴新城幫助市公安局破案,到今天已經整整三天了,可以這麼講,一點線索也沒有。于波同志在公安廳當過副廳長,又是新城市的老公安局長,這個問題,我也想聽聽於波同志的意見,是加大破案力度呢,還是我把人撤回來?”

于波毫不猶豫地說:“犯罪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實施犯罪,炸死開發區電力公司中方董事長和司機兩人,炸毀小汽車一輛,開發區管委會三層樓的辦公室不同程度的被炸毀,給新城市的招商引資工作帶來了極大的損失。我認為,應該加大破案力度,楊廳長不但不能撤人,還得加強隊伍,充實力量。”

馬炳:“楊廳長,‘5.18’案子還是省市聯手辦案好,于波同志上任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做。當然了,尊重市委這是必要的,但是,于波同志,原則問題還是要堅持的,你剛才說得好,我們的主要工作是如何發展經濟,打擊犯罪也是保障經濟發展的必要條件,也是更好地發展經濟。所以,發展經濟也好,辦案也好,要注意保護企業家隊伍,尤其是省里乃至在全國有影響的企業家,要堅決保護,拿小平同志的話來講就是兩手都要硬!”

于波的畫外音:“馬副書記會不會是梁衡木在省里的後台?馬副書記說的保護企業家,很顯然就是保護梁衡木。馬副書記講的‘以于波同志的意見為準’就是不讓查群眾反映的市委副書記祁貴賣官受賄等問題,這樣前後左右一聯繫,新城的問題是再清楚不過了。怪不得梁衡木不可一世,怪不得他們不擇手段的一切渠道暢通無阻,怪不得老同學呂黃秋的環球集團一夜之間姓梁了,就是因為祁貴等領導和梁衡木一夥狼狽為奸、沆瀣一氣。至於馬副書記,他究竟和梁衡木、祁貴一夥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那就說不清楚了,但願馬副書記和這些人沒有任何相干。”

4.新城市公安局日

金安靠在了椅背上:“給我彙報工作?辛銀一定有求於我,要不,今天怎麼破天荒地給我彙報工作?這個辛銀也夠可以了,大事小事直接去市委給祁副書記彙報,眼裏就根本沒有我這個局長。”

金安沉思的面部表情。

旁白:“自從三年前于波推薦金安接任公安局長以來,市上就沒有重視過他。你金安縱有上天入地的能耐、本事,一邊靠着吧。記得于波調到省里沒幾天,通過內線了解到,持槍傷人案的案犯吳旺發在環球集團的地下室里躲着,金安立即通知刑警支隊去抓人,可刑警隊員還未趕到,辛銀就把電話打到環球集團了。”

5.回憶金安辦公室日

刑警大隊長宿偉大發牢騷:“金局長,咱們也太窩囊了,讓罪犯牽着鼻子走。局裏有大小的行動我們還不知道,罪犯先知道了,我這個刑警大隊長沒法幹了!”

金安望着宿偉,氣憤地捏斷了手中的鉛筆。

宿偉見狀坐在了金安的辦公桌前。

金安:“我不難嘛?我也難,局裏有四位副局長,一位管後勤財務,一位在家養病,一位在分局挂帥,一位到了退休的年齡。在公安局,我實際上就是光桿司令一個。而刑警支隊長辛銀呢,從來就不尿我。我不止一次的給市委政法委書記、分管公檢法的市委副書記祁貴彙報過,沒有一點結果。”

宿偉:“我知道你難,可是,局長……”

金安:“發生在我們局的好多事兒,逼得我不得不找市上其他領導,一度時期,我都想辭去公安局長的職務呢。”

宿偉氣得捏緊了拳頭。

6.回憶程忠辦公室日

金安:“程市長,這個局長我真的沒法幹了,我要辭職!”

程忠:“找我也沒有用,雖然我是常務副市長,可公安局的事只能找祁副書記。”

金安:“程市長,你不管公安局的事肯定是事出有因。按理說,市長是市委書記兼着,你程市長說啥也應該管管公安局呀。”

程忠:“金局長,我只能聽一聽呀,你說吧。”

金安:“程市長,我一個公安局長,連一個小小案子的案犯都沒有權力抓,這事態夠嚴重了吧?”

