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逼“良”為“娼”
孫組長在光照市分行和水泥集團的精心照料下,對自己又有了新的認識:原來自己不是不貪,只是因為以前自己沒有機會貪,才似乎不貪的;原來自己不是不好色,只是因為以前自己沒有機會碰美女,自己才以為自己對美女沒有興趣的。現在,他似乎才明白,原來自己也是國商銀行的體制中人,自然也是國商銀行體制的產物,實在難以免俗!
他一行人是被安排到了國商銀行招待所就住的。按照級別,自然是孫組長自己住單間,兩個下屬叢峰、牛有本同住標準間。叢峰是個瘦高個,牛有本則是一個方頭方臉、胖墩墩的小夥子。
孫組長一進屋就看到了鄭革新贈送給他的禮品:一對一米高、直徑半尺余的古生物化石大花瓶。那花瓶紫紅里反着青綠,幾條沙蟲在游曳,古色古香、惟妙惟肖。當聽說這是原來的老領導,現在的鄭行長送他的禮物,那老孫差一點從嘴巴上流下口水來,嘴上連聲感謝,心裏對老領導的積怨也彷彿落入花瓶一般,瞬間便消失了許多。
鄭革新則更進一步地給老孫提供服務:“如果孫組長不嫌棄,我明天就把這兩件東西託運到你家去了!”
老孫一聽這話,不但沒有感謝,反而又把剛才落入花瓶的積怨重新拉了回來:他鄭大行長與自己住鄰居多年,為什麼早不給自己家裏郵花瓶,晚也不給自己家裏郵花瓶,而非等自己來光照市檢查了才給自己家裏郵花瓶呢?噢,原來,他鄭革新看中的不是自己這個人,而是自己現在手裏的這點權吶!!
晚飯後,薛美本想安排總行一行到桃花樓賓館大櫥窗前開開眼界、享受一把櫥窗里的美女。但是,鄭革新悄俏地阻止了:“你可別讓這孫姓老東西進入市場經濟太快了,你就不怕他被小姐們嚇出心臟病來!”
薛美又建議讓總行一行先到桃花江的綠洲紅夜區見識一下土產的娛樂項目,而後視情況,再決定安排什麼其他項目。鄭革新同意了,同時,堅持讓薛美同志全程陪同,自己則唱低調,不露面了。最後,他補充道:“這樣,總行的同志才能夠放開一點!因為,我畢竟是他們的領導嘛!”
“我帶男人干那種事?是不是太缺德了?”薛美嬌嗔着。
鄭革新笑了:“那才刺激呢!”
薛美捶了鄭革新的肩:“你不是想把我也送那老東西吧?”
鄭革新陰下臉:“我有心送,可料他們還沒有這個賊膽子要呢!你在外面等,只管閉着眼睛買單就是了!”
薛美再次大義凜然,便依愛侶之計而行了。
光照市的夜晚是靜悄悄的,桃花江水在月光下閃着粼粼的光,像有一串明珠項鏈,落進水裏,不停地滾動一般。但是,桃花江的對岸卻不是漆黑一片,而是依然是一片紅燈閃爍的。那許多木製小樓門口掛着的大紅燈籠,被夏日的微風輕佛,在樹木的枝杈后搖擺着,一閃一閃的,甚是迷人。
天上的星星很亮,掛在墨黑的天上,向人們眨着眼睛,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娃娃魚嬰兒啼哭一般的鳴叫聲,使得四周的空氣里,瀰漫了幾許恐怖和幾許神奇。
薛美獨自帶着孫組長一行,走向桃花江。他們來到河岸的路旁,經過一盞昏暗的街燈,饒過燈下那個寫着“綠洲紅夜區”三個大字的鐵牌,來到了桃花江的水邊。
向河床上望去,只見河灘上泊着一條小船;小船的桅杆上掛着一盞昏黃的煤油燈。
船主見他們來了,趕忙解下船頭的繩索,準備起航。
孫組長自然是被大家禮讓着第一個上船。可老孫瘸着腿才上船,那小船便劇烈地左右搖擺起來,危險瞬息間便要在孫組長的身上發生了:眼看着連人帶船,就要翻到江里去了。
鬼知道這桃花江的水有多麼深!鬼知道這桃花江的水有多麼急!鬼知道這桃花江千百年來,接納了多少個冤死鬼!初來乍到的孫組長如果就這樣被桃花江索了命去,算不算個冤死鬼?
怎耐他孫組長的命不該絕。此時,只見那孫組長,說時遲,那時快,急中生智,趕緊一屁股癱坐在了船板上。隨着孫組長瘦身體的落地,小船立刻便恢復了平衡。
孫組長的渾身上下,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在綠洲餐館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本色此時已然頓失。
薛美急忙假惺惺地對船工呵斥道:“你當心點!”
