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誰傻,誰比誰傻
吳敬璉先生前些日子說了一句話“股市如賭場”,捅了螞蜂窩。有痛心疾首的,那是賠了血汗錢又沒多少機會翻本的小股民。有假裝憤怒的,那是賺了容易賺的錢但擔心有人攪局的莊家。
其實,吳老先生只是說了一句大實話,於是犯了某種忌諱。這個世界不怕好話、壞話、廢話,就怕實話。想起魯迅講的一個段子:說大戶人家給幼公子過滿月,賓客A說,此子神秀,當陞官,大戶酒肉伺候。賓客B說,此子俊朗,當發財,大戶酒肉伺候。賓客C說,此子肉身,將來一定會死的,大戶亂棒打走。股市也一樣,說好話的如賓客A和B,吹起一個個泡泡:網絡、媒體、生物、奧運,莊家待之如上賓,撥通手機,告訴他們“我要清倉出貨了,沒事就跑吧”。其實莊家甚至不怕說壞話的,允許賓客A和B嘆口氣,假裝一下正義,莊家們正好好低位吸貨建倉,等待賓客A和B吹起下一個泡泡。大戶說,兒子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能怎麼樣呢。莊家說,國家規定,股市是為國有企業改革服務的。國家規定,中國股市不能做空,不讓做空的市場,不漲還能怎麼樣呢。但是,莊家怕人說實話,莊家是要做的,最沒有可做的是實話。實話就像一根攪屎棍,不能讓水多,不能讓水少,只能攪了大家的局。古今中外,地主老財都是兇狠的,誰攪了莊家的活路,莊家就會奪了誰的生路。給吳老先生扣的最大的帽子是:嚴重阻礙改革開發、經濟騰飛。要不是吳老白髮蒼蒼,一副德高望重的樣子,要不是吳老還沒能像美國格老那樣,能左右利率,否則莊家們肯定花千八百塊錢,聘請兩名精幹川北民工,打吳老的悶棍。
其實,吳老先生只是說了一句廢話,古今中外,哪裏的股市不是賭場?什麼時候的股市不是賭場?看看現在處於發展最前沿的美國股票市場,一本叫《傻錢》的書講到:“華爾街是當今地球上受操縱最深、最邪惡、最腐敗的市場。所有財務報告都是偽造的,所有消息報道都是虛假的。”地球是圓的,天下的烏鴉都是黑的。再多推一層,即使證明了股市是賭場,賭徒們就不賭了嗎?財富還是要相對集中的,莊家們滿足一己私慾之後,還是會用相對集中的資金做些相對的好事。一夜暴富的夢還是要做的,小股民是很容易忘卻的,三個漲停板就能讓公眾的信心硬挺起來,然後去擠兌銀行。黃毒賭,千古不絕,是有生理基礎的。精滿則溢,所以一段時間間隔后,想起煙花柳巷,忘記了花柳病的危險。毒癮犯了,身體裏的阿片受體嗷嗷待哺,一定要紮上一針。賭博也一樣,幾個人打麻將,想收手的肯定是贏了錢的,賴在桌子上不下來的,肯定是四圈沒開和的,大聲嚷嚷:“不多來了,不多來了,再來十六圈。”
既然股市如賭場,下面一個問題是:小股民在這樣的股市如何玩?
一種方案是遵循價值原則。2000年的早春,納斯達克五千五百點,大泡泡晶瑩亮麗。我在亞特蘭大的一個大教堂里,見到了來開可口可樂董事會的股神沃倫·巴菲特。股神一臉倔強,堅信大泡泡就是個大泡泡,再美麗也是大泡泡。他在講台佈道:“第一是價值,第二是價值,第三還是價值。就像到市場上買你用得着的產品和服務,你應該到股市買那些向你提供讓你滿意的產品和服務的公司的股票。”一年後,納斯達克跌至不足一千七百點。股神這種價值原則具體體現在彼得(林奇身上。這個基金之王對自己經手股票的幾百家公司了如指掌,隨時跟蹤,不到四十鬚髮皆白。這個方案對於中國股民不適用。價值?中國上市公司的價值?摩根斯坦利講,中國所有上市公司中,只有二十家具有投資價值。有多少價值,誰知道呀?再者說,就算中國有思科,有通用電器,一買三千股,一放二十年,那叫什麼炒股?對於熱衷於黃毒賭的人來說,就好像勸他們走出夜總會,抱老婆睡覺。愛惜生命,多吃水果。遠離牌桌,開一家包子鋪,賣一個包子掙一毛錢凈利。
另一個方案是遵循大傻瓜理論。按《傻錢》裏的說法,“在一個靠信心支撐的市場中,所有事情都取決於狂熱的參與者能否對市場前景保持信心。”如果想掙錢,必需找到比自己更大的傻子。中國股市五十倍的市盈率,合不合理和你掙錢一點關係也沒有。只要你找到認為市盈率應該是五十一倍的更大的傻子,你就可以掙到錢。要真的運用大傻瓜理論,還有很多技巧需要學習掌握,比如基本的技術分析(跟數理經濟學、金融衍生物和諾貝爾獎金沒有關係,大傻瓜),比如消息的收集處理(別再問消息是真是假了,大傻瓜),比如大眾心理學。我將來要開個學習班,收費講授大傻瓜理論。現在,可以透露其中一個重要原則:你需要戰勝兩個惡魔,一個是貪婪,一個是恐懼。今天買今天賣,不留股票過夜。後現代了,講究的是一夜情。不要貪婪,不要認為睡過一次的人能是你一生的依靠。不要恐懼,該下單就下單,偉哥已經開始起效,老婆還在加班。
趕快報名參加我的學習班吧,大傻瓜!
2002.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