程忠:“說說看。”

金安:“一個外地公司的業務員到環球集團收賬時,被環球的保安打成重傷住進了醫院。接到報案后,我命令辛銀去抓案犯。辛銀說什麼不妥,要動環球的人必須得經過祁副書記同意。我說,笑話,這屁大一個事兒,也給市委書記彙報,還要我這個公安局長幹啥?辛銀說,那你金局長就自己去抓吧,不但我不能去,我也不派人去。我氣壞了,親自帶人把那個保安給抓回來了,可我這個局長還未走到辦公室,人就被辛銀給放了。我氣得火冒三丈,去找祁副書記辭職,沒找到,就來找你程市長來了!”

程忠撥掉了電話線:“你真想辭職嗎?”

金安:“辛銀不走,我無法干!”

程忠:“這辛銀是不會走的,你就找祁副書記辭職吧。你辭了職,辛銀就會升為副局長主持工作了,過不了多久就會升為局長。”

金安:“程市長,這可不行,讓別人主持工作我沒意見,讓他可不行,他會給咱公安臉上抹黑的。”

程忠把老闆桌上一支煙扔給了金安說:“那也沒有辦法,不給公安抹黑的人又不想干。”

金安聽出了程副市長的話外之音,忙請教說:“請市長指點迷津,我不辭職了。”

程忠:“對頭!……哎?你的字不是寫得很好嗎?工作嘛,辛銀同志年輕,讓他多干點,你呢,好好練練字,加入省書法家協會,必要的時候搞個展覽什麼的。”

金安到程忠的桌子前:“你讓我忍辱負重,力求自保,守住公安局長這個崗位不讓壞人佔去?”

程忠:“無關緊要的事兒由他去干,大事大非的問題要設法……要想辦法……”

金安:“我明白了。”

程忠:“為了公安局長這個位子,也為了不讓壞人肆無忌憚,你必須忍辱負重!……閑時練練毛筆字,三天兩頭在省市報紙上發表那麼一方兩方的字,到你加入省書法家協會的時候,還有可能被提升為市委常委呢。”

金安:“謝謝市長。”

程忠:“記住!天下永遠是共產黨的天下!忍一時,是為了長遠,收回拳頭的目的是更有力的出擊!”

7.金安辦公室日

辛銀走了進來:“金局長。”

金安沒有吭聲。

辛銀:“金局長,我給你彙報一下工作。”

金安:“別客氣,你說吧。”

辛銀:“關於‘5.18’爆炸案,還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金安:“別急,省廳王處長他們也來了,你就多多辛苦吧。”

辛銀:“金局長,還有個事。”

金安:“噢?”

金安見辛銀很神秘,就知道他要開口了,就故意問:“還有事?”

辛銀:“聽說于波要來當市委書記。”

金安:“什麼?”

金安假裝吃了一驚:“那個于波?”

辛銀:“就是原來我們局的于波局長。”

金安還是裝着一副剛知道此事的樣子:“此消息可靠?”

辛銀:“絕對可靠,是省里來的消息,祁書記也這樣說,我的意思是,我那個副局長的事你得趕緊在常委會上提一提,我怕于波來了我這事就黃了。”

金安強壓住內心的激動:“就怕還沒有開常委會,于波就來了。”

辛銀:“金局長,等會兒就開常委會,祁書記的意思,我這事你提出來最合適,他不好提。他說,這兩年公安局的形象不好,刑警支隊也沒有破幾個像樣的案子,怕其他常委會有意見,再說,傳到社會上去也不好。”

金安:“是嗎?”

金安繼續強壓着激動:“怕不好弄,我也怕通不過呢。”

辛銀:“金局長,你放心,祁書記已經做好了幾個常委的工作,肯定能通過的……這是嫂子打的借條,梁總讓我還給你。”

金安:“什麼借條?”

金安這下真吃了一驚。

辛銀把幾張條子遞給金安,金安一看:“這……”

金安的畫外音:“素娥呀素娥,你好糊塗啊!怪不得下崗了,還能拿齣兒子自費上大學的錢,原來你背着我在環球借了這麼多的錢,整整四張條子兩萬元錢吶!這顯然是辛銀弄的鬼,怪自己未給素娥揭開這個卑鄙小人的面目,素娥是上了大當了呀!如果說向辛銀一夥妥協是自保的話,那麼他們這樣就把你尋找機會大幹一場、一洗這兩年公安恥辱的退路全給斷了!這些卑鄙的傢伙!”