等大家依次上來了,小船便載着薛美和孫組長一行神神密密地向紅燈閃爍的對岸劃去。
“我們到對岸玩什麼?”孫組長大口地吸着清爽而濕潤的空氣,問薛總。
薛美一笑:“唱歌嘛。”
“對岸還有歌廳?”孫組長莫名其妙地問。
船主插嘴道:“對岸被老百姓稱作‘下崗女工一條街’!”
三個北京人齊聲問:“什麼意思?”
船主詭秘地一笑:“沒有地方賣體力,就在這裏賣姿色嘛!比我們男人強!我們男人除了體力,還能夠賣什麼!可惜我身上沒有長那玩意!”
牛有本不解風情:“對岸的下崗女工一條街到底是幹什麼的?”
船主瞥一眼女人薛美,笑道:“耍小姐!安逸得很哦!”
孫組長詫異了:“小姐伴唱?怎麼叫耍小姐?”
薛美見孫組長也是一副不解人間風情的模樣,也壞笑了,索性修正了船主的話:“你可別瞎說,你可別污衊我們光照市!我們過去,只是唱唱歌,也是扶貧濟困!我一個女人家,眼裏還能夠容下那種沙子嗎!”
船主詫異起來,沒有再支聲,快到岸了,他才說出一句公道話:“當然,這裏不全是下崗女工,更多的還是好吃懶做的女子!!”
小船在夜色下,藉著月光和船頭煤油燈昏暗的光線,悄悄地劃到了岸邊。薛美帶着孫組長悄悄地下得船來,走進河邊一棟歌聲飛揚的“花記”小木樓。
“老寶貝,你來啦!”一個白皮膚,高個頭,大臉、大眼、大嘴的女孩,熱情地迎出門來。她居然上來,用她那多肉的白臂膀,一把便挽住了孫組長的瘦胳膊。
老孫嚇得趕緊掙脫了。他的眼睛已經習慣了河邊的黑暗,這時,樓里的燈光雖然是昏黃的,但是,藉助這點昏黃的燈光,他還是把這個熱情女人的模樣看了個一清二楚:皮膚那叫個嫩吶,臉蛋那叫個水靈吶,真是有十幾分姿色!
“老闆娘,別這樣!”薛美上來為孫組長解了圍。她雖然也是個女流,但對這裏的情況卻也熟悉;她雖然是女老闆,但既然是老闆,目前的這種應酬,就也算是老闆工作的一部分。可這個大臉龐卻沒有見過她,更不知道她的身份。
跟隨薛美上了二樓,老孫發現二層的門廳里放着兩個小圓桌,每個圓桌周圍放着三把椅子,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穿着連身短裙,懶洋洋地歪依在椅子上,雪白的大腿露到了大腿根,胸部袒露得也非常多,以至連身裙都幾乎兜不住她們胸前的那對寶貝了。她們一邊漫不經心地嗑着瓜子;一邊分別拿着話筒,哼哼唧唧地依然唱着那首老歌曲:
“對面的男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這裏的世界很精彩,這裏的世界很無奈……”。
“換新小姐啦!”薛美見了兩個面生的女孩,說。
“老闆來過?”大臉龐詫異了,“從破產企業里才找來兩個女孩!我這裏總比她們賣苦力掙得多!”
“只怕她們還沒有賣苦力的地方呢!”薛美想起被自己遣散的工人們說,而後,她又詭秘地笑笑,對自己的話進行敷衍:“全是聽說。”
“不換不行呀,客人像饞貓,喜歡腥還喜歡鮮!總要嘗鮮的,總要換口味的嘛!要不,我就沒有錢賺了!”大臉龐倒沒有忌諱薛美,像對男人一樣,嗲聲嗲氣地說,“不過,她們絕對天然,沒有污染的!”
薛美一邊說:“條件不好,但可以唱歌、還可以洗頭、按摩!”一邊準備拉孫組長就坐,卻不想那孫組長此時竟漲紅着臉,迫不及待地說:“薛總,我得走!這是什麼地方?我感覺不對勁兒!”
孫組長此時已經沒有了在綠洲飯館與潑婦爭風、叫真的勇武模樣,代之以一副羞答答、懵頭懵腦的樣子,企圖奪路外逃。
薛美見老孫一副雛雞模樣,自己不便攔,趕緊對大臉龐使個眼色。說時遲,那時快,那大臉龐見了薛美的眼色,便像燕子獵食一般敏捷地把個豐滿身體橫在了樓梯口,擋住了那孫組長逃亡的必經之路。而後,她笑嘻嘻地對孫組長說:“女老闆帶着唱歌、洗頭,按摩,怎麼還把大哥怕成這個樣子!?”
“對,就是唱歌,或者按摩,洗頭。”薛美看着孫組長的滑稽模樣,忍不住“哧哧”地笑起來,想:“這種人,他鄭革新是不應該在總行留着!能力太差啦!”
“真的就這麼簡單?不會……有愛滋病嗎?”孫組長狐疑地問。
“我們這是一個窮城市,離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還有十萬八千里呢!怎麼能夠與國際接軌這麼快!”薛美笑嘻嘻的,而後,忽然潑辣起來,“看看,這兩個小姐加老闆娘,滿不滿意?滿意就洗一下,不滿意就讓老闆娘再到別處找去,直到滿意為止!”
