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誘惑

紅顏誘惑

這時候,霍聘的酒意早嚇到爪哇國去了。他想這可是嚴肅的問題,這可是個天大的問題。可是不管這個問題有多大,他的血總往腦門上涌,手也不由自主地摟住了女人的細腰,渾身突然爆發出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慾火。金梅梅嬌聲說:“霍總,別怕,別……”

三城公司有兩個股東,省葯業集團的股份佔百分之五十一,省葯業集團經銷公司的股份佔百分之四十九。三城公司是針對國有企業面臨改制而設立的有限責任公司。

那天開集團總經理辦公會確定三城公司經理人選時,再過三天就要“光榮”退休的副總經理游公認真地權衡利弊后,提出了總經理的候選人——經銷公司的原經理霍聘。理由有三:一是經銷公司是三城葯業公司的第二大股東,既然集團公司老總是董事長,那麼原經銷公司應該有一個人出來任總經理;其二,霍聘是個好同志,雖然有點懦弱,辦事也缺乏果斷,可他和董事長搭班子,可以取長補短;第三,用這個同志我們集團公司放心。

除董事長邵一才和將要“光榮”退休的副總經理游公外,其他的十二位副總級幹部們心裏都清楚游公想要幹什麼。游公的用意很明白,他退休后要進新成立的三城葯業公司。如果游公的目的達不到,即將改制的集團公司里,他們中間有相當一部分人有可能會在企業改制中被刷下去。連退下去的游公都有去處了,那麼他們還怕進不了三城公司頤養天年嗎?於是,他們紛紛附和,同意霍聘同志任總經理,霍聘同志有一向以果斷著稱的董事長邵一才做後盾,是會創造出人間奇迹來的,邵總有超前意識,集團還未改制就成立一個新公司,為我們大家謀利益,我們會認真、加倍、努力工作,把領導交給的任務完成好。

果然,會議的結果是皆大歡喜,霍聘上任,游公返聘后被派到新成立的三城公司做總經理助理,協助霍聘工作。在後來的葯業集團總公司改制時,十二位副總級幹部都被邵一才組閣,重新坐在了黨委書記、副書記、副總經理的位子上。

游公在集團的心腹得到消息時,氣得直罵娘,他說游公被邵一才耍了,游公嘿嘿一笑說:“我早過退休年齡了,進三城公司是最明智的選擇。”

游公雖六十多歲了,可身體、精神都不錯,這次如願以償拿着邵董的尚方寶劍來三城公司上任,精神氣更是足了許多。游公自己也知道,論水平論能力,他雖有大學文憑、總工程師職稱,但在十幾位副總中他最差。可論揣摩領導的心思,爾後投其所好,這十幾位副總可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要不然,他怎麼能從一個小小的辦事員在十幾年的功夫中一步一個台階混到今天的位置呢?要不是在“文革”中當過造反派,他游公恐怕早就成了集團老總,或是成了醫藥管理局的局長。今天的勝利,進一步證明了他的正確和偉大。你邵一才把國有資產撈足了,到今天還不撒手,還想繼續撈,我游公為什麼就不能跟你學學呢?你吃肉我喝點湯總可以吧。

游公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了三城公司,以董事長全權代表的身份坐在了總經理助理的辦公室里。在開會或者是其他場合,游公總愛說這樣一句話:董事長太忙,派他來管管這個公司,他會和霍聘同志搞好關係的。

霍聘雖然不想得罪人,可聽到這些話心裏是老大的不舒服。好在他還沉浸在做老總的那種榮耀和幸福里。在經銷公司里,他這個經理是挂名的,雖然是經理,可每一筆開支都得經過邵一才的小姨子。因為這個小經銷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是邵一才的小姨子柳敏投入的。

鬼知道,這百分之八十是公家的還是私人的?霍聘有時這樣問着自己。這些話他有時也對老婆說說。老婆很實際地說:“你管是公家的還是私人的?那不明擺着是公家的嘛,要不然,為啥柳敏只當會計不當這個經理呢?”霍聘說:“這你就不懂了吧,還是人家邵總聰明,如果他這個小姨子當經理,別人會怎麼說呢,就真是私人的也說不清楚了。”

可不是嗎,這次與總公司合資組建三城公司,集團投入的現金遠遠超過了註冊資金的百分之五十一,而經銷公司的百分之四十九就是那幾台破汽車和臨時搭建的破庫房,那十幾間門面還是集團公司為支持三城公司免費借的呢。不過,三城公司將要上馬的專利新產品“保春健”及其配方就價值五百萬哪!

霍聘知道,經銷公司實際上才給專利權人付了三十萬,而合同上赫然寫着五百萬。不僅如此,聽游公說,趕到邵一才退下來之前,要想法把經銷公司的股份弄大,然後讓經銷公司控股。

這一切游公雖然表面上稱不是十分清楚,可實際上他是最清楚的。

霍聘馬上要到三城公司當總經理的消息傳出后,許多人都和原經銷公司會計、現三城公司主管財務的副總經理柳敏套近乎,又是請客又是送禮。柳敏吃請時總要叫上霍聘,所以,這些天霍聘可真是“革命的小酒天天醉”了。吃吃喝喝可以,可送上門的禮霍聘是堅決不收的。霍聘明白,柳敏能看上他,邵總能信任他,除了他的優柔寡斷外,就是他一心為公的優秀品質。

這一天的霍聘破天荒地在家裏發了一通大脾氣,理由是老婆收了人家的禮。老婆嚇了一跳,霍聘和她結婚二十多年了還從未給她發過火呢。她給她的朋友講過,她多麼希望霍聘也像其他男人一樣給她發發脾氣,也讓她感受一下男人的陽剛之氣。可是等到男人真的發火了,她委屈地哭了。自此之後,她不敢收禮了。可是這樣的狀況過了不久,霍聘居然暗示,人家要送禮嘛就收下,但堅決不能收錢。

老婆一聽這話,眉笑眼開,高興得不得了,就想好好的犒勞一下霍聘。可是讓她吃驚的是,霍聘面對她那身洗得乾乾淨淨的白肉時,竟然無動於衷。

這二十多年裏,丈夫可從來不是這樣子。怎麼了?他有別的相好了?還是……

老婆想了一陣,還是徹底放下了心,她丈夫不是那樣子的男人。這二十多年來,他對她可是忠心耿耿、忠貞不貳的。她想,丈夫肯定因為當老總了,工作壓力大了,才對她沒有過去熱情了。她想通后就沒再對霍聘說什麼。至此後,她對丈夫更好了,因為她馬上要下崗待業了,除了對丈夫的放心外,她還要指望丈夫養活這個家呢。

其實,霍聘真的有外遇了,這一點他老婆是說啥也想不到的。霍聘和“小紅帽”苟合,也像他做總經理那樣是自然而然的。

那天晚上,他和柳敏吃請時,他喝多了酒。他喝多了酒的標誌是臉紅脖子粗,但絕對沒喝醉。他看時間不早了,就對柳敏他們說“告辭了”,說完起身就走。柳敏要讓司機送他,他說:“免了,免了,柳總,門外有相好的在等着我,還是我一個人走吧。”

柳敏撲哧一聲笑了,她說:“喲,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連我們的霍總也有相好了!”

大家就笑霍聘,誰都知道,霍聘不好那個,除老婆外,絕`不會有第二個女人。

霍聘趁着酒勁,憤憤地在心裏罵:“柳敏,你個婊子,除了邵一才,你還有別的男人。你他媽能有男人,為什麼老子就不能有女人?”

霍聘這樣想時就有點自慚形穢了,他這大半輩子還真沒有第二個女人。

這世道說變就變了,過去像他這種不沾老婆以外女人的人是作風正派的好同志,而現在呢,沒有情人似乎連男人都不是了。別的女人是啥樣子?他不知道。而自己的女人,除了一身白肉外,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霍總。”一個甜甜的女聲在叫他。

霍聘循聲看去,半天才認出是原經銷公司的業務員金梅梅。因為時常愛戴一頂紅帽,外號叫“小紅帽”。

天哪,這個金梅梅,小毛帽下的披肩發蓬鬆地披在紅色的風衣上,白白凈凈的圓臉分外的迷人,尤其是塗上淡紅色口紅的櫻桃小口更是讓人動心。霍聘第一次在老婆以外的女人面前心神搖蕩起來。

見霍聘直愣愣地看她,她燦然一笑,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在他耳邊輕輕說:“霍總,到我家醒醒酒去。”

“好。”霍聘不自覺地朝後看了一眼,他多麼希望柳敏他們在她身後呀。他媽的,誰說我霍聘沒有情人?

霍聘想到“情人”這個字樣時,嚇了一跳,他站住了。金梅梅撒着嬌說:“走呀,我的霍總。”

“你那位呢?”霍聘問和她同居的那個姓梁的男人。

“早趕他走了。”她輕描淡寫地說,“已經一個多月了。”

“噢。”霍聘放下了心。

他和她打的到了單位分給她的“窩”里。這是一套一室一廳的小居室。

剛進門,金梅梅就倒在了他的懷裏。他摟住了這個細腰的女人,不一會兒又猛地推開了她。她驚愕地看着他。

他說:“我怕。”

“怕什麼?”

