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祁子俊今天興緻甚好,攜潤玉去京西郊遊。兩人下了馬車,見山峰秀麗。潤玉道:“子俊,你不會真去弄個戶部尚書當吧?”祁子俊笑了起來,說:“真讓我當戶部尚書,我會比這些酸不溜丟的文人好上百倍!他們哪裏懂得理財之道?再說了,我祁某人至少不會去貪!我要花錢,憑自己本事去掙!”

潤玉更是吃驚了:“你這麼說,我倒真的怕了。我可不想讓你去當尚書啊!”

祁子俊說:“同你隨便說說,你怕什麼?”

潤玉低頭說:“每想到我爹的遭遇,我就害怕官場。”

祁子俊停下腳步,望着潤玉,說:“潤玉,我不會讓你再有害怕的時候。我的心思你早該明白的,你就給我句話吧。”

潤玉抬頭望着祁子俊,發獃似的看了半天,突然把臉一紅,說:“子俊,我答應你!”

祁子俊聽了,不相信這是真的:“潤玉,真的?你真答應我了?”

阿城在門口張望着,很焦急的樣子。

阿城見了馬車,早迎到大街上來了:“二少爺,議政王府的人等着您,我們沒處找您去。”

祁子俊隨了家丞,急急忙忙往花園裏去。

議政王回過頭,望着跪在地上的祁子俊。祁子俊又道:“見過玉麟格格!”

玉麟說:“怎麼?又叫我格格了?”

議政王說:“祁子俊,很難請動你啊!”

祁子俊仍跪在地上,低着頭:“回議政王,子俊正好出門了。等我回來時,知道議政王召見我,誠惶誠恐。”

議政王說:“山西巡撫袁德明參了鹽道楊松林,你聽說了嗎?”

祁子俊馬上躬着身子請罪,說:“議政王恕罪!子俊知道楊松林在太原知府任上為官還算幹練,不曾想他做了鹽道,竟會到這步田地。”

議政王說:“但是,楊松林做山西鹽道以來,並沒有拖欠朝廷鹽課,戶部去年還為他請過賞哩。”

祁子俊說:“容子俊直言,這正是楊松林最為可惡之處。他一面擾亂鹽政,亂中自肥,一面搜刮商戶,邀功請賞。這是地方為官者慣用的花招,明明是勒索士紳鄉民,偏偏要說成是百姓樂捐。如此最易蒙蔽朝廷,待上面覺察時,鹽政已到不可收拾之地步!”

祁子俊遞上一個紙封。議政王接了,打開紙封,驟然變臉,眼裏噴火:“祁子俊,快說,怎麼回事!”

玉麟嚇了一跳,望着議政王,替祁子俊擔心。祁子俊說:“楊松林說,這是議政王您托他保管的五百萬兩銀子!我敢用腦袋擔保,這五百萬兩銀子,正是楊松林歷年貪污所得!”

議政王說:“他的算盤是,萬一有人要查義成信,見着議政王的名字,誰也不敢吭聲了?你又怎麼知道這就不是我的銀子呢?”

祁子俊說:“議政王的襟懷,裝得下大清江山,裝得下億萬百姓,卻不屑裝這睹心之物!”

議政王笑笑,“來人,傳我的話,都察院速速派人赴山西,先抓了人再說!山西鹽道事務,暫由巡撫袁德明兼管着。”

祁子俊這才起來了,隨議政王繼續遊園。議政王在蝙蝠湖邊的游廊邊坐下,說:“子俊,你也領着大清正二品職銜,我想問問你,於今之計,朝廷當務之急要抓什麼?”

祁子俊說:“我是個生意人,不諳經國大道。今日議政王問起,就依平日最有感慨的,胡亂說說,議政王切勿怪罪。”

議政王點頭道:“但說無妨!”