辛銀:“金局長,你怎麼了?”

辛銀見金安站立不穩,扶他坐在椅子上:“金局長,你也別怪嫂子,她也是為了兒子上大學,也是為了你好呀。你想想,兒子今年就畢業了,他上的又是政法學院,等他上了班你們老兩口多高興啊。”

電話響了。

金安愣了一下,抓起了話筒:“喂,是金秘書長呀,噢,我馬上到。”

8.車上日

金安在閉目沉思。

金安的畫外音:“該到我金安理直氣壯的時候了,辛銀、祁貴!我再也不受你們的氣了,別說不讓你當這個公安局副局長,我還要把你從公安隊伍里清除出去呢!”

“吱吱吱”傳呼響了,金安按顯示,內容是:“速到市政府,我與你一塊兒去市委,程。”

金安一驚:“是程市長?”

金安:“掉頭,到市政府。”

司機把車開進了市政府。

9.程忠辦公室日

程忠見金安進來了,請金安坐在了沙發上。

金安:“幾點的常委會?”

程忠:“九點開會,還有二十分鐘時間,知道我為啥叫你來嗎?”

金安:“知道,你也知道常委會的內容了?”

程忠:“當然知道,這樣的事,事先不溝通,根本就通不過。”

金安:“他們想得美,今天就讓老金出口氣吧!”

程忠擺擺手:“不妥!不妥!”

金安:“不妥?”

金安吃驚了:“卧薪嘗膽幾年了,機會來了,難道你還讓我裝聾作啞不成?”

程忠:“我就怕你打草驚蛇,破壞了於書記的計劃。”

金安:“打草驚蛇!於書記的計劃?程市長,到底是咋回事?”

程市長認真地說著。

金安耐心地聽着。

金安激動地說:“請你和於書記放心,我一定認真執行。”

程忠:“所以,我讓你按辛銀說的那樣,主動提他當副局長。”

金安:“我知道了。”

10.新城市委1號會議室日

市委常委會在祁貴的主持下召開了。

祁貴用目光詢問了一下一身黃制服的市委書記楊棟:“開始吧?”

楊棟點了一下頭。

祁貴:“我們開會。”

楊棟扯扯軍用襯衣的口袋蓋,憂心忡忡。

祁貴:“‘5.18’案件發生后,驚動了省委、省政府,也在社會上造成了不良的影響,阻撓了我市對外開放、招商引資的進程。省公安廳的王處長一行來幫助破案,至盡未果,我的意見是儘快給市公安局配備齊領導班子,讓分管領導專門抓這個案子,給省委、老百姓一個交代。”

楊棟撇了撇嘴。

楊棟的畫外音:“自己是快要下台的人了,再這麼窩囊下去實在是太失格了。”

金安:“市委早就應該考慮公安局領導班子的事了,既然今天要研究公安局領導班子的事情,我推薦現任刑警支隊長辛銀為副局長,全面主抓這個案子。”

金璽:“辛銀是個好同志,工作能力強,辦法多,我看可以擔任副局長。”

祁貴:“既然是公安局長推薦的人選,我看就尊重公安局長的意見吧。”

除市委書記楊棟外,其他常委一致同意辛銀任副局長。

楊棟喝了一口水:“為了早日破案,配齊公安局領導班子我沒意見,但辛銀不合適當公安局副局長。別的就不說了,昨天我給祁副書記的那封信就很能說明問題。有人舉報,辛銀跟‘5.18’案案犯是拜把子兄弟,而且,還說這案犯和三年前持槍傷人、入室強姦案系同一個人。大家想想看,這樣的人怎麼可以擔任公安局副局長?”

旁白:“楊棟的一席話,使在坐的各位常委大驚失色,這楊書記今天是怎麼了,大多數常委在驚訝之餘,在心裏暗暗說,楊棟書記並不糊塗呀!”

祁貴氣得嘴都歪了,他又不能發作,朝金安努了努嘴。

金安:“可楊書記,這公安局的領導班子是非配不可呀!”