“怕我老婆。”

“她在哪呀?這裏就我們兩個。”

他一想,也是呀,老婆肯定是不會到這裏來的。這時候,霍聘的酒意早嚇到爪哇國去了。他想這可是嚴肅的問題,這可是個天大的問題。可是不管這個問題有多大,他的血總往腦門上涌,手也不由自主地摟住了女人的細腰,渾身突然爆發出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慾火。

金梅梅嬌聲說:“霍總,別怕,別……”

“怕”字還沒有從這個二十七歲的小女人口裏說出來,他就迫不及待地咬住了她的櫻桃小口。隨後,他就自然而然地把這個小女人給辦了。

辦事時,金梅梅還大叫:“舒服,舒服,太……舒服了!”緊接着,她就尖叫起來,雙手把霍聘的肩抓得生疼。他不感到疼,而是感到了一種從來未有過的淋漓盡致的快感。隨着金梅梅叫聲的減弱,他也倒在了女人的身邊。

突然,他聽到了金梅梅抽抽搭搭的哭聲。他害怕了,其實她剛才尖叫時他就怕了。他怕被鄰居聽到,但周身的快意取代了害怕時,他豁出去了。現在,面對哭哭啼啼的她,他又一次怕了。他一下子爬起來,親她,摸她,哄她,她不哭了。他打開了枱燈,認真地擦去了她的眼淚,爾後又摸她的寶貝,這是一個沒有生過孩子的女人,堅挺的寶貝,像兩隻待飛的鴿子。他玩這對鴿子時,她笑了。

她說:“你真笨,連這個不會。”說著她就把寶貝送到了他的口裏。他就去吃,像小孩一樣吮吸,她哼哼嘰嘰個不停,還閉上了美麗的眼睛。他先是把她跟老婆對比,老婆的胸脯是軟塌塌幾乎是平鋪在胸前的,而金梅梅身上的一切,和老婆身上的完全不一樣……他又一次撲了上去。

完事後,金梅梅說:“我要去三城公司。”

“行!”

“我要去辦公室。”

“行,給你個辦公室副主任,怎麼樣?”

金梅梅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裏。

金梅梅很快到三城公司上了班。見她上班了,下崗的哥哥姐姐都來哭窮,讓妹妹資助。“小紅帽”就一次次地找霍聘,霍聘也就一次次地和她發展着婚外的“戀情”。

女人二十幾歲是橄欖球,三十幾歲是排球,四十幾歲是足球。霍聘和“小紅帽”認識前不完全明白這句話,現在他徹底認識了橄欖球和足球的區別。實踐證明,這橄欖球就是好東西。然而,得到“好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和金梅梅有了那層關係后,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錢不夠花了。為了滿足金梅梅的慾望,他開始收人家的禮金了,直到後來連大把的錢都敢收了。

於是乎老婆也更高興了,她不在乎男人與她在床上的實際內容了。她想,只要男人能給家裏掙來錢、帶來實惠,就是一輩子不上她的身,她也認了。她說啥也不會想到,丈夫已上到了別的女人的身上了,而且樂此不疲。

金梅梅沒有出現以前,霍聘對邵一才的意見很大。為了讓兒子邵強到英國留學,邵一才讓小姨子柳敏在賬上划走了五十萬元。這件事,簡直讓霍聘忍無可忍。過去的小經銷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不管是不是柳敏個人的,可文件上清清楚楚地寫着,所有隻要柳敏同意的開支他只管簽字不管用途。

可今天的三城公司不同了,佔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是葯業集團的,是正兒八經的國有資產,既然是國有資產就要按規矩辦事。錢你們拿去了,假票據要讓我這個總經理簽字同意,如果讓反貪局知道了,這責任究竟讓誰負。

游公就說:“你簽你的字,她花她的錢,關你什麼事呀,再說了,真要有什麼事,責任由我這個董事長的全權代表負責。”

霍聘說:“就怕你負不了責呀,批准人可是我霍聘呀。”

柳敏也不含糊,給他拿來了一萬元人民幣,他不敢收,還把柳敏批評了一頓。柳敏說這是邵總的意思,他說邵總說的我也不收。柳敏就說我給你存着,你啥時需要了就來找我。

“小紅帽”出現后,他找柳敏說了讓“小紅帽”進公司辦公室的事兒,柳敏說,這事兒你得去找邵總。

為了“小紅帽”的事,他去找了邵一才。邵總二話不說,把抽屜里的一萬元錢拿了出來。

“把這錢收下再說。”邵總說。

“這……”霍聘不知邵總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錢是好東西,拿着吧,這又不燙手。”

霍聘想,為了“小紅帽”,我就收下這錢吧。他忐忑不安地從邵總的桌上拿起了這一沓錢。

“這就對了。”邵總起來拍着霍聘的肩說,“好好乾,從今天開始,三城公司的財權、人事權都交給你,你要放‘小紅帽’,那是你的事,跟游公招呼一聲就可以了,這個人可不是省油的燈。”

“什麼呀?”霍聘似乎在雲裏霧裏,摸不着頭腦。

“你實在,不打別人的小報告,可別人跟你不一樣。去吧,注意點就是了。”

霍聘倒是聽明白了一點點,難道游公會打我的小報告?他想到他為游公報銷了的那一堆發票,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不能報的,可柳敏要讓他簽,他就簽了。

這天霍聘路過游公的辦公室門口,從門縫裏看到了耀眼的紅色,他斷定“小紅帽”在裏邊。正好隔壁是談判室,他推門走了進去。談判室的隔牆是用紙筋板打起來的,所以他聽到“小紅帽”和游公的談話聲。

“……知道不,董事長為啥要派我來?我就是董事長派來管霍聘的,他霍聘要是敢不聽我的話,我就讓董事長罷免了他。”這是游公的聲音。

“不會吧!”“小紅帽”說,“霍總可是董事長最信任的人。”

“你等着瞧吧。”

霍聘生氣地摔門走出了談判室。

游公聽到動靜后,就徑直來到了霍聘的辦公室。他讓霍聘在兩張發票上簽字。

霍聘接過發票一看是兩套房子,其中一套是別墅,價值一百三十六萬元。

“這房子誰住?”霍聘盯着游公問。

“都是給上面的領導買的。”

“我不簽!”

游公嚇了一跳。他別說沒有見過霍聘發脾氣,就是聽也沒有聽說過。

霍聘的脾氣是“小紅帽”激起他那團慾火之後長的,他彷彿一夜之間具有了一股陽剛之氣,從此,他自認為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游公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說:“這公司又不是你的,讓你簽你就簽吧。”

邵一才胡來完全能說得過去,可你游公對我吆五喝六,就過分了。如果任其這樣下去,一旦出事,我姓霍的不就成替罪羊了?

他想,到改變這種狀況的時候了。辭職顯然是不明智的,你也辭不了職。通過你的手出去了那麼多的錢,你怎麼辭這個職?如果你真要是辭職的話,那就讓集團的審計處審計你的財務。審計出的問題肯定不會少,邵總不會放過你,柳敏也不會承認那麼多不合理開支的去處,一切都將砸在你的頭上。那麼,你還到哪裏說理去?除非你當初就別上這條賊船。既然是賊船,你開始就別上,你上來了,就別想下去。

想來想去,自古華山一條路,除了寫匿名信告狀,別無他法。

告狀?談何容易,邵一才的後台不但在市裡,而且聽說省里也有邵一才的人,你告得倒他嗎?幾年來,告邵一才貪贓枉法的人大有人在。可是,你告你的,他干他的,誰也沒有告倒邵一才。不是告不倒,而是誰都想保全自己,根本不敢在太歲頭上動這個土。管他呢,要告就往上面告,給省市領導寫信,給紀委檢察院寫信,即使告不倒他,也讓他收斂一些,別這樣膽大妄為了。否則,大家都會受累,尤其是他這個總經理會吃不了兜着走。

主意一定,他就動手寫匿名信。他這個人很細心,也很小心。告狀信寫好后,他不在公司里打,而是跑到幾十公裡外的小縣城裏找了一家打字店。告狀信打好后,他花一百元雇了個中學生,讓中學生填寫信封、裝信、寄發。事情辦完之後,他懷着勝利者的心情來到了公司。晚上,他照例又到“小紅帽”的家裏大汗淋漓了一回。回到家裏,他二話不說,倒頭便睡。老婆也不計較這些,以為丈夫工作得太累了。不過,最近她可是換了幾身高檔的衣服呢。這就夠了,下崗前,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下崗后,反而手頭寬裕了許多,這都是丈夫的功勞。

霍聘出差回來就往辦公室趕,他有點想“小紅帽”了。

他到辦公室就感到氣氛有點異常,更多的是來自“小紅帽”的變化。平時,“小紅帽”總是在他跟前飄來飄去,給他擦桌子、吸地毯、泡茶,有時還關上門乘勢來到霍聘面前冷不丁地親上他一口。看着笑嘻嘻的“小紅帽”,霍聘很愜意,是“小紅帽”給了他青春,給了他活力,他彷彿回到了二三十歲的年齡。有時候,他忍不住了還約“小紅帽”假意去給公司辦事,而實際上到她的“窩”里去和她幽會。兩人配合得可真是天衣無縫,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麼磕磕絆絆。當然了,他為紅顏而付出的代價也是很大的。柳敏前後給了他近十萬元的好處費,有七萬多進了“小紅帽”的腰包。“小紅帽”也很貪,動不動就多報銷不該報的發票、打的費。

有一個月的打的費高達一千七百多元。霍聘停住簽字的筆問:“哪有這麼多的打的費,這個月你的手機費就報了上千元呢。”

“小紅帽”親昵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認真地說:“我存幾個錢還不是為了咱倆好,等你不掌權了,我們喝西北風去呀?”

霍聘聽到這些,心裏樂滋滋的,就大筆一揮把所有票給簽了。

今天這是怎麼了?看看錶都快10點了,這“小紅帽”就是不到他辦公室里來,實在等不來他就把內線電話撥到了辦公室。他命令秘書道:“讓你們金副主任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升為辦公室副主任的“小紅帽”金梅梅敲門進來了。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到老總側面的沙發上落座,也沒有像過去一樣把本來屬於辦公室秘書乾的活搶着自己干,比如擦桌子、操作吸塵器等等。她進門后在離霍聘很遠的地方站住,一本正經地問:“什麼事?”

“什麼事?”霍聘吃驚之餘有點反感,他反問道,“你說什麼事?平時你可是不用我叫就主動來了。”

“我病了。”還是冷冷的聲音。

“噢?”他有點想原諒她的意思了,“出差幾天真不知道你病了,對不起……你什麼病?”

“那個地方病了。”還是冷冷的聲音。

“啥病?”

“婦女病。”

“是嘛?”