那孫組長倒被薛美的率直搞得不好意思了,他從北京來之前才洗了頭,但見叢峰聽了薛美的招呼,已經樂不可支地坐到大鏡子前的椅子上準備洗頭,而那牛有本也很聽話地坐了,心想:“我也得與時具進一次,也得舒服舒服。”嘴上便說:“那,我就洗洗頭,正巧我也好幾天沒有洗頭了。”
薛美把大臉龐留下來,拉了叢峰、牛有本和那兩個女孩下了樓。她自己準備下樓的時候,先在樓梯口站住了,擠着眼珠對大臉龐吩咐道:“老闆娘,一定要照顧好我這幾位男士呦!否則,我這個女人可不給錢呦!”
那孫組長見薛美走了,便老老實實地坐在了藤椅上,老老實實地讓大臉龐女子往頭髮上塗滿洗頭液,一搓一捋地洗起來。
“大哥還沒有結婚吧?”大臉龐女子輕柔細語地恭維客人。
“孩子都上大學了。”那孫組長恢復了平靜,平淡地回答。
“不像。”大臉龐女子繼續輕柔細語着。
“為什麼不像?我還不夠老?”孫組長詫異地反問。
“那些結過婚的男人呀,見了我,都像個半年沒有吃過葷腥的貓似的,一下子就撲上來了,‘嗷嗷’號兩聲,三下兩下,就完事了,根本不用我勸,也不用我費力氣的。只有那些男孩子,才像大哥現在一樣害羞的。”
大臉龐女子的輕柔細語頓時把個孫組長搞了個滿臉緋紅,尷尬萬分,不知所措起來。
“男人嘛,最喜歡乾的,還不就是那點事情!私下裏快活,又沒有人知道,何必躲躲閃閃呢!”大臉龐女子繼續輕柔細語地勸說。
“在北京,可沒有干……”孫組長話說了一半,竟語塞起來,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心卻鞦韆一樣飛盪起來。
“我們這裏的人,說是來洗頭和按摩的,其實,都是為了干那個事情。”大臉龐女子感覺孫組長已經開始心動,在輕柔細語的同時,那雙小手便開始由孫組長的頭部轉移,往脖子上摸來,再往下滑去……
對男女之事,雖然老孫像跟家中的丑老婆一樣,只兩下就完事不舉了,但是,自此,老孫卻懂得了女人之口與手對男人的驚人魅力,也明白了男人的口和手對女人的那般妙用,而且,從此他便樂此不疲、大呼覺悟過晚起來。
等暮色已經逐漸退去,桃花江上已經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孫大組長才下了二樓。但是,一樓大廳里卻只有薛美一人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嘴裏叼着一根摩爾煙,一副似吸非吸的樣子,她還在忠心耿耿地等候着他這總行領導呢!
“他們呢?”老孫一身輕鬆地問兩個手下的下落。
不等薛美答話,牛有本從一間小屋裏出來了:“你們洗頭怎麼這麼長時間?我洗完頭之後,已經自己在房間裏,把一本《誰動了我的奶酪》都快看完了!”
老孫訕笑着:“你……沒有……按摩?”
牛有本單純而爽朗地回答:“我這身子骨還年輕!還沒有這個需要呢!”
老孫見牛有本如是說,心裏多少有了幾分愧意,臊眉耷眼地問薛美:“叢峰呢?”
薛美詭秘地一笑,沒有正面回答:“我們再等等嘛!”
經過老孫和牛有本的千呼萬喚,叢峰才從一樓角落的那間小屋裏衣冠不整地出來了,也是臊眉耷眼的,一個小姐則詭笑着跟在他的身後。叢峰臉上雖然是臊眉耷眼的,內心卻很愜意,他實在沒有想到,他在這裏竟然遇到了一個才從破產企業步入紅塵的傻乎乎的處女!
薛美一言不發地向大臉龐買了單,有意沒有過問她們對總行領導分別進行了什麼項目的服務。
老孫在總行必然是被鄭革新塵封以久之人,沒有多少城府,也沒有見過多少腐敗的世面,受不了別人一點好處,見了薛美這般忠誠地對待自己,竟然大着膽子拍了她的肩,頗為感動地說:“核銷的事情,你們寫一個報告,我看差不多就行了!”
叢峰也附和:“對對!總行每年核銷幾百億,一個小小水泥廠的五千萬,有什麼好看的!”
薛美沒有躲避孫組長拍肩的瘦手,任憑那隻瘦手在自己的肩頭停留了一會兒,狐疑道:“你們不到現場視察了?”
孫組長真實在:“那一點廢銅爛鐵,當然得看!要不是那總行吳副行長督着,我們何必還跑一趟!他可說:查不清楚不要回來!因此,這過場,我們不走不行呀!”