楊棟:“我看湯縣縣委常委、公安局局長汪吉湟就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他領導的公安局被評上了全國的優秀公安局,這樣的同志不愧是人民的公僕,他當副局長很合適。”

程忠萬沒有想到今天的楊棟會有如此的表現,他認為機不可失:“我看這樣,先調汪吉湟過來任副局長主持破案,辛銀的事交給紀委調查,如果沒有問題再提他也不遲,反正公安局的老魏副局長就要退休了。”

金安:“程市長這個注意好,我同意楊書記和程市長的意見。”

祁貴的畫外音:“精心策劃的常委會讓老頑童楊棟給攪得一乾二淨了。這個楊棟啊,臨下台了,突然給你來了這麼一手,真是一拳給了我祁貴個肚子疼呀,從此後,我祁貴把持市委常委會的機會肯定是沒有了。”

11.省城于波家中日

程忠敲門。

于波打開了門:“程市長,這麼快?”

程忠:“特大喜訊呀!所以,我讓財政局長拉上活羊隨後到省城。我呢,馬不停蹄就趕過來了!”

于波給程忠倒上了茶水:“拉上羊?幹什麼?”

程忠:“我要在省城做一頓新城的手抓羊肉來,招待省財政廳的財神爺們。”

于波:“程市長,好主意!……快說說,什麼好消息?”

程忠與于波交談。

于波:“這就怪了,楊棟怎麼突然與祁貴針鋒相對了呢?”

程忠:“過一兩天你就要上任了,他的下一步怎麼安排還沒有着落,到今天為止,省里還沒有派人來同他談話。所以,楊棟能不反思一下嗎?”

于波:“他也知道,來省里的計劃是徹底落空了。”

程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自認為不貪不佔,兩袖清風,可是他比那些腐敗分子更可惡。”

于波:“那年中央組織部派他下來時,他父母希望他到下面好好乾,干夠一屆正地級幹部,就調去中央工作。經過篩選,選了個經濟條件比較好的新城市。”

于波:“開始,他確實報着過渡的思想,反正遲早要去中央,雖談不上高就,也有一個優越的位子等着。所以,市委的主要工作基本上是祁貴說了算。”

程忠:“久而久之,楊棟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上上下下都在傳揚,楊棟遲早是要走的人了,沒有人來找他彙報工作,談工作。這時候,楊棟改變主意了,你們說我要走,我偏不走了,我要干給你們看一看,我楊棟也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是一個合格的黨的幹部。楊棟是這樣想的,他在市委全體幹部大會上也是這樣說的。”

于波:“頭腦簡單,愛走極端。有人說楊棟除了會騎自行車,再啥也不會,是推日子下山。楊棟就表態,我一定要在這裏干出點名堂來,中央我是不去的,請大家監督我。關於騎自行車上班的事,過去是我騎,從今天開始,全體幹部都要向我看齊,上下班不準用小氣車接送。”

于波:“大家可以算一算,這能節省多少錢呀。我們是要勤儉節約,把節省的錢給人民子弟兵,還可以辦教育呀。同志們,部隊的同志很苦啊,我常去部隊,十八九歲的娃娃離開家鄉來保衛我們的國土不容易啊,我們不管誰來管?”

程忠:“於書記,你對他這麼了解呀?”

于波:“市委書記一聲令下,領導幹部上下班全騎自行車,的確節省了不少油錢,市上拿這些錢支援部隊國防建設。這事兒讓新華社一位採風的記者聽到了,很快,新城黨政幹部上下班騎自行車、艱苦樸素、勤儉節約、支援國防建設的事迹在大江南北、舉國上下傳開了,新城市由此被國家部委授予了‘雙擁模範城’的稱號。”

于波:“當楊棟和市駐軍首長共同把‘雙擁模範城’的獎牌抱進市委大院時,全市、全省、全國的觀眾都從電視上看到了。從此,全市黨政幹部廣大群眾也確實改變了對這個市委書記的看法。”

于波:“然而,楊棟付出的代價也是慘重的,他失去了進中央部委的惟一機會。為此,楊棟口口聲聲說無怨無悔,他說,到哪裏都是為黨工作。省報報道說,他的精神、工作作風已逐漸被新城的老百姓所接受,是一位兩袖清風的好乾部!”