“是。”

“那你先去看病吧。”

“小紅帽”走後,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很快,這種不對勁在各個方面表現了出來。本來是屬於他簽字才能入賬的發票,現在用不着他簽了。這一點對於霍聘來講應該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他總是怕出點什麼事。可是這簽字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助理游公。如果是邵總簽或柳敏簽,這是很正常的事,反正他也不想再冒這個風險了。可是簽字的人是這個公司里最沒有簽字權的游公,這顯然是一件極不正常的事情。還有,他的豪華桑塔納座車換成了普通型的,而游公卻堂而皇之地坐上了他的那輛豪華車。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把電話打到了邵總的辦公室。

邵總很客氣,婉轉地告訴他,他與游公的矛盾已經很深很深了,這樣子很危險,因為游公在調查他,而且掌握了他的好多事情,有財務上的,有生活作風上的,等等等等。為了化解這個矛盾,先暫時由游公做一些具體的工作。他呢,還是總經理。……要想得他開,要他給自己一個面子,等把藥廠的機器設備安裝好后,再調整三城公司的班子。

邵總在電話上講了足足有四十分鐘,霍聘除了連連應聲,還能說出什麼來呢。他終於想通了,就讓這個游公去管吧,免得引火燒身,燒了別人也燒了自己。

這之後他盼着兩件事。一件事是“小紅帽”的病馬上好起來。這幾天“小紅帽”從不回家,說是在什麼地方看病,讓他別找她,等病好了她自然而然就找他了。開始他相信了,可是“小紅帽”的言行舉止令他生疑。她老是躲躲閃閃的像躲愛滋病一樣躲着他,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他就更產生懷疑了。

第二件事是告狀的結果。開始還聽說市委有關領導要和邵一才談話,談的什麼誰也不知道。但是,告狀的事卻悄悄傳開了。結果是一個月過去了,非但沒有把邵一才怎麼樣,還聽說要把邵提到醫藥管理局去做一把手。對於這個結果,霍聘已經沒多大興趣了,反正他也不管事兒了。可是,他要知道這些奇怪事情的起因。是不是邵總懷疑他告狀了?不太可能。是姓游的老傢伙在搗鬼?游公搗鬼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就憑他游公就能把霍聘整倒?

他去問柳敏,柳敏說不知道,臨走時柳敏說:“今後你用人要小心點。”

用人要小心點?他問自己,用錯誰了?游公?那是邵總派來的,用錯“小紅帽”了?對,是不是“小紅帽”出賣了他?

懷着一肚子的疑問,霍聘決定悄悄去“小紅帽”家裏探個究竟。

果真是出鬼了,游公大搖大擺進了“小紅帽”的家,爾後那門就像他過去進去一樣,“咚”一聲碰上了門鎖。

好在是一樓,霍聘就來到樓后的窗戶前看,窗帘拉得嚴嚴實實,一點也看不見。看不見就聽吧,裏面的電視機聲音大,人說話的聲音倒是能聽到,可就是聽不到他們說的是啥。

難道說“小紅帽”投進了游公的懷抱?這不太可能,游公六十多歲了,“小紅帽”才二十七歲,她會看上一個糟老頭子?

謎底是“小紅帽”果然和游公上床了。“小紅帽”那一聲聲的尖叫從窗戶傳了出來,像一把劍一下下刺進了他的胸膛。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那熟悉的尖叫聲還是一聲聲的從窗戶里傳了出來……

在霍聘怎麼也想不明白“小紅帽”的所作所為時,總經理助理游公笑呵呵地來了。

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這個死皮賴臉的東西!這個……霍聘在心裏罵著游公,緊繃著臉盯着游公。

“權力這個東西是一根魔術棒,它可以變出許許多多你想要的東西。譬如說吧,金錢,女人,房子,車子,等等等等。”游公仍然是笑嘻嘻、慢吞吞的樣子。

“男人的魅力來自於權力、金錢、個性。你可以一日沒錢,但不可以一日無權。同時,你還要有點脾氣,你最大的毛病就是軟不拉嘰,過去人都說你軟弱,無主見。我不這樣看,我覺着你很有主見的,那天你不給我簽字,給我發了一點點小脾氣,我覺着很對……”

“所以,”霍聘忍無可忍了,“你就厚顏無恥地奪人所愛,和比你女兒還小的女人上床?”

“說得對!”游公依然笑嘻嘻地說,“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這個道理幾十年前我就懂,只可惜你不懂,我就現身說法讓你明白,女人不可信,你要相信女人那可要壞事兒的。”

“我不懂什麼?你說清楚。”

“拿‘小紅帽’小金來說吧,她見你有職有權,就主動勾引你,跟你上床,但她發現你的權力轉移到我這裏了,就又九十度的急轉彎,轉到我這裏了。這就是這個女人的本性。當然了,老牛想吃個嫩草草,這也是一個原因,同時,小金也確有難處。不過,這個女人實在是靠不住,我雖然吃嫩草了,可是細細一想,我也會看她不起。”

“看不起還跟人家上床?”

“別上火。你信不信,你如果重新掌權,她還會來找你的,如果再換個張公、王公來取代我,她還會和張公、王公上床的。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過去有句話叫‘紅顏薄命’,但同時也有句話叫‘水性楊花’。這都是說女人的。前者我認為是女人自身的因素造成的,為了錢可以和任何一個男人上床,這樣的女人怎麼能贏得男人的真愛呢?後者是說女人這樣做是生存的一種本能。所以,你不能怪她的,當然也犯不上為這樣子的女人動真,甚至大打出手。

“要改變這種狀況最有效的法子就是你手中要有權、有錢。唯有這樣,女人才排着隊跟你上床。男人的成功也恰恰就在這裏。”

游公見霍聘臉上的怒色明顯沒有了,心裏很得意,繼續說道:“你瞧瞧,真正的貪官是吃香喝辣洗牛奶,豪賭一下不足怪,懷裏摟的是下一代。……所以,一句話,你要想活得好,就要有權、有錢、有後台……”

霍聘不得不承認,游公講的是高論。沒有權,“小紅帽”就會背叛你;沒有了錢,老婆會嘮嘮叨叨,埋怨個不停;沒有了靠山,你就得受游公這些小人的氣,看來關鍵的關鍵還是要有後台。自己的後台不是別人,就是那位自己看不上眼的集團董事長、總經理邵一才。邵一才的後台就是市裡、省里那位自己不認識的達官顯貴。

這樣一想,還有什麼想不通的呢?“小紅帽”你就等着吧,等着老子怎麼收拾你個小婊子!

一想起“小紅帽”,霍聘就恨得咬牙切齒。可是,游公的話又不無道理。游公是個啥樣子的人呢?游公之所以是“光榮退休”,他的那點光榮歷史霍聘還是一清二楚的。“文革”中,游公是藥廠一名小小的辦事員,他參加造反派后,一夜之間成了廠革委會的主任。文革結束后,他被下放到車間去當技術員,這一當就是十年。改革開放以來,他憑着聰明,一步步地從車間副主任、生產科副科長,干到了副廠長。1992年成立集團公司時,他被邵一才組閣到了集團的領導班子內。按分工,游公負責對外項目部的工作,整天吃吃喝喝,有時也借工作之便到國內國外游游山玩玩水。雖沒有做出過什麼出色的成績,可也深得邵一才的賞識。游公也曾負責過幾個項目的談判工作,可是,每次談判都是無功而返。所以,集團內部的人對他的評價是:游公管了一輩子項目,到臨退休了連一個項目也沒弄成,國家的錢可花了不少。這種說法還算是好聽的,還有不好聽的呢,說什麼游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有什麼游公的“德性不好,一貫的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還有游公“私心太重,阿諛奉承、溜勾子、拍馬屁是一絕”等等。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深得邵一才的器重,常常委以重任,這次到三城公司就是一個例子。名為總經理助理,實際上已經是凌駕在總經理頭上的不是總經理的“總經理”了。

所以,霍聘就琢磨,是什麼原因促使游公一步步得到領導的信任呢。通過今天的交談,霍聘才明白過來了。那就是如何找靠山,如何爭權力,如何撈錢。有靠山了就能有權力,有權力了就能撈來錢,還能撈來女人。這就是游公文革之後一路不倒的奧妙,也是為官之道、生財之道。

霍聘突然開竅了,彷彿權力、金錢、美女正在向他頻頻招手呢。

游公在觀察着霍聘,他發現霍聘已經適應了目前的形勢。現在的霍聘看他或看“小紅帽”時,已經明顯的沒有敵意了。也就是說,霍聘已經沒有工夫去跟誰過不去了,他在思考,他在挖空心思地考慮權力的問題了。他顧不上跟游公、“小紅帽”計較了。這是游公所希望的。

見火候已到了,游公又來找霍聘“談話”。見游公進來了,霍聘還從老闆椅上走了過來,霍聘主動伸出手和游公握了握,說:“游總,請坐。”

“不客氣。”游公也開始正人君子了,“副總經理早退休了。不是總,現在是助理,哈哈,霍總,你就叫我游助理吧。”

霍總?霍聘嚇了一跳,游公居然稱他“霍總”還讓他叫自己“游助理”。這就對了嘛,你個游公,這下才擺對了自己的位置。

霍聘給游公沖了一杯茶,遞到了游公的手裏:“請喝茶。”

“謝謝。”

“甭客氣,游、游助理。”

“這就對了嘛。”游公還是笑嘻嘻的。

游公吹開茶葉喝了一口,放下了杯子,仍然是笑眯眯的。他問:“霍總,你聽到邵總提升的事了嗎?”

“聽到了。還聽說有人告了邵總。”

“是呀是呀!不知是哪個王八蛋乾的,邵總有哪些不好。可是,上面的領導還是信任邵總的,要不為啥還提他任局長呢?正廳級,過去是副廳。”

“這就叫吉人自有天象。”

“是呀是呀,霍總。哎,霍總,你不想往上升升?”

“我升升?往哪升?升集團公司的董事長,還是總經理?”

“這有什麼奇怪的?邵總馬上去當局長了,他的位子就要空下了,聽說他正在挑選接班的人選呢。”

“人選?幾位副總、三位黨委書記和副書記,能輪上我?”