祁子俊說:“大清目前百事待舉,但依子俊愚見,首當其衝的是兩件,一是吏治,二是洋務。”

玉麟微笑着望着祁子俊,又望望奕昕,指望他能誇祁子俊。議政王說:“子俊說得在理。你說的這兩條,最重要的還是吏治。吏治不嚴,諸事不成!”

這時,家丞過來報道:“議政王,陳昭陳大人來了。”

議政王說:“陳昭,你說說,吏治腐敗已到何種程度了?”

陳昭說:“吏治乃朝廷根本,說到如今腐敗的危害,怎麼估計都不過分!”

議政王憂心忡忡:“吏治到了這個地步,朝廷是有責任的。我們也不可能把所有貪官都殺絕了。陳昭,你依據各方上來的摺子,先擬個十人名單報給我。先殺他十個人再說!對了,如果屬實,剛才我說到的這位兩個兒子做生意的一品大員,應該在十人裏頭!”

花園裏,玉麟依然同祁子俊東扯西扯地說著話。祁子俊本想早些走人算了,卻找不着脫身之計。玉麟談興正濃,這會兒又說:“我哥什麼話都願意同我講,只是有些摺子不讓我看。我最好奇的是他有個抽屜,有些摺子他看了也不批字,也不呈給皇上跟太后,只放進那個抽屜里。”

這話倒讓祁子俊很有興趣,問:“你知道那都是些什麼摺子嗎?”

玉麟說:“我說過不知道嘛。”

祁子俊忽然若有所思,臉色不由得變了。玉麟忙問:“子俊,你怎麼了?”

祁子俊掩飾道:“沒有什麼呀?玉麟,民間有句話,叫秋後算賬,你聽說過嗎?”

玉麟把祁子俊送到奕昕書房。祁子俊還得依禮參拜:“子俊拜見議政王。”

“子俊,你坐吧。”議政王問祁子俊:“依你做生意的經驗,你以為鹽政如何整頓?”

宮裏的事情,老百姓永遠弄不懂。外頭人都說,議政王嚴肅吏治,最安心的該是西太后了。人家孤兒寡母的,沒有小叔子奕昕幫着,還不總讓人家欺負了?這事兒卻偏偏讓西太后不高興了。一日,她突然想起了瑞王爺,立即派人去他府上。

祁子俊事先是想過這事的,隨口便答道:“依子俊愚見,八個字,課厘入市,嚴辦私鹽。如果按照這八個字辦理,鹽課跟厘金卡死了,官鹽的價格降下來了,私鹽的風頭就不那麼有力了,加上嚴辦私鹽,或可禁絕。只是,此法不一定行得通。”

議政王睜開眼睛,問:“如何說?”

祁子俊說:“此法並非子俊臆想,道光初年曾試行過,效果很好。只是如此以來,鹽務官員無處漁利,自會設法反對。何況那時候沒有厘金一說,施行起來難度也小些。”

議政王決然道:“重整鹽政,勢在必行。”

次日,祁子俊領着潤玉逛鴿市。突然,有人拉了祁子俊的衣服。回頭一看,見是三寶。“二少爺,您可讓我好找啊!”

祁子俊有些驚愕,問:“三寶,有事嗎?”三寶說:“還不是格格找您!”

祁子俊這才鬆了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是議政王找我!格格說有什麼事嗎?”

三寶說:“格格不說,我哪敢問。”

祁子俊不知如何是好,望着潤玉。潤玉說:“子俊,你去吧。”祁子俊沒辦法,只好說:“潤玉,我讓人把鴿子送回去,你回家等着吧。”辭過潤玉,祁子俊問:“三寶,你真不知道格格為什麼找我嗎?”

三寶說:“當著潤玉姐姐的面,我怎麼說?格格要您晚上陪她看戲!”祁子俊問:“看戲?格格想上哪個園子?”三寶哭喪着臉,說:“還不是潤玉姐姐的春草園?”祁子俊一聽急了:“嗨,這個玉麟,不是讓我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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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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