程忠:“可是,這兩年他的煩惱多了起來。首先是祁貴越來越膽大妄為了,過去大事小情,尤其是任用幹部的事都要給他事先通氣的,現在連氣都不通了,直接拿來上會。在會上,他又違心地跟着祁貴跑,他鬧不明白,自己究竟啥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

程忠:“此外,這幾年市裏的風氣越來越壞,社會治安形式越來越糟,有人說祁貴賣官鬻爵,收受賄賂。楊棟臨下台了才感覺到了。這還了得?這樣下去,老百姓還能滿意嗎?‘5.18’案件發生后,楊棟收到了一封舉報信,信中說,‘5.18’案件的主犯是公安局刑警支隊長的拜把子兄弟。”

程忠:“楊棟嚇了一跳,把這封信給了祁貴,讓市紀委立即查處,至今未有結果。這個辛銀跟祁貴的關係不一般,楊棟早就發現了。辛銀開個警車,進市委大門時,還摁一下警笛,上樓來大搖大擺直接進了祁貴的辦公室。所以,楊棟懷疑祁貴可能會包庇辛銀。”

于波:“因此,楊棟就決定臨下台前,做一回真正的市委書記。這就在無意中,幫了我們一個大忙,順水推舟讓汪吉湟當上了副局長。”

程忠:“這真是意想不到的結果,讓汪吉湟名正言順地上任、抓案子,誰也看不出啥問題來。”

于波:“這一下祁貴完完全全失算了。”

程忠:“是啊。”

于波:“由此我斷定,楊棟並沒有卷進去。”

12.省城西部酒家黃昏

省城政府街38號西部酒家門口。

程忠正指揮司機秘書還有從新城來的廚師,從切諾基的后貨廂里抬下了一隻活羯羊。

程忠對廚師:“把我們新城手抓的特色突出出來,讓客人吃好。”

見於波來了,程忠招呼于波走進了酒家。

飯廳大約40平方米,老闆打開了空調,關上了門窗,交代了服務小姐幾句就離開了。

程忠沖秘書:“小於,到街口迎接客人去。”

于波坐在了沙發上:“程市長,這個地方一晚上多少錢?”

程忠:“不多,三百元,他們不接待其他客人,我們想啥時走都行。”

正說著服務小姐端上了菊花茶。

于波:“你們都回去吧,我們有人服務呢。”

小姐笑了笑:“留了一個值班的,我們兩個這就走。”

程忠:“怎麼樣,這邊的事?”

于波:“很順利,計委那邊立項的事劉省長早就交代了,我上午在那裏呆了半小時就把文件拿到手了。”

于波從皮夾里取出了文件交給了程忠。

于波:“國家計委立項的報告也快件寄出了。陳書記英明啊,國家計委管項目的司長不但是劉省長的同學,還是我父親的部下,劉省長親自給他的同學打了電話,已答應給咱們‘引黃入新’工程給點錢,立項的事更不在話下。”

程忠:“這真是太好了!於書記,你真有辦法,半天時間做了這麼多的事,而且件件都有着落,那省上給錢的事?”

于波:“別急,今晚上請的客人就是財政廳陳副廳長和計財處三位處長,還有辦公室主任,這事也應該是沒有問題。陳書記和劉省長都給財政廳打過招呼了,給錢是沒有問題,就是多與少的問題。今晚就看程市長了,能把陳副廳長拿下來,就能有個例外了,這陳副廳長可是海量。噢,對了,你是堂堂九龍酒廊的廊長,拿下幾個陳副廳長沒有問題吧?”

程忠:“沒問題!今晚就看我的了。”

于波在程忠大大的肚皮上砸了一拳:“太好了!”

正說著于波的手機響了,一接是陳副廳長打來的。

陳副廳長:“我們十分鐘后趕到。”

于波:“好,陳廳長,我們在門口恭候。”

于波:“走!”