“這就不好說了,邵總還是特別信任你的,你的工作還是很不錯的嘛。”

“可我還是個副縣級幹部,一下子升副廳,不可能!不可能!”霍聘頭搖得像撥浪鼓。

“完全有這個可能。”游公喝下一口茶說,“這就要看你的了,看你想不想往上升。”

“這還用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那天的話我認為非常正確。”

“這就對了,現在的關鍵是邵總,組織部我可以去給你說。記住,邵總有決定權,組織部只不過是考查考查、聽聽意見而已。”

見霍聘想明白了,游公就說:“邵總這人你清楚的,錢他是不會要的,再說你也沒有那麼多的錢,你要想別的招數。”

為了這個別的招數,游公把霍聘拉到了省消防總隊一位參謀的辦公室里。

參謀見老朋友帶人來了,握過手自然介紹說:“鄙姓尤,尤三姐的尤。參謀,‘參謀不帶長,放屁不帶響’。就是說,我這個參謀只‘參謀’,沒有權,要辦事,老游,你可找錯人了。”

“沒錯,我們霍總只讓你參謀一下,就給他測個字吧。”

“好說。”尤參謀說,“我這個人只會給人當參謀。”

霍聘按尤參謀的意思,隨便寫了一個“紅”字。

尤參謀說:“好好好!霍總,這個字主鴻運高照,也註定了你這事兒和女人有關。‘紅’字,左邊是絞絲旁,是男人,右邊是工,是女人。男左女右嘛,找一個工人出身的女人最好。但你這事兒也有點小麻煩,你要辦成這件事,必須在女人身上打主意。三十六計里有美人計,你不妨用用美人計。”

“美人計?”霍聘自言自語問自己,用美人計?游公講這次提升的關鍵是邵總,邵總不缺錢,也不缺女人呀。除了小姨子柳敏,他還有好幾個相好,據說還包養着兩三個呢。

“這個人有好多女人,用美人計恐怕不成吧?”霍聘問尤參謀。

“准成。”尤參謀說,“正因為他有女人,說明他貪色,對於一個貪色的人來講,越好的女人他越喜歡呀。”

“明白了。”霍聘抱拳相謝,“謝尤參謀指點迷津。”

回到公司后,游公給了霍聘一張紙,上面寫着兩個人的地址和電話。游公交代說:“這兩個人一個是‘小紅帽’的前夫,一個是在你之前和她同居的男人。你去調查一下,一來證明我游老頭說的是真話,二來你不妨在‘小紅帽’身上打打主意。反正這樣子的女人你利用她一百次也不虧心。再說了,你這是給她創造攀高枝的條件呢,她定會樂意的。”

霍聘很矛盾,他擔心“小紅帽”不會答應,另外,在心理上他也很難接受這個現實,畢竟他深愛過這個女人。可是,游公說的也不無道理呀,對於這樣一個女人,就利用她一次又何妨。同時,他所認識的女人中,沒有誰比“小紅帽”更漂亮、更年輕、更會來事兒了。

主意一定,他也就坦然多了。他又想,游公為什麼要幫自己,我上去了,他未必能當上三城公司的總經理呀。看起來他剝奪三城公司總經理的權力、勾引“小紅帽”是有這麼深的用意,游老頭這樣做,究竟是為什麼?

他為什麼這樣設身處地地幫我?為什麼?為什麼?……

霍聘在紙上寫下了上面的字,而且問號一個比一個大。

按照游公的字條,霍聘先後找到了“小紅帽”的前夫於定和前情人萬良。於定為了生計租了一輛出租車經營,每天早出晚歸,很是辛苦。於定告訴他,他和“小紅帽”1998年秋結婚的,開始他們的感情很好,後來常常為“小紅帽”購新衣而爭吵。於定實在沒有辦法就辭去公職開飯館,想賺錢滿足“小紅帽”的虛榮心,然而,於定天生不是經商的料,由於經營不善,不但沒有賺到錢,還背上了不少債務。這個時候的“小紅帽”就沒有過去那麼愛於定了。於定很生氣,就打了“小紅帽”,“小紅帽”就藉機跑到做生意、近來買彩票獲取了十萬元大獎的萬良家裏,與萬良同居了起來。其實在這之前,“小紅帽”就跟萬良勾搭上了。

找到萬良,萬良一聽說“小紅帽”三個字,就氣得大罵:“這個婊子貨,騙去了我好幾萬元錢就跟別的男人跑了。”

霍聘知道,萬良說的這個“別的男人”恐怕就是自己了。他從於定和萬良口裏知道,“小紅帽”確實是個見異思遷、嫌貧愛富、虛榮心極強的女人。

知道“小紅帽”的這點歷史后,霍聘決定利用“小紅帽”來實施美人計,至於能不能爬到集團公司老總的位子上,那的確是一個未知數。

這天早上剛上班,他用內線電話把“小紅帽”叫到了總經理辦公室。

“小紅帽”仍然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不往前挪動一步。

“怎麼?怕我吃了你?”

“有啥話你就說吧。”

“往前走!”霍聘見她那樣子就生氣了,大聲說道。

“對不起,我還有事。”“小紅帽”說完轉身就想走。

“你給我站住!”霍聘真生氣了,一聲斷喝。

“小紅帽”嚇了一大跳,這個從來沒發過脾氣的人,今天居然發火了,而且火氣如此之大。

霍聘後來怎麼也不明白他那天為什麼會那麼厲害。霍聘三步並兩步走過來,一把扯過“小紅帽”,重重地把她拋進了沙發里。

“小紅帽”驚恐萬狀,害怕地問:“你,你要幹啥?”

一見“小紅帽”怕了,霍聘的氣也消了,他平靜地坐在了老闆椅上,直愣愣地盯着“小紅帽”,看着她的反應。

“對不起,”“小紅帽”說,“我不是有意傷害你的,我確實有難言之隱。”

霍聘於是就教育起“小紅帽”來了,教育了一陣,他切入了正題。

“你幫我一個忙,怎麼樣?”

“你說吧,看我能不能幫上。”

“能,一定能。”霍聘就把“美人計”的計劃全托出來了。

“小紅帽”越聽眼裏的光越亮,最後她乾脆起來給霍聘泡了一杯新茶,最後她蹲在了他的身邊說:“我一定,一定幫你這個忙。”

“有什麼條件呢?”

“把我辦公室主任前面這個‘副’字拿掉就行了。”

“這事不是游助理說了算嗎?”

“他游助理還不是聽集團老總的。”

“行。”

“小紅帽”想親霍聘,被霍聘一把推了過去。

“幹啥呀?”“小紅帽”過去鎖上了門,走過來抱住了霍聘的胳膊搖着,“霍總,你別生氣嘛。”

霍聘故意不理她,揶揄說:“我早不是老總了。”

“你是,你是嘛。”“小紅帽”把霍聘的肩頭抗了抗。

霍聘在這個問題上的立場那是太不堅決了,見“小紅帽”這樣,就不吭聲了。是啊,他還是喜歡這個女人的。

“說話呀!”“小紅帽”乾脆抱住了他的肩膀,撒嬌說,“我還是愛你的。”

霍聘繃緊的神經鬆弛了,就像酷熱的夏天裏一陣輕風吹過,他全身的每一個部位都特別的舒服。

“小紅帽”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問:“霍總,你不想汗流浹背一次?”

霍聘終於沒有守住最後一道防線,他把“小紅帽”抱在了腿上。“小紅帽”嫵媚地笑了一下,把紅嘟嘟的嘴唇貼在了他的嘴上。

“小紅帽”這一招真靈,又一次弄得霍聘心神搖動起來,一段時間來的屈辱、憤怒早已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在“小紅帽”的一室一廳里,他“汗流浹背”過之後,疲憊地躺在“小紅帽”的身邊。他在努力地調整着自己的情緒,他想,“小紅帽”肯定不是過去他愛過的那個“小紅帽”了,對,她就是一個妓女,或者是一個工具,是他比較喜愛的一個工具,他要用這個工具把邵一才俘虜過來,讓他永遠當自己的後台。

他還想,等手中有權后,他要物色一個比“小紅帽”更好更漂亮的女孩子做情人,氣死這個“小紅帽”,讓她知道一下我姓霍的絕對不是好惹的。

霍聘發現,邵一才走進包廂門時就瞪大雙眼看“小紅帽”,霍聘忙把“小紅帽”介紹給了邵總。

邵總握着“小紅帽”的手連連說:“好,好,小金主任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呀。”

霍聘還注意到“小紅帽”在和邵總握手時還齜了一下牙,邵總看到了“小紅帽”的牙齒,鬆開了手。

“小紅帽”甩着手說:“邵總,真有勁兒呀,把我的手指頭都捏扁了。”

邵總一語雙關地說:“那東西能扁呀?你功夫再到家也不可能扁呀。”

霍聘忙請邵總坐下,又把“小紅帽”推到了邵總的一邊,說:“小金,邵總酒量差一點,你要多喝一點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后,邵總越發紅光滿面神采飛揚起來。他不多吃菜,只是一個勁地講笑話、說故事,逗得“小紅帽”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霍聘知道,邵一才對“小紅帽”已經是很滿意了,心裏不由得一陣難受。他希望美人計能奏效,也害怕美人計成功。如果是那樣的話,他也許會鴻運高照,連升三級,當上集團公司的老總。可他又不願意讓“小紅帽”這樣可心的女人陪着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睡覺。游公早知道他會這樣,給他打了一支又一支的預防針。他也早就想通了,這個女人不值得他喜愛。可是,眼看着自己最愛吃的一塊肉讓別人吃了,他心裏仍舊不是個滋味。

邵總已經和“小紅帽”開始猜拳了,“小紅帽”輸了不喝酒,要讓霍聘代酒。

霍聘說:“我有個法兒能讓你不喝酒。”

邵一才就問:“啥好法兒,說出來聽聽。”

“好。”霍聘說,“小金要麼喝酒,要麼親邵總一口,這由小金自己選。”

邵總說:“好法兒,金主任呀,你選吧。”

“小紅帽”說:“霍總喲,你好壞喲。就聽你的吧。”說完她把紅嘟嘟的小嘴對在了邵一才的左腮上,半天才“叭”的一聲,邵一才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紅嘴印。

霍聘就笑,“小紅帽”也笑,邵一才也笑。

笑着笑着,邵一才就把“小紅帽”摟到懷裏了,“小紅帽”從邵一才懷裏掙了出來說:“邵總,我可是不欠你的酒了。我們接着來,乾脆石頭、剪子、布吧。”

“石頭!”

“剪子!”

“剪子!”

“布!”

這一下,邵一才又贏了,他的右腮上又印上了一個嘴印。

“小紅帽”要去方便,邵一才就放她去了。

“小紅帽”走後,邵一才問霍聘:“霍總,下一個節目是怎麼安排的?”

“邵總,到三樓桑拿浴蒸一下,爾後嘛,我已為你們在都市大酒店開好了房間。”

“不!霍總,改日再蒸吧,我也不去大酒店,我有地方,我帶她走,怎麼樣?”

“好的!”霍聘巴不得這樣,免得在眼前晃來晃去,讓他難受。

“霍總呀!”邵總拉過他的手說,“謝謝你為我安排得這麼周到,明天,我就向省里推薦你,你先當集團的總經理,董事長由我兼着。至於三城公司嗎,你可以當董事長,總經理就讓柳敏當吧。你是董事長了,這事你有權。”

“那游公呢?”霍聘愣了一下才問道。

“他就繼續當他的總經理助理吧。”

“噢,”霍聘說,“我明白。”

“記住。”邵一才說,“別太認真,凡事跟我打聲招呼。有我哩,我會做好你的後台老板的。”

霍聘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半天了他才說:“謝謝邵總,謝謝你的關照,我會不折不扣地按照你的意見辦事。”

“這話在別人那裏不能說,因為你是集團的老總又是三城的董事長,凡事要比過去多個心眼,要活泛一些,把老婆、親戚、朋友都關照着點,能安排的盡量安排,缺錢花的給點錢,千萬別把錢看得太重,有錢大家花才是正理。”

“謝謝邵總,別的人我就不管了,你在局裏給我老婆安頓一個乾的就行了。你的人我在公司里安排。”

“很對,霍總,你這樣想就對頭了。沒問題,弟妹我給安排了,就在局辦公室搞個收收發發的,怎麼樣?”

“是不是太扎眼了,你就把她安排在門衛室,一樣搞收收發發。”

“好的,好的。”

“咋呀?你們偷偷摸摸在說我的壞話吧?”“小紅帽”回來了。

邵總說:“誰說你的壞話呀,霍總說要提你當辦公室正主任哩。”

“是嗎?”“小紅帽”問霍聘。

“那還有錯。”霍聘說,“你可得好好謝謝咱大老闆呀,沒有他你就是這次的下崗者之一。”

“謝!謝謝!”

“你怎麼謝我?”邵一才摟住“小紅帽”問。

“小紅帽”又在邵一才腦門上印了一個紅嘴唇。

“這樣吧”,霍聘說,“小金,邵總要帶你去遛達一下,你就陪邵總去吧。我呢,回公司去搞個材料,怎麼樣?”

“小紅帽”就看邵一才,邵一才說:“就這樣吧。”

“小紅帽”也同意了。

臨走時,霍聘提醒“小紅帽”:“快把邵總臉上的‘吻’給擦掉。”

見邵總不明白,他們都大笑了起來。邵一才走到牆角照鏡子,發現了臉上的“吻”,也大笑了起來。

“小紅帽”認真地把邵一才臉上的“吻”給擦去了,有個地方擦不凈,她還在餐巾紙上吐上口水去擦。

邵一才還挺舒服的樣子承受着,雙眼噴出的光像刀子,要把“小紅帽”的衣服扒個乾乾淨淨,讓山山水水一覽無餘。

霍聘望着“小紅帽”挽着邵一才的胳膊走出了包廂。

就像做夢一樣,霍聘一夜之間就當上了省葯業集團公司的總經理還兼三城公司的董事長。也就是說,霍聘一步三跳,從副處一下子升到了副廳。據說在常委會上還有人提出過霍聘的級別問題。提級別問題的不是別人,就是邵一才在省里的“達官貴人”於國安。他說的話很藝術,他說:“霍聘這個同志我知道,各方面都不錯。可是,他沒資格做這個總經理呀,因為他的級別還是副縣。”

“有什麼要緊呀?”另一個常委說,“現在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有能力就可以上。我們不是正在面向社會招考副廳級幹部嘛,條件之一就是副縣級或相當於副縣級。我看可以破這個例。”

這位常委是省紀委副書記,可能是未來的省紀委書記,所以說出的話很有分量。就這樣,霍聘“一步三跳”的任命通過了。

據小道消息講,這位常委不認識霍聘,霍聘也只是在電視上見過其人,還未謀過面呢。其實,包括霍聘在內,所有的人都能想出其中的道道來。

霍聘知道這些后,越發感激邵一才。他知道,他已經正兒八經是邵一才的人了。

當上大公司的老總,那架勢就更是不一樣了,小車換成了豪華大紅旗,秘書換成了大學畢業不久還未結婚的漂亮姑娘,進出公司大門不是前呼後擁,就是點頭哈腰。一位未出名的作家還給集團公司一位年輕的副總編出了這樣一個笑話。這位年輕的副總過去見了霍聘那可是趾高氣揚,現在見人家後來居上當上了總經理,就只有點頭哈腰的份了。

一次,年輕的副總正在廁所刷刷刷小便時,霍聘也來小便了,霍聘小便時是“嘩嘩嘩”沒精打採的聲音,這位年輕副總立刻控制住尿液的速度,把特別有勁的撒尿聲變成了嘀答嘀答的房檐漏雨聲,直到霍聘走出廁所,這位年輕的副總才如釋重負,到徹底撒完尿,他緊張出了一身冷汗。從此之後,這位副總患上了尿頻、尿流不暢的毛病。

還有一個明顯的變化,就是集團公司辦公室管內勤的秘書小劉。過去她和那位年輕的副總一樣,見了霍聘不理不睬,甚至見到他時還更加昂首挺胸地走路,高跟鞋把水磨石樓道敲得“嘎嘎”響。有幾次霍聘就想,這小劉的胸脯本來就高,還挺那麼高幹什麼?那高高的寶貝究竟是啥樣子,跟老婆的不一樣那是肯定的了,這種想法也只能是一閃就過去了。那時的霍聘還不敢想老婆以外的女人,更何況這位高傲的“冷麵公主”了。現在不同了,小劉時不時往霍聘面前湊,霍聘這才發現小劉的臉蛋並不漂亮,還有很輕的雀斑呢。他想,過去怎麼沒有發現這一點呢。他又審視小劉的其他部位,胸脯還是那樣高,和過去不同的是看他時頭沒有過去高了,高跟鞋敲樓道的聲音本來是很響的,可一見他過去了,那聲音就不太那麼有勁兒了。他就想,這有權了的感覺真好。

久而久之,霍總就看上小劉了,他就想在什麼時候對小劉下手。小劉呢,也希望霍總能喜歡上她,甚至還希望老總能早一天對她表示那個意思。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女大學生時不時往老總房裏跑。

現在霍總的房子跟過去不一樣,除兩間大的辦公室外,還有個套間作為休息室。辦公室地上是綠色的地毯,休息室里是紅色的地毯,還有一張值班床。小劉進屋來,不管霍總願意不願意,就進裏屋把他的被子疊整齊,然後擦桌子,擦了裏屋擦外屋。有時候霍總想,這也許是當秘書的分內工作吧。可有時就想起了“小紅帽”,過去的“小紅帽”就是這樣,該不是小劉也在表示對自己的親近吧。

這天午休后,小劉照例來給他整床鋪,他輕輕地碰上門,尾隨小劉進來,小劉偏過頭來甜甜地叫着“霍總、霍總”,霍總從小劉背後抱住了小劉,小劉不躲也不叫,任由老總摸,老總先摸她的胸脯,然後解開了她的內衣。霍總把小劉放倒在床上,他終於看見了小劉高聳的寶貝和白白的皮膚。他摸了一陣,見小劉閉着眼睛不說話,就脫去了她的長褲,脫去了她的內褲,……他佔有了大學生小劉,開始他還想着小劉可能是處女,可他發現小劉已經不是處女時,就有那麼一點點遺憾。完事兒之後他又想通了,在邵一才手下,小劉還能是處女嗎?不過,自己也不能得寸進尺了,過去高傲的女大學生,現在讓你搞了就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的。這樣一想,他就覺得對不起小劉了。他幫小劉穿上衣褲,爾後親小劉,親過之後,他說:“你要有讓我辦的事就吭一聲。”

她笑了,笑得很動人。她說:“要方便的話,就提我做行政科的副科長,行政科的老科長就要退了。”

“行,能行。還有啥事?”

“沒有了。”她又動人地沖他笑了笑,轉身走了。

……從這以後,樓道里那“嘎嘎”的高跟鞋敲地聲又響了起來。

十一

霍聘與小劉在後來的交往中,才知道小劉比起“小紅帽”來要強得多。“小紅帽”貪得無厭,小劉則知道見好就收,從一個側面知道的事情就足以說明這個問題。小劉有個妹妹叫劉琳,比小劉小兩歲,大學畢業時男朋友出國留學,說好了兩年後接劉琳出國,可是劉琳籌不夠出國留學的費用。如果小劉和邵總有一腿的話,十幾二十萬元對於邵總來講是小菜一碟。霍聘估計,小劉未必和邵總有染,如果有染的話,那起碼有兩件事未向邵總開口,除妹妹出國留學外,還有一件就是要當行政科副科長的事。

一次,他問小劉她妹妹劉琳出國留學的錢籌得怎麼樣了時,小劉矢口否認此事。

在霍聘的再三追問下,小劉才說出了這件事。她說:“霍總,這事兒你別管,你也不該管。”

霍聘就犟上了,他說:“我還偏要管,她不是我小姨子嘛?”

“胡說八道!”小劉在他額頭上狠狠指了一下,“我才不會給你當媳婦呢。”

當然是一句玩笑話了,十幾二十萬元,他霍聘是說啥也弄不回來的。

一天晚上,邵一才請霍聘吃飯,還點名要他帶上小劉。霍聘對帶上小劉沒意見,只是堅持這客必須是自己請。

邵一才在電話里開玩笑說:“你能請得起我?”

“這麼大一個公司,請不起局長一頓飯?局長在笑話我吧?”