于波拉起程忠:“我們到門外接財神爺去。”

陳副廳長一行被于波、程忠請進了酒家。

市政府於秘書招呼大家洗手,大家洗完手后坐在了大大的圓桌周圍。

陳副廳長向主人介紹他的部下:“這位是我們廳計財處冉處長、呂副處長、吳副處長,辦公室張主任。”

于波也把程忠、市財政局梁局長、秘書小於、司機小劉介紹給了對方。

一陣香味撲鼻而來,小於小劉端來了大方盤,裏面是剛煮熟的羊肉。

于波對程忠:“把你們新城的特色風味介紹一下吧。”

程忠笑得像個彌勒佛:“這是我們新城的地方特色菜手抓羊肉,做法十分講究,必須是六月齡的羊羔子,還必須是現宰現殺。剝皮后取出五臟,剁成小塊下鍋用慢火煮六十分鐘即可。為了讓各位能嘗到新城原汁原味的手抓羊肉,我們特意從新城拉來了活羊,請來了廚師。”

陳副廳長等人再也禁不住撲鼻的香味和程忠的介紹了,紛紛就要動筷子。

程忠:“陳廳長慢來,還有好東西呢,小於,快把羊頭和‘文憑’端上來!”

小於端上了羊頭和‘文憑’。

陳副廳長:“羊頭認識,可這細細長長的小蛇一樣的東西不認識。”

程忠:“這羊頭和省城的羊頭不一樣,省城的羊頭是干羊頭沒有肉,我們新城的羊頭是肉羊頭。”

程忠一邊說著,把羊頭端到了陳副廳長面前。

陳副廳長把一半推給了冉處長,又把口條推給了張主任,他抓了一塊肋條肉吃了起來。

程忠:“大家吃,我給陳廳長弄‘文憑’”。

他把“文憑”拿到手了,脫下了一層皮,撒了點鹽端給了陳副廳長。

陳副廳長只看不吃。

程忠:“你把這個吃下去,我再告訴你‘文憑’的妙處”

陳副廳長:“先說說,這是啥玩意兒,我再吃。”

程忠:“不行,先吃下去再告訴你。”

陳副廳長便吃了下去。

程忠:“當年漢劉邦在西安建都后非常高興,大宴群臣后留下陳平,他問陳平:‘你可知道寡人有什麼憂愁的事嗎?’陳平說,皇帝陛下,請明示是國事還是私事?劉邦說:‘非國事,乃生活小事也,’陳平微微一笑說:‘皇帝陛下,我明白了,’劉邦問明白啥了?陳平在劉邦耳邊嘀咕了幾句,劉邦哈哈大笑起來:‘知我者平也。’陳廳長,這陳平說了句什麼話呢?你猜一猜。”

陳副廳長:“難道讓劉邦吃‘文憑’?”

程忠:“一點不錯。”

陳副廳長:“吃了這有啥好處?”

大家見陳副廳長還沒有鬧明白,便哈哈大笑起來。

于波:“陳廳長,今晚回去到家裏你就知道了,不過千萬別對嫂子講是我們程市長讓你吃了‘文憑’呀。”

這時的陳副廳長才徹底明白了這“文憑”是啥東西,也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至此,場上的氣氛高漲起來。

于波:“拿酒來!”

小於拿來了茅台酒,給客人的酒杯全滿上了。

于波端酒杯站起來:“陳廳長,各位領導,我于波真心真意敬你們一杯,祝大家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陳副廳長等人全站起來與于波、程忠碰杯,乾杯。

程忠站了起來,他舉起酒杯:“陳廳長,各位處長,張主任,我代表新城市委、市政府敬你們一杯,謝謝對新城‘引黃入新’工程的大力支持!”

陳副廳長:“慢,聽說程市長是九龍酒廊廊長,走遍九龍無敵手,今天怎麼讓我們開開眼界呢?”

程忠:“好說,先幹了這一杯,之後我連過三圈怎麼樣?”

陳副廳長掃視了一下眾人:“十個人過三圈少說也得喝下去六十杯酒,一杯酒半兩,六十杯酒就是三斤。”

陳副廳長笑着:“此話當真?”

程忠:“決不食言!”

陳副廳長:“好!我當著大家的面說一句話,如果程市長說話算數,我在劉省長說的那個數上再給你們加五千萬。”

于波:“陳廳長此話當真?”

陳副廳長:“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于波:“那就是說,在一億兩千萬的基礎上再增加五千萬,一共是一億七千萬?”

陳副廳長:“沒有錯,不過,這五千萬可是有償的,你得給我還上。”

冉處長:“廳長,你可別上程市長的當,他可是有名的海量。”

陳副廳長:“程市長是海量,我們加起來也算是海量吧?”

程忠;“在陳廳長面前我不敢說是海量,不敢,陳廳長,乾杯!乾杯!”

大家把酒杯碰得叮噹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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