“那好,到時候可別後悔。”

“局長,我不會後悔的。”霍聘堅決地說。

結果,霍聘還是後悔了。因為吃喝之後打麻將,他輸給了邵局長整整二十萬元。

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在“小紅帽”和小劉面前,最可恨的是游公游老頭,居然還把一張紙遞到他的面前,他不得不給邵一才打了二十萬元的借條。回到和小劉的住處,小劉就罵,這姓邵的也太過分了,還真要你這二十萬,這錢你根本就不用還,那條子你也不該打。

此刻的霍聘,酒已經醒了,他說:“這世上又沒地方去買後悔葯。嗨!真是的,如果我真有二十萬,我寧可資助劉琳去國外留學,也不給他還賭賬……我咋覺得游公是故意讓我輸。”

“是。我也發現了,邵一才缺啥,游老頭就打啥,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他知道,我根本就弄不出這二十萬!”

霍聘的手機響了,他向小劉擺擺手:“別說話。”

電話是老婆打來的。老婆說:“家裏來了幾個人,死活不走,非要等你回來,你在幹啥呀?快回來吧。”

霍聘說:“我在陪局裏的頭吃飯呢,過一個小時我就回來。”說完,他摁上了電話。

“要去?”小劉含情脈脈地問。

“嗯。……我們抓緊時間吧。”

小劉點頭后,麻利地脫起了衣服……

回到家裏后,已經12點鐘了,那三個人還在等他。霍聘握過手后問:“請問幾位……”

其中兩人告辭下樓了,留下的一位中年人說:“霍總,我是市建集團十三分公司的經理,我姓侯,侯吉元,是葯管局邵局長介紹來的。”

“噢,請抽煙。”

“霍總,三城公司製藥車間和綜合樓的圖紙已經出來了,明天你看一下。後天是招標會,請你關照一下。”

候吉元說完話后從衣兜里掏出了一張活期存摺,遞到了霍聘的手裏。他說:“霍總,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小心意,請你抽煙吧。”

“哎,這可不合適,快拿走。”

來人顯然是送禮的高手,他按住霍聘的手急忙退到門口,轉身開門逃之夭夭了。

霍聘打開存摺,嚇了一大跳:“天哪,五十萬!才是抽煙錢……”

老婆從卧室里走了出來,見丈夫拿存摺的手在發抖,接過存摺問:“怎麼了?”

霍聘將打麻將輸錢的事兒說了,只不過把輸的二十萬說成了三十萬元。

老婆說:“這不奇怪,他是局長,不能直截了當收禮,通過你,邵局長的目的也達到了,你也有好處,你把工程給人家不就得了。”

“這家公司的工程質量是沒說的,只是他們的報價太高。”

“報價高怕什麼,羊毛出在羊身上,人家把多要的錢給你了,我看這是好事兒。”

“好啥好?”霍聘說,“如果出了事,這五十萬就都得我扛着。”

“你真不知好歹。人家邵局長還少這點錢,這幾年公司里大小修了二十幾棟樓,照這樣算人家能收五六百萬,告狀的又那麼多,可人家不也升局長了?”

“對,這倒也是。”霍聘終於下定了決心要收這五十萬元。他想,還邵一才二十萬,給小劉十萬,剩下二十萬給老婆吧,讓老婆存起來。

兩天後的一個中午,霍聘拿着二十萬元現金來到了邵一才的辦公室。

邵一才笑眯眯地抽着煙,看着霍聘把一個包放在了他的老闆台上。

“邵局長,我、我……”

“給我還錢來了,是吧?”邵局長說著打開包,取出了十沓百元鈔放進了抽斗,把剩下的十沓遞了回來,“拿着,讓孩子讀個好的大學,出國也行。在這個世界上,缺了錢,什麼也幹不成。”

“邵局,這更不合適了,是我借你的。”

“噢,對了。”邵一才從口袋裏取出霍聘的借條還給了霍聘說,“去吧,兢兢業業干工作,我不會虧待你的。”

霍聘懵懵懂懂走出了局長辦公室,像丟了魂似的走走停停。要不是司機走過來請他上車,他連回公司去還是繼續留在局裏這樣簡單的概念都分不清楚了。

回到辦公室,小劉給他送來了一大摞文件。小劉說:“有兩份集團擴建幼兒園、食堂的文件你得批一下,這是邵局長早就拍板了的。這一份是修建集團專家樓的文件。這三份是三城公司的。還有,這是市建集團十三分公司送來的圖紙,總工都簽字了,請你過目。”

霍聘讓小劉去碰上門,小劉走過來說:“今天的霍總一本正經的樣子,我還想你咋的了,怎麼,還想在上班時候‘上班’呀?”

霍聘撲哧一聲笑了。他習慣地拉過小劉坐在自己的腿上說:“劉琳出國的錢我湊了十萬元,你拿去吧,其他的你自己想辦法。”

小劉驚訝地轉過身來說:“霍總,這可不合適,我跟你好,是衝著你這個人,可不是衝著錢來的。”

“我知道。可是,你有困難,我也不能不管吧。如果見死不救,我還是個人嗎?”

“你就不怕上當受騙?”小劉笑着把他親了一口。

“我才不怕呢。”霍聘抱起小劉到裏間“工作”去了。

霍聘當大公司老總以來,可真是忙得不可開交,要視察開了工的工地,要接受包工頭們的吃請,要簽閱文件,要處理下崗工人的上訪,要主持集團公司如何改制的討論會,要解決下屬公司領導之間、領導與職工之間的各種矛盾,還要在家和小劉之間奔波。

霍聘在集團公司老總的位子上坐了一陣,才漸漸地明白了游公的一片苦心,游公早就是邵一才船上的人,而自己過去還不是,可現在呢,他也真正成了邵一才船上的人了。這上船跟不上船就是不一樣。上船之前,他啥也看不慣。尤其是別人花錢,你給別人簽字,別人玩女人,你還得給別人付賬,而上賬的假髮票,你還得簽字。這一點,他就受不了。現在不同了,現在他上邵一才的船了,腰包也鼓起來了,銀行的存款也上了七位數了,情人也有了,好房子也住上了……

他有時甚至這樣想,自己覺醒得實在是太遲了,如果再早一點多好。當前社會上的不正之風,已經是不可遏制的一種所謂潮流了,就你一個霍聘,也絕對扭轉不了乾坤。就是十個、一百個霍聘也是沒有辦法的。與其在船外干著急、受罪,還不如上船來共享共產黨的幸福。這似乎比共產主義還共產主義呢。真正是要啥有啥,想啥有啥。再說了,國家的便宜,共產黨的錢,別人能占、能拿,為什麼我霍聘就不能拿?拿吧,反正有邵一才這個保護傘,邵一才又有他後面那個大保護傘,說不定邵一才的保護傘後面還有一個特大的保護傘呢。

活了近五十歲,今天第一次看破了紅塵。至此後,霍聘收禮時,絕對的面不改色心不跳了,還認為是應該的。收錢時,他更是坦然了,要不是老子,你這工程就包不上,按市場經濟的說法這也叫“報酬”,沒有我的大筆一揮,你能掙上錢嗎?既然你掙大錢了,我花個小錢有何不可。同時,玩女人,也成了霍聘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了。他不但和小劉秘密同居,還把四川來的剛滿十八歲的小楊也養起來了。他認為自己這輩子可真是沒有白活,真沒白到這個世界上來一趟。他老婆更是春風得意,現在家裏有錢了,有物了,她還辭了邵一才給她找的那份收發員的工作。整天和那些包工頭、二級公司老總的老婆、太太們搓麻。開始不習慣,現在居然還成了搓麻專家,每玩必贏,手氣好得簡直不得了。她終於找到了一個發家致富的好門路。

十二

“小紅帽”找過霍聘幾次,都吃上了霍聘婉轉的“閉門羹”。霍聘並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他不與“小紅帽”交往除了工作外,還和另外兩個女人有關。同時,他恨“小紅帽”的勢利,怕“小紅帽”的無情,討厭“小紅帽”那無止境的貪婪慾望。工作是確實忙了,這一點兒也沒有假。他把“小紅帽”和小劉、小楊做了個對比,“小紅帽”說啥也比不上小劉和小楊。小劉雖然臉上有幾個淡淡的雀斑,可小劉比“小紅帽”年輕,文化修養高,還沒有無底的貪慾。小楊就更不用說了,她更年輕、更漂亮、單純,無任何的附加條件。霍聘還有一個感覺,那就是跟小劉、小楊在一起,要比和“小紅帽”在一起舒服得多,得意得多。

一度時期,霍聘想把過去失去的全找回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他認為游公對“酒、色、財、氣”四個字的解釋非常準確,自己滿足目前的現狀,肯定是“人上人”,如果還貪得無厭,如果還繼續和“小紅帽”這樣的危險分子在一起,那說不定就有“卧土坑”的那一天。罷了罷了,見好就收吧,就像邵總那樣,老是給他自己留下一條寬寬的後路。再說了知足者常樂,自己還有什麼不知足的。當年那位見了你“昂首挺胸”、“嘎嘎”走路的大學生小劉成了你的小情人。當年為幾千元錢發愁的窮家,現在成了擁有七位數存款的富豪之家……

做官最要緊的也是最實際的,就是適可而止地撈錢,要撈得天衣無縫,無一點兒痕迹。同時,是抓緊時間與兩個小情人做愛。他已經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他把小劉和小楊按單日雙日安排開了,小劉是單日,在辦公室、小劉的住處和他買的“愛巢”里都行。到雙日時,小劉只管工作,不能有非分的想法和要求。

這一天是雙日,小楊在“愛巢”里等不來霍聘,便來到了集團他的辦公室里。此刻的小劉正在辦公室看一本寫第三者插足的文章,看着看着,就有點心猿意馬了。看看枱曆今天是雙日,在雙日是不能找霍聘的。但是文章里的場景刺激得她坐立不安,實在沒辦法,她便敲開了霍聘的辦公室。與小楊一照面,她就吃了一驚,她早聽霍聘說過,他有一個比小劉還小的“小妹妹”,霍聘給她發誓說,就此一位,他已經徹底和“小紅帽”劃清界限了。小劉一見小楊是個美人胚子,五官端正、清秀,像電影裏的明星,她的妒火就呼地升騰起來。又一想,人家早就給你“報告”了。再說了,你是霍聘的啥人呀,還管這麼多事兒。

因為有小楊在,小劉實在沒辦法再深入一步了,只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亂敲亂打。好在霍聘的興緻很好,看着一對小情人只是一個勁地笑。

接下來發生的意外,誰也沒有想到。後來霍聘回憶到這裏時,意味深長地說過這麼一句話:“我沒有用好‘色’這個字呀,用好的人上人,用不好的卧土坑。”檢察官們面面相覷,半天了沒有說話。

正在霍聘得意的和一對小情人嬉笑的時候,“小紅帽”“咚”一聲推門進來了。

“小紅帽”罵著“狐狸精”、“騷貨”,衝上前來揪住小楊劈頭蓋臉就打。

小劉要往開里拉“小紅帽”,“小紅帽”像瘋狗一樣咬起了小劉:“你他媽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滾開!”

霍聘男子漢的陽剛之氣來自於“小紅帽”,他又把這種“氣”還給了“小紅帽”。他知道,要是不給“小紅帽”點厲害,“小紅帽”就會蹬鼻子上臉,就會騎到他頭上尿尿。如果是那樣,這個堂堂大集團公司老總的臉面就會丟個一乾二淨。

霍聘氣呼呼走過來,一把拉過“小紅帽”“啪!啪!”就是兩耳光。

“小紅帽”被打愣了,小劉、小楊也驚訝地看着霍聘。

“小紅帽”狠狠地看着霍聘:“霍聘,你敢打我?啊?啊?……你讓我難受,我也不會讓你好活。你……你就等着吧!”

“小紅帽”說完擦去了眼淚,“噔噔噔”走了出去,還沒忘了把門狠狠一摔,“啪!”一聲驚天動地。

小劉怕有人來使霍聘難堪,就上前碰上了門鎖。小楊上前勸霍聘:“你跟她一般見識啥子呀?生這種氣做啥子嗎?”

小劉也附和道:“是呀,霍總,別理她,這種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耍潑、罵街,除此之外,再啥事兒也沒有。今天這一鬧,量她再也不敢來了。”

“小紅帽”摔門罵街的事件震動了整個葯業集團公司,這事兒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霍聘從來沒有經過這樣的事兒,“小紅帽”給她帶來了異彩紛呈的婚外戀情、工作職位的提升,給他帶來了無限的快活和實惠。同時,“小紅帽”也毀了他的名聲。雖說中國已經走入了21世紀,男女之間的作風問題已不是什麼大問題,可對於霍聘這個過去從沒有跟第二個女人睡過覺的男人來說,可真有點受不了。他首先難以面對的是自己的老婆,其次是難以面對公司上上下下的幹部職員。

出乎霍聘意料之外的是老婆聽到這個消息后沒有生氣,反而拍手稱好。她說:“我也希望自己的男人像個男子漢,真正的男子漢偶爾嫖個風打個浪沒有什麼了不起。”

乍聽這話,霍聘愣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這話出自自己老婆之口。

老婆又說:“不過,我可警告你,你要敢喜新厭舊,我可跟你沒完!”

霍聘連連向老婆表忠心:“我絕不再跟‘小紅帽’這樣的騷貨來往了,你放心,我不會跟你分開!”

面對信誓旦旦的丈夫,老婆又一次笑了。霍聘覺着很對不起妻子,就大白天的關門閉窗,和老婆認認真真做了一次愛。

老婆這頭擺平了,後院的火也滅了。至於其他的人,霍聘管不了那麼多了。當然了,為了給公司上下有個交代,也為給自己這個集團公司老總留點面子,霍聘決心嚴肅地處理一下這個“小紅帽”了。

三城公司總經理根據集團公司的意思,在公司開了一次例會,專門就“小紅帽”金梅梅目無組織、目無領導的嚴重問題進行了嚴肅批評,最後撤銷“小紅帽”辦公室主任職務,下放到庫房當庫管員。

“小紅帽”對霍聘徹徹底底失望了。這個時候,如果“小紅帽”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那麼今天下去了,明天就會上來。可是,她根本就沒有認識到自己有錯。她認為,霍聘和她睡覺了,要錯也是姓霍的錯,這跟她沒有關係,這一切責任都應該由霍聘來負責。有句話叫“蛇不知自毒,人不知自過”,“小紅帽”就是屬於那種不知道“自過”,素質低下的人。

聽柳敏宣佈完對她的處分決定后,她呼地站起來大聲說:“柳敏!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跟邵一才、霍聘是啥關係,誰不知道?”

“你血口噴人!”柳敏氣得杏眼圓睜。

“老娘我不幹了!”

“小紅帽”拎起小背包,摔門“噔噔噔”走了。

十三

“小紅帽”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她為了要報復霍聘,很快又和集團公司那位年輕的副總勾搭成奸,並達成了打倒霍聘、保年輕副總上台的“協議”。年輕副總叫范明,大學畢業,智商也不低,再加上他老子前葯管局黨委書記的影響,他自以為打垮霍聘綽綽有餘。這種自信來自於“小紅帽”。

“小紅帽”說,她要在幾個包工頭身上打開缺口,抓住霍聘受賄的把柄,整倒霍聘。

“小紅帽”對范明說:“就怕邵一才力保霍聘。”

范明笑了,他說:“過去告邵一才的都是傻子,你這次要告就告到中央紀委、國家檢察院,還有中央和國務院信訪局。只要把事情說大,中央就會介入。中央派人來了,他邵一才也無可奈何。”

“別耍滑頭,”“小紅帽”說,“不是‘你’,是我們,是我們共同告。”

范明把“小紅帽”胸脯捏了一下說:“好,是我們。”

“還有,”“小紅帽”還范明一個吻后說,“你當上老總,要讓我干三城的副總,主管辦公室。”

“遵命。”

世界上的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這范明再高明,“小紅帽”再厲害,也想不到後來的結局。結局恰恰和范明們的希望是相反的。後來中央調查組是來了,省反貪局也派員配合。然而,事情的結局的確出乎人意料:霍聘受賄的數百萬元進了上面派來的腐敗分子的腰包里,而霍聘呢,還在集團老總的位子上坐着,並且是越坐越穩當了。

那是一天一個中午的事情,霍聘還在午睡,中央調查組的吳組長、小尤在省反貪局同志的陪同下來到了霍聘的家裏。

反貪局經檢外唐副處長出示了蓋有朱紅大印的“兩規”通知書,說要帶霍聘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談一談”。

唐處長帶霍聘走後,中央來的吳組長、小尤也出示了蓋着紅印的特別搜查證,說要搜查霍聘的住房。

搜查的戰果特別輝煌:存摺十五張,共壹佰伍拾陸萬元,現金整整貳佰萬元,還有各種金銀首飾等。這些東西都是在霍聘的卧室與客廳間的夾壁牆裏搜出來的。

看到這些東西,霍聘的老婆冉芝嚇癱在了木頭地板上。

吳組長開始和冉芝談話了:“冉芝,知道嗎?就這叄佰伍拾萬元,就能把霍聘槍斃十次了。”

冉芝淚水漣漣:“這都是我害了他呀,有好多錢是我收的,他連知道都不知道呀!”

“別哭!”吳組長說,“現在有一個辦法能救你丈夫。”

“啊?”冉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說,是錢重要,還是人重要?”

“當然是人重要。”

“你要人,還是要錢。”

“當然是要人。”

“很好。”吳組長說,“你要是要人,我們就救你們一次,讓霍聘繼續當他的總經理。”

“啊?”冉芝這下聽清了,她跪下就給組長磕頭:“領導,我把這些錢都給你們了,你要救救我家霍聘呀!”

“沒問題!不過……”

冉芝直愣愣地盯着吳組長。

“這事你絕對不能對任何人講。霍聘我們也給他交代,別讓他胡說。記住,打死罵死沒收過任何人的禮。霍聘在建設路有套房子,是集團公司的,趕快去辦個借房手續,把房子交給集團就行了。”

“哼。哼。”冉芝連連點頭。

“禍從口裏出,你們不說出去,就沒有任何事情。”

見冉芝又一次點頭稱是,吳組長就讓冉芝交出了壹佰伍拾陸萬元存摺的密碼和存款用的假身份證。吳組長繼續給冉芝談話,小尤拿着假身份證、密碼、存摺,乘車分別從四家銀行提前支取了這一筆錢。

吳組長、小尤滿意地提着叄佰伍拾陸萬元人民幣和金銀首飾下樓了。一輛白色的掛着外地牌照的小車載着吳組長、小尤漸漸在冉芝的視線中消失了。

十四

下午,中央又來了個吳組長,可真是把冉芝給嚇了一大跳。因為,這個吳組長是個五十多歲的高個子,而中午那個吳組長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矮個。也有一個小尤,是吳組長的秘書。

吳組長和省反貪局的唐副處長等四人,認真地搜查了霍聘的住宅、地下室,沒有搜出任何值錢的東西和存摺、現款。

吳組長問唐副處長:“中午帶霍聘時,他老婆在哪?是否走漏消息了?”

“在卧室睡覺,我們未驚動她。她不知道霍聘走的真正原因。”

冉芝啥都明白了,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下了。

“霍聘家沒有什麼東西嘛,我看這個案子有點出入。”吳組長對唐副處長說。

唐副處長說:“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霍聘不承認收過任何人的禮,他只承認收過煙、酒一類的東西。這些東西,不是什麼大問題。”

“還有什麼情況?……哎,冉芝,你迴避一下。”

見冉芝走了,唐副處長說:“經過初步了解,是霍聘得罪的那個‘小紅帽’與范明、包工頭做的鬼,要誣陷霍聘,讓范明當總經理。”

“扯淡!”吳組長說,“要對誣告者進行嚴肅處理。當然,這些情況我們還要認真調查,別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是,吳組長,我們會隨時把調查情況彙報給您。”

霍聘在反貪局得到了一個紙條:

一口咬定,是范明為當總經理和“小紅帽”合謀誣陷。幾個包工頭的工作已做好。切!切!看后燒毀,晚上中央調查組要找你談話。

霍聘悠閑地用打火機燒毀了字條。

天啊!這邵一才可真了不得,一瞬間就把這樣一件天大的事情給擺平了。這事除了邵一才沒有第二個人會做。可是,家裏的現金和存摺要是讓搜出來,那可就麻煩了。正在他為存摺和現款忐忑不安時,中央的吳組長提前來與他談話了。

“姓名?”

“霍聘。”

“年齡?職務?”

“四十八歲,省葯業集團公司總經理兼三城公司董事長。”

“從你家裏搜出來的兩百多萬現金是哪來的?”

“我們家沒有兩百多萬的現金。”

“那有多少?在什麼地方?”

“最多也就幾千元,在我老婆冉芝身上。”

“三家建築公司的包工頭一共給你送了幾百萬,這些錢在哪裏?”

“我沒有收過任何人送的錢。”

“胡說!”吳組長一拍案子站了起來,他大聲說,“究竟在哪裏?”

“沒有這回事。”

小尤插話說:“霍聘,你不要有僥倖心理,我們是給你一個主動交代問題的機會。實話告訴你,三大建築公司的幾個包工頭都供出來了,……你要交代了,就算你主動……”

“別給他講這麼清楚,”吳組長打斷了小尤的話。

霍聘心裏也特別緊張,吳組長說的“兩百多萬”和小尤說的“幾個包工頭都供出來了”都和事實吻合。看來這幾個傢伙真供出我了。到吳組長打斷小尤的話時,他突然想起了紙條上的“幾個包工頭的工作已做好”的話,同時,他還想起游公說過的“受賄一百萬以上要殺頭”的話來,索性給他個不認賬。反正是認了也是死,不認也是個死,說不定不認還能活命呢。

“你說話呀!”吳組長又火了。

“沒有的事。”霍聘回答得很乾脆。

“你要對你的話負責任!”

“我負責。沒有就是沒有!”霍聘越發回答得乾脆了。

……

十五

和所有接受過反貪局審查的人一樣,霍聘寫下“不自殺,不逃跑,不串供”的保證書後走出了反貪局。

走出反貪局坐到出租車上時,他害怕了。其實,他走出反貪局大門時就怕了,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害怕。眼看着刀架在脖子上,爾後又魔術般地死裏逃生,誰想起來沒有點后怕呢?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如果真讓人家搜出來,或者沒有那個救命的“紙條兒”,他會在吳組長詐他的時候說出一切來,三百多萬哪,即使不殺頭,也會判個二十年以上。到那個時候,別說三百多萬,就是有三千多萬又能幹啥呢?

回到家裏,老婆冉芝給他做的是他最愛吃的漿水面,他吃得很香。吃飯時,冉芝幾次想說兩個吳組長的事兒,都讓霍聘用手勢攔住了。

爾後他又附耳小聲對冉芝說:“小心,家裏可能有竊聽器。”

冉芝嚇了一大跳,不再言聲了。她打來了一盆熱水,放到了霍聘的腳下。他把腳伸進那溫度適宜的熱水中時,他的雙眼濕潤了。他放下飯碗想自己洗,冉芝不讓。她認真地搓着他的腳說:“先燙一燙,睡覺時再洗一個熱水澡……”

面對冉芝的嘮嘮叨叨,霍聘由衷地說:“還是老婆好呀。”

是的,他老婆真的對他好。此時此刻,他滿腦子的都是老婆的好。他想,上班后,立馬讓三城公司的經理給小楊安排個工作,讓她有個班上。如果小楊想離開自己,他就痛痛快快地答應她。不對,要自己提出來。如果小楊不答應,他也要適可而止,絕不能像過去一樣大張旗鼓、毫無顧忌。至於小劉嗎,就另當別論了。他始終認為小劉是真心真意地喜歡他,為他好。既然是真心真意,就不能虧待人家。其實,自己也沒有虧待過她,她提出來的事,他都為她辦了。她沒有提出來的,他都為她想到了,並且辦到了。除此之外,他暗暗在心中下定了決心,再絕不跟任何一個女人來往。女人是禍水,唯女人和小人難養也。通過“小紅帽”,他深切地認識到了這一點。同時,他也想好好待自己的老婆,儘可能讓老婆生活得安心一些。

在環城路外的一塊空地上,霍聘利用和老婆散步的機會,聽老婆說了兩個吳組長的事兒。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都不用再說了。”霍聘停下來,嚴肅地對她說,“記住,對任何人都不準講。”見老婆點頭答應后,他又說:“要不是這個真假難分的吳組長,那三百多萬就是鐵證,咱倆這輩子恐怕就無緣再做夫妻了。”

冉芝打斷了他的話:“別胡說,除非我死了,死不了,我永遠是你的老婆。”

霍聘說:“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假設那第一個吳組長是假的,那麼省反貪局的唐處長肯定知道內情。還有,你如果不冷靜,在見到第二吳組長時提起第一個吳組長和他拿去的三百多萬這檔子事,那就麻煩了。唐處長肯定會死不認賬,他會說這個假吳組長是子虛烏有的事。後果呢,他們會讓你拿出這三百多萬。尤其是銀行的一百多萬,一查就清楚。你說,我能逃過這天大的劫難嗎?”

冉芝早就怕過了,這時的她反而比丈夫更輕鬆。她說:“我們還有八十幾萬的存款,摺子在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有這筆錢,我看我們也夠花了。你就別再當這個老總了,趕緊退下來,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提起不當這個老總,霍聘的心底又翻江倒海起來,如果下邵一才這條船那麼容易就好了。還下嗎?在關鍵時刻,邵一才救了你,你難道還要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嗎?再說了,你過不了河,就是過河了,你也拆不了橋。……罷了,罷了,就先在這條船上獃著吧,獃著再看有無下船的機會……

在小楊那裏,他設身處地地給她講了她必須離開他的道理。

小楊哭了,她說:“在你我離開之前,我們盡心地愛一次吧。”

他答應了,可是,他“愛”得很糟糕,在小楊“我要,我要”的叫聲中,他無力地滑落了下來。他沒管小楊的情緒,麻利地穿上衣褲,認真地洗了臉。他說:“這套房子要交給公司了,你看哪天搬好。”

她說:“讓我搬到哪去呀?”

他說:“你這裏所有的錢從今天起都歸你了,你自己去買房吧。”

小楊說:“謝謝霍總。你那個三城公司我也不去上班了,既然你不管我了,你就永遠別管我了吧。”臨了,她認真地親了霍聘一口。

到分手時,她告訴了霍聘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在霍聘進反貪局的第二天,來了一個人,這個人讓她在事先打印好的一份租房合同上籤了字,還叮囑小楊,不論哪裏的人來問,一定要說這房子是她在幾個月前向集團公司租的,千萬別說出是霍聘讓她住進來的。奇怪的是,這之後沒有任何一個人再來找過她。

這個情況倒讓霍聘感到了一點意外。其實這佔用了一套房子也不算個什麼事,可有人竟為他想得這麼周到。

霍聘想,和小楊分手是最明智的選擇。

小楊走了。她悄悄地帶着霍聘交她的全部現金,還變賣了一些較為貴重的東西走了。她從四川來,又回到四川去了。

小楊走後,霍聘在老婆和小劉之間過起了似乎是比較安心的日子。行政科副科長小劉按規定分了一處大套的房子。她發誓要單身一輩子,弄得總經理霍聘很不自在,彷彿欠着小劉的什麼,為還這種欠着的東西,時不時的他就來小劉這裏過夜。

……

故事到這本來就該結束了,可是近來又出現了小插曲。

“小紅帽”從看守所出來後繼續告霍聘,她見這個霍聘的後台太硬,就發動了一百多號群眾(包括一些社會上自發的參與者),舉着“貪官不除,國無寧日”的橫幅到省政府門口靜坐。害得省上領導都繞道從省政府後門進出。

“小紅帽”的煽動極有號召力,到第三天,省政府門口已經聚集了不下三百人。就在這一天,公安人員介入了,一個公安舉着擴音器,向群眾介紹了“小紅帽”誣陷領導幹部的全部“罪證”后,不管廣大群眾願意不願意,就把“小紅帽”逮捕了。

帶着手銬的“小紅帽”學着當年共產黨員上刑場的樣子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來,她說:“因為霍聘是個大貪官,所以我必須得蹲班房。”

“小紅帽”被抓三個月後的一天,被放了出來,放出來的“小紅帽”聰明了許多。她懂得了證據的重要性,要想扳倒霍聘和霍聘身後的這幫人,就得有充分的證據。於是,她就開始秘密地搜集證據。她用從霍聘那裏得到的錢尋找扳倒霍聘的證據。

果然是功夫不負有心人,那個假“吳組長”手下的假“小尤”在爺爺的陪同下,帶着“小紅帽”利用非法手段在銀行獲得的證據,悄悄地到了北京,找到了中紀委,找到了那位真的吳組長。

“小尤”的爺爺是原省軍區副政委,這位經歷過槍林彈雨的老革命,見心愛的孫女突然間像富婆一樣,大把地花錢,大件地購物,就產生了懷疑。他用老革命那種不屈不撓的精神打動了“小尤”,“小尤”講出了這起駭人聽聞的案子背後的故事。

十六

三城公司又要建設二期工程了,包工頭又給霍聘送來了一百萬現金,被霍聘拒絕了。

包工頭走後,冉芝對丈夫說:“我除了非常支持你的行動外,有個問題。”

“你說吧。”

“你這人怎麼變化得快,去得也快?比方說,今天拒賄這件事。”

“我最近在研究《論語》,你知道的,我是特別喜歡書的。”

冉芝點了點頭。

霍聘從自己整理的活頁筆記中抽出了一張卡,抑揚頓挫地讀道:“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

冉芝說:“我聽不懂。”

“聽不懂?”霍聘說,“好多事兒我也似懂非懂呀,但是知道錯了,我就能改正……”

老婆以為丈夫說的“錯”是他和那幾個女人的事,心裏一熱,倒在了丈夫的身上,霍聘便用手攬住了妻子。

“孔聖人的話說得多好呀,我沒有離開、擺脫靠非正當途徑得到的富貴,我是自作自受呀。”

冉芝抬頭望着丈夫說:“你近來的話,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呀?”

“不懂?不懂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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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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